“碧空……”我手指颤抖着，碰了碰他。地上的痕迹告诉我，我来晚了。

“别碰我！”他蓦地转过身，一把推开了我，我受不住巨大的冲击，撞在了墙上。

眼前蓦地一黑又突然亮了起来。头突然一阵眩晕，但我还是强忍着难受向前走了一步。

碧空眼睛里没有任何焦距，呆呆地望着我的方向，脸上满是泪水。

“对不起……”我拼命吸进一口气。

“别碰我！”他见我向前，急忙向后爬了几步。

我叹了口气：“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会——”他指着我，尖叫出生，“你和井村治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靠近我！”

我略显无奈的脚步顿时止住。井村治？！

“别靠近我……”他的声音顿时低下去，他别过头不看我，嘴里低低地呢喃着，“为什么我不早一点清醒……要不然，

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对不对……”

我咬了咬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舍得流出来：“碧空，你怎么了？”

“我本来就不应该活下去的……我知道，是我不配爱他！”他突然看向我，眼睛里亮闪闪的，眨了下眼，立刻有两行液

体从他眼角滑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握着拳头，任血液从指缝里流出。

“我不配……不配……”他蜷缩着双腿，有一声没一声地啜泣着。

“配！你配！”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房间，似乎嫌我挡了路，一把将我推向了床的位置，我急忙稳住身体，看向慕容子

轩。

他颤抖着抱紧坐在地上的碧空，回头瞪了我一眼。

我抿了抿唇，猜不透他眼中的怨恨所为何意。

“对不起……我来晚了……碧空，别怕，哥带你回家。”慕容子轩扯了扯碧空的胳膊。

“哥！”碧空一把抱紧慕容子轩，大声地哭了出来。

我瞥了挂在窗台上的尸体一眼，慢慢踱出了房间。

在碧空的世界里，我是多余的……

还没走两步，便被一个人拽住了后领。

我迷茫地回过头：“爸爸，对不起……我……”

颜笑歌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没事了，这不能怪你。”

我仰起头，看着他的笑容，突然一阵心酸。

“醒文，没事了，爸爸带你回家。”他隐去眼中的心疼，抱起我。我没有反抗，静静躺在他怀里，指端不断地颤抖着。

“爸爸……碧空喜欢你……”我挑起他脖子上的那条项链，突然苦笑。

“……”他看了看那条项链，没有说话。

“这是碧空送你的，对吗？”我取下那条项链，在手里细细地摩挲。

“不是的，这是爸爸自己买的。”他蹭了蹭我的脸，下了楼。

安慰我？其实你大可不必。我沉默地将那条项链戴回他的脖子：“你一直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他点点头：“你一直是爸爸的醒文，一直是。”

醒文？

……看来你还是不肯相信。

以你的睿智，怎么可能猜不到？为什么不肯相信？接受事实吧……

“我是……”

“别说话，我们回家。”他将我塞进车，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住了嘴，叹了口气。

醒濂躺在车里，睡得很熟。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看似安详，却眉头紧皱。

碧空……我真的很希望，今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你是不是跟碧空说不会再见他了？”

“没有。”颜笑歌换了档，车速顿时加快。

那么……你是为了谁？

一场噩梦。

梦醒了，一切都是空的，都是假的。

第十三章：时光

窗外的风景迅速滑过，我呆呆地望着窗外，渐渐出神。

“醒文，到了。”颜笑歌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揉了一下眼睛，推开了车门。

醒濂在阿金的狂推下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

我一马当先冲进房间，关上了房门：“爸，你今晚睡自己的房间吧。”

门外，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回答：“好。”

我颓废地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纯白的颜色，显得十分刺眼，天花板上贴着的漫画海报上，主角的笑容变得狰狞，眼

中仿佛夹杂着对我的嘲讽。

我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不去看那张海报。

“我不配……不配……”

不配……不配！这两个字不停地抨击着我的大脑，碧空绝望的面孔不断出现在我眼前，震慑得我头昏眼花。

慕容子轩，其实，我很想问问你，如果你喜欢碧空，又为什么要把他安排到我身边来呢？难道是因为你们慕容家没有美

少年了吗？

一阵强烈的玫瑰香冲进口鼻，我起身，打开了窗，向楼下望过去。

三哥静静站在楼下，向上仰望。

沉默。

想起刚才对三哥的蛮横态度，心里有些愧疚。

我三十岁的时候，爹地只知道强迫我跟着他练习法力，记得有一次，他将我关在一个黑屋子里，那里有四十条死不瞑目

的冤魂。

我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所有咒语忘得一干二净。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大哥和二哥就是死在这里的。爹地说，没有能

力，就不配做他的儿子。那时候，我恨极了爹地。

我被鬼魂的怨气压得喘不过气，我狠狠地抓着墙壁，直到手指磨破出血。

三哥救了我，他推开那扇门驱散了冤魂。

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爹地的，爹地最终将自己所有的法力过渡给了我。

爹地离开了，在我五十岁的时候，带着妈妈。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解脱感，心中却有些舍不得。

我一遍一遍追着三哥问，他们去了哪？

三哥只是笑，笑而不答。

直到我当上血王，我才明白，他们死了。

离开了……离开了这个世界。拜慕容子轩爷爷的爷爷慕容南所赐。

如果没有他的袒护，我一定活不到今天。

可是……我居然用那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强烈的愧疚感笼罩着我，我的喉咙顿时一阵酸涩。

合上窗户，我转身趴在了床上，眼泪涌出眼眶，回想起这六百年来的每一幕，我竟然有了一种临近死亡的感觉。

三哥……对不起……

早晨的第一缕曙光罩在我身上，一阵困意袭来。

我走进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终于清醒了。

下楼时，餐厅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我叹了口气，背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出了门，意外的，门口竟然站着一个小男孩，他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

“你……”我一时语塞。

“我来找你，我们一起上学吧！”他轻轻咧嘴。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我们沉默以对。

回到座位前，他递给我一瓶玫瑰香水：“喷在座位上吧！”

我点点头接过香水，回到座位，喷了一点上去，立刻，香气便溢满了整个教室。

这种香气，和三哥身上的很像，却不是同一个味道，他身上的香气，是天生的。

我吸了口气，坐在了座位上。

三哥是吸血家族的一个奇迹。与生俱来的强大法力让他在十六岁那一年就从所有小吸血鬼中脱颖而出，收到了身为王的

爹地高度的重视。

爹地打不过慕容家的人，可是慕容家的人却一直不敢招惹三哥。

和他比，我似乎根本不应该存活下来。

“颜醒文，你是不是认识苏幻瞳？”同桌的小女生笑得阳光灿烂。

我点点头。

她立刻笑逐颜开，递给我一封信：“帮我把这个给他，好不好啊？”

我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晚上放学后，颜笑歌并没有来接我，三哥带着我和那个递给他情书的早熟小女生进入了一家冰点店。

小女生满脸堆笑。我吐了吐舌头。

“HELLO！”

我循声向门口望去，一个熟悉的小人儿出现在门口，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她怎么又来了？我叹了口气：“小九。”

“嗯！”她重重点了下头，瞥了我一眼冲向了三哥，在他耳边嘀咕了一会儿，三哥立即笑开了。

“她是谁？”小女生皱起眉看我。

我看了看小九，吃了一口冰淇淋：“住在幻瞳家对门的小九。很可爱吧？”

小女生嫉妒地摇头：“不可爱！”

我敲了敲脑袋……真不应该问她这种问题。

“唉……的确，我不可爱。”小九脸上露出一丝不快。

“呃……”小女生顿时语塞。

小九脸上的不悦立刻消失：“好了，跟我去玩儿吧！一会儿就回来，我有一点事情要跟你说，是关于幻瞳哥哥的！”

小女孩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了去。

“关于她‘失踪’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释？”我拿起小勺，在冰淇淋上画出一个圈圈。

“怎么解释？我没约她，昨天我一直在你家里写作业。”他耸耸肩，笑得诡异。

“哦？你家？”我加重“家”这个词语。

他点点头：“我找了两个人，付了一点钱给他们，然后把他们变成了你我的样子，让他们到你家去了。”

我垂下眼睑：“你不怕颜笑歌看出来？”

“他早就知道你是谁了，不是吗？”三哥笑出了声音，“这家店的老板，貌似听到的有些多了……”

我端起冰淇淋，几口吃下：“只是可惜了，这里的冰点做得不错。”

第十四章：道歉

黑夜浓浓，我翻墙进入颜家后院，爬墙回到自己的房间，屋子里一片漆黑。

那两个人呢？我心里泛起一丝小小的疑惑，打开了灯，立时瞪大了眼睛。

两个容貌各异的小男孩站在床前，低着头，颜笑歌坐在床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全身打了个寒颤，我小心地瞥了瞥那两个小男孩。

“你还知道回来？”颜笑歌平静慵懒地对着那两个男孩挥了挥手，他们急忙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

“好了，不要解释了，没事就好。”他向后一躺，“去洗洗吧。”

我点着头踏入浴室，打开了热水阀。

今天，咬那个人的时候，我居然会不忍心？甩了甩头，将笼头拧向冷水，直冲着自己的脑袋。

清醒点吧……

一只手先我一步关掉了淋浴器，我睁开紧闭的双眼，全身微微颤抖。

“别冲冷水，会感冒。”

我刚想点头，突然头一阵眩晕，两眼一黑。

撑起身，我有了一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你不要命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醒濂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我看了看周围：“医院？”

“嗯。”颜笑歌递给我一碗棕色的药，“喝下去。”

我接过那碗药，鬼使神差般，居然喝了下去。

没有味道？我有些诧异。

“你不嫌苦吗？我光是闻了闻就觉得苦了。”醒濂夺过碗，闻了一下，立即将碗扔在了地上，陶瓷做的碗立即碎成几片

。

“苦？没有味道……”

“醒濂，去叫医生。”颜笑歌推了推醒濂，醒濂乖巧地应了一声，冲出了病房。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皱着眉头坐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摇了下头。

“你的体温是14℃……”他摇了摇手中的温度计。

“哦……”我接过温度计看了下，没什么啊。

“普通人的体温是35℃。”

我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医生说，你的心跳也比普通人慢，慢一倍以上，根本不像人。另外，你的脸……现在毫无血色。从前，我拼命说服自

己，不能相信你不是醒文，现在……”

我沉默。

他无奈地站起身，“是时候了……”

他……还是接受了现实。

我抿唇一笑：“是，是时候了。”

我张开双臂，向后一躺。

眼中溢出一点湿润，我眨了眨眼，看着天花板。眼泪终究还是倒了回去。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体验一下我从未有过的父爱，但最后的结局，还是失去。反正总要发生，不如快一点，飞得越高，

摔得越重。还好……我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

可是……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失去了“家”的感觉？是颜醒文的感情在作祟吗？

我蓦地坐起身：“我想去看看钟薇。”

“好。”他不假思索地应了。

钟薇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慢慢踱过去，对着她叹了口气。

“我对于你，还有利用价值，对吗？”她突然坐起身，直直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根本不是一个六岁小女孩应该有的。

我点了点头。

“廖之告诉我，你是幻流，还说……眼睛长得像小九，是我最大的利用价值。把我送到井村治那里去吧。”她轻轻勾起

嘴角。

我轻轻摇了下头：“不，你回绮闽吧，去找你爸爸，我现在，不需要利用任何人。”

“为什么？”她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命不久矣。”我叹了口气。

“胡说。”极富男性特征的磁性声音从我背后传过来，“醒文，医生来了。”

醒文？

我略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踏出了病房。

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医生对我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先生，他……呃……好像是因为前几天头部剧烈的撞击，再加上冷

水对他的刺激，失去了味觉。”

失去了味觉？

我微微抬手，示意医生出去。医生收拾起桌上的医疗工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伸腿拦住他：“想拿我做研究？”

他一怔，张了张嘴。

“对不起……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我吐出口中的温度计，“在这上面涂迷药，还真是有水平。”

他提起医疗箱，疯了似的推开我的腿，撞开颜笑歌，冲出了病房。

嘴角上扬成一个微笑的弧度：“想陷害我？那我不会给你任何逃生的机会。”

颜醒濂微微打了个颤儿。

颜笑歌扶着墙，眼神淡淡。

夜幕降临，我趴在窗台上，对着楼下三哥养的三等吸血鬼打了个响指，他们向上仰视，对我行了一礼，悄悄潜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