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慰眼前这个骄小的契丹姑娘,展昭拼足了气力好不容易才开得口:“姑娘不必担心……展某还撑得住。”说完却
感到周身的痛楚难当,简直要谋杀他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意识。
“展大人,莫怪老朽多嘴,您现在的身子逞强不得啊——”老御医摇了摇头说道。
“……御医何以也认得展某?”又被人突如其来的这样称呼,展昭甚感意外。
“唉,展大人您有所不知,自从第一天到公主的府上替您诊病时老朽就认出您了!”
“老朽本也是大宋中原人,祖籍幽州,早年因战乱与家眷失散,不得不四处行医流浪,八年前曾经也在汴京居住过半载
,所以老朽常常能看到展护卫您身着官服巡街。”
八年前,原来是这么久以前的事啊——展昭想到这,心中顿生莫名的感伤。那时自己初入公门不久,年少轻狂,曾经给
包大人添过不少麻烦。对了,那年也是认识五鼠的时候吧?那个因为自己被封为“御猫”而大闹开封府的白老鼠,居然
已经有近四年没有过音信了。
“离开汴京不久,老朽在中原偶遇辽王微服,当时他在客栈高烧不退,我就为其诊治。后来他见老朽孤身一人就将老朽
带回这辽国,又替我找回了失散十年的孙子……”冯御医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唉,现在大宋没了亲人,老朽才会跻身
到这千里以外的大漠。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不管是契丹还是大宋,只求能平平安安地了此余生便已心满意足了——”
展昭紧紧地皱着眉头,这并不全是因为刑伤的剧痛,也是因为老御医的一席话是如此的令人心寒。这使他想起了那些与
自己在王陵共同生活的奴隶,想起了为了活着见到曙光所要忍受的非人屈辱。在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一个普通百姓的
愿望竟也是如此简单而艰难。
还没等展昭再说什么,牢门口的狱卒走进来大声不耐烦地嚷道:“好啦,好啦!犯人既然醒了你们就快走吧!他可是钦
犯哪!和他聊天……你们是不是不要脑袋啦?!”说着就将玉儿和冯御医赶离了牢房。
此时已是斜阳西下时分,空荡荡的囚室逐渐变得阴暗而寒冷。展昭试着挪动身体,可是手脚上的镣铐却给身上的伤口凭
添着沉重的负担。血很快就又殷透了手臂和前胸刚刚包扎好的软布,使他任何一点行动都变得痛苦而奢侈。结果展昭放
弃了想坐起来的打算,只是用毡毯尽可能的包住自己满是伤口的身体就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开启牢门的铁链响声吵醒了几乎要冻僵的展昭。
这么快就又来了吗?也罢,不管是审讯还是处刑都没关系,展昭感到意识轻飘飘的,以至于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反
正自己早就应该死在王陵那片茫茫大漠,假如当时没有遇到那位契丹公主的话——
就在这时,神志还未完全清醒的展昭觉得来人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粗鲁的将自己从地上拖起,却有一股清凉从额头传来。
展昭惊异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来人是谁,然而却着实吓了一大跳。
那位如同天人一般美丽的红发公主此时正将手放在自己的前额测试体温,仿佛在府中第一次相见时那样。
“——公主?!”展昭一时间居然忘了禁锢自己的沉重镣铐,匆忙的想要从草堆中爬起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伤口撕
裂的痛在他饱受煎熬的神经上迅速窜动,疼得他措手不及,终于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
“你躺着就好!”天玺急忙稳住很快又咬紧牙关忍痛的展昭,秀眉紧蹙,眼中满是焦急,然后转身对牢门外已被公主府
侍卫团团围住的狱卒大声质问道,“他有病在身,你们竟然还对他动刑?!?”愤怒的语气连跟随公主五年的亲信的心
也惊得一颤。
“公主明鉴!小的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审讯钦犯!”早已吓的如筛糠一样的狱卒匍匐在地,“是……是太,太子
和二皇子来劝降,结果他出言不逊惹怒了二皇子才——”
“他们……”虽然料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展昭的惨状还是令天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她一时间紧紧的闭着
眼睛,头脑混乱,但是幸好又很快恢复了镇定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启,启禀公主,是两天前……”狱卒迅速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天若不是太子殿下拦着,二皇子可能就……就要
拨了他的皮!”
他就这样在阴冷的天牢里呆了两天……天玺不敢想象展昭的经历,但是她却深知现在应该做什么才对缓解这个男人的痛
苦有所助益,于是迅速吩咐随行的侍从,“备车!带他回府!”
就算此时此刻从周身传来的剧烈疼痛不断撞击着神经,展昭还是怀疑眼前的一切似乎只是自己的梦。可是当公主的护卫
们真的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去掉他手脚上的束缚时,展昭才觉得这一切其实都和寸步不离的痛楚一样真实。
“公——公主!他,他可是钦犯啊!”还没容展昭思量,狱卒恐惧的叫喊就把他迅速拉回到现实中,“太子和二皇子明
日还要来审案,您把犯人带走让奴才们怎么向两位皇子交待啊?!?”
是啊,来天牢里带走一个被辽王明令羁押的大宋俘虏,这无疑是公开的抗旨!身为御前侍卫的展昭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虽然听说辽王很宠爱这个率直的公主,但是就算在契丹,这也无疑于藐视王权,说不定还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
可是天玺接下来的话让展昭着实听得诧异。
“陛下已经将这个人赐给我作护卫了,他们要审什么尽管上公主府来找我!”说罢便不顾狱卒们的哀求,带着展昭迅速
离开天牢。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