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当过了五年，十年，一切都物是人非的时候，唯一不变的却只有这个卑微的愿望。

第七章

“啊！真是，那么快就又要上课了，还让不让我们活啊！”教室里一片哀声怨气。也难怪，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眼就没

了，都还没从过新年的气氛中走出来，年也没拜完，就又回到这个死气沉沉的学校中补课，任谁也拿不起兴致吧。

不过大家都还沉浸在拿压岁钱的喜悦中，也没心思再来议论我了，这让我很开心，说起来这也算是去年的事了。

不过……凌霄驰这个混蛋又迟到了。

第一节下课后，凌霄驰才打着哈欠在全班人的注目礼下走进教室，然后坐到位置上就趴下了，又是整整一节课。

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我真想问问他，昨晚到底在干吗，做贼去了？

等他完全睡醒的时候，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与其说是他睡醒的，其实应该是闻到了我打的饭菜吧。

“不会吧！都中午拉，这下连中饭都没的吃了。”凌霄驰一脸委屈的表情。

叹口气，我把早替他打好的饭菜扔给他。“喏，早就帮你打好了。”

“卓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样的他，只属于我对不对。

“对了，你上次电话里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么。”

“……”凌霄驰嘴里还塞着饭就抬起头看我。“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忘了……”

“你耍我呢！”我对着他的头就敲了下去。

“不是不是，我那时候是想和你说的，后来想想又不好意思说了。”

“你也有不好意思说的事？”我一听他的话就乐了。

“那你头靠过来点。”

有那么神秘么？我将头靠了过去。

“其实……”他一说话，热气就喷到了我脸上，我心一抖，吓得缩了回去，看到他不满的眼神后，才又勉强地把头靠过

去了一点。

“其实……我和庄茗分手了……”庄茗是校花。

“什么……！”要不是凌霄驰及时地捂住我的嘴巴，我已经叫出来了。

等我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些，我才问他：“好好的干吗分手？”但不可否认，我的心里是有那么点高兴的。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反映却让我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天不怕地不怕的凌霄驰竟然也会脸红？！

“其实是……我发现我对她没什么感觉。”在我的软硬兼施下，他才扭扭捏捏地说。

“没感觉？”

“是生理上的感觉！”他很不安地看了我眼，又说：“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我当时真的差点就说“对，你就是有病！不过我也有病，所以我们在一起吧！”，我深吸一口气，问他：“那你对……

男的，有没感觉？”

“哈？我可不是什么同性恋！只不过看着她就是没什么兴趣了，嗨，当初也是她先找上我的。”

是啊……他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

“不过……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刚被他打入谷底的心又猛地吊了起来。

“你的脸怎么突然那么红？”

“谁……谁让你开这种玩笑的！”我捂着脸转过身去，身后传来他的大笑声。

“逗你玩呢，别当真啊，不过我真的宁愿和你呆一块也不想和那群烦人的女生去逛街，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

别当真么，可我已经当真了。如果对象是我的话，他是不是会接受我？怎么办，这是不是代表我有希望？

我把头埋在手臂里，重重地喘着气，心好像要爆炸一样，就快承受不了了。

我知道，我即将万劫不复，因为，就在这天，我作出一个决定。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在一天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让

那个胆小卑微的徐卓然消失不见。

走在校园里，我再次沐浴着那些早已熟悉的灼热的目光，也难怪，往日的好好学生突然成了逃课，抽烟，顶撞老师的不

良分子，这场好戏有的看看。换做是我，我也会好奇地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现在我是主角。

我一把推开教室门，冠冕堂皇地朝自己的位子走去，尽管现在课正上了一半。

“徐卓然！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才来上课！你要是不想读书就出去！别妨碍其他人！”

“好啊，出去就出去。”于是我前门走进，又朝着后门走去。

“你！”李老师被我气的说不出话，直打颤，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为什么自己辛苦培养的尖子生竟然会有一天变成

这幅样子。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在心里轻轻地说，尽管十分地侨情。

从我变了的那一天起，李老师就察觉到了，她带过十几届的学生，学生玩的是什么花样她又怎么会猜不到。所以她只是

以为我正在青春叛逆期，把我叫去谈了几次话，毕竟我以前一直是她最拿得出手的学生，但她想不到我竟然会反抗她，

然后堕落的简直无可救药。

谁又想得到呢？

看到凌霄驰蹙起眉头在看我，我对他微微一笑，让他不用担心。

无聊地躺在草坪上，盯着天空发呆，只是觉得恍然地像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那个懦弱的徐卓然心里的小恶魔终于跑

了出来，做尽一直想做的坏事，然后在梦醒的时候又跑回去，变回原来的徐卓然。只是现在，梦醒了，故事却还没完，

小恶魔回不去了，徐卓然也回不去了。

我是被下课铃声吵醒的，看着不断从教室里涌出来的学生，突然有点想笑，我以前可是连下课都呆在教室里的。

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一次的模拟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我是班级倒数第三，凌霄驰是倒数第十。对于这个成绩，我很满意。

要想考好试或许很难，但想考差却简单的很，我只是把选择题随便瞎蒙了一下，就倒头开始睡觉。其实那些题目我早就

背的滚瓜烂熟，卷子一发下来的时候我差点提起笔就写，写了一半才意识到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徐卓然了，于是又把写好

的用水笔划去，才满意地趴下。

李老师终于没有办法忍受了，她选择把我爸爸叫到了学校。

以前在办公室看到过她把其他家长叫来，然后把家长也一顿臭骂，那时候我还在想千万不要有那么一天，否则一定会被

我爸打死。想不到，还是会有这么一天。

从办公室出来后，我爸就一直黑着脸，没说过半句话。回到家的时候，面对老妈担忧的面孔，我只是沉默着低下头，她

还不知道我现在早已不再是她那个成绩优秀的儿子了。

“跪下！！”我二话没说就跪下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卓然……卓然犯了什么错啊……”老妈被吓坏了，一把拉住正在拿拐杖的老爸。

“你让开！你今天要是帮着他说一句话我就连你也打！”我爸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来不会对老妈这样大吼大叫的。

拐杖第一下打到我身上的时候，真疼，也不知道是太长时间没挨打了，还是这次我爸用上了劲，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打

碎了。我不得不想一些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记得小时候我也这样挨过次打，那时候我考了班级第十五名，老爸一看到

成绩单就让我跪在地上，然后拿出从没打过我的拐杖，那次我是一边躲一边大哭，最后还是老妈救了我……可是，这次

我考了倒数第三。

我就这样没哭也没躲地跪在地上，身上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因为这次我有了比不挨老爸打更大的愿望，只是老妈的哭声

让我心里很难过。

视线开始模糊，有多久了？看来这两天的饭不是白吃的，不知道凌霄驰现在在干吗……

等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老妈握着我的手一直在哭，但没有看到我爸。我试着动了动身子，浑身就想着

了火一样钻心地疼，嘶，没被打残吧。

“卓然，你怎么样了啊？”老妈一见我醒了，连忙贴上来问我，一双眼睛还通红的。

我轻轻地摇摇头，我觉得自己脖子以下的地方，除了痛还是痛。

“你……你好好地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卓然……”老妈还没说完，又哽咽起来。

“我不想读书了。”哑着嗓子，我闭上眼睛说，早晚都要面对，倒不如早死早超生，反正棍子也挨了。

面对老妈又是哭又是哀怨的质问，我什么都没说，很快又疲惫地睡去了。

这顿打让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星期，才能够不在我妈的扶持下正常走路。这期间，我一直没看到过我爸，但我知道他

是关心我的。有次晚上我很迟没睡着，就在发呆那空档，有人悄悄进了我的房间，我一开始以为是老妈，但抚上脸的那

双大手以及手上的老茧，告诉了我那个人是谁。父亲坐在我身边一直没讲话，只是不停地摸着我的脸，良久，叹口气，

离开。

我望着那蹒跚离开的高大背影，眼睛一涩，眼泪就流下来了。

在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父母和相处了一个月的凌霄驰中，我选择了后者，多么大逆不道，多么该天打雷劈。可是，想要

得到他，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想要守护他，不惜一切代价，这就是我的执念。

从那天起，父母就像默认了我的行为一样，再也没打我什么的，我妈偶尔还会劝劝我，但我爸却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

就连李老师也放弃了我，把我看作那些最差的学生，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眼，也是，他们都被我伤透了心吧。

反而是凌霄驰，找了我好多次。

“徐卓然，你受什么刺激拉？大好的前途沦落成现在这样！快跟我回去上课！”凌霄驰一把拉起正在操场上晒太阳的我

，往教室那拖。

“让我再晒会嘛，难得那么好的天气，教室里冷的要死。”我耍赖地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你！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把我提了起来。

“咳咳……我喘不过气了拉！”我装出难受的样子，他果然放松了力气。“还记得你上次在我英语书上看到的那句话么

，你不是问我有什么秘密嘛？”

他明显想了很久才记起这件事，这让我有点失望。

“我是暗恋一个人，而且喜欢到无可救药了……”

“……你他吗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个女人而自暴自弃！你觉得值得么你？！”

一看他又来气了，我连忙说道：“我不是为了他自暴自弃，而是想和他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值得我这么做，但只有他。

”况且他也不是个女人，这句话我没说出来。

凌霄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了我很久，才呐呐地突出一句：“原来你真的那么喜欢她。”

“你上个星期都没来，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爸又打你了。”他看着我，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担忧让我心情大好。

“怎么，担心我啊。”我学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说。

“恩。”我的心跳又跳漏一拍，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走之前他对我说：“既然为了她你愿意放弃一切，那就不要后悔，放手去追吧，让她逃不出你的五

指山。”说完还很有经验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也笑了。是，我永远不会放手。

我至今都还记得高考时的场景。

爸妈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变成一句，路上小心，他们终于对我死心了。

那天我是一个人去的，路上挤的水泄不通，到处是家长焦急的脸庞。我倒是一副悠闲的模样，双手插着口袋慢慢地往考

场走去。

就连凌霄驰的爸爸妈妈也来了，在学校门口我看见了他们，很年轻的父母，一看就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他的妈妈似乎在

和他说些什么，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然后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快步走了过来。

“嘿，看样子你爸妈对你期待很高啊。”我微笑地看着他。

“哎别说了，我现在一看到他们就烦，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分数，能有几分好考。”他无奈地抓抓头发。

去往各自的考场时，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还是说了句，加油。

我也回他一句，你也是。

坐在考场里，我在想，从刚进高一的时候，我就惧怕“高考”，那时候听到老师口中的高考，就会很紧张，直觉地想到

了我爸。就觉得高考是件人生大事，考好了一帆风顺，考坏了不仅要挨顿打，可能以后都别想过好日子。每当过半个学

期，就会想到距离高考又近了半个学期，想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又想那一天可以快点过去，因为我知道这一天是不可

避免的，这种感觉很不好过，就好像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一样，每一天都过的不安心。那时候还经常想的就是各种高考时

的场景，紧张的肚子痛，想上厕所，或者更夸张点的直接昏倒，那天我爸妈一定会早早地叫醒我，然后一路护送我到学

校，叮嘱我一大堆等等等等。

但绝对没有一个情况会像今天这样吧。

看到别人桌子上满满的一大堆东西，铅笔，钢笔，水笔，橡皮，胶带，水杯，清凉油，尺子，圆规，毛巾，又看看我自

己的桌子，干净地只有一支水笔。

卷子已经发下来了，我想了想凌霄驰这几次的分数，似乎比他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就挑了几道题做起来，为了以防万一

，我还在草稿纸上列了很多方案，算算分数差不多了，就把笔放下了，当着监考老师的面趴下了。虽然高三下半个学期

我没怎么读书，可是凭借以前的基础，我知道要想达到本科的分数线也是不难的，我知道我还有反悔的机会，还是可以

回到以前那个温馨的家庭，老爸老妈会很开心，李老师也会原谅我的一时年少轻狂，一切又都会回到正轨上。可是，那

样就没办法呆在他的身边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松了一口气，现在，真的回不去了，我还是选择了凌霄驰，那个我喜欢却只把我当兄弟的男

孩。

第一天过去后，后面的那天就轻松多了，也不在理会监考老师厌恶鄙视的眼神，直接做完了题就睡。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觉得从来没有那么轻松过，虽然并不是之前期待的。站在学校门口，看到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涌出来

，有的人满面风光，可谓是春风得意，好像已经金榜题名一样，有的人面无表情，一看就是没考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是

不一样的表情，开心，不开心，难过，不难过。可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大叫着朝他挥挥手，满脸笑容。

第八章

等成绩的那几天，我就觉得从来没那么紧张焦躁过，躺着不是，坐着也不是，连做梦都在想自己考了几分。每天一大早

就起来去看信箱，就怕被人捷足先登，没看到就又躺倒床上继续睡觉，睡不着了就想凌霄驰在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