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学的呗。”一句话又把他噎死。

回过头，我却在也笑不出来，徐卓然，你真是卑鄙，打着兄弟的幌子来接近他。

我开始郁闷，为什么凌霄驰是坐在我后面而不是我前面？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盯着他看，我甚至好几次想过去向李

老师申请和他换个位子，奈何我身高没凌霄驰高，理由始终不成立。

但很快我又想到了新的办法，上课的时候，我在课本上画他的头像，画好以后就擦掉，然后又画，又擦掉，一遍又一遍

，直到课本被我磨出一个洞，始终不厌烦。

没想到这些小女生暗恋人的把戏，我也会那么有兴趣，我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嘲笑自己。

“I have a secret that cann't tell anyone？”

“啊！没……没什么，乱写的！”该死，刚才在英语书上写的竟然忘记擦掉了。

“secret？是什么意思？让我想想……啊！秘密！快说，徐卓然，你有什么秘密？哈哈，是不是暗恋谁了！还不可告人

呐？”凌霄驰还在那边一个劲地说，我感觉自己的脸又发烫了。

“嘿嘿，不逗你了，我今天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他把嘴凑到我耳边，“我追到校花了。”

我刚想让他别靠那么近，就被他的一句话钉住了。

“你说什么……？”

“嘘，就告诉了你一个，怎么样，第一时间让你高兴高兴。”

我的脑子花了一分钟才把他的话理解过来，他有女朋友了。

“……”他的脸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兴奋，他从来没那么开心地笑过，就算和我在一起。哈哈，我怎么能和校花比，真

是不自量力。我是谁？我只是他的一个兄弟而已，或者，我只是一个恶心的只能成天偷偷摸摸地暗恋男人的同性恋。那

现在我该怎么办，啊，对了，应该祝福他。

“是嘛，哈哈，你终于把校花钓到手拉，恭喜你了，哈哈。”我在底下狠狠地捏了把自己的大腿肉，才终于让僵硬的脸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诶，你那什么表情，怎么脸突然那么白，又没吃饭吧你！”他伸手在我脸上拍了两下。“过会放学去见见你嫂子怎么

样。”

“我放学有事，不去了！”我猛地回过头，不再去理会他。

凌霄驰，怎么可能，你要我对着我的情敌笑眯眯地喊嫂子？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那副嫉妒的丑陋嘴

脸。

凌霄驰和校花在一起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老师也只是象征性地把他叫去谈了会。很快，两人就成双成对地拉着

手出现在学校各个角落，凌霄驰更是常常迟到早退，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吧。我笑着将视线从窗外那对恩爱的男女朋

友身上移回课本上。

如果是他的话，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呦，班长大人，今天怎么一个人啊，你的铁哥们呢，恩？”

抬起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蒋劭，我没理他，继续打扫教室。

“怎么，不是很嚣张的么，班长大人，还是准备过会去向老师打小报告？”他一抬脚，踢翻了垃圾桶，满满的一桶垃圾

全洒在干净的地板上。

我相信，有些人，即使之前看我不顺眼，但现在却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可我也相信，有些人，即使我和他过节不大，他

也还是心眼很小地硬要和我过不去。蒋劭就是后者，当时我只不过是把他考试作弊的事告诉了老师，想不到他就一直记

着仇，时不时地作弄我一下。蒋劭蒋劭，就是个姓蒋的小少爷，对于这类人，往往你越是反抗他就越是兴奋，所以我不

打算理他。

“不理我？”蒋劭还是没有放过我的打算，怕什么，顶多也就是再被打一顿了。我费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将那些垃圾又

打扫干净。

“老子让你说话！”一抬腿，垃圾桶又翻了。

“……”叹口气，这下我可不准备再费力去打扫了，等他走了再说。

“很好，我就不信你今天不打算回家！”蒋劭一把抽走了我准备写作业的课本和书包。“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这样回

去吧。”

说完他就拿着我的书包冲向了操场。

开玩笑，他真的以为我让让他就是怕他了？原本就烦躁的心情被他一激，就急于想找一个发泄口。

追到操场的时候，蒋劭已经站在水池边把我一书包的东西都扔进了水池。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只觉得恶心，一本本地把湿淋淋的书捡出来，心想今天真是倒霉。不经意间瞄到远处的一对

男女，正在相拥着热吻，真大胆。不过怎么身影那么熟悉？女的是大名鼎鼎的校花，男的是依旧很帅气的……

凌霄驰……

“I have a secret……凌霄驰？”蒋劭的声音将我从一片空白中拉回现实。

“……！你还给我！”蒋劭现在手上拿的正是我的英语书，里面有一页上面写满了凌霄驰的名字。我竟然那么大意！千

万不要被他看到！不要！

“……怎么全是他名字……徐卓然你……！”蒋劭突然瞪大了眼看着我，然后像是被烫到手一样快速地扔掉了手中的英

语书。“你……你他吗的是同性恋！！”

同性恋。

我是同性恋。

所有的谩骂突然淹没了我的理智，恶心，败类，人渣，同性恋，去死，娄伟恶心的眼神，爸爸愤怒的打骂，老妈伤心的

痛哭。

为什么，同性恋不是人么，同性恋没有血肉么，同性恋就不会痛吗？相反，同性恋的情感比常人更多，因为隐忍，付出

的也更多，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我，还是不能被常人理解。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向蒋劭身上扑去，为了我那点仅存的自尊。

就因为我只是喜欢上了同性，

所以我不配拥有你们的幸福？

就因为我只是想要追求幸福，

所以我注定成为不正常的人？

就因为我想得到你们的认可，

所以就代表我必须接受侮辱？

“混蛋……不行吗？不可以吗！！”蒋劭明显被我的疯狂吓到了，只能被我压在下面承受我的一拳又一拳。

有人跑过来劝架，但都被我挥开。

“卓然！你疯了？！”

是的，我真的快要疯了，耳边嗡嗡作响，好累好难过，我只是想要找一个发泄口。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好几个人拉着我，而蒋劭还倒在水池里，似乎一时半会地还起不来，水面上飘着几缕猩红。

“卓然，你这次怎么回事，就算有事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凌霄驰站在我眼前低声骂我。

我没有理他，绕过他把湿透的书包捡起来，当然还有那本英语书，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就回家，冰冷的衣服包在身上，一阵一阵地好像要凉到心里去。我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口，

一直到冷风把衣服吹的半干为止，才抬起几近麻痹的腿，一步步地向家里走去。

“怎么那么迟！”一进门，还是永远不会变的语气。

“在学校做作业。”对于我现在的出口成谎，我自己也早已司空见惯。

爸妈现在对我似乎越来越没辙，打骂对我已不构成威胁，这让他们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无奈。

人总是会累的。

一回到房，我就瘫倒在床上，很冷很冷，我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圈，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对了！

我又两三步地冲下床，翻出那本英语书。看着满页已经字迹模糊的那个名字，突然就觉得鼻子泛酸，小女人的把戏玩多

了，连人都快变成女人了。

一页页地撕下来，撕碎，然后放在烟灰缸里，点燃，整整一本英语书我也不知道烧了多久，但人倒是暖下来不少。满满

的一堆灰烬，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引火自焚呢。

后半夜的时候，我才又回到床上。现在的我和原来的那个我已经离得越来越远，可是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我？那个卑微懦

弱的徐卓然？还是这个叛逆无谓的徐卓然？但不管是哪一个，徐卓然都是一个胆小鬼。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鬼压床一样，明明身体累的要命，恨不得一觉睡过去就不要醒来，可是脑子却清醒的很。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面对，蒋劭不会就那样罢休的，我会被李老师叫到办公室，说不定要处分，我爸可能也会知道，但最

重要的是，蒋劭知道了我对凌霄驰的心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夜噩梦。

第六章

第二天走进校门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我，伴随着窃窃私语，心里的恐慌又一点点将我吞噬。

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但握紧的拳头里却全是汗。

我轻轻地推开门，原本吵闹的教室在我进去的一刹那，顿时一片静谧。

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笔写着几个大大的字：徐卓然是同性恋！！！！！

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千一万次，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看到他们的眼神时，我就都明白了。

什么狗屁道义，什么狗屁朋友，全是假的！他们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恶心和厌恶。我在心里无力地冷笑着，我宁愿他

们像一开始那样嘲笑我，看不起我。

座位上的蒋劭鼻子上贴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脸上也都是淤青，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报复后的得意。

那么……凌霄驰会怎么想……？

我僵硬地把眼光转移到他的位子上，发现竟然是空的，但桌子上的书还在，他到哪里去了？

早自修结束的时候凌霄驰才回来，当他看到黑板上的字的时候，走上去就用黑板擦全擦掉了。

“谁在为难我兄弟就他吗的别怪我不客气！”

底下又是一阵哗然。

凌霄驰啊凌霄驰，到了现在你还把我当兄弟看，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

再然后，我终于找出了全校人都盯着我看的元凶，宣传栏上的一张纸，贴着我的照片，以及一旁醒目的三个大字，同性

恋。

蒋劭，你也不过如此，我面无表情地撕掉那张纸。视线触及到旁边那张纸时，我愣住了。

“凌霄驰同学因为打架伤人事件，给学校造成极度不好的风气，予以警告处分。”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打架伤人事件！你好好地谈你的恋爱，什么时候有空去打架了！”我对着凌霄驰的脸

就一顿大吼。

“你上次答应我什么了？你和蒋劭有什么恩怨可以不告诉我，但你不能不理我，你到底有没把我当兄弟看？”

兄弟兄弟，又是兄弟！凌霄驰，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是……我明明是喜欢你的啊！

“我过会就会去和李老师说清楚的，人是我打的，昨天那么多人都看到的。”

“那些人我都警告过了，况且，你以为李老师会相信你打人？”凌霄驰看到我气的发抖，叹口气。“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我反正留级都留过，处分根本算不了什么的，死不了人，但你还要考大学，你得了处分还怎么考？”

“……那你……相信蒋劭的话么。”

“什么？同性恋？哈哈，别傻了你！他的鬼话也只有那些傻子才会信，你不是还有暗恋的女人么，哈哈。”

原来是这样……他没有在意那句话，所以还是拿我当好兄弟，我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希望他相信。如果他知道了我真的

是个同性恋，他还会为了我给我背黑锅么？还会拿我当兄弟么？

我还真是个有点自虐的矛盾体。

李老师又把我叫了一趟去，她显然相信了凌霄驰的话，以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同学之间的矛盾纠纷，而我只是一个可怜

无辜的受害者，安抚了我一下，又顺带让我远离凌霄驰等等的一通教育。

表面上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这是我从没想到的，原本我已经做好了一切暴风雨来临的打算，甚至为了让皮厚点不怕打

而一个劲地吃饭。但实际上，平静的表面下是暗藏的波涛汹涌，没有学生会相信老师的那一套说辞，心里笃定了我就是

个同性恋，实际上我也是，班长大人又变成了讽刺极深的“玻璃”，走在路上还是会有炙热的视线一直盯着我。

那个时候，连谈个恋爱都是爆炸性的新闻，更别说突然跑出来一个同性恋，简直是一个徐卓然，激起千层浪，我可以说

是一夜成名。

时间久了，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我竟没了感觉，像是个看笑话的人，习惯有时候真是可怕。我偶尔还会对着那些人笑一笑

，吓得那些人掉头就走，估计是以为我看上他了。

就在我这样大起大落的心情中，放寒假了。与其说是寒假，不如说是让我们回家吃顿年夜饭，差不多只有一个星期的休

息时间，就要开始补课了。不过我还是轻松了很多，至少不用在看别人的脸色，我做人还是很低调的。

放假前凌霄驰问我家里的号码，看到我一脸的疑惑还嘲笑我，说是因为我没有手机。我当时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了他一下

，他以为人人都那么有钱，我爸也只有一个BP机呢。

而家里也是让我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馨，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老妈在厨房忙着做菜，准备年货，偶尔还会叫我去帮

帮忙。

大年三十那晚，父亲叫了很多亲戚朋友一起吃年夜饭，那些叔叔伯伯的小孩一个劲地往我身上粘，把大家都逗得直笑。

正玩的开心，电话突然想了，大概又是谁来拜年了，我继续逗弄着坐在我腿上的小孩，真可爱。

“卓然，你的电话。”老妈有些奇怪地对我说。

我的？会是谁？我满脸问号地接起电话。

“喂，请问是哪位？”

“嘿，看不出你小子那么有礼貌，在干吗呢？”凌霄驰的声音从嘈杂的电话那边传过来，身后似乎在放鞭炮，噼里啪啦

地作响。

“是你？！”我吃惊地叫了出来，随即变成巨大的惊喜。

“怎么，不能是我？”

“没有没有！我……很开心。”我现在真不害臊。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凌霄驰大声地喊道。

“……”要是他在我眼前我真想踹他两脚。

“新年快乐！！”我也扯着嗓子喊道。

“哈哈……同乐同乐。”他在那边似乎笑的很开心。“对了，等回校的时候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现在不能说？”

“现在说不清楚，我先挂了啊，我爸妈叫我了。”

“嗯，拜拜。”

凌霄驰已经挂了，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响，我却迟迟地拿着电话舍不得挂。

“卓然？谁啊。”

“啊，是同学！”我连忙挂了电话，又回到热闹的餐桌上。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时，当人们欢呼着迎接新年时，当烟火鞭炮响彻夜空的时候，我在心里许下了一个愿望。

不求你能爱我，亦不求你能接受我的爱，只求你能尊重，让我注视着你，直到你找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