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的说明天再见，然后就坐着大巴车走了。

再见，再也没遇见。

刚到城里的时候，还没觉得不同，就是矮矮的大院变成了六层楼高的居民区，也没了玩耍的地方，那些小孩一点都玩不

起来，冲他们喊两声，就一个个都跑到父母后面躲起来了。终于渐渐地明白，这个地方和我出生的地方是不同的，这个

地方的人和我所认识的人也是不同的，于是不在疯跑了，也不在下雨天一个人傻傻地往水塘里踩了，开始很认真的学习

。

小学六年平安度过，我以最后一个名额进入初中。

依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很明显地有些什么发生了变化。女生开始不和男生玩了，就算是讲上两句话也会脸红的和猴子

屁股一样，然后我就会冲着她们大喊红屁股红屁股，换来的是男生的哄堂大笑和女生更红的脸。

那时候，我和娄伟特别好。

娄伟。

从我搬到城里后，是和我一栋楼的，他是惟一一个不嫌弃我是乡下来的，跟我一起小学六年，想不到又能在同一所初中

。用他的话说，我们就是特铁的哥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打球，一起去游泳，从来没吵过架，或者，应该是我

处处让着他。

初二的时候，很明显的又有了一些变化。上课的时候，上空突然多了很多飞来飞去的纸团，尤其是坐在我左右两边的那

一男一女，时常就是我盯着黑板，然后是一团纸从左边飞到了右边，一分钟不到，又是同一团纸从右边飞到左边，一直

持续到下课，发展到后来，他们直接忽略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一双小手在我胸下方肚子前方紧紧地十指相扣着。

迫于传纸条的迅速崛起，我和娄伟上课也时不时地来两下，但内容无非是放学了打球啊，或是双休日去哪溜达圈。

不过班里那帮男生开始叫娄伟伟哥，每次一边大笑一边叫，而每次一叫娄伟就拎起拳头往那人身上揍。

我问他，他们哪得罪你了。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然后往我脸上一拍，丫的你也嘲笑我呢是不！

有一次，娄伟悄悄地对我说：“徐卓然，过会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我以为他又要带我去打游戏机，自然一口应下来了。谁知道放学的时候，一帮高年纪的男生带着我们去了一个不认识的

人家里，我有点慌，忙问娄伟这些人是谁。

他一脸兴奋地说：“胖子认识，说是好东西。”

胖子也是和娄伟一起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色眯眯的嘴脸。

那些人很猴急地打开电视，然后把一张光盘塞进DVD机，回过头对我们说：“我从我爸那翻出来的。”

我拉着娄伟坐在离电视机很远的一个小角落里，看着电视屏幕由黑转白，然后突然一个赤裸的女人出现在上面。

我吓了一跳，嘴还没捂住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帮人也被我吓一跳，回过头看过来。还是那个塞光盘的人打破沉默，说：“小兄弟，看不出来啊，激动成这样。”

一阵大笑。

“徐卓然，你丫的看个毛片叫屁！”娄伟压低声音骂我。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谁都不知道，我这是人生第一次看女人的裸体，那个画面在我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

电视机里发出很响的呻吟声，我周围也慢慢传来喘气声，一声盖过一声，我偷偷看娄伟，他的眼睛里有一些我不知道的

情感，微微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着，鼻子里发出重重的气息。

我竟然看的发呆了，等我慌张地又把视线转回电视机的时候，上面是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可是我只觉得恶心。我看

到有人把手伸进裤子里上下套弄着，我的胃又是一阵翻滚，最后选择偷偷地看着娄伟。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一声响动。

那个塞光盘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快快，我爸回来了！你们把书拿出来，就说一起在做作业！”

于是众人一阵慌乱，系裤子的系裤子，关电视的关电视，拿书的拿书，等那人的爸爸进来时，我们一致调整好姿势，叫

道：“叔叔好！”

那天晚上回去我一夜没睡好，脑海里竟然全是娄伟那时的表情，心里堵得慌，想着想着就觉得全身热得难受，尤其是下

身，全身的血好像都争着往那儿涌。我颤颤地把手伸下去，突然想起了那个把手伸进裤子里套弄的人，我拿头往墙上狠

狠地一撞，就冲进厕所里。十一月的天，我第一次洗了个冷水澡，冷的自己直哆嗦，可浑身还是像烧起来一样烫。结果

第二天就感冒了。

后来娄伟倒是没怎么让我去看那种片子了，就是偶尔拿些有着各种各样女人性感照片的杂志和我一起看，我也就慢慢的

习惯了。

我常常问娄伟，要读什么高中。

我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不想和他分开。

这个时候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了，至少知道了男人和女人的生理上的区别，知道了做爱是怎么回事，知道了把手伸进裤

子里套弄那叫自慰。但我看着女人白花花的肉体，却没有任何欲望，甚至有点泛呕。当我把这些告诉娄伟的时候，他还

笑着骂我是性冷淡。

我是性冷淡么？可是我想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会有克制不住的冲动？

我原本以为我和他是会一直在一起的，直到所有压抑住的欲望爆发出来的时候。

那个双休日，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去娄伟家和他一起做作业，其实是我做好了给他抄。

当我开门的时候，发现门是锁着的，奇怪，大白天的锁什么门。我敲了两下，没反应，就在我以为他不在的时候，门开

了，娄伟满脸潮红的站在那。我一进屋子，满鼻子的怪味，就像……我晃了晃头，这才看到他的电脑前一堆用过的纸巾

。

“娄伟，你……你在干吗？”

“干吗？你看不出来么……呵呵。”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是人都知道他刚在干吗了。“对了，你不是性冷淡么，要

不要我帮帮你。”

“哈？！”

我还没反映过来，他又按开了电视机，真的是在看片子。看到又是两具赤裸的身体，我一点都没兴趣。

“喂，你把我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看这个吧，要看你自己看，我走了……娄伟你在干吗？！”

不让我叫那么响都不行，如果不是下半身的感觉，我死都不会相信，娄伟竟然把手伸进了我裤子里！

“娄伟你疯啦！快点把手伸出来……呜……”

“嘿嘿，你不是说没反应嘛，我看你满行的。”娄伟的话让我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我能跟他说那是因为他在摸我我才

有反应的么。

“卓然，我听他们说，别人的手摸起来特别有感觉，要不我们来试下。”

娄伟低沉的声音现在在我的耳里特别的……诱惑，我心里不停地在拒绝，但嘴上确实毫不犹豫地问：“怎么试？”

“这你都不会？就是我帮你，你帮我，懂不懂。”

在他带点兴奋和期待的目光下，我的手抖得找不准地方，当手掌终于覆上那块灼热的地方的时候，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叹

息，而我几乎是同一时间射了。

“徐卓然，你不会吧！那么快？你……不会是第一次吧？！”娄伟在那愣得一惊一乍。

“怎么可能……”我轻声地说，然后加快手上的动作，看着他喘息的脸，我突然觉得又有点冲动。

在娄伟达到高潮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低头就吻住了他的嘴，只是那么轻轻地一下子。等我理智回来的时候，看到

娄伟的眼中全是震惊，还有那么一点复杂的表情。

那天我是落荒而逃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两个男人。

结果我还没从这种情绪中出来，娄伟的爸妈就找上门来了。

我妈一开门，他们就气势汹汹地问我：“徐卓然你是不是有病。”

我爸当然没法忍受别人这样跑到我们家来撒野，同样气势汹汹地回了句“什么事”。

“你儿子有病！他亲我们家阿伟！”

四个人的视线全部转移到我身上，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那天晚上，我被我爸打了个半死，倒是娄伟的爸妈被我爸吓了一跳，给我求起情来。“小孩子，可能还不懂事。”

最后在我妈的哭声中，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从此，我爸再也不准我和别的人走的太近，尤其是，男的。

后来，我偷偷地问我表哥借了身份证去了趟网吧。我找了一台很角落的电脑，找了半天以后终于看到一个帖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可是每次看到他就克制不住……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想和他牵手，拥抱，甚至接

吻……看到他不开心会难过，看到他笑就比他还开心……我知道我们都是男的，我也知道这样不正常，可我还是没办法

忘记……”

原来他和我一样，原来并不是我一个这样的。我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激动，只觉得原本压抑的心没那么难过。

但下面的评论却将我一下子打入地狱。

第一条评论是“你他吗的同性恋啊！”。

第二条评论是“够恶心的”。

第三条评论是“社会的人渣！败类！好去死了！”。

第四条评论是十个呕吐的表情。

……

一共一百多条评论，我一条条看过来，都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恶心的同性恋好去死了。

我终于知道了娄伟当时眼中的那一点点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是恶心。

我低下头“嘿嘿嘿”地笑起来，旁边那个人看了我一眼骂了句神经病又继续打游戏去了。

我笑了会，关掉了电脑，然后默默地走出网吧。

我开始不再和人打交道，不去打球游泳打电动或是任何一些与人有接触的活动，只是专心地埋头于课本。偶尔在校园里

碰到娄伟，我也只是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他几次想和我讲话，我也都是装作没看见，匆匆走开。那种带着恶心的表情

，我没有勇气看第二次。

那时候，我的自我评价就是，我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我不应该危害到那些性向正常的男性，像是娄伟，我也不能让一

些正常人为我担心，像是我爸妈。

我想，我开始自卑的真正原因也就是这个吧，我不是个正常人。

还没中考，我就被保送进了市里最好的一中。也好，不用害怕再碰到娄伟了。但中考结束后，还是忍不住打听了，得知

他进了另一个市的重点中学，不过是被他爸妈用钱买进去的，一家人都搬走了。

都搬走了。

我是不是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第五章

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又会想到这些，它们不是应该早就被我埋藏的么。

同性恋。

我突然就害怕起来了，不对，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娄伟那时候的表情，像是毒芽一样，在我的心底茁壮成长，时刻地提醒着我，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对于凌霄驰，已经不仅仅是兄弟那样，更多的是依赖，但是当依赖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这种感情

就一点都不单纯了。

感情是个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对我来说，它会毁了我，所以我要先毁了它。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出门了。

我在桌子上写了张小纸条，说是去学校复习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教室里盯着黑板发呆，开始有人走进教室，他们微笑着向我问好，我却只是低着头，卑微地点点头

，露出胆小的笑容。我想，我还是做回那个自卑的徐卓然比较好，那样比较适合我。

“徐卓然，你今天怎么回事？干吗不理我。”背后的凌霄驰不止一次地踢我的凳子。

“……”

我选择沉默。

终于在三天后的校门口，他一把截住我。

“徐卓然，你有话就给我说清楚，不要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看得出，他很生气。

“没有，你没得罪我，我本来就这样，要高考了，你不想上大学我还要读呢。”我搬出早就模拟好的台词。

没关系，难过也只是一时的，我必须要毁了它。我的内心一刻不停地在叫嚣。

凌霄驰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拳头就在我眼前，却没有落下来。

“徐卓然你……你好样的……！”

我闭着眼睛在心里冷笑，很好，就是这样，快点打下来吧，从此以后我们就不相往来。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他蹙着眉头盯着我。

不对，不是这种状况。

不容我反抗，凌霄驰抓着我的手就往学校里走。

“去哪里！我要回家复习了！”我的大叫声引来周围学生的议论，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我必须要摆脱他。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把我拖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

“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见我没有动手的意思，他直接上来撩我的衣摆。

“你……吗的你要干吗！混蛋！”我心一慌，顾不了什么就破口大骂起来。

“告诉我这些伤都哪来的，别他吗骗我说是你爸打的！”

我低头一看，才看到遍布淤青的上半身，是被那帮人打的时候留下的，竟然还没褪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要回家！！”为什么他还不肯放弃！

“是不是上次小巷里的那帮人……你以为我三岁小孩？混混老大的称号是白来的？我早就在想那帮人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报复，没想到他们竟然找你头上了，简直是找死。”他竟然真的要去找他们。

我一慌，连忙拉住他。“你不准去！你就不怕你妈再有个三长两短！”

开玩笑，难不成我那顿打要白挨？

过了好久凌霄驰才回过头来，居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肯理我了？”

“……”我知道，我又中了他的“兵法”了。

“那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吧，受什么刺激拉。”他一边帮我整理衣服，一边问我。

“……”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要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喜欢上那个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了？

“算了，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下次别突然不理我就好，兄弟我心脏不好，走吧，回家去。”他好像心情突然很好。

我好不容易硬下要和他一刀两断的心，现在却溃不成军，让我怎么甘心。凌霄驰啊，你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我现在的

心思吧，不知道你知道了以后又会是怎样好玩的表情。

我终究还是对你狠不下心。

我又变回了凌霄驰的好兄弟，众人眼中的班长大人。

我任由他揽过我的肩膀大叫好兄弟，并且更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

“徐卓然，你什么时候那么开放了，我快被你掐死了。”他在那边嗷嗷乱叫。

“这是好兄弟的表现。”我把他的原话还给他。

“你！……”他气的只能干瞪眼。“你什么时候那么油腔滑调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