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识君心(出书版) BY 东朝
  发于:2011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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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七年前,三弦受托待在霍西官身边,

冒充着不属于自己的身分,

贪恋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柔。

于是他失去所有,

留下了一生都难以磨灭的伤痕。

抱着无法再弹琴的手,以及静如死灰的心,

七年后,因为一本旷世绝响的琴谱,

霍西官又出现了,

与往日相同深沉的心机,

却怀着深深的悔意、怜惜。

只是这一次,三弦再也不敢轻易相信……

作者简介:

终日神思昏昏无所事事隐藏的很深很深的腐女一只,既腐且宅,新春假期没迈出过家门一步……最大的爱好就是于休假

期间每天清晨半梦半醒时想故事,想到一个完满的结局然后继续睡,想到一个虐死人的结局然后得意的……还是继续睡

,总之有嗜睡症就是了。自同人转战而来,开始写原创不过年余,此书是东朝的第一个原创耽美长篇,总觉得笔力浅陋

不成敬意,请众家看官多多包涵呐~请给偶爱的鼓励让偶在半梦半醒时折腾出更多故事吧~

第一章

早春时分,积攒了一个冬季的寒意还未完全消退,纵使今天天气晴好,日头已经照了一日,可夕阳一沉,晚风吹来,云

州的街头巷口依旧有些寒冷。

此时街上泰半的店家已打了烊,只在长街之末还有一处铺子未上门板,门外有个八、九岁的少年,本坐在台阶上,后来

大约是嫌弃地上冷,站起身踏了几步活络手脚,看看天色,咬咬牙,一掀帘子进铺子里去了。

「师父。」少年向屋里长凳上正坐闭目养神的人叫了一声。

「才等这一会儿就耐不住了?」那人睁开眼来笑了笑。

「没有……」

可少年脸上分明写了「不耐烦」三个字。

「小七,」三弦唤过唯一的弟子,「习琴者首要如何?」

「心静。」洛七答得极快,随即省悟三弦的言下之意,撇了撇嘴在他身边坐下,两眼直往里屋那边瞅,心里恨怎么没人

来掀门帘子。

等了半晌,棉帘子总算动了。

「久等久等。」丝桐阁的掌柜,五短身材尖削脑袋再加两撇八字胡,生的猥琐可对待生意却不含糊,小心翼翼捧着用软

布包起的事物走到柜台里头,「赵先生,您来看看。」

软布撤下,三尺瑶琴丝弦齐整,金童头,玉女腰,仙人背,琴漆上梅花断纹数朵,足见古朴雅致。

三弦是识琴的行家,来回看了看点头称是,「钱老板果然好手段。」说着伸出右手一拂七弦,只听一声大响清亮无比,

他清俊面容上不禁露出些笑意来。

「小七,往后这琴就是你的了。」他向身侧的徒弟说道。

少年惊讶出声,「咦?」

不年不节,非拜师非出师,怎么平白给他这么个彩头?

「古人说:『琴为书室中雅乐,不可一日不对清音。』三弦慢慢将软布又掩起来,「这张琴是我师父所传,只是这些年

荒废了,再不用我它怕日久声哑,如今你已经有了点根基,就让它伴了你罢。」说罢背起琴,「走了。」

临行不忘向钱掌柜点点头示个意。

待师徒二人都出了门,钱掌柜便招呼人来上门板,小伙计扛着门板过去,顺口问:「掌柜的,那是谁家的先生?说话还

真有些意思。」

随口一套又一套,听着挺唬人的。

「什么先生,」钱掌柜嗤笑一声,边拨弄算盘珠子边答道:「云王府里头一个下人罢了,说是先生没得叫人笑话。」

云州的春夜里仍然寒冷,这时候还不到开夜市的季节,因此街上行人稀少,三弦带着洛七沿城内大道一路向东,笼着袖

子缓缓前行。

夜风吹的紧,拂起柳枝偶尔轻扫过三弦的鬓旁,他隐约可见那上面刚冒出的鹅黄嫩芽。

前方,一辆马车吱呀吱呀的驶来。

车子与师徒两人擦身而过,他目不斜视,洛七却是年纪小好奇心胜,看那辆马车漆朱画银,富丽雅致,那个赶车的人又

面生,于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师父……」

「怎么?」

「谁家的车?好气派。」

他听徒弟问起,才回头望了一眼,「管他谁家的,横竖是个有钱人家。」轻弹徒弟的额头,「走夜路,少看些有的没有

的。别人家的马车与你有什么干系。」

洛七摸着额头咋舌。

三弦看着他笑了笑,依旧走路。

没走几步他又忽然停下,害得紧跟的洛七险些撞个满怀,少年抬头见自家师父脸上有些惊疑不定,心里也一慌,「师父

,怎么了?」

三弦回过头去看了看,夜色苍茫里,街上就剩刚才那辆马车是隐约可见的了。

「没什么。」他轻叹了一声。

黑灯瞎火,又哪里会有人在看他……

而至于刚才感觉到的视线——

必然是自己多心了。

云王府一向门禁森严,师徒两个二更三刻时回府,负责上门的小厮已经急的猴子一般抓耳挠腮,见了三弦赶紧念一声佛

,「赵先生可回来了,四爷找你。」

小厮口中的四爷是云王府乐工伶人的班头,三弦闻言不敢怠慢,嘱咐洛七抱了琴先回房去,自己则整顿精神,往四爷住

的东院里头去。

离东院还有些路程的时候他就听见里面有动静,进了院子只见一班吹拉弹敲的师傅和几个最得云王欢心的戏子都没歇息

,正咿咿呀呀唱的热闹。

四爷抿着茶壶在一旁看着,眼一转见他来了赶紧迎过来,「赵先生。」

「四爷这可折煞我,叫三弦就是了。」

「先生过谦。」

跟着他被请进屋子里,才坐定就有新学戏的小丫头过来上茶。

他开门见山地问:「四爷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是这样,明日王爷有贵客临门,听说这位官人是北方的大商贾,走的地面广,见识也不凡,喜欢听戏……」

话从头说起难免有些啰嗦,三弦沉默着一直往下听,笑容没从嘴角边消失过片刻。

「哪,我就求这一件事,那出《琴挑》,让小七来顶一顶。」四爷连说带比划。

三弦嘴角的那点笑意眼见着一下子就没了。

「您要请琴师的话哪里没有呢,丝桐阁的钱掌柜就认得不少人,云州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轮不到小七一个孩子上台面。

此言一出,四爷那张老脸立刻就有些下不来。

「哎,王爷是今晚才吩咐的,明早就要迎客,先生的话不错,这城里好琴师是不少,可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找得到。」四

爷说得两颊上的肉直抖,「赵先生,好歹帮我一帮。」

三弦又沉思了半晌,「好吧。」

见他答应了,四爷方才松了口气,两人又聊了几句没紧要的闲话,三弦便告辞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三弦支了窗,看见外头细雨蒙蒙,正好小七端了洗脸水进来,师徒两个说话间他才想起来这天是二月

二。

洗漱完了他们两个到伙房里吃早点,吃了一半,四爷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小七,先去合一合琴。」

洛七向他看过来,他点点头,「去吧。」

弟子随四爷去了,他独自吃了早点,回房去翻了半卷书,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出门信步往后花园走去。

王爷宴客的地方安排在后花园临水的亭子里,怕早春风寒,八角亭四面都挂了帐子,三弦在偏门住了步,一眼望过去只

能看见白纱轻摆。

他到的时候,王爷与那位客人早已在亭子里坐定,那几个生旦也开了唱,一班乐师坐在一起,他费了些工夫才从里面找

出洛七小小的身影,眯眼看见他面前搁的是昨天才到手的瑶琴,忍不住摇头笑。

唱戏的生旦没抹脸,素净着模样光听一个嗓子,他不关心他们唱了什么,只听见每一曲终了,八角亭里都隐约传出几声

赞许来。

纱帐不时被风扬起,却也只能看见亭中端坐了两人,一个自然是云王,另一个……

北方的大商贾?

王爷如此身分,竟与这样的人结交,想来不是寻常商人,必是富可敌国,雄踞一方之人。

「月明云淡露华浓,倚枕愁听四壁蛩……」

院中,《琴挑》一折开了唱,只见扮陈妙常的小旦怀抱一琴,莲步轻移着出了来。三弦转眼望见人堆里洛七小脸绷得死

紧,不由得暗暗好笑。

「妙常连日冗冗俗事,未得整此冰弦。今夜月明风静,水殿凉生。不免弹《潇湘水云》一曲,少寄幽情,有何不可。」

小旦这番念白已毕,两手抚琴作个样子,只听琴音如珠玉落盘,自一班琴师里传出来。

丝弦声微,三弦闭了眼细细的听,《潇湘水云》一曲是前人寄情于九嶷山云水而作,飘逸出尘,随性不羁,洛七年少还

不解其中的意味,但轻拢慢捻之间指法尚算有板有眼。

可惜半节未完,那边小生便开了唱,才唱了几句,八角亭里就传了令出来,一时间丝竹尽哑,歌舞俱停。

三弦在一旁看着,还道出了差错,心里少不得一紧。

四爷哈着腰一路小跑到了亭前,亭里面的人说了几句,答了几句,随即回头招呼洛七过去。

洛七抱了琴战战兢兢的过去跪在亭前,跟着就见四爷退到一边四下里张望,他看见三弦在偏门这里,就转头向个小厮耳

语了几句。

「赵先生,王爷让您过去。」那小厮立刻就往偏门这里过来传话。

他收敛起惊讶,跟着小厮过去。

低着头走到亭前,「三弦叩见王爷。」他说着就跪了下去。

「这孩子是你教的? 」云王的声音自亭内传出来。

「是。」

「好,有赏。」亭子里话音才落,就有人拿了一封细丝纹银用锦盘托着递过来。

他接了锦盘才要谢恩典,眼前只见白纱一晃,有人从亭子里出来。

面料是灵州出产的上等墨缎,银线绣出云纹——慢慢走到跟前来的那人,光是脚上蹬的靴子就好生考究。

「三弦?」

只是被简简单单的叫了声名字——

他却就此惊得险些锦盘脱手,好不容易拿稳了,右手却还是轻颤,甚至于连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死死咬住牙,他抬起头看向那个站在面前的人,嘴角硬是扯出一丝笑。

「霍大官人……」

剑眉入鬓,挺鼻薄唇,在他眼前的霍西官年将而立,英武不凡。

于是……除了恐惧,他更益发的自惭形秽起来。

叫了这一声之后,他便再度深深地伏下身去,不想再起身了。

入夜,云王府南书房之内。

侍应的下人自主人入内后便被赶了出去,此刻烛影摇红,映亮了屋中一立一跪两个身影。

「真是没想到,怎么是你……」云王捏着三弦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借着灯火亮光细看了他许久。

平眉凤目,尚算清俊的面容,却因为眉间那道深深的印痕平添愁苦之色,乍见之下,实在难以让人生出亲近之心。

云王哼笑了一声,放了手,问道:「你以前认得霍西官?」

三弦苦笑,「是……」

云王若有所思了片刻,「可知他临走时提出想邀你往他府上做客?」

他如受惊的野物一般抬起头来,但眼中的光转瞬便黯淡下去,「一切听凭王爷吩咐。」

「那就好……」云王回身往交椅上坐定,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

「还记得当年,本王放过你也是一时动念……」

夜阑人静,书房内交谈之声,也益发的轻微下去,直至几不可闻。

三天后,霍府的下人起着车来接人,三弦乍见那辆马车不由得一惊。

正是那夜在官道上遇见的那辆。

那么,当时莫非是霍西官在里面……

坐在颠簸不定的车厢里,他撩起帘子看外头的景色,才几天没出府,春色已经攀上枝头,拂面的风也是暖意醉人。

霍西官新置的宅院在云州城的另一头,马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下车时车夫毕恭毕敬的替他撩了车帘,而霍府的朱

门大开着,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向他叉着手微微躬身,身形正好和四爷相反,瘦的出奇,这么往门前一站倒像根旗竿

子。

这个人三弦却也认得,他是霍西官手下的侯总管,向来极受倚重。

侯管家待他站定,立刻脸上挂着笑小步跑过来,「赵公子,大官人有事出去,要小的在这儿迎着。」

他闻言神色间有些尴尬,侯管家却先一步明白了他的心思,「赵公子不必拘谨,今番公子是大官人的贵客,我们做下人

的不恭敬些,就是对主人的不尊重了。」

这么一来他也哑口无言,侯管家接着说:「府里已经打扫了住处,公子请随我来。」

他提着包袱,跟在侯管家身后,跨进那道朱门。

宅子大的很,侯管家带他去的庭院更在深处,题名听荷小筑,与外头隔着一片杏林,设了一个不小的池塘,一汪绿水数

尾红鲤,碧桃临水照花,乍见倒也雅致。

侯管家替他开了门锁,引他进屋然后就退了出去,三弦将包袱搁在榻上,细细打量屋中陈设。

只见窗边的桌案上摆了个白陶土的瓶子,里面供的非菊非兰,而是一把新折的柳枝,枝条垂下,上面新绿细软的叶子看

着很让人愉悦。

他走到窗边,支了窗格,正好看见池塘,不由得想既然此地名为听荷,那想必池塘中是栽了荷花的,若是夏日里与芙蕖

隔窗相望,倒也惬意。

想着想着,忽然就失声苦笑出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个人是什么人,难道他曾经如何对待自己都已忘记了么?今日到了这里,与进了龙潭虎穴又有什么

分别?竟然如此痴心妄想起来。

「什么事很好笑?」凉凉沉沉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他猛然觉得背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迟迟不想回过身去,听着那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却又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起来。

忽然肩上一沉。

「天还寒的很,别站在窗口吹风,看你冷的。」

猛的转过身,才披上的袍子掉落在地,「霍大官人。」

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咬着唇看那个笑得一派温文和煦的男子。

霍西官。

「记得以前你是叫我西官的。」霍西官弯腰拾起那件袍子,拍了拍灰,又想替他披上,被他侧身躲开了。

距离三尺开外,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对峙着。他死死抓着桌案一角,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全身的颤抖,但事实证明这样也无

济于事。

「你很冷?」霍西官看着他因为过度用力而暴出青筋的右手。

他摇了摇头。

「那么……」对方忽然大步上前,在他躲开之前一手抓了他的手臂,一手精准的捏住他的下巴。

他皱了皱眉——他的力道太重,捏得他下颌生痛。

随之那只手慢慢往下,抚过他的脖颈,停留在能够摸到脉搏的那一处。

「三弦怕我么?」

他闭上眼点了点头,跟着便感到那人温暖的气息喷上他的耳侧。

「果然。」

他再睁开眼看着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觉得胸口发闷——

还记得最初在潞州的霍家大宅,南眉带着他进入,那天是霍家的伙计出发去其他州府的日子,大院里,霍西官对将远行

的伙计一一嘱咐,神色间飞扬自信,宛若将赴战场前的将领,而南眉指给他看这个男人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

「三弦,看见么,那就是我大哥……相书上说,像他这般,薄唇剑眉的……

是无情之相。

如果当时自己将南眉说的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上就好了。

虽然那之后不止一次的这样追悔过,但是初见的当时,他只常南眉所说是一句戏语,并因为那个人气定神闲、指点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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