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听话也不容易，尤其是身边那个人以每秒一次的频率用力翻身，兼咬牙切齿像是几千年没吃人牙痒痒的食人兽，半

个小时之后，谢随之终于忍无可忍了。

“莫凌，你究竟怎么了？”

莫凌猛地翻身坐起来，气呼呼地喘气，看来比半小时之前还要愤怒，连看都没看谢随之一下。更别说回答，他就自顾自

跳下床跑出去了。谢随之呆了一呆才想到追出去。

怕惊动其他人，谢随之没敢叫，只是轻手轻脚地摸出去，客厅没人，浴室没人，厨房没人，谢随之纳闷究竟半夜他能跑

哪里去，最后一拍脑门，开门出去，莫凌果然在院子里站着。今天晚上有些依稀的月光，能模糊看见他就一身单薄睡衣

，谢随之走过去他正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

谢随之软着声音再叫了他一下。还是没回应，想了想谢随之又折回房间里，等他抱着棉被回来，莫凌还是站着发抖，这

回倒是回头横了他一眼，谢随之就自然而然地把棉被兜头裹过去，顺便把自己也包在一起。

包在一团被子就好说话多了，毕竟是有一条船上的感觉。身边莫凌身体渐渐回温，谢随之舒一口，试探着开口：“莫凌

……”

“闭嘴。”莫凌先下手为强，“我现在不想说话。”

谢随之就默然，过了好一会，忍不住又开口：“那要不然，回去睡觉吧。”这么院子里抱一团被子两个人站着，感觉那

么傻乎乎的。

“我睡不着。”莫凌继续恶声恶气，“要睡你自己回去，叫你别理我。”

这样子他怎么可能自己回去，谢随之无语地拉紧了被子，一阵风过去，没有被子保护的下半身瑟瑟发抖，莫凌也感觉到

了，回头给他一个白眼，反手把他拉过去，两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长椅上。莫家是独立的一栋平房，带了个干净的小院

子，前主人在院子里种了棵紫荆，现在正是在开花时候，莫凌的父亲就在树下弄了张长椅，美其名曰附庸风雅，但实际

上紫荆开花期，风一吹就落个不停，那张长椅放到现在基本是个摆设。

现在他们两个人坐上去，谢随之还来不及感觉屁股底下长椅冰凉，先就闻到一股紫荆的甜香，夹在半夜的风里有点冰冰

冷冷的气息。看莫凌脸还是臭的，但头发上落的一片粉红则显出几分滑稽来。谢随之就咧了咧嘴巴。

“笑什么？！”莫凌凶巴巴地低声吼他，却同时也伸手过来，谢随之愣愣地看着他从自己头上拿走一片花瓣，心里忽然

就温软的一塌糊涂。

这感觉来得突然，他不知怎么就不太敢对上莫凌的眼睛，惶惶地东看西看，又被莫凌拿手把脸板正过去。

“你干嘛”没好气地问，但语气已经比之前缓和得多了。

“没……”

谢随之全身不自在起来，挣扎着要坐远一点，但裹在一条被子里哪有可能分得多远，他正抖抖着想钻出被团，莫凌用力

把他摁住了，牢牢把他整个人搂过去。

明明是才进行过两次的动作，他做来却像是已经千百次那么自然顺手。

谢随之反而抖得更厉害了，像千百只小虫在咬着他一样坐立不安：“我……我，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乖乖坐着。”莫凌低喝一声，谢随之顿一下，还是不屈不饶地挣扎，但莫凌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石化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搞什么，乖乖坐着。”

他知道什么？谢随之脑子轰轰乱响，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听脑子指挥，手脚冰凉一片，唯独被子底下两个人身体接触的部

分热得厉害，莫凌还给他换了个位置，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中间，而他那羞耻发热的部分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莫凌腿上。

对上莫凌平然的眼神，谢随之脸一瞬间失去血色。他知道……

“跟你睡一张床上，我要真那么迟钝才奇怪了。”只要有心稍微观察一下，也就会留意很多细节了。当时还觉得好玩，

现在看谢随之惊恐得要死掉的表情，忍不住就在他脸上捏一把。

“这也是正常现象吧。要是你完全没反应，我才怀疑自己的魅力去哪里了。”如愿看着谢随之惨白褪去，脸颊上冒出类

似羞红的颜色，他笑。“说真的，这些天跟我睡一起，你就完全没想过夜袭我，还真的很有自制力。”

“我哪敢……”他又不是没见识莫凌的利害，连洛小木都被他打成猪头，还是手下留情了，自己这小身子骨要是莫凌出

手，还不得英年早逝。

莫凌也想了想，倒蛮诧异的想象不出自己对谢随之动手的情形。手指从谢随之脸颊就滑到后颈，感觉那里温温热热一团

滑腻，顺势多摸了几下，像是挠一只小猫那么宠溺。

“我应该不会揍你的，顶多就是你不听话惩罚你而已。我没揍过你吧？”他反问，得到无声的默认，满意地继续挠。

谢随之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听莫凌这么说有点哭笑不得。这怎么一样呢，被别人侵犯，是不管对方是谁都是一种不能容

忍的行为吧，还是莫凌把他看得太扁了，才能根本不在乎地说出这种话来？

这么想着，不管是拥抱也好，还是脖子后面让人心乱跳的抚摸也好，忽然就让人无法忍受了。他拨开莫凌的手，完全没

有预警的莫凌就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干吗？”不但没被挥开，反而是更紧的抱回来。

“放开我，明知道我……那样了，你是想看我出洋相还是要证明你的魅力？”谢随之也发火了，态度强硬不少，用力地

跟莫凌拉扯，非要争个输赢不可。

莫凌莫名，但谢随之不高兴了还是看得出的，态度就软了。“干吗生气，不过就是那样而已……我心情不好，你就当陪

陪我。”话是软了，手臂可更紧地圈过去，莫名地就想让谢随之呆在这里，虽然明知身体的尴尬反应，却随便就可以忽

略，而只关注身边这一个温暖的存在。

他也不是什么都能自己顶住的超人，也是需要别人来给自己信心和支持的平常人，尤其是这一番纠葛早就跟他分不清的

谢随之，对他而言，是比别人更要特别的存在。

妈妈说的话他不是不明白，莫凌只是更不明白，如果不是当情人，他就不能呆在谢随之身边了么，哪怕只是因为他想要

和谢随之呆在一个空间里的这种愿望，并不会因为谢随之喜不喜欢他而有所变化。这对莫凌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实，为什

么就会在别人看来不可以呢。

“谢随之，我刚刚被我妈教训了一顿。”他闷闷说，把头埋在别人肩头而自然无比，不管人家怎么僵硬，这世界上，他

大概也只对谢随之表示出自己的脆弱。

也只有他才以为自己近一米八的个头依靠在人家身上的效果是楚楚怜人。谢随之身量跟他差不多，就是瘦，单薄得凄惨

，莫凌揽着他骨头硌人的肩，想着这个寒假一定要把他养肥了带回学校去。

“她说我自以为是，说我完全做错了还不知道，说我其实是帮了倒忙，说得我一无是处，我哪有这么糟糕，我难道就一

点用处也没有？”

那么委屈的样子，长这么大只给一个人看到，也没想过要掩瞒。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也根本没什么好说明的，只是因为

理所当然的理由。

谢随之就继续无言，只是推开他的手变成回抱，缓慢犹豫地，还是最终抱紧了。不知道在他没看见的地方，莫凌一瞬间

得逞的奸笑嘴脸。

“你觉得我做了多余的事情了么，我跑到你的学校，干涉你的生活，这让你很不开心么，让你很难忍受，打搅了你的生

活？我只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自大狂？”

莫凌絮絮叨叨，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谢随之有点想笑，但同时又有些了然。莫凌今晚的失常，原来是因为这个，真不

知道他妈妈究竟是怎样的预期才对他说这样的话，却让谢随之意外地发现，原来莫凌也不过是一个跟他一样，是个乳臭

未干的，会因为信心不足而烦恼的男生。

像是忽然发现了一个存在已久的秘密，谢随之能做的只是尽力把这个甜蜜的感觉用力圈在怀里。

这样互相拥抱着，分享着对方体温的行为，几乎像是恋人的行为了。像做梦一样，果然是要在这样的不像现实的半夜才

会发生。

谢随之这么想着，以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因为莫凌扯着他的头发的疼痛回神。

“喂，你也说句话，你的立场在哪里，你觉得我是对的对不对？”

莫凌耍赖的笑容过于灿烂，谢随之也笑了。

不管莫凌的催促，他只是安静抬手，把莫凌头发上沾着的一片带着清淡甜香的粉红花瓣拿下去。

莫凌对他来说，是不能解释的存在。就像是此时此刻这种冷得发抖的黑夜，怎么等都没有人声，可是莫凌就是是唯一包

围着他的温暖。一点距离隔阂都没有就把自己传达过来。

再没有更好的更不像真实的了。谢随之想一开始若是不认识这个人，现在会是怎么样，可是再好他也不会想更换。莫凌

唯一能让他抱怨的缺点，就是永远不会让谢随之后悔喜欢他这一点。

这一喜欢就喜欢得太彻底，翻身无望。

第27章

大冬天半夜里不睡觉跑出去吹风，现世报来的很快，第二天谢随之就发烧感冒，病得昏昏沉沉的，连睁开眼都没力气。

而始作俑者的莫凌反而一点事情没有，还没良心地嘲笑他平时运动太少，以至一点风寒都顶不住。直到他被父母强行拉

出门去姥姥家见亲戚，谢随之才终于得到一点清静。

但这清静也没有维持多久，谢随之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不知道是第几次睁开眼，眼前就是莫凌放大了的脸。

“当，”那人兴高采烈地对惊呆的他作出你中奖了的表情：“十一点半，起来吃午饭。”

谢随之眨了两下眼睛，确认眼前的是真人。“你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了。”莫凌轻描淡写，拉他起身。“在那边也无聊，还不如回来闹你。”这是对他要回来看谢随之时母

亲的说法，他虽然小有异议，但看在母亲没拦人的份上也就勉强认了。反正谢随之也不会反对给他闹。

这么想着就觉得心情很不错地笑出来。

谢随之翻个白眼，他当真成了莫凌的大玩具了。

“你这么跑回来，阿姨不会生气？”

莫凌耸肩。“反正我出门的时候，她没有拦我。”

亲戚间的聚会，无非就是两件事，吃饭打麻将，厨房热热闹闹开始准备中午那一顿，客厅里同时也摆开了两桌，哗啦哗

啦增加节庆气氛。

莫凌家里烟酒赌三禁，也没兴趣凑过去看各色人的赌桌风景，就干脆跟母亲钻到厨房里打下手，正被分配到厨房门口剥

蒜，没蹲三分钟就被人揪了出去。

“小乖乖你在这里呢。”不正经的声音扬起，莫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大表哥笑嘻嘻地一支手臂勾上他的肩膀，把他拉

拽着出了厨房。

“你说你一个男孩子往厨房跑什么，怕人家吃了你那份？”

莫凌也不挣扎，拍了拍手就跟着走。到了客厅看着没被赌风蔓延的一角已经围坐了刚到的四个表兄妹，笑着打招呼。

在这一辈的小孩中，他们小的三个都是在同一年，只是二舅舅家的两个小子月份占前，抢了哥哥的名号去。比莫凌大两

岁的大表哥和表亲里唯一一个一枝独秀的表姐，今年已经是大学新鲜人的身份。

他们家的小孩都沿袭了姥姥这一脉的好相貌，平均身高都是一米七五，站出去个个相貌堂堂，基本上都是吸引眼球的焦

点。

莫凌跟姥姥家这边的表兄弟之间关系都算不错，久别不见，自然先热闹地互相通报情况。大表哥被缠着问大学里的情况

，笑容糜烂，做向往天堂状，被还在高中苦海中的表弟们按住一阵爆锤。表姐倒还能保持住一点淑女样，笑眯眯作壁上

观，一边抢莫凌手里的橘子。

“你还有一年半，有什么打算？”吃人嘴软，一边就意思意思问一下。莫凌就只是笑，旁边人已经转移愤恨到他身上来

。

“别问这小子，他能着呢。最近才闹转学，转到哪里都是第一，不怕他考不好，就怕他到时候发神经。”三表兄抢先说

，早入学一年，今年已经是准考生的身份，正经历高考压力，难怪印堂无光，眉眼都黯淡下来。

“就是，”爬出沙发底的大表哥也凑过来同仇敌忾，结果又被二表兄扬手打趴回去。仍然坚持地发出自己的声音：“这

小子什么时候都一付胸有成竹，老神在在的，忒惹人讨厌。”

“我说你们没志气，”表姐气定神闲地说：“小凌是从小就这样，你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再说了，至于这么长他人志

气，灭自己威风么。现在大学扩招，你长的是个脑子就能上，还担心那么多。”

这话说到点子上，暂时就停止兄弟阅墙，连大表兄也给拉出来，围着沙发继续久叙别情。

“要我说，给你们唯一的金玉良言就是，高中千万别交女朋友，别以为老师管着你就是剥夺你人身自由，那是为你好，

这时候不能分心，高中那都是过眼云烟，等毕业酒一喝，各奔东西了，谁还知道你是谁。还是忍一时之苦，为了以后大

好前途早作准备好。等你熬过这一段，大学里什么美女没有，各色鲜花任你选择，质量还有保障，还能包退包换。”大

表哥一付过来人的样子侃侃而谈。

碍着表姐在场，几个兄弟都悄悄笑，大表哥醒悟过来面前就一个对立阶级已经悔之不及，被生生给了个大白眼。

“话说大学男生是中国男人教育位面上最猥琐的一群，你们可千万引以为戒，不要堕落到那种境界了。咱们家有一个已

经够了。”表姐深深惋叹地说，手里还顺便揪着大表哥的一小块脸颊上的肉。

女王降临，众家兄弟都噤声，同情地看着大表哥在别人手底下挣扎。

“大表哥你说得这么顺溜，你自己不是也在高中交了女朋友？”二表哥说，无视大哥求助的眼神，还顺势坐远一点避开

争端。

大表哥悲愤莫名，拒不回答。表姐代他回答了：“他那个早就分了，现在这个禽兽已经是梅开几度了。”

“表姐呢，梅花开了几度了？”狗胆包天的三表兄这么顺声说，魔女狰狞嘴脸扑过来，就一闪到莫凌身后去--莫凌想着

作壁上观的企图也败露了。

“小凌，你可就是姐姐唯一的指望了，这年头，好男人都是濒临绝种的保护动物，你可要坚持下去。”

表姐看过来，莫凌来不及说话，已经有人替他说了：“这小子还用指望，一定是天天左拥右抱的，是吧？”

莫凌眨眨眼，很好奇怎么他就该左拥右抱了。

“我哪有时间偷偷交女朋友，”他慢慢吞吞地说，“一天就二十四小时，睡了三分之一了，还要吃饭喝水，还要念书，

还要做自己的事情，还要--”还要看着谢随之，他顿了顿，弯弯嘴角笑。

“是啊，你的时间确实不多，”大表哥若有所思的说：“还能腾出空来转学，还当真潇洒。--说起来怎么不见你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