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叶三
叶三  发于:2011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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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这个年龄段所有年轻人共有的特性,任性、灵活、自负,他会嘲笑自己的电脑知识,会往叶忘哥的牛奶里扔进泰

国辣椒,会乘着小净儿练功的时候偷走他的匕首。

叶忘的叙述断断续续,交缠着叶海的回忆,如一场意识流的蒙太奇影片,纷乱地爆发在叶海的听觉和记忆中。

“……他和小卉两个星期没见,我让他等你回来后便接小卉回家,叶家如若连自己的媳妇都不敢接进家门,便也不值得

继续存在,他笑我像个正义的老公公,要为受委屈的媳妇讨一个说法,我送他出门,看着他的车在别墅出口慢慢转弯,

渐渐消失……”

青涩的少年叶贤叉腰站在客厅的地毯上,壁炉前的沙发上,叶忘枕着叶海的大腿闭目养神,父亲和小净儿低头摆弄着一

盘国际象棋,小小少年骄傲地宣布自己的结论,他说,叶家最聪明的人我排第三没人敢称第二,叶忘哥太盛气凌人所以

他的聪明属于骄傲,你太过深藏不露锋芒尽敛,导致你的聪明被平庸掩盖,小净儿更不用说了,行事作风从来崇尚暴力

和速度,他的聪明过于直接,是暴力的美学,不是聪明人的美学,嘿嘿,综上所述,叶家除了父亲外,最聪明的人就是

我啦!

“……他是在小卉店外的小巷子里被跟上的,他去小卉那里从来不带保镖,他说他怕吓到小姑娘,杀手动作很快,没有

惊动到任何人,小净儿赶过去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小卉还在巷子口的店里等他过去……”

那时候自己和他上演一出身受重伤的戏码,自己躺在床上,他坐在一旁为自己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他说,丑媳妇总

要见公婆,我想让你们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着,我喜欢她她喜欢我,我们约会恋爱结婚生孩子,多完满。

“……他那么喜欢小卉,他打算等这件事结束后,便要向她求婚,他连蜜月旅行的地点都选好了……”

他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最重要的,在此之前,我的生活里有父亲,有你,有叶忘哥和小净儿,你们都太重要,我比划

不出来谁能独自享受了那个‘最’,我只知道,除了她,我不想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共度生命。

“……那个孩子,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说,哥,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们等你回家。

叶贤,你失约了。

第31章:忘记

窗外晨光渐起,揉碎了一室沉暗。

叶海睁开眼,微微侧过脸,瞧见脸颊旁紧贴着自己沉沉而睡的叶忘,蒙昧的昏沉挡不住这浮世美人此时微阖的眼下略显

暗色的影,薄弱的好似盈盈秋水一潭,抵不过白日的冲撞。

叶海放缓了动作慢慢起身,睡梦中的叶忘微微皱眉,却也并未惊醒。

他们四兄弟中,唯有叶忘是从不曾习过武锻炼过身子的,他的身子最弱脾性最坏,经不住一丝一毫的折腾,外界戏言叶

家长公子是沉鱼落雁之容弱柳迎风之姿手无缚鸡之力,倒也不假。

叶海俯身,为叶忘拉高锦被,夜深露重,他的兄长神色疲惫已然憔悴。

借着薄光,叶海往屋外走去。

叶贤的房间邻近叶净,叶净的房间在叶海房间的正对门。

叶海将叶贤房门合上,这才轻声开口,“小净儿。”

明亮堂皇的走廊上,叶净倚靠在自己房门旁的墙壁上,一瞬不瞬地安静地看着叶海。叶海隔着几米的距离,深深地望着

他的小净儿,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善解人意的孩子,只是这眉目间的痛源于何方?嘴角上的苦又来于何处?从什么时候开

始,他的好孩子即使站在光亮集中的地方,这身影也已暗淡到他不忍相认?

叶净看着叶海,眼里有未知的伤潺潺流逝,在寂静的空间里,唯有他缓缓开口,“哥,爸爸和叶贤,都是我害死的。”

叶海站在叶净身前,从他所倚靠的栏杆直直望下去,是常春藤别墅区里的一片人造湖泊,湖泊周围有葱郁的树林叠叠包

绕,小时候,那样的人造野地便是他们最佳的游乐场所。

叶净低垂着脑袋,眉目清秀,挺直的鼻头肉肉软软,脸颊两侧有着婴儿一般白嫩喜人的圆润手感,这是一个永远活在独

立世界里的天真孩子,他的世界只有内外,内里有父亲和兄长,他的情感单纯地只剩下爱,而他的爱全部给了他的内里

世界,外边的人命如草芥人如蝼蚁,都不过是他技艺里的一次次任务对象,他不嗜血,不残忍,他只是划分得太过清楚

明白,全世界都死去,只要父亲和兄长还活着就是完美,甚至于,连他自己都是可以被直接牺牲的。

叶海看着这个弟弟,心中一阵难过,“那个崔寻是什么人?”叶忘说过,这个崔寻是杀死父亲和叶贤的凶手,为封赢所

雇,身手一流,从无败绩,想到封赢,胸口仿若被钝刀硬生劈开,血脉相连,却仍要一挫一挫割划开的痛,“杀死爸爸

和叶贤的人是崔寻,但雇主是封赢,真凶,也是封赢。”

叶净用力摇头,“不是封赢雇佣他,是他自动请缨来到s城。”

叶海觉到了蹊跷,他突然想起那一夜叶净曾说过的话,“小净儿……”

叶净知他已经记起,眼神带笑,却是惨烈无双,“没错,他是来找我的,他说他叫崔寻,他所寻找的人,就是我。”

叶海迷茫又紧张,心口突突直跳,“他为什么找你?”

叶净又笑,却已有泪慢慢滑落双颊,“他说他找了我十六年,我却忘了他十六年,他恨我……哥,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叶海惶恐,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小脸,想了许久,这才艰涩开口,“小净儿,你那时还小……”

叶净用手背抹开眼泪,睁着一双殷红的眼看着叶海,“哥,忘记一切从头开始的我,到底是为天神所眷顾还是被魔鬼所

选中?”

叶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滴眼泪凝聚在眼尾,睫毛轻眨,泪滴直直滑落脸颊,在尖细的下巴处,堪堪氤氲开,叶净看着叶海,止不住地落泪,

止不住地难过,“哥,我应该保护你们的,我答应爸爸保护你们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叶海心疼心酸心累心苦,只能倾身抱住弟弟的颤抖的身体,搂在怀里,慢慢地抚慰着他硬瘦的脊梁骨。

叶净将头埋进叶海的怀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东方大白。

叶海从叶净房里出来,走廊里尼古丁盛行,乌烟瘴气,叶忘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蹲在叶贤和叶净房门中间的空地上,

抬头仰视叶海,吞云吐雾,一派疲倦的烟视媚行。

叶海伸出手,叶忘一把拉住,借力让自己起身。

叶海指指楼下,叶忘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直到关上二楼书房的门,叶海这才开口,“崔寻和小净儿到底是怎

么一回事?”

“小净儿告诉你了?”

“他的状态很不好,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叶忘站在成排的书架前,玄黑的木材和暗色的精装书籍将他的脸衬得白皙如玉,“我见过,在他四岁的时候,那阵子,

爸爸刚刚将他接回来。”

叶海暗叹,那时候,他还在m镇的福利院里生死未卜。

叶忘又说:“小净儿刚来的时候天天哭,每天吵着闹着要找他哥哥,你总归能想象到,一个从贫民窟里捡回来的四岁孩

子,孱弱瘦小,日日哭夜夜哭,没过多久,他的主治医生就通知爸爸,这孩子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夭折。”叶忘似是想

起了过往,幽幽叹息,“爸爸疼他,怕他早夭,征求医生同意后,联络了心理医生为小净儿进行一系列的心理治疗,这

期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就是,让他忘记过往,接受新生活。”

叶海无言以对,他知道父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为着小净儿考虑的,“小净儿一直要找的哥哥……就是崔寻?”

叶忘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净儿是爸爸在美国贫民窟里救回来的孩子,听说,爸爸花了许多力气才把他从人

贩子手里抢回来。”

叶海点头,“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好他,我们,再也不能失去他了。”

叶忘看着叶海,沉声应道:“是。”

窗外日光大盛,叶海恍惚忆起这已是早秋,这一年早已如盛夏末年的叶,虽姿色葱郁,却也逃不开凋零陨落的命数。湿

润的春天里,父亲惨死,自己设计暗杀封赢,误杀封荣,热闹的夏季是在远遁的南方度过,那里有漫山遍野浓郁地化不

开的绿,以及一个乍现而出却再也离不开之人的陪伴,现在,初秋降临,叶贤已死,不屈的命数里,还有什么样的疼痛

在等待了他们。

叶海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那一片湖泊,怔怔发呆。叶忘走到他的身旁,“叶海,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叶贤死之前,该有多么不甘心。”那一片湖泊在晨光的照耀下,粼粼地颤抖出一圈又一圈潋滟的光,“他那

样的人,向来不服输,又最爱面子,他那么喜欢小卉,死前却只能望见她所在的方向,该有多伤心?”

叶忘低低说道:“爸爸死后,崔寻就开始接触小净儿,直到你杀死封荣离开s城之后,小净儿才开始布网追杀崔寻,那段

时间小净儿身上总会出现伤口,可大可小,但是都不会致命,小净儿不说,我也没想太多,只是一味叮咛他要小心,但

是现在想来,如果我能早一些发现小净儿和崔寻之间的关系,或许,这一切的走向便会改变,叶贤不会死,小净儿不会

伤心……”

叶海转过身,将身侧的人环进怀里,“哥,你是傻瓜吗?”

叶忘将头埋进叶海的胸口,声音因压迫而显得沉闷,“嗯。”

叶海又说:“傻瓜。”

“嗯。”

叶海苦涩地笑,“如果不是我自己回来,叶贤的事,你要瞒我多久?”

“s城太危险,能瞒你多久就瞒多久。”

“傻瓜。”

叶忘抓紧叶海背后的衣服,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你和小净儿,我再也不能失去了。”

“哥……”叶海搂着叶忘,轻轻摇晃,“血债血偿,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劫难。”

第32章:警察

清晨八点一刻,赵矜冉站在警署外面给肖青礼打电话,电话接通后传来肖青礼难掩疲倦的沙哑声音,“矜冉。”

赵矜冉抬头望着警署前门正上方高高悬挂的端正警徽,心中一片凄冷的寂静,“青礼哥,我回来了。”

肖青礼静默了半晌后开口询问,“你现在在哪?”

赵矜冉微微叹气,“警署门外。”

肖青礼果断说道:“进来,直接到我办公室,我有话问你。”

肖青礼的办公室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清净,除了那个永远不知道安静为何物的李木。

李木一脸见鬼的表情让赵矜冉无言以对,只是说了句青礼哥找我后便径直进了肖青礼办公室,也不管科室里大半同僚质

疑而又困惑的眼神。

肖青礼正坐在办公桌后忙碌地查看文件,听到声响抬头瞥了眼门口的赵矜冉,轻声说道:“坐下吧。”

在见到肖青礼之前他想过了许多种说辞来应对肖青礼的诘问,可是一旦直面这昔日的上司,千言万语倒都成了一声言简

意赅的“青礼哥”,眼前的肖青礼比起数月前,原本便略显出病态的丽颜愈发苍白,微微蜷曲的脊背瘦弱地不堪一握。

肖青礼推开桌上的文件,站起身,走到赵矜冉身前,与他并排坐在长沙发的中央,这是信任的靠近,是亲近的谈话姿势

,“真奇怪,同样的路程,叶海比你早回来了五个小时。”

赵矜冉并不诧异于肖青礼消息的准确性,警署从来就不是一个空壳摆设,他们的人藏龙卧虎,仅他短短的数月之缘,就

认识了肖青礼这般老奸巨猾的领导阶级和韩言那样深藏不露的中流砥柱,这一庞大的国家机器里还有怎样不可预测的人

存在,他难以想象。赵矜冉感到惊讶的是,肖青礼竟然已经猜到了失踪的这段时间,他与叶海同在一地。

肖青礼坦言,“矜冉,大家只知道我和叶家交情匪浅,却不知道,我和他们的感情,千丝万缕,早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了。”

赵矜冉安静地听着。

肖青礼揉揉眼,神色倦怠,“我和叶忘同年,因为各种原因,我和他从小学直到高三毕业从未分开过,小时候和他玩警

察抓小偷的游戏,那时候他是警察我是小偷,想不到长大后,我们的身份对调,关系却从未改变。”

赵矜冉一脸复杂地看着肖青礼。

肖青礼微微笑,“很小的时候只知道大家都怕他,不能和他玩,可是,你只要看看现在的叶忘就该知道,他从小就是一

副惊天动地的花容月貌,粉雕玉琢的精致娃娃,站在那里,即使孤傲着一张脸,也总能吸引到我。”

赵矜冉知道肖青礼说的是叶忘,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到叶海,那样的人,小时候又该是一副什么模样?

肖青礼话锋一转,“矜冉,我和叶忘一同长大,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我已经懒得与你解释清楚了,我们这些人的恩怨,

我先前只以为你虽想不明白倒也不至于多管闲事,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沦陷进来。”淡淡一笑,他又说:

“我当日拿韩言的例子劝你不要接近叶海,就是希望你悬崖勒马,没想到,你还是义无反顾地沦陷了,就像当年的韩言

一样傻,一样傻。”

赵矜冉其实想问肖青礼,既然与叶忘同窗十多载,多年的情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肖青礼是护着叶忘的,只是,他是警他

是匪,一白一黑如此决绝的色彩,为什么又能将情谊表现的如此坦然,肖青礼是心存善意的人,只是这善里是否包含了

人世间公认的道德正义,他赵矜冉便不得而知。

而或许,赵矜冉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个问题,他肖青礼,是不是还像许多年前那般,不由自主为美丽精致的叶忘所吸引

肖青礼问道:“s城的形势,你了解多少?”

赵矜冉摇摇头,“我只知道叶贤死了,叶海回来了。”

“叶家的老幺死了,是被崔寻两枪打死的。”静默一会儿,肖青礼突然开口,眼神灼灼地看着赵矜冉,“你说叶忘接下

来会采取什么手段报复?”

赵矜冉仍只是摇头,他不了解叶忘,他对叶家的了解仅来源于警署档案部的那一叠纸质资料,他唯一了解的人只有叶海

“青礼哥,你了解叶海吗?”

肖青礼瞥了眼赵矜冉,“没有你了解。”

赵矜冉沉默,他不希望把叶海抖落出来,他不能让叶海成为众矢之的,可是,肖青礼一味关注叶忘,他的方向已经存在

严重偏差。

肖青礼看着赵矜冉,眼神由清明变得困惑,“矜冉,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叶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送到德国治疗

吗?你之前失踪也是去了德国?既然舍不得跟去了德国,没有必要不通知我一声……矜冉,你需要给我个明确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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