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叶三
叶三  发于:2011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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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小贤死了怎么办?

--他怎么会死?老子死了他都不知道在哪快活呢,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笑什么笑?说你呢!再笑把你抡出去!

--那如果小净儿死了怎么办?

--小净儿不要死!小净儿死了就没人和我一起玩超级马里奥了!还有忍者神龟我们还没通关呢!

--那如果叶忘哥哥死了怎么办?

--叶忘哥哥不会死的。

--如果叶海哥哥死了怎么办?

如果叶海哥哥死了怎么办?

叶海眨眨眼,梦里的暗夜竹林幻化消散,四个孩子明媚的笑容逐渐隐去,只剩下墨绿色的绒布窗帘规整地束在墙上,满

室静谧的光明,一张陈旧的海报被清风掀起了一个角,嘶嘶刮搔着左侧灰白的墙壁,叶海盯住那海报,出神。

门外有人正在轻声交谈,是清亮的女孩声线和深沉的男人嗓音,俱压低了音量,叶海转头看床头的钟,八点十七分。

“让他睡吧,他需要休息。”是赵矜冉。

“早饭在锅里,等他醒了记得让他热热再吃。”是花君,那个伶俐的小丫头。

“嗯。”赵矜冉答应着。

门外拖鞋的声响渐远,有一人离开,紧接着,门被推开,叶海坐起身,团了被子塞在身前,屈膝抱住,一头乱发蓬松地

翘在脑上,他揉揉眼,冲进屋的人抿唇一笑,“赵警官,早安。”

赵矜冉走到床边,手里握着一个细长的玻璃杯,杯里有清水浮动。

叶海伸出手,取过赵矜冉手里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赵矜冉惊愕,“这是我的水。”

叶海用手指梳理着乱发,脸上是初睡醒时特有的朦胧慵懒,他斜睨着床边的赵矜冉,笑道:“现在是我的了。”

赵矜冉无语。

见叶海仍是坐在床上,并无起身收拾的打算,赵矜冉问道:“怎么不起来?”

叶海抱着一团被子,曲起的膝盖在被下被双臂抱住,散乱的发垂在额上,遮住那双清冷明亮的眼。

在这陌生的小城镇一同生活了几天,与叶海的正面接触,从最初的难以适应到现在的稍加了解,赵矜冉直觉问道:“怎

么了?心情不好?”

叶海揉揉头发,不说话。

赵矜冉小心猜测着,“又做梦了?”

叶海抬头看着赵矜冉,点点头,黑亮的眼因为睡眠的不佳而显出迷蒙的湿润,无辜又天真。

赵矜冉站在床边,俯视着抱膝坐在床上的叶海,对上那样的眼,心中一阵悸动。

心中有点无奈,住进这屋子的第一晚,花君便嬉笑着告知,空房只有一间,本就是只为叶海一人准备,既然赵矜冉在事

先没有通知的情况下贸然跟来,那么,理该和叶海同住一屋,他们不知道赵矜冉的性向,自觉这是无差别的安排,却苦

了赵矜冉,一个正值青年的健康男人,却要整日面对一个他此时极为感兴趣而且将来极有可能会喜欢上的男人,着实辛

苦。

叶海坐了一会儿,改成盘腿的姿势,松软的被子在腿间曲出蜿蜒的线条,“赵警官,你说,人死后还剩下些什么?”

赵矜冉有点惊讶,但还是依着自己的想法回答,“死了便是死了,再有多大的能耐,阴阳两隔,纵然有记忆有情义,还

是一个无。”

叶海认真地听着,微微侧倾的脸颊显得乖巧温顺。

赵矜冉突然觉得,如果隔绝掉他与叶海的身份经历,像如今这样的相处模式,未尝不是命运赐予他的一个契机,和叶海

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总能发现另一个崭新的叶海,他所表现出来的千变万化,让他困惑,也让他着迷,好像只为了寻

找出真实的叶海,他便能这样一直行走下去。

赵矜冉还想说些什么,叶海却已掀开被子下床,赤脚站在床边,叶海冲赵矜冉笑笑,“我饿了。”

叶海用了十分钟洗脸刷牙,尚不习惯这楼层的结构,兜来转去,想要回房间,却拉开了大门,瞪大了眼对着空荡荡的楼

梯,身后有愉悦的轻笑,于是转了身,垂了脑袋,忍不住抱怨,“赵警官倒是轻车熟路。”

赵矜冉双臂环胸,看着眼前踢踏着拖鞋慢吞吞行走的人,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尾随那人进了厨房,瞧见叶海正掀开锅盖,不解地看着锅里清淡的白米稀饭,转头询问自己,“早饭只有这个?”

赵矜冉回答:“好像是。”

叶海困惑地用饭勺搅动那只比清水更浓稠些的温热米粥,眉眼间尽显惊讶,“吃这个能饱吗?”

赵矜冉拉了把椅子在饭桌前坐下,指了指桌上的小菜,愉快地笑,“入乡随俗,花君是这么说的。”

叶海撇嘴,盛满一碗稀饭,在赵矜冉对面坐下,嘴里却仍在不断嘀咕,“这要是给叶忘哥看见还不拆了他们家,这么饿

着他宝贝弟弟……”

赵矜冉低了头笑。

叶海咕噜噜喝稀饭。

赵矜冉抽了根牙签,一截一截地折着,零碎的木屑落在桌上,静谧无声。

叶海突然问:“赵警官,你不需要跟青礼哥联系吗?再不联系,青礼哥可要担心了。”

赵矜冉微感诧异。

s城的事尚未平息,封叶两家事端再起,肖青礼一定是忙得焦头烂额,不是没有想过和肖青礼联系,一个警务人员在执法

过程里无故失踪,多少也算得上大事,只是,虽然说这次跟随是他自己做得主,表面上的理由也称得上冠冕堂皇,却只

有这内在的隐秘心思自己知晓,面对肖青礼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做到泰然自若,更何况,肖青礼是明白自己性向

的人,也曾怀疑过他和叶海的关系,于是,这报平安的电话便一拖再拖。

叶海舔着唇上的粥,伸手在衣兜里一阵摸索,手掌一翻,赵矜冉反射性迎掌接住,是手机。

叶海微微一笑,亮晶晶的眼里水润光芒,“这个号码是s城区的,机身经过处理,他们搜不到这里。”

赵矜冉摸不透叶海的心思,犹豫着拨打肖青礼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肖青礼的清越嗓音透着浓厚的疲惫与压抑,只是

低低喂了一声。

赵矜冉忙说:“青礼哥,我是赵矜冉。”

“矜冉?你在哪?你消失了这么久,我以为……”

赵矜冉抬头,看见对面的叶海俯了身,正用筷子在桌面的菜碟里翻翻拣拣,满眼的好奇神色,于是贴近电话,平静说道

:“青礼哥,我没事,我想跟你请个长假,可能要一两个月。”

“……矜冉,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在哪?”

赵矜冉不答反问:“青礼哥,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矜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黑云压城城欲摧,s城,保不住太平。”

赵矜冉沉默。

“封赢没死,那天为封赢做了替死鬼的人是封荣,封赢在葬礼上烧掉了一张照片,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照片,内线得到

消息,封赢已经在s城遍布罗网,封攻叶守,剑拔弩张,他们都在等。”

赵矜冉只觉得喉头干涩,机械性地问道:“等什么?”

“这次暗杀明眼人都知道是叶家出的手,只是杀手、凶器都神秘失踪,谁也找不到证据明确指控叶忘是这幕后策划人,

宗派世家明哲保身退避三舍,都在等封家什么时候逮到证据,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这两只老虎如何咆哮着撕裂对方,

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势力出来搅局,乐见龙虎相斗。”

赵矜冉抬眼,对面的人百无聊赖,正松松握了一双筷子,在碗里胡乱搅拌,却没掌控好力道,溅出饭汤,于是慌乱低垂

了脑袋擦拭衣服。

赵矜冉握紧手机,“青礼哥,叶家有什么新动向吗?”

“叶忘正和封赢周旋,他们一个死了父亲一个没了弟弟,都恨不得把对方剥皮见骨,封赢四方搜寻那个被叶家买走的杀

手,动静太大,倒衬得叶家的人一个个避世收敛了。”

赵矜冉又问:“那叶海呢?有他的消息吗?”眼角果然瞥到那人停顿了手里的动作,微微抬眼看向自己。

“叶海?还在德国治疗吧,现在局势这么乱,他出去避避也好,像他那样的人,留在s城,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封赢手里的

死物。”

赵矜冉忽然想起叶海早上问他的问题,人死后会剩下什么,抬头迎上那人的视线,视线下沉,看见那双擦拭着衣服的手

,纤长白净,右手食指指腹有厚厚的老茧,经年累月的一贯动作,扳机,扣动,人命消亡,什么都没了。

死,就是无。

赵矜冉说:“青礼哥,如果等不到我回去,就当我辞职了吧,辞职的理由,还劳烦你替我编撰一个。”

挂断电话,对面的人微笑着看了过来,“和青礼哥说完了?”

赵矜冉把手机递还给叶海,“说完了。”

叶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出去走走吧,难得来一趟。”

第19章:喜欢

从花君家离开,门外的路的尽头直抵深处,是这县城里唯一的一所重点高校,门口传达室值班的老大爷摇摆着蒲扇,斜

靠在榕树树荫下的竹藤椅上昏昏欲睡,叶海招招手,和赵矜冉快步跑过,有路过的年轻女孩子,踩着脚踏车,诧异地频

频回头。

叶海边跑边笑,赵矜冉不得不拉住他的胳膊,两个人在浓荫密布的脚踏车坡道上放缓脚步慢慢行走。叶海在前方转过身

,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白色短T在腰身上褶出波动的纹,他看着赵矜冉,一步步,微笑着倒退行走。

“赵警官,你上学时迟到过吗?”

“嗯,迟到过,还被年级主任罚跑操场,男生会趴在窗户上吹口哨嘲笑我们是傻瓜。”

“呵呵。”

上课铃响,游移在走廊上的学生三三两两返回教室,空中陆陆续续传来洪亮的声响,上课!老师好!同学们好!坐下!

叶海伸长脖子张望教室里的情景,好奇的神情,若天真的少年,赵矜冉微笑着与他并肩,听到他嘟起嘴,喃喃地说:“

哇。”

赵矜冉笑问:“去操场转转?”

“嗯,操场在哪?”

“呵,走走看吧。”

兜兜转转,绕过一栋白壁蓝窗的教学楼,穿过一排疏斜细致的垂柳,登上第不知多少级的齐整台阶,叶海抬头,扑哧笑

出声。

一座小山丘,依傍在教学楼身后,青葱秀雅,石径横斜,赵矜冉眯起眼,搭了手仰视,望见山顶葱绿中飞扬的红檐,似

乎是个亭子。

叶海拾级往上走,身后赵矜冉漫步跟上。

石阶细密叠加,叶海忽然停下,身后赵矜冉直直撞上他的背,刚想抬头询问,前方那人已回转过身,眼神晶亮地自上而

下看着自己,他说:“赵警官,我们猜拳,输的人背赢的人上去,好不好?”

好不好?

那样的眼,那样的笑,柔顺的黑发自然垂落,在耳际弯曲出愉悦的姿态,青葱少年,别样年华,你愿不愿意陪他玩这游

戏?简单的就像此刻的他。

石头剪刀布,赵矜冉好笑地看着那胜利者又是叉腰又是抖肩,笑得一片花团锦簇,忍不住问:“有这么高兴吗?”

叶海笑着催他,“快快快!”

赵矜冉俯下身,身后的叶海攀上自己的肩,搂住自己的脖,双腿夹上自己的腰,有亲昵的温热气息倾吐在耳际,赵矜冉

微微红了脸。

叶海趴在赵矜冉背上,身下的肩背瘦削纤薄,环在怀里,却有温暖触觉穿透薄薄的衣料,渗进心肺,于是在尚未明白自

己为什么要开口时,已经开口。叶海说:“叶忘哥腿脚不好,每次碰上这样的高坡,都是我们三个轮流背他,小净儿即

使背着哥哥也总是第一,小贤就不一样了,背着叶忘哥走在最后,慢慢吞吞,一路赏花看草,唱歌聊天,常常要到天黑

才看见他们回来。”

赵矜冉笑问:“那你呢?”

叶海笑:“叶忘哥最不愿意我背他,因为我总是迷路,可叶忘哥自己也认不清路,最后总要小净儿绕路来找我们。”

赵矜冉笑:“叶净很厉害啊。”

叶海撇嘴,“小老头小净儿其实很爱哭,叶忘哥受伤的时候,他总是哭,谁劝也没用,他那时还小,拉着病房的窗帘哪

都不肯去,父亲拿他没办法,就让他留在叶忘哥身边,结果连小贤也跟来了,两个小孩,在叶忘哥身旁的另一张病床上

挤了一个月。”

赵矜冉低头避开一截树根,笑:“那你呢?”

叶海低头凝神看着赵矜冉跨过那截朽坏的树根,说:“我?我是哥哥,只能睡地板,半夜还要提防着不要被掉下床的那

个砸中,可辛苦了。”

赵矜冉扑哧笑出声,“四个人一直都在一起呢。”

叶海突然大笑,兴高采烈之下手舞足蹈,慌得赵矜冉连忙抱紧他的腿,“你知道青礼哥说过什么吗?他说叶忘哥是爸爸

,我是妈妈,小净儿是儿子,小贤是小儿子,他一说完这话就被叶忘哥砸了脑袋哈哈哈哈。”

赵矜冉也笑,双手后扶,托着那人的腿,让他更紧地贴近自己,背上的人附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两条细长的手臂环在

自己脖子上,圈出暖热的温度,眼前上下起伏的绿便忽然漫上滔天的雾,像那晚无边无垠的海,飘渺着,虚幻着,看不

真切,道不明白,浩大的天地间,只剩下背后的人,倚靠着自己,轻轻地讲述着小时的故事。

“有一次,小净儿不小心扯坏了鱼缸的氧气管,把叶忘哥的一池金鱼害死了,小贤说要毁尸灭迹瞒天过海,可我们还没

有捞出全部的金鱼,就被叶忘哥发现了,他把我们赶出去,小净儿说要道歉,就从自己屋子的阳台上垂下一根绳子,把

自己吊在叶忘哥阳台外跟他说对不起,结果把叶忘哥吓个半死……”

赵矜冉呵呵笑着,抬头望向天空。

被浓荫分割零碎的天空,清澈见底的蓝和浓郁深沉的绿,有夏天的清风抚过树梢,带动每一片叶子沙沙作响,应和了蝉

鸣,见证着夏的妩媚和清纯。

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是否便能望见到秋天的落叶和冬天的积雪?

赵矜冉笑自己,傻瓜,南国的秋冬,从来只有绿。

山顶的亭子红檐灰瓦,亭子中间有一块石碑,密密麻麻刻着汉字,叶海站在亭子的矮栏上,指着山脚下的操场笑,“你

看!足球场!”

赵矜冉凑上前远眺,原来山后便是运动场,鲜艳的绿草地上,有快乐的男孩子追逐着奔跑。

叶海突然问:“赵警官,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赵矜冉瞪眼:“我没有孩子。”

叶海嘿嘿笑:“我是问你将来有了孩子要给他们取什么名字!”

赵矜冉无奈:“我没想过。”

叶海大笑:“我想过!我要给他们取名叫做天空和海洋!叶天空!叶海洋!”

赵矜冉站在矮栏旁,抬头仰视着矮栏上欢欣雀跃的年轻男人,心中有涨满的感动,也有丝丝毫毫入侵的悲伤。

他喜欢男人,他喜欢这个男人。

第20章:花父

回到花君家里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多,赵矜冉转身去了洗手间,叶海换下拖鞋径直回屋,房门虚掩着,有愉悦的歌声被

轻声哼唱。屋里,花君赤着脚站在一张矮凳上,上半身倾近灰白的墙,手上是一卷乳白的胶带,见着进门的叶海,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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