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7——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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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说着拿起《西京日报》又是一声尖叫,“你看,报上说北平的秦云班来西安,今晚在国民大戏院第一场演出,

我要去看热闹!”

方振皓只得额下笔,把书卷收好,穿上外套,邵瑞泽见状连忙起身:“谁允许你们出去了?”

孔二扣上鸭舌帽,斜睨他:“本少爷想去哪里,可不需要邵司令允许。”

方振皓把他推到一边,“没事,就去逛逛,又不是第一次。”

邵瑞泽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顿,却不料将细瓷茶托喀一声崩坏,茶水溅泼他一手一袖。方振皓与孔二一愣,都是笑的不

亦乐乎,方振皓一边帮他擦袖子,一边笑:“干嘛干嘛,逛个街至于吗?”

不料他听到邵瑞泽恶狠狠说:“我也去。”

孔二抿嘴笑,上下的翻看他,坏笑说:“费用你包!”

方振皓连忙把邵瑞泽推上楼去换便装。

小白鼠这玩意看似没什么,可还真是难买的很,在花鸟鱼虫市场逛了一圈,最后还是方振皓从医院里搞了几只。周副官

抱着笼子与其他人跟在后面,看笼子里那几只小家伙叽叽乱叫,又看看前面并排走的三个人。

从后面看,上峰在左,方先生在右,中间一身飒爽骑装的二小姐一左一右揽住胳膊,看起来真是滑稽。

他越发觉得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个关系?

到了剧院,戏早就开场了,戏票已经售空,票房的人十分傲慢的骂了说:“去去去,别来添乱。也不看看谁的戏,这个

点儿还能有票了?”

孔二柳眉倒竖,叉着腰指了那人张口就骂:“这天下都是老子姨丈的,你又算什么东西!滚你妈的蛋!”

看她一把抽出手枪,方振皓连忙扣住她手腕,压低声音:“二先生,你姨丈一直训诫国人为人谦和,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多大的事儿,让他解决不就行了?”

孔二再没动怒,只是骄横的骂:“叫你们经理滚出来!老子看不成,他妈的谁也别想看!”

邵瑞泽已经叫随从进去,不一会满头大汗的经理就“滚”出来了,知道自己险些惹下人,一边陪笑一边领着三位贵客往

里走。趁着孔二一路前跑,邵瑞泽脚下慢了几步,对方振皓叹气:“在西安我还真没做过这么扰民的事儿。”方振皓笑

着拍了拍他脊背,宽慰说:“此一时彼一时嘛。”

舞台上灯光灿亮,台下黑压压的戏迷观众,这时舞台上上正在演《霸王别姬》。台上的旦角扮相貌美,身形窈窕,一双

乌亮的眸子眼波流转,看得人心神荡漾。

孔二已经不管不顾的挤进身边的一个包厢,目光停留在台上,目不转睛。

包厢里的客人奇怪的问:“小……先……你走错包厢了吧?”

孔二眼皮一翻,“这天下都是我姨丈的,西安邵司令是我哥们……”

“抱歉,抱歉,她脑子发热烧坏了。”邵瑞泽一把捂住孔二的嘴,拦腰把她拖出包厢。

孔二狠狠咬了他手一口,挣脱出来捶打着骂道:“你才脑子烧坏了!”

邵瑞泽捂着手,眉毛拧在一起,瞪眼几欲发作最后只能说:“好,好,我脑子烧坏了,行了吧?”

“包厢弄好了,二先生过来坐。”方振皓适时转移话题,把气鼓鼓的孔二拉进一个包厢,按着肩膀叫她坐下。孔二一拉

他手,叫他坐自己身边,“南光,我们一起看戏,不理他!”

方振皓哭笑不得,只能说:“好。”邵瑞泽只能拉了把椅子坐旁边。

此时京胡正娴熟的拉出《夜深沉》曲牌,一声一声回响着勾人心弦的颤音,虞姬舞着一段曼妙的剑舞,伴随那如潮水扑

面奔涌的高亢曲调,手中长剑翻花般银光缠身,而虞姬口中的唱段更是凄美浑厚,顿时赢得台下戏迷的阵阵喝彩鼓掌。

孔二不停地嗑着瓜子,方振皓则是捧了茶杯慢慢抿茶,两人均是气定神闲,看着台上旦角的表演,邵瑞泽翘着二郎腿,

斜倚着单手托腮,看向台上却明显心不在焉。京胡过门声里孔二咬了一口苹果,左看看右看看,还使劲盯了台上旦角,

又暗地里捅捅方振皓,转头过去小声问:“南光呀,他就没个那啥的?”

方振皓手一颤,茶水溅出来些,他若无其事的弹了弹水珠,笑着小声回应:“不清楚,那是隐私。”

孔二明显不信,嘴上沾了片瓜子皮,神秘兮兮说:“你不知道,在南京,他们这些大员的,都爱包养戏子小倌,都是时

髦的事儿!我姨丈的好几个学生,都这样,还被姨丈痛骂了呢!”

“是吗?”方振皓面上是好奇的模样,眼珠往邵瑞泽那里一瞟,又转回来,神情很认真,“他是风流,吴老先生都骂他

倚红偎翠不学好,那我可得记住提醒他,免得你姨丈也骂他。你不知道,他对你姨丈忠心耿耿,就担心你姨丈不信任。

“担心个头,我姨丈从来不骂他觉得没用的人。”孔二又撇嘴,“还有吴老头那个古板,谁他不骂呀。”

听见窃窃私语咬耳朵,邵瑞泽没好气瞟一眼,“喂,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方振皓端了茶盏对他眨眨眼笑:“我们在谈戏,二先生问我霸王别姬讲了什么内容。”孔二点头又一下凑过去,坏笑:

“喂,台上的小旦漂亮吧?”

邵瑞泽瞟了一眼台上,“还行吧,能唱小旦的,都是漂亮男孩儿。”

“那你喜不喜欢呀?”孔二笑得神秘,探身凑过去又眨眼,“难道军阀权贵不都是喜欢养小倌戏子吗?”

邵瑞泽嘴角抽了抽,眼睛瞟了眼方振皓,一把推开她,“瞎扯淡,看戏看戏!”

孔二微扬下巴,鼻子里哼出一声。

方振皓用茶杯遮住嘴,忍笑忍得辛苦。

北平的戏班唱的也是好,一出《霸王别姬》演完了,戏迷纷纷站起来打口哨鼓掌,台下一连迭“好啊!”的呐喊喝彩,

虞姬卸了妆扔抵不住观众的热情,再一次出来谢幕。远远地看见了,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唇红齿白,眸子乌亮,身形也

是窈窕,俊美秀雅的外貌直惹得太太小姐们喝彩尖叫。

整晚上的戏还没完,孔二觉得饿了,死硬着把两个人拉出去,说是先吃饭再看。

国民大戏院不远处就是鼓楼小吃街,价钱不贵,丰俭由人。

夜幕下的小吃街灯火通明,热气蒸腾,孔二来回溜了一圈,最后当仁不让的说,“上次吃泡馍,这次我要吃火锅!”

方振皓说:“二先生,这里都是小店,比不上大饭店,你可好好想想。”

孔二背了手踱步,闻着火锅香气,撒欢儿跑进店里。

一家老店,专营铜锅涮羊肉,店面不大,环境也不大好,呛人辣味飘满店,店伙计堆了和气的笑,踩着油腻粘脚的地板

来回送菜碟。几张桌子上的铜锅都烧着熟铜锅,围了桌子的客人人人吃得热火朝天,满脸通红。

等待锅开的空隙,孔二用着筷子搅了芝麻香油油碟,夸张说:“本少爷在什么国际饭店、新城饭店、绿柳居素菜馆、鸡

鸣寺素斋、中央饭店都吃腻了,小店开开眼。”

羊肉、鱼片、蘑菇、腰片、鸭肠、牛肉、毛肚、鸡片、粉带、冻豆腐……满满一桌子,锅里沸腾着滚滚红油,浓郁地麻

辣香气令人食欲大开,孔二吃得满嘴是油,比两个男人都要豪爽。方振皓给她递了杯水,“小心呛着。不过,二先生你

也能吃辣?我还以为苏沪那边吃的都清淡。”

孔二被鱼丸烫的尖叫了声,口齿不清说:“不过一点小辣而已,怕什么,这样吃起来才带劲!”

邵瑞泽夹几片涮好的羊肉到方振皓的碗里,接着在他碗中堆出满满一座小山来,自己也开始吃,一时间桌上只有咀嚼和

下筷子的声音。

人人吃得面红耳赤,随意议论着时局,邻桌坐了八九个短绸衫的汉子,衣服半敞,正吃得不亦乐乎,一位肥脸的中年汉

子刺溜一口酒,酣畅的抹嘴说:“都说抗日抗日,国共不也合作了嘛?日本人在华北闹得不可开交,怎么中央就是不宣

战?”

有人立即反驳,“小日本那可是兵强马壮,没见一枪不放就把东三省抢了吗?”

“日本人怎么了!那么一个巴掌大的小国家,都没我们一个陕西省大,怕他个屁!”

“哈哈哈……五三惨案,济南惨案,委员长莫不是被吓破胆吧!怪不得推三阻四不肯抗日,连陕北那帮泥腿子都不如。

“几位,几位,勿谈国事,勿谈国事!”店伙计忙去劝阻。

又是一阵阵哈哈的大笑,说时迟那时快,方振皓都来不及转头去看孔二,孔二已经拍案而起,操起一个碟子狠狠砸过去

,盘子咚的一声砸进了滚烫锅中,滚烫红汤溅了那几个人一身一脸,顿时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奶 奶 的!哪个不长眼!”那绸缎衫的中年汉子呲牙咧嘴的大叫。

小店里一下寂静,目光全都投过来。

孔二箭步跳上凳子,叉腰大声吼:“闭上你他妈的臭嘴!”

“你个小兔崽子!也不看看爷爷们是什么人!”那汉子脸上被烫出水泡,疼的钻心,砰的一拍桌子,唰一把拔出手枪。

顿时咔咔几声,周围的那些短衫汉子要么拔出锃亮的手枪上膛,要么抽出砍刀。

孔二冷笑一声,“老子怕你个蛋!”

见状小店的顾客都尖叫着逃出去,店家和店伙计颤巍巍的壮胆进来劝和,邵瑞泽一拍脑袋,又开始觉得肺疼。方振皓放

了筷子小心翼翼去劝,“我这妹子脑子坏掉的,抱歉……”

话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他右边那个刀疤脸就嗷的叫了一声,直挺挺跌下去,眉心的枪眼还在流血。这枪声来

得太过突然,就连刚刚认出这些人身份的邵瑞泽也是一愣。

“南光!少跟他们废话!”孔二吹吹锃亮枪管,趾高气扬的笑,“这几个混球,也只配给老子练练枪法!”

邵瑞泽连忙把她扯下来,“我的姑奶奶,这里不是南京!”

中年汉子勃然大怒,一把将方振皓往后推了个踉跄,“小兔崽子,看老子今天扒了你的皮!”说着面露狰狞,恶狠狠地

吼道:“弟兄们!给我弄死他们,老子要拿他们的肉下酒!”

话音一落,他身后八九个手下就冲上来。

警卫都在店外,远水救不了近火,邵瑞泽也顾得不得许多,咬牙一掏枪,砰砰两声两个人就应声倒地,霎时已经有人冲

到近前,他把孔二往桌后一推,一脚踢中了来人下身,抓住头发狠狠磕在桌面上,有人冲他瞄准,他一侧身左手闪电般

握住了他的枪把,拇指隔住了扳机。那汉子发愣的一刹那,邵瑞泽右手手枪一抖,那人就撕心裂肺一声嚎叫,大腿上血

淋淋一片,倒在地上疼得筛糠一样抖着。

人影里左躲右闪又叫:“南光,快去叫警卫!”

方振皓被一把甩在门边的墙上,有些发晕,看到乱糟糟的情景,立时奔出去找就在附近歇息的警卫。

“嗷嗷!”又是一阵阵惨叫,孔二双手提起滚烫铜锅,往冲上来的人群劈头盖脸泼过去。

店家和店伙计畏缩在柜台里,吓得面无血色,看着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女和本地的流氓帮会开始斗殴,准确的来说,是一

个男人在打架,一个似男非女的人在叫好。

“你个二百五!你想烫死我啊!”

“费什么话!当心身后!”

听到孔二的喊声,也觉察到了拳风到了脑后,邵瑞泽一个回身脚踢连环,两个人被踹飞了出去,掉到桌子上,一阵刺耳

的叮当声和碰撞声,两个人躺在一堆木头狼籍里捂着脑袋呻吟,浑身抽搐着爬不起来。

要说孔二的枪法也是不赖,几个捂着脸被严重烫伤的人几下就被放倒,不过对邵瑞泽来说绝对不算好,近身格斗枪就是

累赘,他一肘击在一人脸上,那人登时鼻血直窜,又抓住他的手腕一拧,喀吧响声里那人手臂脱了臼,再在颈后附送一

记手刀彻底让他爬不起来。

“你别用枪了!小心打着我!”

“加油!加油!把他们全打倒,够刺激!”孔二在凳子上又蹦又跳。

满脸肥肉的中年汉子大吼一声,扬手脱掉短衫,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上面不满左横右竖的褐色刀疤,他操起一把砍

刀,拍了把胸脯就冲向邵瑞泽。邵瑞泽一侧身,眼角余光瞥见锋利刀刃劈下,情急之下双臂撑住桌子一个空翻到了桌后

,同时抬脚一踹,桌子就滑过去在那男子身上撞得七零八落。

眨眼间,邵瑞泽和汉子已经交上了手,那柄砍刀锋利无比,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每一出击都夹带着凌厉的风雨。过了十

几招,邵瑞泽心知敌我悬殊不能强行出手,只守不攻一味躲闪,渐渐被逼向屋角。

汉子狞笑,“鸡杂儿,想跟爷爷斗?”

孔二还在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好:“加油,加油!干掉他!”一边还跃跃欲试的挥拳做格斗搏击状。

你个二百五!邵瑞泽又避过一击暗暗骂,汉子狞笑一分神的功夫,邵瑞泽已经一蹬墙壁,侧身飞身而起空中连环踢了过

来,第一下又狠又准,力道迅猛得正中手腕,又是几脚,顿时半个身子都嘶嘶发麻,最后一脚重重踢在中了头,砍刀咣

一声砸到地下。汉子倒退了几步狠狠撞在墙面上,抬眼看到拳头紧跟着迎面而来,一阵乱拳打得他眼前发黑。

呼啦啦涌来六七个保镖,拨开围观的人群,冲进去就见店里一片狼籍,方振皓气喘吁吁立足未稳,孔二飞身就扑到他身

上,捶着他肩膀兴奋的叫:“南光,他打的好漂亮!好过瘾,真是刺激!”

邵瑞泽下手还是拿捏着分寸,不想取人性命,看那汉子呼吸微弱,鼻血直流,知道到此为止了,就收了手。他直起腰,

扯了扯早就揉成一团的领带,松开衬衣领口,舌头舔着手背上的出血的刀痕,退开一步转身往店门走。

刚越过那两个还躺在木头狼藉里呻吟的人,就听方振皓叫了一声:“小心!”

耳后一阵劲风,没想到是什么,身体下意识闪边一避,旋即手臂一阵剧痛。

手臂被刀刃划中,衣袖豁开,刹那间流了满手臂的血,鼻腔满是血腥的气息。

身后汉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白花花的肥肉上血迹满过,扬手又举起刀,他愣神的功夫,寒光一闪,然而耳边又是砰砰

的两声,汉子右肩上又中了两枪,这下再也撑不住沉重倒地。邵瑞泽捂着左手臂,看门外方振皓直直举着枪。

“大哥!大哥!”屋子里一阵乱叫,原先在地上呻吟的小喽啰们忍着痛爬起来,一起嗷嗷叫着冲过来厮打,警卫立即扑

上去,两方扭做一团。刹那间警笛尖哨响成一片,闻讯赶来的警察挥舞着警棍驱散人群,“我们是警察,怎么回事儿?

刚才是不是你们开的枪?”

方振皓心里叫苦,趁机一手抓了一个,混入人丛,奋力朝巷道里跑去。

路灯昏黄,巷道里蜿蜒曲折,三个人不知跑了多少时候,纷乱嘈杂都被远远抛在身后。孔二被拽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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