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定何物 上——高阳
高阳  发于:2011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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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不见了踪影。

他来不及惊讶,就感到脚下结结实实的沙地也瞬间松垮了下去,一眨眼功夫,沙便埋到了胸口,曾一杭知道碰到这种事

,别无他法,越挣景况只会越坏,当下闭上眼睛等待没顶,眼前浮现起家中种种,接着是胡沐的笑容,再是季霖……要

不是他,自己就不会……

猛然间,一阵暗香轻轻擦过,曾一杭被人整个提了起来,好好站在沙地上。发生得太快,他脚一软又要跪下去,被身旁

的季霖一把揪住,他抬不起头,只眼睁睁看脚下的沙其实还在流动,自己好像浮在沙面上一样,没有真实感。

季霖站在沙地上,黑发飞扬。他抬头看了夜空一会儿,才转头对曾一杭说:“你病没好么?”

被他这么一问,曾一杭不禁一愣,才答道:“好多了。”

“那些龙女是昆山顶上来的,作起法来,此处可比寻常冷十几倍,你受得住么?”

“啊……我……”曾一杭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可听口气似乎与寻常一样,一时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什么,只觉得周围

果然冷了起来,牙齿也开始打战。

季霖脱了外衫递予他,看他犹豫一下,接过穿上,才道:“你也忒胆大。我五哥是要我陪你一起走呢,可你……”

“你不是一直跟着我么?你不是看着我要死了,就会出手救我么?”曾一杭裹在季霖的衣服里,觉得那衣服轻薄,却莫

名的暖和,清醒过来,惊怒交加,突然爆发,“你是神仙,我是凡人,你要去哪里,我能知会你么?我要一个人回去,

还不是因为你们自作主张?你和你哥争论,什么时候容得我辩驳!谁知道你们怎么串通,才让大伙把我一个人留在阗城

!”

“你这不是好好的么?受个风寒,不也好了大半了?”季霖见他又要发作,受不了似地皱起眉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

细听哭声,踌躇着。

“那你对我做的事怎么算!”曾一杭不太能憋住话,一股脑统统喊出来。

季霖听了,不禁好笑,回过头看他;“你想怎么算?上我么?你上得了?”

曾一杭被他晾着冷静了一下,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知道目前性命尚且难保,再犟下去,定会招来讥讽耻笑,何况眼下

这人随心所欲,不能以常理度之,保险起见,当下闭上嘴不说话了。

季霖倒没注意曾一杭的心情,他仍没有做好决定,只抱着去看一看的心情抱起曾一杭飞了一阵。曾一杭越飞越觉得方向

不对,向下看去,睁大了双眼:两人已来到一座祭坛上空,白色旗幡迎风而动,一列列白衣女人正在为首的一个缟素女

子带领下,对着祭坛大哭,周围沙海涌浪,随着哭声起伏,十分壮观。

第六章

曾一杭看出这是个祭典,只觉得一时之间,风声哭声振聋发聩,那些龙女全身丧服,依稀可见个个面白如雪,状似女鬼

。想起狐狸那日和自己说的,是因为季霖抢了人家龙骨,躲在冰下不出来 ,才使云龙一族养在荒漠中的龙魂为阻止垂涎

龙骨的冰尸伤害云凌,终究灰飞烟灭。

“那条银龙别的不爱,最爱落井下石,欺负弱小!”狐狸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见季霖的样子像要下去,心里怕他出言

不逊,两方相争,对自己不利,却又不敢说,只是手上不知不觉抓住季霖的衣袖。

季霖甩开他的手道:“你做什么?”

奇怪,风声大作,他的话却异常清楚地传入耳内。

“我怕你下去,伤到我。”曾一杭没好气道。

季霖刚才见下面这般景况,才不想过去自讨没趣,听曾一杭一说,反逗他道:“我这就下去,待会儿打将起来,你就在

旁边看好了。”

“你!你……你……”曾一杭吓得双目圆睁,说不出话来。

季霖目的达到,正想转身便走,眼光向下一扫,却见龙女猛地抬头,看的就是自己!

这便不好走了,他只得按下云头,落到沙地上。曾一杭眼见身边全是白衣冷面的女人,在昏暗之间更显阴森,不知不觉

便往季霖身后躲。

季霖却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只管大摇大摆地向前走,所到之处,龙女纷纷散开,虽有怒色,并不敢上前一步。

到祭坛前,季霖才束好头发,见曾一杭刚才因为睡觉,同样没来得及梳头,便也在他头上一拂,替他收拾齐整,才端端

正正向祭坛行了几个礼。曾一杭看他郑重,也跟着拜了几拜。

拜完坛,季霖便携曾一杭重新踏上云头,准备离开,并不理会那些龙女。

“季霖!”为首的龙女终于厉声唤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季霖觉得同她没有话好讲,被她呼喝,更是不耐烦,冷冷道:“不管有心无意,我当时确为你哥哥们所救,既然路过,

略表敬意而已。此去昆山,大小妖魔,我已打点好了,你尽管上去拜祭,不用担惊受怕。”

云凌正担心这次上昆山会受鬼怪侵扰,听季霖一番话,将信将疑,怔了怔,想起往事,又心有愤愤,脸上仍阴云密布。

季霖见她不言语,该说的话不能不说,才面无表情道:“我母亲托信来,你若无处可去,便到西海找我外公。怎么说我

们两家也算同族,他老人家不想看你流离失所。”

“我们会流离失所,还不是因为你!”一名龙女指着季霖骂道。

季霖闻言,眼光一闪,目露杀机,虽只是一瞬,曾一杭眼睁睁看那名龙女脸色竟比先前又白了几分,浑身战栗,步不能

移。云凌闪身在她跟前道:“多谢令堂美意。”

“云姑娘,你家下人不懂事,我也不便驳你面子。留了龙骨,是福是祸,你自己掂量清楚。我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

,长久来看,比起四处漂泊,投奔西海才是正途。季霖告辞!”季霖说完,便真驾云离开了。

曾一杭听得后面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哪还有祭坛和龙女的影子?云开月出,天气朗朗。如今时近十五,月亮近似浑圆

,清光泻地,风平沙静。

“季公子,你要送我回去了么?”

“急什么?五哥他们车马行路,还要耽搁。何况这么好的月光,不要浪费了才是。”季霖正说着,曾一杭见眼前现出了

一座座沙山,而沙山包宠之下,是一围绿树,包着一汪清明潭水。竟如沙漠仙境。

“我有事下去,你在潭边睡一晚罢!”季霖带他落到岸边。

“我骆驼与帐篷都被沙海吞了,如何睡得?”曾一杭以为他在戏弄自己。

季霖向东方一指,曾一杭看去,觉得沙山上有烟尘飞起,道是又要起风暴,过一会儿,却是一头骆驼奔来,而那骆驼背

上,正是自己的行囊!他认出是刚才骑的那头骆驼,又惊又喜,正想向季霖道谢,回头却不见人影,只听得满潭清水咕

咕作响,明月之下,银鳞闪闪,隐隐可见神龙出没。

他知那是季霖,仍有些担心,四下望了望,想想怕也没用,才定了定心神,搭好帐篷钻了进去。过了好一阵子,只觉得

外面除了偶尔水声响起,并没有特别其他特别大的声响,有些好奇,探出头去看,却见盈盈水波上,悬着一颗明珠,与

天上月亮差不多大小,远远望去,有如两轮明月,天上地下,相互辉映。清风徐来,周围胡杨如美女婆娑,沙沙摇曳。

那银龙在水下一吸,那明珠便被他吞到肚里,再一吐,龙珠又破水而出,悬在水面。这一纳一吐,反反复复,曾一杭愣

愣地看着,只觉得天地辽阔,心神皆安,刚才龙女哭魂积在他心中的一团阴郁,一扫而空。

他想:这龙珠这么大,那水下的龙体态一定更巨。只是季霖迟迟不肯现出龙身,曾一杭一直看到睡着,也没看到季霖的

龙身到底有多大。

次日天亮,他便醒了,走出帐篷,却认出外面是遇上龙女之前睡的沙地,没有什么沙山,更别提什么潭水,让人怀疑昨

日不过是酣梦一场。他觉得有异,低头一看,季林的外衫却好好穿在自己身上,虽经一夜风尘,洁白如新。上面似乎还

有季霖身上的淡淡香味。

他知道季霖虽不现身,定是在暗中护着自己,当下放心赶路。白日里天热,那白衫加身,却没有半点累赘之感,反觉凉

爽。他一边走,一边回味昨夜情形,在沙漠里行了几日,季霖里形容举止,他都想了个遍,越想越奇妙有趣,倒也不觉

得寂寞。

终于到了故里城门外,曾一杭远远地听有人唤他,便见胡沐策马奔来,料他一直在城门等候,心里一动,从未这般温暖

亲切,差点湿了眼眶,忙迎了上去,却瞥到一个青色的影子立在城墙下,原来那是季常,他瞧见曾一杭穿了季霖的衣服

,知道没有大碍,就回城去了。

“一杭!”胡沐见了曾一杭,十分高兴,两人打过招呼,跳下坐骑,并肩而行,“那个季霖没对你怎么样罢?”

“是傲慢了些,却也没那么蛮不讲理。”曾一杭说着,眼瞧着胡沐,仿佛好久没见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那便好。先生说他不会做什么离谱的事,我却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你挂心我?”曾一杭一出口,就知道不当有此一问。

“不应该么?”胡沐虽素知曾一杭对他心思,不过猛然被一问,仍是心思未及,有些不解,反问过来。

这话听来,仍叫人不是滋味。曾一杭不愿再想,当下扯开了去,把一直不敢露面的狐狸大骂了一顿。胡沐拉住他,两人

去曾家收拾一阵,曾一杭洗了个澡,又和胡沐到镇上喝酒,到了酒楼,他一掀帘子,见座上不是别人,正是狐狸,立马

跳上去与他扭打起来:“你个不讲义气的臭东西!叫你把我扔在那!”

狐狸痛得失声唤道:“我本来就是这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伤你,可不见得不伤我!”

曾一杭哪说得出他被季霖强上,闷头便打,两人扯来打去,最后还是与胡沐一齐喝得天昏地暗。晚上,在酒楼下分手后

,曾一杭就自己摇摇晃晃向家走,这小镇虽也在关外,并不算十分太平,但比起人生地不熟的阗城,这里一草一木,一

石一瓦,他都极为熟悉。走到家门口,却不想进去,也不敲门,坐在阶上看月亮,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瞌睡。

“怎么,你不进去?”是季霖的声音。

曾一杭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大门走去,到了跟前,抬起手,又放下。

“怎么了?”季霖在他身后问。

曾一杭猛地转身,抱住他吻了起来。

第七章

季霖被曾一杭抱住,见他亲上来,欣然接受,伸手灭了大门上的灯,一手下垂,另一手按住曾一杭的背让他靠近自己,

与他吻得虽不热情却十分娴熟,全然不见第一回的生涩。

“酒气太重。”季霖偷闲道,想抽离嘴唇,手却移至曾一杭胸前揉搓着。

“就你香。”曾一杭抓住他的手,在他唇上乱啃。

“那个自然。”季霖一边应付,一边飞快地接口,“你的房间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入大门,正厅左侧走廊进去最里便是。”曾一杭心跳得很快,酒力上来,浑身热得难受,伸手探进季霖身上的单衣,

触到他冰凉如雪的肌肤,却没有受到分毫阻碍。殊不知其间,季霖已带他悄悄穿堂过室,一眨眼功夫,二人便是站在曾

一杭房里了。

曾一杭觉得浑身一凉,向下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赤裸,他心中惊异,酒也醒了几,一把抱住对方,却感到他也什么

也没穿,才放下心来。上次只顾被摁在水桶边强行进入,这回那梦寐以求的优美躯体就在眼前,活色生香,可触可得,

现在看来若错失了这次,将来再难碰到这么好的了,飘飘然之间真有“做鬼也风流”之感。他不禁感到,纵然犯险,也

是值得。

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半拥半抱之间,已被推在床上,一触到床,季霖立马没有那么客气,把他翻了个身趴下,手指探

进曾一杭的股间,那股冰凉到了后穴,那天被季霖强犯的情形如开闸之水涌入脑海之中,挡也挡不住,忍不住大声叫停

他这一叫,嘴马上被捂住了,随即听见季霖在耳边轻声道:“上次是我新换了身子,几百年未识得情事,手生了些,这

回不会了,包你舒服。”

哪知他越哄,曾一杭越是惊惧,一被季霖制住,便如鹰爪下的猎物,丝毫没有翻身的可能,只能容他为所欲为。与其说

怕被贯穿,不如说这种完全被制服与不理会的感觉更让他性致全无。故季霖哄后,曾一杭仍是大喊大叫,挣扎不停。

恍惚间,只听“扑扑”两声,房内灯光大亮,照得曾一杭睁不开眼睛,接着被揪着头发拉起来,对上季霖的怒目:“你

耍我么?”

曾一杭吃痛,叫道:“不……不是……我……”

“上次说太突兀我不同你计较,这次还算两厢情愿,你又中途反悔,你当我不对你动粗是看了谁的面子?”季霖目露凶

光,与把冰尸掼在地上的眼神一模一样。

曾一杭看得心都凉了,在季霖眼中,自己如冰尸一样,不过是个会说会动的玩偶,他愿意同自己说笑行事,也不过是听

了季常的话,加上今晚“性致大发”罢了。在沙漠里他帮得自己再多,大概除了心血来潮,也只剩轻蔑而已。

虽然心里不是滋味,话却不能不答,再不言语,就要被猛推下去,自己的身子骨,哪能和那尸王比!曾一杭知道自己面

前这个人如同猛兽,想来牙齿也打战:“我……我怕……”

“怕什么?”季霖厉声道。

“怕……怕你现出原形,一口吃了我!”曾一杭不管是对是错,脱口而出。

“哼,我若真要吃,一匹马也填不了我一口,你算什么 !”季霖抬手想打他,不知是碍于季常的面子还是觉得不值,终

没有下手,只把他往床里一推,愤愤下床开始穿衣服。曾一杭克制不住抬眼看去,季霖身子在灯光下更显洁白,如陶瓷

一般,想自己为了与这具变幻出来的人身欢娱,竟差点在喜怒无常的神兽爪下丢了性命,实在是糊涂至极。想像季霖变

化龙形,一吞下一匹马的样子,不能不发抖。

正当他抱住双肩,季霖已径直走到他柜子里拿出了先前借予曾一杭的外衫,随便披上身,打开房门便走了。曾一杭惊魂

未定,怔了好一会儿,守夜的下人走来,睁着朦胧的睡眼,站在门口:“少爷你还未睡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早回来了,你打瞌睡不知道罢了。” 曾一杭强作镇定。

待那下人关上了门,他才发觉自己光着身子、披头散发地窝在被子里,回味刚才情形,既狼狈、又难堪……纵然季霖使

了法没人听见,他还是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羞愤难当。

第二天,他一醒来,便匆匆去胡沐家找季常。

“若曾公子真有难处,季常也不敢勉强,把他召回来便是。”季常道,“但我想,他最多性子喜怒无常,却不至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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