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定何物 上——高阳
高阳  发于:2011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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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一杭!曾一杭!走了!喂!你愣着做什么?”狐狸的声音模模糊糊响起,越来越清晰大声,接着曾一杭头上就狠狠

吃了一记,把曾一杭打醒过来。他猛得抬头一看,季霖的塑像根本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可泥塑手上,那手上明明几朵开

得正好的桃花!他说不出话来,使劲拉狐狸,指着季霖的手,可狐狸却只看到负手而立的季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本想嘲笑曾一杭,却见曾一杭头上自己使了法术沾在上面的几朵桃花不见了,再笑不出来,看曾一杭还想再摸那泥塑

,忙匆匆把曾一杭拉出了龙王庙。

第十章

出了龙王庙,曾一杭仍忍不住回头看几眼。等察觉出狐狸在盯着自己,才装作没事似地向前走。

走着走着,却没忍住:“为什么那龙子会回江南呢?照你之前所说,他应该再也不……”

“我怎么知道?”狐狸没好气地说,“就凭你,也想和他有牵扯么?”

这话真不好听,曾一杭一听就像被戳痛了一下,立马恼了:“我又不是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你真不想么?”狐狸见他面色严重起来,也不高兴了。

“我就算想,和你又有什么相干!”

狐狸脸色大变,转身就走,一下不见了踪影。

“使什么性子!”曾一杭也气呼呼的,虽气狐狸出言不逊,更多还是懊恼与好友吵架,火下了就是沮丧。什么季霖,和

自己那“春宵一刻”并不美妙,虽有些挠心,这么一吵真是大煞风景,什么心思也没了。

他不认得江南的路,可自家也离西湖不远,走着走着也能寻到出来的巷子。他和狐狸也玩了大半天,此时天色渐暗,举

目还是能隐隐看到对面墙头那花仍开得热闹。

他又想起胡沐,仍然觉得不是滋味,只顾埋头走路,快到后门口,却见一人坐于阶上。

曾一杭看不分明,道是狐狸,越过他就敲门,一边说:“我不怪你,你不用装这副可怜相。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他

,也是人之常情,你同我吵,也是为我好……总之无趣得很,算了罢。”

下人还没来开门,曾一杭知道门内有人在附近会听到,所以并不焦急,只是等着。却感到身后的站了起来,他觉得有些

不对劲,余光一扫,那人身着白衣,似乎比狐狸还高了许多,季霖特有的香味和关于他的记忆一下子袭来,曾一杭还未

分辨出自己的心情,便被人从身后抱住,在耳边问:“你想见我?”

或许真是孽缘,曾一杭被抱得突然,心底却全然不想挣脱,心跳得要鼓破胸膛一般。

“怎么不说话?”门内似乎传来了脚步声,曾一杭还是觉得全身,当然连同舌头都好似僵硬住一般,发不了半点声音。

季霖的气息喷在他耳后,鼻潦似乎碰到了曾一杭的脖颈:“祖长是江南人罢?白得很哩……”

曾一杭心鼓噪得更厉害了,来开门的人似乎越来越近。

“你别这样……”

“我也想见见你。”

曾一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全身发软,他一边骂自己没用,一面强打精神:“有人来开门了,你别这样。”只见

过几次面,相处时话也不多,开口之际却恍若相识甚久。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着的同时,季霖的手抽离了曾一杭的腰际。

那开门的丫环赶来时怕摔,还提着灯笼,认出曾一杭,又照照后面的季霖,“啊”地一声飞红了脸。

“我带朋友回来,你先进去罢。”曾一杭道,“灯笼也拿走罢,不碍事的。”

丫环应了一声,知道被小主人看出来,觉得不好意思,快步走了。

话不多说,两人到了房内,季霖还是第一反应就是把曾一杭往床上推,曾一杭忙止住他:“我是不能和你做了。”

早说些,免得到时他又发怒。

季霖动作一滞,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是想见我,为什么不愿意同我做?”

曾一杭很为难:事情很明白——自己虽然确实对他心生好感,但畏惧不说多于倾慕,起码不相上下,若行起事来,难免

流于受人摆布,比寻个寻常人还没有欢爱之乐,受痛楚不说,还无味得很。可这番话,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同季霖讲。他

隐约猜到,季霖前番和自己一夜过后,似乎有仍有回味,才会乖乖又跑回来求欢。

眼前人是个尤物,曾一杭也觉得难舍难弃,可……

“你若是个凡人,我便乐意同你做的。”

“你上次说怕我,可我虽不是凡人,却不曾害过你,以后也不会害你。”季霖比上次稍多了些耐心。

“我们并不相熟,如此贸然,实在……”

“那你还想见我?见我做什么?”龙子并不理会兜圈子的对话,单刀直入地问。

曾一杭语塞。

还想做什么?无非是那档事。可若非不是有一点动心,做与不做之间,或许不致如此大费脑筋。就是有一丝丝动心,龙

子没心没肺,自己才不怎么情愿。

这番话,同样是说也白说。

“你真像个姑娘。”季霖扶在曾一杭的腰上,看他眼神飘忽不定,道。

“怎……怎么说?”曾一杭心里有些不快。

“心里想得很,嘴上却说不要不要。却不是像女子么?”季霖叹道,“神女们还顾着矜持体面,你也是么?”

越说越没意思了。此时房里已全暗了下来,曾一杭被季霖抱着,进不得又不想退,心一横,开口道:“才不是什么矜持

体面!你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有什么矜持体面!可你同我行事,心里可有想着我一丁半点儿?”

“什么?”季霖一愣,别过头去想了想,才说,“你同我行过一次,见过三面,却已要我想着你什么?”

他语调仍是和缓,倒不觉得盛气凌人,况且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曾一杭仍强烈地感到心里一沉。

“赵毓要你想着他什么?”

“赵毓?”季霖回头看他,曾一杭看不清楚,推测他此时大概眉毛微挑,“你知道赵毓?他不要我想着他什么。”说着

,又归入正题,手伸进曾一杭的衣领。

“你去同别人做罢。”曾一杭推他,却不怎么用力。

“以后再说罢……”龙子知道他口是心非,再不多说,身子前倾,含住了曾一杭的唇,舌头一下、两下、三下探开他的

嘴,与他亲吻起来。

曾一杭也不推拒,心里也平和许多,长久湿吻后,都起了反应,便由龙子褪去自己的衣服,让他骑着,趴在了床头上。

龙子目的达到,心情大好,手从曾一杭的肩抚弄下来,直到曾一杭的臀部,曾一杭“啊”地一声叫出来,季霖一笑,修

长的手指探进了他的股间。

曾一杭全身一抖,心思随着龙子冰凉的手指微动,还是觉得有点害怕,抓紧了床沿,算不上有意也不全然无意地哑着嗓

子唤了声:“季霖啊!”

听他唤自己名字,季霖果然一怔,伸出另一只手,用手背蹭了蹭曾一杭的脸。这个安抚的动作让曾一杭大感意外,心里

不知为何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随着季霖的手指全进入到自己体内,曾一杭死死抓着床沿与锦被,最多呻吟两声,再也没成词。季霖抽出手,曾一

杭知道他准备自己进去,却不及防季霖又伸手摩挲他的脸,他清清楚楚听见季霖说了三个字:“叫我啊!”

他没反应过来,身后就猛得一痛,他眼泪迸出,不知是疼痛还是真带着哀切,真带着哭声又叫了一声:“季……季霖啊

……”

他无法看清身后赤裸的龙子的表情,只觉得他呼吸似乎沉重了些:“再叫两声罢!”

曾一杭来不及思考,只随着疼痛和快感叫了几次,便又变成不成声的呻吟了。

两人到了高潮时,曾一杭猛得抓住季霖的手到嘴边狠狠地咬下去。神龙没防备,吃痛动了一下,却真由他咬了。曾一杭

一边咬,一边涕泪横流,不知是郁积的对西域人事的思念和羁旅寂寞,还是对神龙未明的情愫,抑或从未达到过的痛楚

与快感。

事后,曾一杭便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他醒来后,心想季霖已不在身边,正想起来试试腰间是否疼痛,却发觉手边睡着个人,定睛一看,可不是

赤条条的季霖!

第十一章

曾一杭撑起身子,想看季霖的睡颜,季霖仍是背对着他,后背光洁可人。清晨天冷,可他却全无感觉地睡得正香。曾一

杭好容易探过他肩去,却见他蓬蓬的黑发遮住了大半脸颊,只露出一点眼睛与秀挺的鼻梁。

那厚密的黑发在清晨的光线里,似乎还带点光亮。

曾一杭伸手去拨,无意中碰触到他的脸,弄得季霖很快睁开眼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曾一杭只觉得背后一紧,僵在了那里。

季霖瞅了他一阵,抬手抚上他的嘴唇,肆意拨弄了两下,见曾一杭想别过头,便抓住他下巴,轻轻松松便把他的脸又扭

了回来:“这嘴,长得和桃花瓣似的。”

说着,眼睛瞥到窗外透进来的天光,猛得撒开手坐了起来:“该走了!”

他个子高,站在床上差点撞到床顶,只好弯腰跨过还盖着被子的曾一杭,光着身子踏在了地毯上。

曾一杭见他好像在看前方,跟着顺势望过去,见季霖的白衣不知什么搭在厅内的椅子上。

季霖回过头看他:“门外有人呢。”

“啊?”

不等曾一杭说话,季霖大步走到门前,哗地一声开了门。

“不要啊,大概是丫环……”曾一杭吓得裹着被子从床上滚下来,顾不上疼要去阻止,却见季霖对着门外笑意盎然,频

频点头,而且身上穿戴得整整齐齐,俨然是一佳公子!

还好从外间的门看不到里边,曾一杭又缩回床上,反应过来,才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可头发也没梳,忙又冲到镜前梳

头,好容易要奔向门边,季霖已关好门转了回来。

“你家小姑娘找你起床吃饭。”季霖关上门回来,对着头发梳得松松垮垮的曾一杭说,似乎也觉得不难看,还稍微玩味

地偏了偏头。

曾一杭又气又好笑,扔了梳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把发带解了,看着季霖。与季霖不同,他的头发黑直,一落下来,倒

显得温顺些。

两人心中了然是分手的时候,相视了一会儿,季霖不再说什么,道了声“走了”便转身不见。

曾一杭叹了口气,回身抓起梳子来。今天要到父亲在榆塘的店里。里面好些不认识的长辈,想起来他也没法太集中于季

霖的事。

梳好头发,他又扑到床上抱着被子闻了一阵,似乎真有季霖身上的一点香气。

不知刚才在门外见到季霖的丫环是哪个,曾一杭觉得吃饭时,常侍侯自己的几个女孩脸色都十分可疑潮红兴奋。

吃过早饭,父亲不带他去,他便同从前掌管榆塘生意的陈伯出的门,两人第一次见,曾一杭看陈伯肤色白晳,谈吐斯文

,一派江南书生气息,话说得不急不火,很有份量。曾一杭在西域见过些场面,仍有些紧张。暗暗希望胡沐就在身边,

他话不多,但句句在点上,比自己沉稳多了。

强掩着一丝无措,曾一杭终于和陈伯来到了店里。才知道这是总店,榆塘大道上是曾家名下的其实有十几家店面,不过

只有总店挂着曾家的名号而已。

店里的伙计知道曾家全搬到这里,曾少爷也来了,将来定是要接榆塘的生意,早先天都议论纷纷,如今看到他,面上也

不敢说什么。曾一杭看得出他们眼内的疑惑,知道自己不够稳重,也不敢随便亲和,只是陈伯带到哪里,自己便看到哪

里,他说什么,每个人,每个名字,都暗暗记在心里。

他天生娃娃脸,也是江南人的身板,若不开口,也是个漂亮青年的样子,倒是说话显得老成些,还带着西域人不拘一格

的脾气,其实大家渐渐对他也还算亲切。曾一杭看大家对陈伯十分恭敬,暗想要从陈伯手里接下这里的生意,只怕自己

还有许多要学。

他向来只和胡沐呆在一起最放心,决不是愿意偷懒的人,这般想着,心里不免郁积。在家时父亲也让他管生意,可是在

榆塘,曾老爷的放纵却让曾一杭觉得无所凭依——看陈伯几次在自己面前主张,明明自己才是当家,却插不了一句话。

就算觉得不大对劲的地方,听陈伯解释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和父亲抱怨过这件事,曾老爷竟然说:“你将来衣食无忧便好,接不了生意,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我经营生意是我自

己乐意,你若觉得辛苦,接过来也没有意思。陈伯么,这么些年,我对他放心得很。”

“……”曾一杭摸不透父亲说的是真话假话,只道他是不帮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回到房里坐在桌边,咬着牙,内心无

比郁卒。

这时,有人敲门。

曾一杭不应。

那人不死心,还敲。

曾一杭没好气道:“别进来!不见!”

门依旧在响。

曾一杭怒从心起,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掼过去,咣当一声砸得粉碎。

房门大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曾一杭,好久不见,脾气可大了!”

曾一杭一听这声,抬头却不见其人,不是看不见,只不过眼睛瞬间模糊,怎么还看得清他的脸?

胡沐见他这个样子,不禁好笑,忙快步走进来,去摸他脸,曾一杭本想说什么,见季常和季霖正站在门口看自己,羞得

把头埋到桌上,不肯抬起来。

胡沐总不能见他这样哭,硬伸手去帮他擦眼泪,他知道忍不住了,一把抱住胡沐的腰,眼泪就直往下掉。

季常和季霖相望一眼,季霖禁不住想笑,嘴一咧转过身去。季常不大愿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又不好同孩子计较,只得带

季霖退了出去,关上门。

待胡沐劝慰好了曾一杭,同他一道出来,季霖见曾一杭眼睛还红肿着,“哈”地一声又要笑,被季常瞪了一眼才止住。

可季常同他说着话,却几次回过头来看曾一杭他们,胡沐被季常这么一看,脸上通红,曾一杭看不过去:“你和你先生

多久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咳……”胡沐好像哽住一般,说不出话来,用力转开话题,说:“你可知道我们要去哪?”

“不是要上榆塘街上逛逛么?”曾一杭早平复了情绪,只不过声音仍有些嘶哑。

“先生说要去西湖龙宫。我就想也带你去看看。”

一听要去龙宫,曾一杭兴奋又紧张:“要到水里么?”

两人说了一路,却也没见前面兄弟俩往西湖走,穿街过巷,行过柳树荫,步过桃花林,周围的景色开始越来越奇异,草

木也越来越不像陆上生的样子,曾一杭心奇,往头上看看,太阳正好好照着,看得人睁不开眼睛。

直到来到了龙宫,一群宫女前来相迎,曾一杭才相信来到了水底。跟前的季常似乎稍稍侧头看了季霖一眼,季霖却大摇

大摆,毫不顾忌地走入了这他几百年没回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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