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10+番外——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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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黑丝绒旗袍、胸口绣着一大朵夸张的紫色牡丹的夫人走过来,笑盈盈说:“既然如此,我便替我家老顾拿主意,咱俩

家做个亲家。”

吴夫人看到是丈夫同窗好友老顾的太太,仰面一笑,“好,好。订一段锦绣佳缘。”

方振皓被吴夫人从那群人里叫出来,面露不解,直至被带到一群珠光宝气的夫人门前,才明白怎么回事。吴夫人对他介

绍说:“南光。见过你顾叔叔顾阿姨,他们是我与你干爸当年的同窗好友。”

知道干妈又在给他心,方振皓心中无奈苦笑,面上却仍旧笑意温和,欠了欠身道:“顾先生顾太太好。”

顾太太拉了他上下打量,赞口不绝的说:“令郎果然是一表人才,听说不爱政治只投身慈善救护运动,年纪轻轻就是高

层理事,这文文静静的模样,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又推了娇小秀丽的女儿在身前,对吴太太与方振皓介绍说:“小女,顾采薇,英文名Diana。”

那洋派的女孩儿一袭玫瑰色薄纱礼服,乌黑长发梳到一侧,两颗钻石耳钉熠熠闪光,一条钻石项链在低胸礼服裙的胸口

。她双手提起裙裾,甜甜微笑,对了人大方的行礼。

“我家Diana也是在美国读书,回国探亲一次,不想到滞留了,唉。”

“南光也是从美国学成归国。你们两个应该有共同语言,年轻人在一起更有话说。”吴太太笑了说。

舞曲已悠扬奏起,夫人们聚在一处,看那一对身影两人翩跹滑入舞池中央。

远远看去,两人一如芝兰,一如玉树。

吴夫人与顾夫人相视一笑。

挽了女孩纤削腰肢,握了女孩修长的手指;方振皓实在觉得无奈,平日里不见还好,一见吴夫人就要唠叨叫他赶紧结束

单身。他想着想着不由叹气,这要怎么才能避的过去,难不成,叫他以后真的躲得远远的,不要见干妈了。”

顾采薇半仰了脸,眉梢眼底笑意盈盈,“你肯定会说英文了,那我们用英文讲话吧,我用国语说话很累。”

方振皓笑了,点头用流利英文说:“当然可以。”

“那就好。”顾采薇弯起眼角,又老成叹气,“原本我只想回国小住一阵子,可是刚在香港才几天,日本人就打过来了

,不得已回来,这下就要延误学业了。”

“你很小就在国外读书了?”方振皓打量她,听她英文说得十分流利,做派举止也带着洋人的大方,“你的英文说得很

好。”

“那是呀。”顾采薇撒娇地歪着头,“我很小就跟着舅舅在美国读书了,我不喜欢中国,很乱很脏,还老打仗,一点也

没有美国好。”

闻言方振皓微怔,舞步一滞,脸上不动声色,灯光斜映,照见他笑容隽雅如初。

顾采薇笑语盈盈,“你将来打算一直留在国内吗?”

“应该是吧。”方振皓莞尔一笑,挑了挑眉,神情仿佛是在追忆往事:“我当初若是留下来,现在也在大学独自执教,

恐怕这个年纪也该是副教授了吧。还记得当年我非要回国,把教授气得不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就差骂我了。”

“果真是高材生,吴阿姨说得不错呢。”顾采薇打量他,越发笑弯了眉。

听她说完,不待她问原因,方振皓笑了笑,很快将话题引到别处去,与她谈起了钢琴曲谱

一曲袅袅而终。

方振皓绅士的托了她的纤细手腕,将女孩子引出舞池,从身旁侍者托盘中拿起一杯递给她。

“谢谢。”顾采薇脸上绽露天真的笑,就像一个小妹妹。

方振皓点点头,抬眼瞧见那边有相熟的人,于是欠身对顾太太一笑,走了过去。

吴炳章心情也似乎是极好,抬手叫他来跟前坐下,将他介绍给旁人。

周围有人谈起了珍珠港事件,言谈举止间很是高兴,仿佛美国一参战,便可马上结束战争。但也有人不赞成,举出那本

《论持久战》来反驳,在座诸人为这争锋相对的观点起了争执,各成一派,一时辩论起来。

吴炳章听着那边热火朝天的争执,问了身侧方振皓说:“南光啊,你是美国回来的,以你的看法,美国参战了,到底能

不能很快结束?”

方振皓想起他与佩克的谈话,还有现今日本人下南洋的形势,想了想摇头说:“美国的经济基础很雄厚,工业能力也很

强,军事实力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就现在的形势论起来,它在太平洋上的力量被珍珠港事件摧毁了不少,还是需要时间

恢复的。美国已经冻结日本在美资产,停止对日出口石油和废钢材,现在日本人的方向是下南洋掠取资源,美国的势力

在南洋比不上英国,香港已经沦陷了,英国最不济也要保住印度这块最大的殖民地。”

吴炳章捋着胡子,凝神听着,又道:“日本人现在正集结了十几万大军,朝着长沙开进,这都是第三次了。唉,湖湘多

刀兵之祸啊。”

“前两次薛岳将军不都把日本人拒于长沙之外了么,这次情况也应该不会太严重。”

“人人期盼如此。长沙湖湘若失,可就威胁到重庆了。”

“前一役的枣宜会战,也是打得太过惨烈,张自忠将军殉国,重庆的东大门宜昌已经开了。”有人连连叹道,“要不是

今年三月在第五战区和第九战区交界的江西上高,狠狠打了一场上高会战,日本人怕是这会就扑到重庆来了。”

“可不是吗。王耀武将军的74军和协助他的第五战区第三集团军,打得痛快,毙伤日军少将步兵旅团长岩永、大佐联队

长浜田以下一万五千余人,彻底把日本人赶出了上高。”

一个看服色是不低军阶的军官拿着酒杯,慢慢道:“第三集团军可是原来的东北军的一部分,还有九月的第二次长沙会

战,这下彻底没人敢小看这帮人了。第五战区副司令邵长官被委座嘉奖了,估计大概是要升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了吧。

“防区为鄂西、湖北、湘西、川东的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守得是陪都重庆呀,这下可就成了御林军了!”

“就邵长官那个旧派军阀作风?啧啧,依我看还是省省吧。他带兵又打又罚,我刚从第五战区回来我可知道,他手底下

两个集团军,士兵衣着不整,罚站;鞋带、皮带扣系不紧,罚站。有天集合整训,他讲话时候有个营长不时偷看旁边树

上的两只嘻闹鸟儿,他一把就把营长扯出来,狠狠踢了三脚,不是旁边人拦着,大概就要上马鞭了。李宗仁长官也不管

!”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那几个集团军,快二十万人了,除了他自己的兵,其他可都是杂牌军。川军、滇军,皖军还有桂

军,不狠点怎么服众?再说了,邵长官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打人,你自己也说了嘛,整训讲话是那营长自己违反军纪了。

我听说的吧,他把自己的半年的薪饷拿出来供给伤兵改善生活,那军官和士兵可独心塌地的,肯跟着他出死力,打硬仗

。”

“非也,我看邵长官可会不会去第六战区,御林军非黄埔系不成。”有人反驳说,“说起来,12月23日刚签订了‘中英

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这怎么个共同防御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可总要有人出来做这个司令长官的。”

“不过邵长官也是难得了。西安事变刚结束的时候,谁知道东北军会成什么样子。”一人说了转头看向吴炳章,脸上堆

起笑道:“都是吴老教导有方才没走歪路,他能有今天,也是托了吴老的福气,还有蒋夫人的恩惠呀。”

吴炳章捋胡子咳嗽一声,却似不想多说此事,只是笑道:“今日是平安夜,难得的好日子,不谈这些过去的事,说些其

他的开心。”

那群人立时会意,很快的转过话头,说起男人们自以为有趣的话题。一句一声,不外乎官场风向,谁得势谁倒霉,谁个

敛财有道,谁家后院起火,都是这陪都上流社会的趣闻。

外面到处在打仗,里面却酒浓脂暖,俨然太平盛世。

方振皓仍旧从心底里厌恶这些虚假繁华的调调。

他放下酒杯,想要去找个地方清净清净,哪怕是去吹上一会的冷风也好。

不料吴炳章却道:“南光,坐的乏了,随我去各处走走。”

方振皓只得应了,扶起吴炳章走进人群,他一边与左右人寒暄谈笑,一边又叫仆人去给吴炳章端茶,但那一片喧闹纷繁

中,脑中仍旧回响着刚才那些人所说的话,只觉心里乱麻麻搅成一团。

找了个人少略微安静的地方,方振皓扶着人坐在沙发上,把泡好的铁观音递过去,自己也坐在一侧。吴炳章抿了口茶,

淡淡道:“如今这世道,人说话就这样,谁得势了就酸溜溜的想要拆台,不必往心里去。”

“我明白。”方振皓笑了笑,拿起酒杯慢慢的喝。

“第五战区,第三战区还有第九战区,都是日本人攻击的重点方向,战事一日也不能停歇。这不,第三次进攻长沙,第

五战区就又要协助第九战区,打长沙保卫战了。”吴炳章说着停了一瞬,又道:“他能打仗,打的那几场漂亮仗叫日本

人心有余悸,说出来自然面上有光。”

方振皓依然沉默着,侧了侧头,“这次,又要有他么?”

“应该是吧。”吴炳章拂去茶汤上浮叶,拈起青瓷茶盖在杯沿轻轻一叩,“他跟罗卓英还有薛岳都是老相识了,薛岳那

条命都是他从淞沪里救出来的。打虎亲兄弟,彼此都知根知底的,这次防守长沙,薛岳大概也乐意叫他来协助。”

方振皓想起他得知的那些消息,中日军队在湘北新墙河一线隔河对峙。自从武汉、南昌相继失守后,长沙的战略地位已

经上升到异常突出的位置,成为屏障中国的战略大后方大西南的门户上战略要点。日本人集结了超过十万人的兵力,再

度进攻长沙,意图打通粤汉铁路交通线。

他默默捏紧了酒杯,也不言语,低声叹一口气。

想了许久,方振皓才问:“那么刚才谈到的‘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真的意味我们要协助英国守卫印度?”

“此言差矣。是我们要借了英国人的势头,来保护滇缅公路。”到底是几十年的老江湖,吴炳章也是平静,“委座用了

美援购买军火装备,也要能运的进来才行,滇缅公路绝对不能叫下南洋的日本人封死了。”

方振皓只是听着不时点头,唇角轻抿,也不言语。

“滇缅……他应该不会去吧。”仿佛是要说服自己似的,方振皓这样说着,抬眼却看吴炳章缓缓摇头。

吴炳章叹道:“这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委座让谁去,谁就得去。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委座把他当半个自

己人来看,也给了他不少的机会。他带着那二十万的杂牌军,在豫、鄂、蜀三省跟日本人对峙,扼守津浦铁路,抗日成

果都是明明白白看在世人眼里的,谁也不能否认。”

“不过。”他话锋一转,“据说,在第五战区里,共产党和八路军向来无阻,大力发展抗日救亡运动。战区司令不管,

战区副司令也不管,听之任之,一些人可看着不太舒服。”

闻言方振皓心里格的一下,迟疑看过去。

吴炳章放下茶杯,目光复杂而又难以捉摸,最后却只是捋捋胡子叹道:“罢了罢了,难得糊涂。”

客厅里顿时又响起了悠扬悦耳的琴声,到处流淌着平安夜欢悦的乐曲。

大厅中央又有身影翩跹起舞,各色裙袂飞扬,转瞬间又是灯红酒绿,舞影婆娑。

角落小沙发里,方振皓握住酒杯独自而坐,目光遥遥越过舞池,看向那欢乐的人群。

一段悱恻曲调再度响起,萦绕不绝,如静夜中热恋少女的低诉,满怀着对爱人的眷恋柔肠,语还休……本该是缠绵婉转

的曲调,此刻听在他的耳朵里,竟变得断续低回,蓄满了忧伤。

方振皓怔怔而坐,拿了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心底有个模糊影子浮出来。

他想起了衍之。

这种场合的衍之,必定是一袭黑色礼服,衬了倜傥身段,举止间贵气十足。

可是他知道,衍之不是个花花公子,他是一柄藏在丝绸下的利刃,优美而危险,出鞘时寒气逼人。

他紧绷的面容松缓下来,目光也变得柔软。

眼前缤纷灯影变得模糊,模糊中,仿佛又晃动着衍之送别时的微笑,晃动着衍之那双带着笑意的幽深双眸。

衍之,衍之……多久没有与你在一起了。

他想起了他们唯一的一次跳舞,那是在他生日的那个晚上,在那个没有灯光的房间里,执了彼此的手,牵引对方舞步,

旋身、回转、进退……

那些身影都模糊在时光里,浅笑轻叹,抛掷流年……

回忆那么久,久远得就像是一场梦。

却不知道,而后就连远远上看一眼,也变成了奢侈。

这一别,相隔迢迢,又要何时再能重逢。

现在记得更深的,却是王实甫的那一句,“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华尔兹的乐曲似一幅柔软丝绸铺开在深浓的夜里,琴声中,翩翩起舞的人们为之沉醉,陶然忘了身在何时何处,忘记了

烽烟战火,只专注于最美好的时光,不愿从美轮美奂的梦境里醒来。

平安夜舞会华美缤纷,随着天籁,涌上来更多无法遏制的回忆,方振皓默默而坐,不语不动。

此刻,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悲喜离合。

第二百零四章

漆黑夜色转淡,东方渐渐发白。

窗外浓雾尚未退散,山城初夏时节的清晨,一片静谧。

清晨天色还未完全亮起,第一缕阳光从卧室长窗照进来,投在卫生间门前。方振皓起床洗漱,在镜子前梳理头发,窗外

飘来两边邻居家隐隐的早起喧哗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热闹。

听在耳中,竟生出久违的恍惚之感。他一人独居,相比之下越发的冷清。

恍惚间目光一颤,仿佛从遥远之处收回,他目不转睛看着镜中,最终却只一笑。

清晨的风里捎来丝丝凉意,方振皓出门上锁,照例的仰起头,深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他发动了车子朝着医院驶去,混杂在陌生的人群中,缓慢的穿行在这个错落起伏的山地城市里,从后视镜里望出去,看

到熟悉的景色,那是远处山峦的线条与错落有致建筑群间隐约的江流。

即便是初夏的清晨,重庆的浓雾仍旧一时难以消散。天空是大朵大朵灰蒙蒙的云彩,太阳升上来,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

透出,给这座战时陪都或静或动的一切都蒙上一层金黄的颜色,车流人丛、川行不息的喧哗,带来勃勃的生机。

日子过得飞快,已经是1942年的初夏了。

夏日重庆的中午十分炎热,好在医院后还有个绿荫掩映的小花园。

午间吃过饭,方振皓总是喜欢去花园那里散步看报,或同医院的义工,还有病人们聊天,其他人也很是喜欢这位温文的

医生,他在人群里微笑着应答问好,与他们谈天聊起前方战事,听他们彼此鼓励要坚持,相约抗战胜利。

元旦之时,中、美、英、苏等共26个国家签署发表了《联合国家宣言》,宣布成立反法西斯同盟,中国战区成立。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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