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8——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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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上首的松井石根丝毫没有做声,他面色冷肃,没有理会这位来自名古屋的军人,看着围坐在餐桌旁的一众陆海军将

领。

藤田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怒,自从八月二十三日在吴淞登陆以来,第三师团在前进的路上就屡遭重创,人员伤亡极大

。甚至就连他极为器重的部下,步兵第6联队联队长也在战斗中阵亡,这让他无法忍受,而不顺的战局更使得他濒临爆发

的边缘。

第十一师团的山室宗武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价七轻描淡写说道

:“3师团、11师团的建制下,分别编有独立的炮兵联队,从火力对比上来看,我们远要比守在罗店支那军强大数倍,他

们甚至连空中支援都没有。”

空军司令官坐在另一边,带着一点骄傲看着山室宗武,面露讥讽。

这番话无疑是在嘲笑陆军的无能,人人都知道,在上海市区内的作战中,海军特别陆战队面对着中国军队数个精锐陆军

师的进攻,丝毫不落下风。而另一边,上海派遣军在罗店战线上却丝毫没有进展,人员死伤,阵地丢失,实在是丢了大

日本帝国军人的脸。

松井石根捏着手中的战损报告,冷眼看两个师团长,仅仅在9月11日一天之内,就玉碎了1000多名大日本帝国皇军,他并

不心疼士兵,因为一贯的认知就是有得到就得有付出,可令人心寒和愤怒的是,牺牲了这么多人,罗店阵地还在中国军

队的手中!

“我相信,3师团的炮兵火力加上11师团的炮兵火力,再加上空军火力,比罗店一线的支那军全部炮兵力量还要强大,宝

山都打下来了,然而却始终无法突破罗店,实在是令人为之遗憾。”大川内价七丝毫不给两位陆军中将的面子,继续讥

讽。

藤田进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好了!”松井石根适时的举起手,制止他的怒火,山室宗武坐在一边,似乎在极力的忍耐怒气。

“诸君,夺取淞沪战场之主动权才是关键,作为帝国之军人,不是过多的去指责同僚,而是应该携手同进,给予支那政

府以膺惩。”松井石根严厉的声音将议会厅内的吵闹声压制了下去。

上海派遣军参谋长饭泽守走到地图前,将局势比划给众人看,“现在,狮子林——吴淞口——月浦——宝山一线已在我

手中,只剩下罗店尚在敌手,目前,需3师团,11师团需要全力合作,形成夹击态势,压迫支那的罗店北侧和东侧阵地。

松井石根将战损报告书扔到桌上,冷冷开口。

“从明天起,藤田君的第3师团应该将罗店镇作为攻击重点,与山室君的11师团一道,拿下罗店!”

他顿了顿,蓦地提高语音,“我命令,明天务必对罗店发起总攻!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罗店!另外,给第三舰队的长

谷川将军发报,请求海军舰炮支援!”

“嗨!”

等到人们都退出出去之后,松井石根转过身,目光移向挂在墙上的作战地图。他的视线从吴淞口开始,缓缓地向西移动

,最后落在罗店。他盯住那两个字,心里却不禁对陆军本部所提出的“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感到担心。

他想起他在接受天皇任命之后,一度也曾抱着这样乐观的态度,但经过一个月的苦战,他的上海派遣军非但没有突破中

国军队在上海的第一道防线,还葬送了无数士兵的性命,而对手的援军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松井石根默默叹气,上海,看来是块难啃的骨头啊。

夜色降临了,第3师团第18联队的宿营地内,傍晚嘈杂人声已经小了下去。

外面火光一闪一闪,不时照进行军帐篷。

行军床上,今出川辉正襟危坐,像所有的日本军官一样把随身的武士刀横放在腿上,刀鞘置于一边,露出寒光闪闪的刀

刃。

手指顺了刀刃滑下去,落在刀身铭有他的家徵的地方,正是出征前父亲授于他的家传宝刀。

手边放了丁子油、绢布和研石粉,今出川辉右手持刀柄下端将刀直立成九十度,先打上石粉,将粉平均扑在刀身表面,

而后用奉书纸细细擦拭。他擦得很慢,很仔细,动作轻缓,一下一下单向擦拭,又微微侧转身体,借了身后橙黄色的灯

光,欣赏那特殊的纹路和刀身流畅的造型。

他为刀刃抹上了茶花所榨的丁子油,再次小心翼翼横放于腿上,屏气正襟危坐。

微弱的橙红光亮映照在他侧脸,依稀照出凝重的面色。

今出川辉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侧一张报纸上,那大幅图片,正对了他。

再一次看见那熟悉的容颜,他蓦地攥紧拳头,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

我的对手,又一次是你!

飞机,炮火,士兵冲锋,罗店反复争夺,失去了去抢,抢走了又丢,丢了再去抢!你把我阻隔在罗店之外,让我一步也

不得靠近,哪怕两个星期过去了,我仍在在罗店外围看着你,我筋疲力尽,却还是只能看着你的阵地!远远的看着,不

能接近一分一毫!

活了二十年有余,人人都对我尊敬有加,礼让谦恭,只有你!从来不正眼看我,目光从来都不会做多一刻的停留!我所

做的一切,我的努力,在你眼里,在你的目光里,只有不屑和鄙薄——你看待我,只是在看一个卑微的失败者。

我所渴慕的种种,对你的一切爱恋感情,还有如今所持的信念,皆被你轻而易举撕碎了踩在脚下。

我第一次恨一个人像恨你这样的恨!你把我小心翼翼捧上来的真心,当着我的面毫不留情踩碎,又把我的自尊全部撕毁

,趾高气扬的扔回我的脸上!

今出川辉的脸一下子转为苍白,嘴唇颤了颤张开。

“可是我爱你,是那么爱你,看着你的离开的背影就无可抑制的沦陷了下去,哪怕这么的绝情,我是爱你的,明明就是

爱你的,我是那么爱你,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但是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是你这么做?”他小声说着,下一刻,缓

缓微笑起来:“瑞泽君,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有缘呢……最后我们还是在这里遇上了,还是要做对手……”

“其实我不喜欢跟你做对手,我是那么的喜欢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想了很久很久,好像就是你留给我那个背

影,是一种始终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气质……我喜欢强者,你戎装持枪在马背上的模样简直令人移不开目光,那么矫健的

身姿,那么张扬的自信……你的一切,我简直都是深深着迷,可惜,我们相处的机会太少了……为了你,我甚至一意孤

行来了上海,我为你放弃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争取的了那么多……当我知道你喜欢男人,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

开心,我一直想一直想,也许这就是天照大神给我的恩赐,你是天照大神送给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缓缓阖上眼睛,眼前一切都变得虚浮,雾茫茫似笼着一层薄纱。

清晰浮现那人的容貌……他穿了笔挺制服,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大氅被风扬起,英姿飒飒,从远处驰骋而来,到面前勒

马转身。那身姿翩翩,衣袂随风飞扬,他骄傲的一掀军帽,露出英俊眉目,对了他一笑,带起灼人眼目的飒爽英姿。

今出川辉微笑着,却一皱眉。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回应我?我是优秀的帝国军人,我是贵族家的继承人……我是多么尊崇你,你是多么的

强,在我眼里支那人都是一群肮脏的还没有开化的猪,但是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支那要败了,上海一定是大日本帝国的,整个支那都将是大日本帝国的!我们会占领这里把它变成殖民地!可瑞泽君

,我不想你眼睛里都是绝望,我不想你遍体鳞伤,我不想你被人侮辱……你应该被我照顾着,被我疼爱着,我想带你回

日本我的家乡去看樱花……不要抗拒命运,我们才是应该走在一起的人……”

他一字一字慢慢低声说:“我家乡的宅子里,有水池、瀑布、庭石、草木……还种满了我最喜欢的樱花,四月的春天,

樱花开满了庭院,美丽无比,一朵一朵粉色的樱花纷纷扬扬洒下来,就像下雪一样,却比下雪更多了一种凄艳的美丽…

…等打完了,大东亚共荣了……我们就一起回日本,坐在我家回廊下,看着四月的樱花飘舞,就我们两个人,聊天,喝

酒,亲热,然后一起入眠……”

他一瞬间很是满足的笑起来,嘴角抿起,向上翘起,显出一点得意。

但下一刻,他却又恨不得毁了这个人!将他撕碎,一块一块的分不清彼此,也没有人能够完完整整的得到他。

“我这么爱你,你却对我狠得下心,有时候我真的想折磨你,狠狠的折磨你。我在这里活捉到你,告诉你大日本皇军已

经占领了全支那,我想看看,打破你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的那一刻是什么样子?你会向我求饶吧……对吧……当然,如果

不开口,我也有方法让你开口,锁住你的四肢……脱掉你的衣服……然后用我的刀,我一定要亲自……亲自轻轻割开你

的皮肤,插进你的血肉,挑开你琵琶骨,看着你的血顺着刀刃流下来,在你的肌肤上流动,相信我,那将会是怎样美丽

的画面啊……瑞泽君……”

这么想着,复仇的快感“轰”的一声,在胸口燃烧起来,又夹杂了对这个人的向往,被他蔑视的痛苦。

“瑞泽君,我真的很听到你向我哭泣求饶,颤抖的,沙哑的,泣不成声的求饶……向我伸出双手,卑微的乞求我饶恕你

,放过你……你清高,你骄傲,你目空一切,你只对那个男人低头……可我偏偏要毁了你,让你只能依赖我……”

“如果你想着逃跑,我就会你的关节里扎上针,让你站不起来不能走动,只能坐着……坐着等我……我给你挂上项圈…

…”今出川辉的语调一下子变轻,脸色因为兴奋而涨红,温柔的叫出他的名字,“瑞泽君……我会弄一根很长很重的铁

链,固定在墙上,另一端套上你的脚踝……磨到你的脚腕血肉模糊,我会帮你治疗,我还可以为你舔掉血迹,很轻很轻

……让你很舒服……舒服的你出声呻吟……但哪怕死,我也不会打开……”

“看着你的身体在我的控制下颤抖……想要在你白皙的皮肤上烙上我的烙印……看着我的名字永远烙在你的身体上……

你知道吗,光是想一想你哭泣着对我求饶,我就会兴奋起来……还有你的眼睛……那双漂亮的凤眼……从来看不到我的

那双眼睛也是不需要的吧,我会挖出你的眼睛,当然……我不会丢掉它,我会把你的眼珠浸泡在福尔马林里……这样的

话……你能看见的……只有我……也只会是我。放心……所有的一切……我会做的很轻很小心……不会让你觉得疼,然

后,你被锁在只有我知道的房间,你只能见到我一个人,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这辈子,你都是我一个人的……” 他说着

,眼里透出奇异的,似绝望又似狂热的神色。

他沙哑了语声,眼窝凹陷,布满血丝,却又充满狂热的熠熠神采,“我要你接受我……没错,就是爱上我……承认你爱

我……在你承认之前我不会动你一根头发,但是……我不会放你走,绝不会!”

好像那个人就在他的眼前,坐在对面,正笑吟吟的看他。

他笑了说:“瑞泽君,你来做满洲国的内阁军政总长,好不好?”

对面的人微笑着,右手支颐,对了他点头。

他又笑了说:“瑞泽君,大东亚已经共荣了,中日满亲善,好不好?”

对面的人眨眼,对了他微笑颔首。

于是他兴奋起来,对了他伸出手,“瑞泽君,我们一起,你跟我回日本去,在一起一辈子,我们两个是一对,好不好。

对面的人探过身,握住他的手,然后双手搂在他的腰间,唇贴在他的唇上,轻轻来回摩挲,给了他一个灼热绵长的亲吻

今出川辉眯着眼微微仰头,优雅的微笑。

“大……大佐……”

参谋山本敏松有点不知所措,俯下身看了好几遍大佐的表情,觉得有点难以描述。

是深情款款?心满意足?又很是痛苦哀怨,还有那么一点点阴森森……

看了看手里的电报,踌躇了几番,他决定让大佐回神。

“报告!”

“大佐,藤田中将的电报!”

今出川辉蓦地睁开眼,目光由深情款款变得阴冷,最后到森然,令人毛骨悚然。

“滚!滚——”

面对大佐不可理喻的愤怒,山本敏松抱着头狂奔出去,唯恐武士刀落在他的头上。

今出川辉呼吸急促,脸因为被打断的愤怒而涨红,愤愤然捡起电报查看。

停了一瞬,随后他又笑了。

今出川辉再度坐下来,举起刀,最后一遍细细的擦拭,然后对了灯光端详这把寒光闪闪的家传宝刀,目光描绘着刀身上

精细的纹路。

“打扰我和瑞泽君的人都不可原谅,包括那个医生!”

他唇角带了一丝笑意,目光中更是显出无比的期待,“瑞泽君,我们就快要永远在一起了,你,等着我。”

日头升上来,惨白惨白的阳光。

阵地上是如死一般寂静,没有了震耳欲聋的炮声,没有了密密麻麻的枪声,偶尔有飞机来回盘旋,官兵们趁着这个攻击

的空隙,加紧抢修加固工事。

守军阵地上的工事和掩体大多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地方的炮火从天上,从海上,从陆上而来,打得又密集又准确,往往

一轮下来,便将辛苦挖成的战壕就被炸得支离破碎。上海近郊原本就多水网,又下了一场暴雨,掘地不到几尺,便渗出

了泥水了,战壕了几乎是半沟的泥水。不但导致坚固性极其糟糕,而且恶劣的环境还使士气大受影响,没有人喜欢泡在

泥水里作战。

然而,守军就是这样泡在浑浊不堪的脏水里,顶着炮火,击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整个罗店战线炸成了一片焦黑

,到处都是死尸和残缺不全的肢体,脚下的血污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

带了人巡视阵地,邵瑞泽揉眼睛,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圈下积累着明显的阴影。

冯兆丰走在旁边,好奇的瞅过去看,“司令,难道你昨晚跑去挖战壕了,一晚上没睡?”

邵瑞泽拽了拽领口,皱起眉,“别提了,昨晚睡得好好的,半夜后背一阵恶寒,盖了两条毯子都没用,硬是睁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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