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8——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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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竟然奇异的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正在被切开,一股腥咸猛然的涌了上来。

杜宇发狠的掐着他的脖子,刺刀顺着下颚猛然的扎了下去,锋利的尖刃一直向上,斜刺着直捅入到脑袋里。白色的脑组

织混合着鲜血,从尸体的下颚创口涌了出来。他扔下尸体喘了口气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苏小开连忙爬起身来,冲着趴在

河岸边的敢死队员们低声喊,“全体准备,涉水过河。”

9月中旬的河水,已经很凉了,苏小开一上岸,就命令将两名日军的尸体扔进了芦苇丛,他立即带领敢死队,趁着夜幕,

向敌人的纵深摸去。

日军第3师团第6联队指挥部宿营,火把燃烧着,帐篷上高高架设了天线,因为夜已经深了,这里已经陷入了酣睡。

苏小开悄悄拨开树枝,已经能够看清日本人的联队指挥部了,他不得不承认日军的军纪还是比较严厉的,尽管夜深了,

但应该派的岗哨,依然还在严密地监视着周围的动静。他紧紧咬住了牙,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

他要报复,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那一笔笔的血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小开的面容映着篝火,透出来勃然的杀气,他向后挥了挥手:“掷弹手!”

十个掷弹手悄悄地从后面爬了过来。

除了站岗的哨兵,整个日军军营都处在了酣睡之中,苏小开忽然大吼了一声。

“干他娘的!”

掷弹筒同时发出了“轰”的巨响。

瞬间,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好像地动山摇一般,巨大的爆炸声刺破了夜空。

简陋工事瞬间就被炸垮,哨兵倒在了血泊之中,顷刻间乱成一团,唧唧哇哇的日本话,夹杂着军官的叱骂,顿时充斥在

了整个军营之中。

苏小开想起了一路摸过来的就已经死了的那些弟兄们,他的八十三个弟兄,现在只剩了七十个。

“机枪手!”

顷刻间,三挺机枪“哒哒”地响了起来,隐蔽在树丛里的枪口喷吐着愤怒的火舌,如一条条火舌一般席卷向奔突着的日

本士兵。

“手榴弹!”

手榴弹一个接一个被甩了出去,落地的瞬间爆炸开来,掀起一阵阵的气浪,机枪、手榴弹、掷弹筒相互发出巨大的轰鸣

,交织而成的火力疯狂地打击着日军。毫无征兆的突然袭击,让整个日军军营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日本士兵在火光中中奔跑,手榴弹和掷弹筒的轰鸣中狼狈躲藏。有的只穿着一条裤衩,拎着枪,却找不到炮火来源,还

没有来得及反击,已经倒在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爆炸声中。但很快的,严格的训练让他们很快就镇定下来,锁定了目标,

压了上去。

苏小开看着伏在身边的一班长杜宇,两个人对视一眼,糊满了血污的脸上都浮起笑容。

接过敢死队这个任务,就没能想着再回去。

那就死在这里吧!

为了自己的土地,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中国军人的尊严!

“夺回罗店!前进!”

“夺回罗店,前进!”

一个接着一个的中国士兵发出了这样的喊声。

老莫手中机枪就如同永远不会停息一般,疯狂地把弹雨泼向对面的敌人。

呐喊声,机枪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七十名敢死队员爆发出让山河为之震动的吼声,如闪电一般冲出。

“八嘎!不可能!”

外面近在咫尺的的枪声和爆炸声,让联队长川保雄人正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一样暴跳如雷:“支那军队怎么可能

在这时候攻击!”

“联队长阁下,是真的!”

他的参谋小林二郎一脸焦急,对了正在暴跳的上司喊道:“支那军队正在进攻,正在进攻!请联队长阁下赶快想办法!

“打退他们,打退他们,支那军队是不堪一击的!”

长川保雄人目光凶狠,疯狂地叫道:“大日本帝国的士兵不可能败给他们,打退他们,不,是杀光这些支那人!”

轰,又是一声,帐篷摇摇欲坠,小林二郎上前一步,“您不要再这样!请您下令!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阁下,机枪在那毫不顾惜子弹的乱射,手榴弹、掷弹筒的疯狂扔过来,他们几乎都不要命了,躲在树丛里对了我们疯

狂的扫射,我们的士兵甚至找不到他们的准确位置!但是!他们人并不多!甚至不会超过一百个人!”

部下的话总算让长川保雄人正的脑袋清醒了些,他大手一挥,对了参谋咆哮:“组织进攻!”

轰的一声,紧接着亮如白昼。

一个士兵冲进来大吼,“小林阁下,他们在放照明弹!抢我们的照明弹!”

小林二郎脸色霎时变了,“不!这不是突袭!这是有预谋的进攻!”

长川保雄人唰的拔出武士刀,“我要杀光这群胆大包天的支那人!”

“阁下!”小林二郎挡在他身前,“这些人是诱饵!他们的大部队会过来的!阁下!撤退,暂时撤退,天亮后请求支援

,重新组织力量,再把,再把阵地抢回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多少的底气,连自己的上司都愣住了,为什么会愣住,长川保雄人自己也都

说不清楚。

中国人,中国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哪怕他们只有不到一百个人,哪怕他们明知自己是来送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上来,和自己的士兵搏杀在一起。

帐篷外面外面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能听枪声和爆炸声,到处都能看到日本士兵在那地奔逃着。

下午才占领了这里,才多少时间,难道才得到的地方又要交给中国军队了吗?

长川保雄人不甘心,他一点也不甘心。日本的军队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队,支那人的士兵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但事实

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了,小林二郎已经着手布置撤退。长川保雄人拿起了指挥刀,离开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在他视野触及的地方,他看到那些穿的破烂肮脏制服的支那士兵,凶狠的吼叫,在那疯狂的拼杀着,刺刀所到之处,鲜

血飞溅。

疯了,这些士兵都疯了!这和他平时所认识的中国人完全不一样。

“那个日本头儿!别想跑!”

一颗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小林二郎来不及叫出声,就被炸飞了。

不知什么时候,两名中国军人已经冲了上来。这时候日本军营里早乱成了一团,长川保雄人身边只得三名士兵保护,他

紧紧攥住了指挥刀,瞪着血红的眼睛,骂出声:“八嘎!”

“他妈的。”

苏小开轻蔑的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从突袭开始之后,敢死队以小组为单位各自突进,军营里乱成一团,不

管是敢死队员,还是日本人都混杂在了一起,队伍早被冲散。冲进军营内部,枪打弹掷,也不知杀死了多少鬼子,正好

遇到杜宇。杜宇的脸上都是血污,也管不了那么多,两个人一路拼杀过来,却看到一个日本军官从军营里出来。

认出那人身上的大佐军衔,苏小开握紧了枪,奶奶的,杀掉一个大佐,老子也够本了!

杜宇对了他笑:“你是连长,让给你!”

对视一眼,两人握着枪咆哮:“杀!”

吼声让三个护卫着长川保雄人的日本士兵冲了上来,苏小开挑开一个日本士兵的武器,手里的刺刀深深地扎进了对方的

胸口。伴随着日本人的惨呼,他费力拔出刺刀,边上那个日本士兵已经冲到身边,杜宇眼疾手快反手一枪托,结结实实

地砸到了日本兵的脑袋上,刺刀噗嗤一声,扎了他个透心凉。

只短短的一眨眼功夫,三名士兵已经倒在了两个中国人的手下,长川保雄人发觉正发现自己握着指挥刀的手心里全都是

汗。

他看到那个支那军人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八嘎!”

骂声中他挥刀冲了上来。

苏小开不得不承认日本人的格斗术远超于自己,只是躲避,自己的就被结结实实的划了好几下,疼,刺骨的疼,他一连

避过了气势汹汹的几刀,旁边杜宇对了冲过来的几个士兵扔过去手榴弹,气浪激起一片烟尘,他瞅准时机绕过最后一刀

,闪到那人身后,一枪托重重砸在他背后。

长川保雄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苏小开恶狠狠地将刺刀扎了下去。

一刀,又一刀,长川保雄人能够感觉到背心里的那把刺刀拔起,接着又刺下,再拔起,再刺下……

苏小开忽然颤抖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住了,脊背上一阵彻骨的疼痛。

“连长!连长!”

杜宇撕心裂肺叫出声,扑了过来,挥舞着枪托将一个日本人砸开。苏小开笑了笑,刺刀还扎在他的背上,身体支持不住

摔了下去,他看到眼前是杜宇的悲怆的面容,他竭力把手伸了过去,似乎想要握住自己兄弟的手。

砰,砰,砰。

血花在杜宇胸前爆开,身体软软的向下坠,他睁大了眼睛,看到对了自己伸出的手忽然凝滞在半空,接着就,就重重落

到了地上。

他摔了下去,重重的摔了下去,钢枪砸落。

又一发照明弹升了上去,刺眼夺目,照亮了夜空。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是冲天而起的火光正伴随着四溅的血肉,在夜色之中飞舞着。他的兄弟们,正争先恐后的淌过那

条他曾经淌过的河流,在照明弹的指引下,对着他们下午失去的阵地,如山洪暴发一样汹涌而来。

野战医院,灯火通明。

成批成批的伤员被运了下来,让原本就繁忙不堪的野战医院简直没有立足的地方。

受伤地士兵不计其数,放眼看去都是密密麻麻地伤员。医院原本的地方不够用,轻伤者们靠着墙壁坐了,而重伤员们则

闭着眼睛枕在同伴的腿上,闭着眼很安静,只有一起一伏的呼吸,才能证明他们还活着。

医生在里头抢救,护士匆忙进出,伤员们被送到了这里,大部分活了下来,但一些人最终死却去了。尸体被医护人员全

部抬去了后方,女护士流着泪帮他们清理着遗体,流着泪为他们送别,用一张张白布蒙上去。

“天一亮就会有车队来,送来药品,把一部分伤员接回去。”方振皓对了护士长说:“陈护士长,你带几个护士组织一

下,等车一到卸下货,就让伤员们坐上去回市区,先让重伤员和已经没有战斗能力的人走。”

干练的护士长立即点头,“我明白,方医生你放心。”

“医生!医生!”

两个士兵抬了担架奔过来,担架上是个军官,胸口几乎被打烂了,血洞正在往出涌血,而腹部白花花的肠子已流淌到担

架上。但他还有气,大张着嘴,不断的大口喘息。

方振皓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心里一惊,这个军官已经没救了,要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他看到了那两个士兵那渴盼的眼神,方振皓咬咬牙手一挥,“这边!”两个士兵赶忙在他指引下,将担架抬了进去,

然后眼巴巴站在一边,等着看医生怎么救治他们的上峰。方振皓低下身去,翻了翻眼皮,看他的瞳孔,又摸摸脉搏,然

后直起身,摇头轻轻的叹息一声。

那两个士兵霎时呆住了,“医生,您看看清楚啊,旅座还有气,还有气啊!”

一人扑倒他近前,带了哭腔,“医生,医生,您看看。”

方振皓实在不愿意说出事实,可只能说:“是有气,但伤得太重,救不活了。”

“医生,我求您了,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您救救我们旅座吧,救救他吧!”

两名士兵“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他们不断抽泣着,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

方振皓猝然闭上眼,心如万针攒刺,他顿了顿,语声缓慢,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伤得太重,不是我不救,是……

真的救不了了。”他转头看向那伤员,“药力对他不起作用了,恐怕随时都会挺不过去。假如他还有心愿未了,我可以

为他注射强心剂,能让他能多撑一时,但也只是一时的事……

担架上的旅长睁开了眼睛,手痛苦而吃力地举了起来,嘴唇翕动,喃喃地,想要说什么话,却又无声无息。方振皓俯下

身去,握紧他的手,耳朵贴上他的嘴唇。

那语声细细的,异常的艰难,方振皓听他在说,“二妹子……再唱一次歌,唱歌……给我……听……”

“二妹子?是你的妻子?你……想听她唱歌……吗?”方振皓心头发颤。

旅长本已是回光返照,此时脸色青白,全身抽搐,只是死死抓住身边医生的手,满脸的哀切。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心愿

,仅仅是听他心上的女子再唱一次家乡小调……方振皓眼中发酸,喉头紧涩,终于听懂了他的话,却无力替他完成心愿

歌声却响了起来,一字字,一声声,带着哽咽,“银床渐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

言……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陈护士长站在门口,满面的泪痕,曲调凄怆,歌喉哀婉,听在众人耳中,无不悲凉沉默。

旅长却笑了,艰难地咧了咧唇。护士长走到近前,屈膝跪下来,双手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方振皓沉默着,替

他擦去脸上的血污。那双闭上的眼忽又睁开,瞳光渐渐涣散,却还极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歌唱者的脸,下一刻,深凹

的眼里已蒙上一层死灰。

“旅座,旅座!”

两名士兵嚎啕大哭。

方振皓仰起头,眼中同样泪花闪动。

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伤员死在自己面前,可他却一点办法也都没有……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的职业,从来

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过悲哀。

陈护士长流着泪,伸手阖上那双眼睛,而那糊满血污和烟尘的脸上,一丝笑意永远停留在嘴边。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色终于亮了,阵地上再一次沉寂下来。

第3师团第6联队连同指挥部被一锅端掉,大大的震动了敌人各部,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战场上一片静悄悄的,枪炮声、喧闹声、喊杀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战争一样,到处都是可怕

的死一般的寂静。

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划破这种寂静的冷枪声,也不会惊动到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们。

阵地被再度抢了回来,有些士兵正在打扫战场,有些士兵枕着尸体就沉沉睡去。哪怕现在忽然间有颗炮弹就在他们身边

爆炸,也绝对不会吵醒他们。

疲惫不堪的许珩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呼吸,他觉得自己骨头快要散架了。

顶替上来的参谋刘光宇扔过了一枝烟,许珩从地上拣起了一根还在燃烧的木头,凑近点燃了烟,贪婪的吸了一大口。他

看不出有胜利的喜悦,脸上的表情如此的麻木,想要伸个懒腰,身体却一阵颤抖。

夜间督战的时候,一枚流弹打中了他的左臂。

大臂上绷带缠的歪歪扭扭,外面一层血污,许珩不住倒抽凉气,脸色苍白。

刘光宇腿部受了点轻伤,他把绷带绑了又拆下,拆下又绑上,好像不这么做,他就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冷不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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