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意锁莲(穿越 女变男 生子)中+番外——醉吟浅唱
醉吟浅唱  发于:2011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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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囹圄儿

清泉一般的音符从小镇中一间小小的客栈中喷薄而出,长发披散的少年坐在一架精致的轮椅上,修长纤白的双手怜惜的抚摸着平放在自己双腿上的七弦琴,每一根弦都在他的轻抚下发出嗡嗡的声响,叮铃好听。

沉漪看着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双手,仰天长叹,他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摸琴了,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自己抚琴,放任自己的心思流溢,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就像如此什么也不去想,静静的听琴音,听风音。

他的心,却是这么久都静不下来。

若有所思的倏然停下手指的动作,沉漪的双手轻轻的合起在小腹上,眉宇微蹙。

背后忽然传来轻轻的掌声,沉漪蓦然回首,望见一身倩碧的情儿偎客栈客房的木门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抚琴,看那样子应该是站了好久了。情儿看到沉漪停下抚琴转过头来,挺直身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那张向来顽皮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符合她性子的欣慰:“沉漪恢复的很不错,这些日子来都很听情儿和公子的话乖乖的吃药,但是……你不开心?”

“现在无所谓开不开心,我现在没有那些心情……或许我这么说情儿或许会不开心,亏得你们千辛万苦才救了我,我事实上却并不开心。”沉漪苦笑着摇了摇头,手指却若有若无的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换来情儿躲躲闪闪的眼神。“我的命若要别人来换,那还不如不要,情儿我——”

“沉漪,你现在不必想那么多。”情儿温和的笑着按住沉漪的双唇,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活下来就是活下来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何要自己放弃呢。你若真的这么想,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你的那个人可是会很难过,你别看他平时是那样一个坚强的人,你若这样拒绝他的好意,不是让他白忙了一场了么。”

情儿惆怅的看向北方樽天行所在的方向,同样苦着脸儿在心中无奈的埋怨着这两个纷纷不开窍的师徒。自家公子和樽天行当年的相识颇为诡异,更诡异的是两个人成为了彼此可以说得上唯一的好友,这么多年来即使两人各自奔波四方,也不曾断了彼此的联系。

而这么多年来的深交,她又怎可能不知道樽天行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和从未明表的,对沉漪深沉的情意,若要和那讨厌的沉莲比起来,樽天行这八年来对沉漪积累的感情,就未必少了去了,说不定还更深、更深。

如果没有穆沉莲,穆沉漪和樽天行两个人就这样相处下去,在一起该有多好。就算沉漪的心并不在樽天行的身上,但是总比时时刻刻都似乎在刺痛沉漪的沉莲在一起的好,也更幸福得多。沉漪颤颤的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去,幽幽的瞳眸忽然亮了起来,低低的问道: “情儿,这将近半月以来我已经觉得身体好多了,我的腿也能自己动起来了,为何还不让我下地行走?你们不要骗我不懂,我的双腿的肌肉萎缩了七年,按照常理来说很难再能站起来,可是既然东风说能我就相信……但另一方面,若是不让我腿上的肉活起来,我怎能站起来,我知道再站起来会经历一阵痛苦的时间,但是我不怕……”

情儿惊讶的抬起头,微微的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面前这个面色苍白固执的少年。

“告诉我,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定定的看着情儿的神情,沉漪紧紧地抿了抿嘴,字字一顿,而胸口那怦怦跳动的声音也越发的让他不安起来。看情儿这样的神情和眼底的那抹不忍和犹豫,沉漪就知道自己定是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事了。

情儿别过脸去,尴尬的嬉笑道:“沉漪,其实今天那个什么啊……”

“我现在就要知道!现在就全部告诉我!”沉漪的声音高了一些,狠狠的抓着无措的情儿纤细的手腕,沉漪红着眼睛激动地几乎从轮椅上摔下去,惊得情儿急忙扶住他,才没有让沉漪整个趴到地上去。一只手紧紧的攀住轮椅的边缘,另一只紧紧的抓住情儿的手腕,沉漪微微使了使力,将情儿的脸拉到自己的面前,漆黑的双眸死死看着情儿的,再次问道。“告诉我,情儿。不要半丝的隐瞒全部告诉我……其实你早就想和东风告诉我了是不是……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沉漪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声的,眼目通红的看着情儿,他颓然松开手,身体蜷缩在轮椅上,无助的幽咽着:“……是不是……啊嗯……”

双手覆上微鼓的小腹,沉漪微微用了用力。他虽然平时不太顾着自己的身体,但是在短时期内身体突然变得这样的怪异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情儿惊怕的退后了好几步,却更加不忍看着沉漪虚弱颓丧的样子,重新走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哇哇的长大嘴巴任由眼泪哗啦哗啦的从自个儿的脸上淌下来,一边哭着一边拼命的抹去自己怀中沉漪默默流下的泪水:“呜呜沉漪不要哭了,都怪情儿不好都是情儿跟公子说先不要告诉你的!呜呜……我以为男孩子没有那么细心,想等到你的身体更好一些的时候再告诉你有了那个人的宝宝——”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男子,我明明是男人怎么可能会有!”

“因为你们穆家和常人不同,你可别错以为这天下间所有男子都是同你一样的。”一只宽厚的手掌随着一声叹息轻轻的覆在沉漪柔软的长发上。璺东风轻抚着沉漪甚至比女子都长上许多的乌发,半蹲下身体温和的望着沉漪满含泪水眼睛。“即使痛苦,你也要自己去接受。因为你樽天行的弟子,因为你是穆沉漪,即使是穆珈珩,你更要保重自己。”

眼前的孩子还有许多许多要明白的事情,尚有许多没有成长完全的地方。

“沉漪,你不用再怀疑和猜想,你的腹中现在的确孕育着一个生命,是你和沉莲的……估计是在你们第一夜就已经存在的孩子,你自己也肯定把过自己的脉搏了。现在你想留着他,还是……想要抹杀他呢?”

沉漪缓缓的抬起头来,声音中带着丝丝的冰冷:“东风,你迟迟不说,是想让我自己发现,是否你觉得若是我自己发现,比你在那时告诉我我要更容易接受得多?”

略略点点头,璺东风叹息道:“你这个孩子看似柔软,但却比谁都倔强,我和情儿小心翼翼的对待,并非是要隐瞒你什么,而是担心你会因为刺激做出什么傻事。

“呵……被自己的弟弟强 暴还留下了一个孩子——我应该怎么正常,我应该怎么放宽心!”睁圆了双目猛地扯起璺东风的衣襟,沉漪阴鸷低沉的吼道,愤愤的对上璺东风惊慌的眼睛和情儿更加无措的眼神,沉漪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有一天我能忘记沉莲带给我的耻辱……那么这个孩子呢,他的存在时时刻刻都会提醒我曾经被自己的弟弟给、给——给强 暴过吗!”

“……沉漪,你不想知道你们穆家到底和常人有何不同吗?”

砰!——

“我不曾想知道,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更加不会!!——”桌面上的东西被沉漪全部扫到地面上,溅起的水珠和破碎的瓷器挥洒了满地都是,刚刚倒好的热水快速沾湿了三人的衣角。而璺东风和情儿却俱是惊骇的看着沉漪阴鸷的面容,他们看了沉漪的许多面,却未曾看见他这般的样子。

咬着下唇望着两人,沉漪忽然松散了全身的力量,瘫坐在那张淳朴简单的轮椅上,沉重的让轮椅喃喃的说着:“即使这样说了,即使都这样疯狂了,即使想这么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擅自让这个生命出现,难道又要擅自让他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让这个无辜的孩子就这样离开吗……”

无论谁对谁错,这个小生命确实没有任何过错的。

他没有权利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所以沉漪想留下这个孩子,即使这是沉莲欠下的债,但更是自己未来血浓于水的亲人,流着一半自己的血,这个小小的家伙似乎也能同曾经的沉莲在自己的心中一样重要、一样亲近……或许这样想想,他自己也能放得开些。

情儿看着沉漪的样子,抹去自己眼角尚存的泪珠儿,伸手去抬起沉漪埋在长发之下的脸庞,清清笑了起来:“沉漪莫不是害怕了,明明都是这么大的男子汉了,胆子却还没有情儿的一半大呢。若是沉漪担心日后自己一个人过的清苦,你便不用害怕,我和公子从未打算把你治好了就走掉,本来就打算着带着沉漪的,我和公子会时时刻刻守在沉漪的身边,等着宝宝生下来之后,我们就一同照顾他好不好?”

木然的点点头,沉漪徐徐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可抑制的滑落而下,坠落而下。

身陷囹圄,怎可能轻易脱困,沉莲带给他的痛楚,又怎可能轻易的退却呢。

六十四 冬庭却

一页轻船徐徐的滑行在江面上,微微的点动着半成薄冰的江面

放眼望去,尽是茫茫的雪白,江水两岸的树木凋尽了幽绿,除了高耸的雪松,其它的便只剩下苍苍的树杈挂着干净纯洁的白雪,在薄薄的阳光下闪烁的晶莹的颜色

除了江上的小小船体,这个世界全部是一无所有的静寂。

沉漪坐在船头一侧的木板上,手中捧着烫热的开水轻轻的呵着气,仰头看着热气一直升到天上,除了肩头上停着一只鸟儿,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静静的。

转眼间竟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轻抚着已经明显隆起来的肚腹,沉漪淡淡的笑着,扶着船壁,颤颤悠悠的站起来遥望着江边两岸高低不平的山峰。自己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世界不再是别人的一般高,他还记得那天在璺东风和韩情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心中的感情到底有多么的复杂。

就算只能稍稍的站立一会儿会儿,尚不能往前走哪怕一小步也罢,他总归是站起来了呀

低头咽下一口滚烫的热水,沉漪吃痛的吐了吐舌头,换来肩上的鸟儿啾啾的轻笑,只得无奈的点点鸟儿的嘴尖:“浅醉,不得笑我,师父要你来是做什么的,莫非就是为了让你来笑我么?”

浅醉迷茫的眯起了小眼睛,歪着头看着轻笑的沉漪,不满的啾啾叫了几声。.

身后船篷的帘子被粗暴的拉开,身前系着围裙的情儿一手拿着铁勺一手拿着大锅跑了出来,不怀好意的冲着浅醉说道:“笨蛋浅醉,你再敢招惹沉漪试试看,今天我就把你扔进锅子里面来个油焖浅醉!和着竹叶青一起,你肯定喜欢的很!”

浅醉尖锐的高声叫了起来,惊吓的从沉漪的肩头上飞出去,引得捧着杯子和闻声而来的璺东风一阵欢笑声,更是无奈的摇摇头,这一人一鸟儿之间的纠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似乎彼此水火不容,但细细看去,他们却又彼此喜欢得紧。

璺东风轻叹了一声,随这一人一鸟儿随便的玩闹,仅是交代了一句千万不要把船给弄翻了,便任由情儿愤愤不平的跃出船舱,脚尖轻松的点在冰冷且看似平静的江面上,同那只又和几年前相比又长大了一圈的鸟儿互相追逐。

这么多年来唯一没有变的,便是这两个了。

在沉漪的身边坐下,璺东风怜惜的看着目光中一片沉静淡然的沉漪,轻笑道:“天行又给你来信了吧,这次又说了些什么,肯定啰嗦个没完让你好好的多多麻烦我是不是?”

摇头,沉漪将那封笔迹虽然颇为混乱却依然笔触大气磅礴的宣纸交到了璺东风的手中,神色上忽然凝重下来:“这次师父的信写得很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所以才叫我去哪里都好,只是不要去京畿。另外师父似乎想要你帮他什么忙,所以下方的暗语我看不懂,只得的交给你亲自看了。”

璺东风闻言急忙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张,掠过前面几行潦草的交代沉漪好些对待自己的话语后,便匆匆的提起了璺东风的名字,似乎是交代了些什么东西,坐在一旁的沉漪只是顶着通红的小脸,整个人包裹在雪白的狐裘中,呵着白雾的热气看璺东风变了变脸色,颇为担心的侧目再看了看了看那张雪白的纸张。

但是无论沉漪再怎么看,他都看不透樽天行到底跟璺东风说了些什么,尽管已经跟在樽天行身边那么多年,他却不曾从樽天行哪里学到关于任何关于这些暗语的事情,樽天行交给他的东西里面,全是尽量避免他所不知道污黑面。

“东风……师父他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么?”

“笨蛋孩子不要往别处乱想,你师父防的不是你,而是害怕浅醉会在半路被什么人截下来走漏了消息,若只是这样同你家长里短的啰嗦些什么,便不会有皇族派的人起疑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璺东风摸了摸沉漪的脑袋,终于还是决定把樽天行如今的状况全部说与沉漪知道,南北之距离虽然不是天涯海角,但沉漪向来从不听那些朝政上的事情。

虽然樽天行并不愿璺东风同沉漪说起他在京畿的处境,但璺东风却不想自己的好友就仅是这样默默的为沉漪做着许多许多,却不曾为自己说过一句话,争取过什么,更令璺东风不平的是,即使樽天行付出了全部,他面前的这个已该称为青年的孩子却仍然什么都还不知道。

璺东风不了解樽天行孤身一身远在京城的苦,但他了解樽天行的痛。

毕竟他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却远远不如樽天行来的能忍,于是他率先放弃了。所以他也不能就这样干干的看着,他私心的向着自己的好友一些,不想自己的好友如同自己当年一样的退缩。

听到皇族派三个字,沉漪似是想起了什么,僵着身子扭过头去:“皇族派,怎会呢……扯到巫家人,师父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却也曾想过,师父被世人称为山中丞相名誉天下,可是如此的权倾朝野,师父绝逃不过被皇家人猜测。可师父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情……”

“这最后一局天行已经将自己摆在了棋盘上……曾经有大臣弹劾天行只管自己四处逍遥不管自己职务所在,更有人嘲讽天行带着一张面具是否因其相貌丑陋不方便示与他人。你师父跟我笑道想要下好一局棋自己必定要入局,便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前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从那之后天行便从不缺席任何一场朝议了。”

璺东风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天行的处境原本就十分危险,他虽然身为大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桤帝却从不真正的信任他,只因为天行是大桤的开国名臣蔺殇卿的弟子,他便利用天行的名,天行的能力。至少,自从天行少年拜为蔺相为师之后,便没有谁看得见他曾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似乎他活着只是为了这天下的苍生而已……沉漪,你懂不懂他,懂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想什么?”

沉漪吃惊的抬头看着璺东风倏然沧桑许多的眼神,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天色渐渐的黑了,沉漪跟在璺东风的身后踏上许久不曾站过的陆地,在璺东风和韩情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坐上了轮椅,裹着厚厚的毛裘和被服被小心翼翼的推上渡口长长的栈桥。夜晚比阴天的白日更加森冷,依旧一身薄衫纱裙的情儿面色粉红的谈笑风声,只是不谙武学的璺东风多裹了几层而已。

蜷缩在狐裘中轻柔着酸痛不已的双腿,沉漪微蹙着眉宇想着白日璺东风意味深长同他说的那句话,问他懂不懂他的师父在做什么、想什么……他那时禁不住停了一下呼吸,他竟然现在才迟钝的发现自己竟然对樽天行的过往一无所知,樽天行到底想什么,要做什么,他这个做徒弟的,竟然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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