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千年 下+番外——宿夜雨
宿夜雨  发于:2011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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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

是非善恶、谁对谁错,没有一定道理的。最少,在寒玉身上她看见的与眼高于顶的神只们不同,她看见的是因为爱上不

该爱的神人而饱受伤害、备受歧视压迫,却仍选择将所有委屈吞入腹的傻子——真要有错,他也是错在不该爱上风神,

不该倾尽心力去爱。

「这和我们当初说的不一样。」震雷呸了口血水,面色阴鸷,「不是说各取所需?」

黑影闻言先是抖擞了身躯,接着不可遏抑的大笑出口。

「欸,你以为你在跟谁谈呀?我是魔类耶,你该不会痴心妄想与我讲信用、道真诚吧?」神界的人真的都很蠢,也不想

想自己在跟谁谈!

「震雷!你——」

「不是说好我们负责封了雪妖妖力,你替我们除去其他障碍,我们带雪妖回去交差、眼泪任你处置吗?」

辟邪因这话,原本黝黑的兽面又黑上几分;被打断话的巽风听见一席话,脸色更沉,一把揪起同侪的衣领低吼:

「他是魔,你好歹是神将,居然跟只魔谋合!」这是他的同僚吗?面前这人是与他相处了千年的人吗?为什么自己竟是

如此愚蠢,直到今日才发现他的卑陋!「先不论他们是人还是神,就连巫觋她也有孕在身,要是伤了她,是两条命呀!

」拿什么去赔给她丈夫?

「喂,你好像没搞清楚,这也和我们当初说的不一样呢,」黑影指着通体漆黑的兽与怀胎不知几月的人连珠炮抱怨,「

那时你也没说还要摆平这巫人,更没说辟邪会出现呀!」开什么玩笑,先不说多了个麻烦的卜筮者,他最讨厌和那些神

兽圣兽打交道了,三不五时就露出白牙吓人——有牙了不起啊?

不过说归说,一瞄到辟邪白森森的牙,他仍不自主一身寒颤。

始终竖着耳朵听的颛孙乐天因他不陌生的音调微皱起眉,脑袋转呀转的回想着。

「我说过,为达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震雷一把拨开近乎扼住自己脖子的手,面露鄙夷地瞥向有孕却不安分待产的

人,「那孩子根本不该出生!他是不被期待允许的存在!」神子与人子混血而孕育的婴孩?想起来就觉得卑贱,令人作

呕!

「你——」内掌柜瞪大美眸,一时间竟找不到话反驳他,只能忿忿咬着唇,抱着肚子浑身直发抖。

她知道这孩子将不属于各界众生,但那是她和螭吻的孩子啊!那是他们相爱的结晶,其他人凭什么抹煞掉他的存在价值

「闭上你的嘴!」忍无可忍的巽风「啪」一声赏了他一记清脆巴掌,眼里是失望至极后所爆发的愤怒,「那是她的孩子

,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品头论足!带雪妖回去一事由我来做就好,不需你费心!」

明明就可以不用惹这么多事,他为什么一直挑衅!或许螭吻是龙子,不该也不能懂情爱的滋味,但这是他的选择,既然

他可以为了她毫不恋栈地舍弃神籍,那就代表她对他的意义非凡,撇开神人这事不谈,其实他替螭吻感到高兴、甚至是

带着祝福的,要是当年风神有他一半的勇气,或许今日红尘又会多一对双宿双飞的恩爱伴侣……

巫人没说错,其实他们不该把所有责任都归咎在寒玉身上,风神有错,也或者,想尽办法要拆散他们的神只们也有错…

「你们真是麻烦!」被人晾在一旁老半天的黑影不耐出声。

有完没完啊?妖还在他手上耶,协议都还没达成就开始窝里反?

「我以为我们可以交个朋友的,」听见熟悉的嗓音,厘清脑中浑沌,终于想起面前之人是谁的颛孙乐天闭了闭眼,在听

见略带嘲讽的笑声后无奈叹息,「我记得你说的话,收好过度泛滥的仁心,不然我会死的很凄惨——」

(四十五)

「欸,想起来了?你说我该先兑现承诺与你喝一杯吗?」

被认出的贪魔耸耸肩,用一双看不出情绪起伏的深沉眸子,似假非真的凝睇他。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是个荒乱的世道,收好你过度泛滥的仁心、多替自己想想呀。」

连向来骄傲、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神将都可以委下身段与他这只魔有所勾结,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巽风闻言扳着面容瞪了震雷一眼,握紧扇柄,目光灼灼地盯着话中有话的人。

「这是我们的事,与魔界无关。」震雷或许有错,但眼前更重要的是在战局扩大前抢回那只妖,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他不

曾忘过,他也不以为被重创的魔族愿意遗忘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目光越过贪魔望向他背上的妖,巽风眼底闪过一丝哀悯。

有没有私心,只有他自己明白,其实他是想保全风神用尽生命去珍爱、单纯如白纸的妖,想替总用一抹无奈笑靥着承担

一切罪名的他作些什么。

——发了狂去爱一个人,真的是种错误吗?

也或许,他们最大的错误是不该爱上对方,不该用情至深。

「等等,从头到尾整件事都与魔界无关喔,」贪魔略感头疼的看着已然张开扇面的人,蹙紧眉头比了个噤口的动作,「

嘘,要保密的,我没大方到会四处宣扬已找到眼泪以及正主儿,我才不要和别人分享哩!」他才没蠢到作白工!

「我们真的无法和平共处吗?」听见他怪叫,颛孙乐天脸上是满满的失落,「对你而言,真的没有东西比利益更重要吗

?对你来说,真的没有想守护的东西吗?」

贪魔呆了呆,微扬起唇露出带有讽刺的笑容,「呵,我就说你好玩,你到现在还没搞懂,我连手足的死活都不在乎,又

怎会挂怀于其它?我是魔,你们口中最是无心的那类,你怎能天真奢望我有情有义?」脑袋怎么冥顽不灵呀?

「把妖留下,他是神界的!」听不下他把话说的无情的巽风提起扇朝他扑去,不知何时自地上爬起的朱嫘也甩出白色发

带,挥动如鞭,一把就缠住他的手臂,力道大的像要将他撕裂成片;颛孙乐天则是想动却无法随心所欲,他感觉得出来

将自己扣得牢紧的锋利五爪正不自觉加重力道,就像在防备什么一般,对贪魔有着浓烈的不安与焦躁。

「欸!你们很麻烦耶!这种情况下你们是打不赢我的啦!」贪魔掠高眉,仅仅只是侧身就闪过巽风的攻势,还顺便赏了

他一掌;另一端的朱嫘却因怕伤着伏趴在他背上、正随他姿势高速转换而不时在空中晃荡的寒玉,迟迟不敢出手,只能

用白玉带锁住他的行动。

「师父!」眼见两人因有所顾忌,压箱底的功夫无法施展开来而被贪魔耍着玩,颛孙乐天再无法忍受,动作飞快地只手

自怀中取出把黄符施咒,就见符纸在咒语落下的瞬间化作无数光箭,笔直朝贪魔射去。

「你别也来凑热闹!」眉皱得更紧,顺利将巽风打飞后,甩不开朱嫘的贪魔气急败坏地扬掌设无形结界,可是却没达到

反射或击碎等作用,光箭像是有生命似,改沿着被结界隔阻的他周身绕圈,彷佛在等他疲乏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

「或许我的真的很差劲,但只有这门,我费尽心思去修,你是甩不开的。」颛孙乐天一脸凝重的望着他,「虽然我术法

很差、也不喜欢打斗,但我更不能让你带走寒玉。」

他向来不喜征战,一来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二来则是他深信各类众生皆有善心,有理走遍天下——但这不代表他会坐视

友人恩人的死生不顾,他绝不会自私地抛下放在心上的人们。

对他来说,人生仅有短短数十载年岁可以挥霍,他不想因为一时的错过而后悔,或许将来有轮回、有转世,但在十年百

年甚至千年后,即便同一个灵魂再生,他也不觉得会是同一个人。他是不清楚孟婆汤存在与否,但要是可以,他不想忘

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回忆,他不希望那些曾在自己生命中活跃的人百年后,只敢孤零零的远远看着他而怯于相认,孤单

独饮一樽名为「寂寞」的苦酒。

——就像朦胧月夜下,默默倚着院后坟头,默默饮着酒,默默将无数悲伤吞入腹中的师父。

「真是麻烦。」他不过是打算吃顿想了千年的夜消而已,何必为难他呀!

被面前一屋子人惹烦了的贪魔挑起眉,不顾自己狠心牵动下,几乎要被玉带扯断的手臂,硬是反手握住它锋利的边缘,

使劲将在另一头努力拉着的朱嫘借力拖到面前来。

比了比肩上昏沉的寒玉,他略带嘲讽的笑着,「你找了千年的人在这,有本事就来抢回去。」别说他无心嘛,既然他答

应了那只神一些协议,还是别作绝了—— 反正横竖都是神界的事。

说罢,他足尖轻点便背起寒玉窜出结界外,动作矫捷的飞跃于夜空底,三两下就在千百尺外。

朱嫘见状立时追了上去,就见两道黑影东跳西跃地在杳无人烟的大街上来回穿梭,最后消失在城镇那端。

「……师父!」想跟上去却又被辟邪紧紧抓住的颛孙乐天急欲挣脱,觉察到辟邪阴冷的不善目光与扣得更牢的爪,颛孙

乐天咽了口涎沫,强迫自己对上那双深黯的眼,「徒儿不肖,这一次可能要违师命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寒玉和朱嫘陷

入危难而见死不救。」

像是要坚定自己的心念,他一把提起墨色长剑,「嘶」一声割下自己袍摆,眼底是满满的怀念。

「师父,这些年来,谢谢您的照顾了。」他不晓得自家师尊为何对贪魔如此忌惮,但他知道贪魔并不好应付,当然不会

勉强自家师父一起去拚命,可他却无法坐视不管,他无法不顾曾一道生活过的人们的死活,苟延残喘。

「……」扫了蹲在巽风身旁探看伤势的震雷和倚柱而坐、气力尽失,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撑着的内掌柜一眼,辟邪赶在他

冲出去之前将他回推至正因胎动而难过的人身边,扬起翅,如星子般急速冲出结界外,消失在华灯渐熄的夜色中。

神只就算再怎么恶劣,最终还是扞卫人间的,这是他们的使命。

看出辟邪临行一瞥里的最后一丝信任,正替自己疗伤的巽风感到莫名悲哀。

百姓膜拜他们,对他们怀有无限期望与希冀,不是因为神只们的慈悲与宽宏吗?为什么这些令人向往的优点却只是人间

对他们的一种期待,一种太过完美的幻想?

——连神只彼此间都无法互信,还有什么值得黎民苍生去渴盼?

「我帮你倒杯水好吗?」明白辟邪意思的颛孙乐天心底着急着,却明白知道就算自己真跟去也只会是累赘,索性压下满

腹忧虑,专心照顾起脸白如纸的人。

「好……谢谢你……」不断安抚着腹中孩子,内掌柜硬朝他挤出勉强笑容,「他们没问题的……螭吻说辟邪很强……你

要对他们有、有信心……」该杀千刀的男人啊,当她身边乱成一团时,为什么还不回来?她很认真记得他的每一字一句

呢,怎么还不回她身边呢?

他知不知道,她已经开始思念着他了……

(四十六)

「璜……」浑身布满晦暗血渍,伤痕累累的掌柜才解开结界踏入大门,连再见爱妻重逢的喜悦之情都还没酝酿完全,就

先被面前那一幕吓得肝胆俱裂。

「震雷!你敢动她我就撕了你——」他暴吼,眼底是掩不住的惊恐。

颛孙乐天才回过神,就看见原先在另一边照料巽风的震雷朝俨然无法动弹的女人甩出无数柄短匕后,杀气腾腾的提剑朝

她劈去。

「震雷!你别犯神规!我们不可以伤害凡人!别干涉她的命数——」

震愕的巽风与螭吻几乎同时出手,但两人速度明显慢半拍,只得瞠目看着那把雕刻精美细纹,曲线流畅的靛色弯刀刺入

殷红成一片的胸膛里。

心口很痛。暴睁着美眸,嘴角微微颤抖,内掌柜的泪一颗颗滚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晶莹。

她真的天真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会一直在一起的……

巽风怔着,眼中只看得见那把狠狠没入某人躯体的刀与上头的斑斑血迹,连螭吻如何在瞬间夺去震雷双臂都没发现,眼

前晕开一片腥红浓稠的血帐,放眼望去只剩下惊人的嫣红。

为什么……要这样?

颛孙乐天眨眨眼,低头望着插入自己胸口的刀刃,没有惊讶愤懑,反而朝泪流满面的人款款微笑。

「你没事,真好。」

总追在师父与师兄后头跑,处处麻烦人家的他终于有能力保护住自己重要的人了,这算是种进步吧?

本来以为自己的希望只是小小一丁点,可是在碰见所谓的神啊魔啊之后,好像又变得非常遥远哦?

不过至少他喜欢的人都还好好活着呢,可以感受这片大地的生气与浩瀚穹苍的辽阔——他没有很贪婪吧?

可是,他可以再多要一点点吗?多一点笑容就会更完美,人间会更可爱,师兄也会更愿意接纳这吧?

好像,这又不只一点点了……

半闭上眼,他希望能放空去想,身子同时顿失重心地往旁倾。

「你给我撑着,撑到辟邪回来!」接过他颓然倒下的身子,螭吻赶忙在手中凝聚仙气替他护住心脉,脸上是罕见的慌乱

,「你听见没有,撑到那家伙回来!」辟邪是为了替他的妻寻药才将最重要的人托给他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辜负

辟邪?等那家伙回来,要是又看见无法跳脱的命运所导致的结果,一定会很难过的……

每一世,他看着辟邪守在最爱的人身边,小心翼翼呵护着那份想爱却不敢爱的心情;每一世,他也几乎看着辟邪抱着最

爱的人的尸首回来,眼中是无限自责懊悔与伤心。

——明明爱的浓郁真挚、爱的令人无法喘息,为什么无法得其所爱?

「掌柜大哥……你总是好凶……」颛孙乐天露出无奈的神情,嘴角却微微上弯,「不过你和师父一样吧,都是面恶心善

……」

「你闭嘴。别浪费自己力气。」将他揽抱于胸前的螭吻态度凶恶的低吼一句,手却不只发颤。

其实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消磨心底的愧疚与罪恶感,颛孙乐天被神只所锻造的神兵所伤,仅仅是凡人之躯

的人怎么可能承受的住此等伤害?不管他有多不愿或多不甘,也不得不面对事实,他救不回颛孙乐天,就连现在的动作

也只是拖延颛孙乐天的死期,增加他的痛苦。

跪在他俩身旁,璜只能抓着颛孙乐天的手不止低泣,眼底是浓浓的哀伤与歉疚,「不用救我的,你根本不必为了我付出

这么多,不值得、不值得……」她很清楚震雷的刀向着谁,也晓得自己欠了神界一头龙子、一个交代,但她不愿欠颛孙

乐天一条命呀!颛孙乐天的命不该赔在她身上,这样对辟邪来说太过残忍。

无论付出多少,永远得不到回应;无论自人间寻回多少趟,永远在眼前灰飞烟灭。

「内掌柜……可不可以不要哭呢?」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成功抬起手拭去她脸上泪珠,颛孙乐天面有难色地扁嘴,「你一

哭,等等掌柜又要责备我了……」

「他不会、不会,」璜一个劲摇头,笑着,却泪如雨下,「你这孩子,不希望我哭,又为什么要让我难过……」心底对

辟邪与颛孙乐天的抱歉在见到螭吻摇首后榛至顶点,她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用一双盈满悲伤的眼望着颛孙乐天。

「抱歉哪,是我太笨了……」他略带歉意地赧笑,看在两人眼中却是最深沉的痛。像是没发觉他们的悚栗,颛孙乐天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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