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有害——困倚危楼
困倚危楼  发于:2011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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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可担心的,我想以周神医的为人……应该不会害她。”

叶静鸿怔一下,苦笑道:“我从前也不相信,那人会是坏人。”

“叶大侠,你跟周神医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叶静鸿摆了摆手,闭目不言。

能有什么仇呢?

不过是在成亲前夕,他的好兄弟拐走了他的未婚妻而已。若那两人是真心相爱的,他并不介意成全他们,但事实上,周

思棋根本只是在玩弄人心而已。甚至,就连他的身份也是假的——并非什么文弱书生,而是修罗谷中的高手!

他骗了他一次又一次,叫他如何信他?

叶静鸿想起那个人来,心中乱成一片,胡乱安慰了白旭几句之后,便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仍旧睡不着。

他没有办法,只好独个儿坐在桌边喝茶,回想起那一日,若没有发现自己中毒的事情,他原是该跟周思棋一块喝茶的。

他曾动过归隐山林的念头。

他曾悄悄凝视过那人的如画容颜。

他只差一点就深陷下去。

即使明知那个人不可信任,但却清楚知道,他的一番情意是绝无虚假的。

想到动情处,叶静鸿不禁迷惘起来,不知自己为何总是无法接受周思棋。是因为两人同为男子?是因为正邪不两立?还

是因为……他根本不爱他?

正出神间,忽听得一阵脚步声。

白旭急急忙忙的闯进门来,叫道:“叶大侠!”

叶静鸿对他的冒失见怪不怪,只是问:“又出什么事了?”

“我刚接到家里的飞鸽传书,我爹娘知道妹子失踪的消息后……”

“怎么?令尊令堂可是忧心过度?”

白旭摇摇头,面上的表情相当古怪,道:“他们……他们说我家妹子一直好好的呆在家里,从来没有出过门!”

啪。

叶静鸿心里空了一下,似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的杯子已被他捏破了,碎片割伤他的手指

,正缓缓渗出血来。

他瞧着那抹红色怔怔发呆。

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艳丽的颜色。

是了,就是在刚才的梦境中,漫天的血色蔓延开来,将周思棋的笑容……也完全染红了。

第十九章

叶静鸿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镇定住自己的心神,沉声道:“这么看来,前几日住在此处的那个白

姑娘……是假的。”

一边说,一边整理桌上的茶杯碎片,表情平静无波。

只是一双手却抖个不住,怎么也停不下来。

白旭并未发现他的异常,仅是懊恼的咬了咬牙,道:“都是我不好,连自己的妹子也认不出来,竟给她混进了武林盟。

顿了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叫道:“糟糕,她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暗地里不知打听到了多少事情、害了多少人。”

叶静鸿心里又是一跳,缓缓点头:“不错。”

那位白姑娘是假的,而且在他中毒之后,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到了这个地步,不用猜也知道,真正下毒的人该是她才对

可笑自己只顾着正邪之分,根本不相信周思棋的辩解。

难怪那人面对他的质疑时,会露出那样惊讶的神气。

光是想起周思棋当时错愕又苍白的眼神,叶静鸿就觉心底模模糊糊的钝痛起来。

而一旁的白旭见了他这样子,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小心翼翼的说:“叶大侠,那女子既然是奸细,失踪一事自然也无从

说起了。看来,是咱们冤枉了周神医。”

“不是咱们,”叶静鸿在淡淡的月色中摇了摇头,似乎笑了一下,但脸上仍是那平静的表情,声音更是冰冷得令人心寒

,“……是我。”

他太了解周思棋的性情了。

那人飞扬跳脱、潇洒不羁,随便旁人怎样误会,都不会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从来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可他却偏偏是最不能信他的人。

当然也有过全心信赖的时候,他当周思棋是最好的兄弟,连未婚妻也愿意拱手相让。可结果呢?那人却当了始乱终弃的

负心汉,甚至还回过头来找他,说出了那番逆德背伦的话语——他喜欢他……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叶静鸿也记得周思棋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时,微微发亮的眼睛。

幽深如水。

却又泛着藏也藏不住的柔情。

叫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溺下去。

所以他从前割发断义,整整三年不曾踏入扬州。

所以他如今随随便便就定了周思棋的罪,再次将人赶离身边。

只因为……

他的心,已乱。

叶静鸿想到此处,不禁低低笑了起来。

白旭吓了一跳,忙问:“叶大侠,你还好吧?”

叶静鸿朝他望了望,反问:“白旭,你若喜欢上一个人,会如何待她?”

白旭面上发烫,料不到他会突然问这种事,结结巴巴的答:“当然是好好保护她,绝不让她被人欺负。”

“好!”叶静鸿赞了一声,又笑。

那笑声听在白旭耳里,却只觉得凄凉。

隔了许久,叶静鸿才慢慢用手遮住半边脸颊,疲倦到极点般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却总是被我亲手

所伤。”

他想起架在那人颈子上的秋水剑。

想起被自己一点点撕碎的地图。

想起周思棋眼里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

终于……觉得痛了。

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疼得喘不过气来,每多想那个人一遍,这种痛楚就加深一层,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持

续不断的想下去。

白旭不懂他为何沉默,讷讷的搭不上话,但静坐片刻后,到底忍耐不住,问:“叶大侠,既然周神医是被冤枉的,那我

们是不是该找他回来?”

“去哪里找?他是再不会回扬州的。”

“啊,那样东西一直没有还给他,这可如何是好?”

叶静鸿奇怪的望他一眼,问:“什么东西?”

白旭摆手乱摇,又结巴起来:“没、没什么要紧的。”

“白旭?”

“呃,”白旭素来最敬重叶静鸿,这会儿被他追问,实在隐瞒不过,只好老老实实的交待道,“真的没什么,只是当初

逃出破庙的密道时,我见周神医的药箱扔在地上,就顺便带了出来。”

见叶静鸿一直瞧着自己,又连忙解释一句:“我早就想还给他的,但一路上老是吵架,就、就懒得还了。”

叶静鸿见他神态古怪,一下子明白过来,道:“白旭,难道你……?”

“没有!没有!”白旭面红过耳,立刻大叫大嚷,也不知在否定些什么,“我看那只药箱,还是由叶大侠你来保管吧。

边说边转过身,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去。

他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多时就抱着只药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往桌上一扔,仿佛那东西有毒似的,再不敢多看一

眼。

叶静鸿视线一扫,确实觉得这药箱有些眼熟。仔细回想起来,才记起那天在密室中,周思棋把某个架子上的瓷瓶全都塞

进了这药箱里。

那些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为何周思棋不肯让他知道?

他心念既动,便忍不住开了药箱,取出一只瓷瓶来细细察看。瓶身并无特异之处,只瓶底刻了几个小字:八月初七。

这是什么意思?

叶静鸿愈发不解,干脆将瓷瓶的盖子拔了,往手上一倒——碧绿的药丸滴溜溜的滚了出来。

他一见这颜色,表情就变了变,脱口吐出两个字:“忘忧!”

“忘忧?”白旭也听过这个名字,道,“传说中能令人忘记前尘往事的药?周神医果然厉害,连这种药都能配制。”

叶静鸿没有出声,英俊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惨白,一个瓶子一个瓶子的开过去。结果,每个瓶子里装的都是同样的

药丸。

白旭越看越是惊奇,喃喃道:“周神医也真古怪,干嘛把这么多忘忧放在药箱里?若哪个人吃下去,连上辈子的事情也

能忘干净啦。”

他原是无心之语,叶静鸿听后,却仿佛受了重击,唇上血色尽失。他是极了解周思棋的,这时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却

又不敢确定,便一一去看些瓷瓶的瓶底。

果然每只瓶底都刻着字。

四月初三。

六月十八。

九月十五。

翻到某只瓶子的时候,底上赫然刻着一行字:七月初七,故地重游,思君甚切。

叶静鸿身形一晃,差点倒在地上。他牢牢握紧手中的瓷瓶,觉得掌心一片冰凉,那种寒意,似乎能一直透到心底去。

几乎每隔一个月,便有一瓶忘忧被配制出来。

吃下忘忧,顷刻前尘尽忘。

这是相思到了极致,唯一能够逃离痛苦的方法。但周思棋制了这么多瓶药,却一枚也不曾服下。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舍不得。

情愿忍受相思之苦,也舍不得……忘记刻在心上的人。

那瓶底的字实在太细小,叶静鸿看着看着,渐渐觉得视线也模糊了。

第二十章

夜凉如水。

四周树影幢幢,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声响,看似平静无波,实则不知暗藏了多少危机。

白旭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问:“叶大侠,你当真要一个人潜入无双城吗?听说无双城最擅长的就是机关暗器

,而且他们又探听到了我们救人的计划,你这么一去……肯定有许多陷阱在等着……”

“放心,我不会出事的。”叶静鸿平日总是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这时倒难得和颜悦色起来,道,“解决了这桩事情之

后,我还要去找一个人。虽然那人不会再等着我了,我却总是要去见他的。”

白旭明白他的意思,垂下眼道:“嗯,周神医也不知去了哪里?那日离开之后,竟完全没有他的消息了。”

叶静鸿眼皮跳了跳,每次提到周思棋,都会觉得心神不宁。

但想到那人武功不弱,使毒的功夫更是高明,应当没有危险才是,便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周思棋亲手绘制的地图。

更曾被他当着他的面撕毁。

后来虽然费了许多心思粘合起来,但上头那些弯弯曲曲的裂痕,已是无法消除了。

一张碎纸犹有修复的可能,但一个人的心呢?

若是碎了,又要如何拼凑起来?

叶静鸿轻轻叹一口气,最后看一眼纸上复杂的路线,然后小心的收回怀里,施展轻功跃上枝头,一路朝无双城掠去。

无双城内灯火通明。

许多侍女捧着杯盏来来去去,更有隐约的乐声断续传来,似乎是夜宴未散的样子。

叶静鸿的轻功不算顶尖,但要瞒过城内侍卫的耳目倒也容易,轻松闯进城内之后,找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暗中盘算

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来无双城之前,也曾打听过不少消息,知道城内如今住着一位贵客,若是能制住那个人,自然可以平添几分胜算。但

是真正进来一看,却发现四周戒备森严,行动起来困难重重。或者仍像当初计划的那样,先纵火再救人?

正犹豫间,恰好有两个环佩叮当的女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边走边低声耳语。

“妹妹,你上次抓来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还被关在地牢里吗?”

“唉,别提了。王爷也不知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俊俏郎君,竟白白送给了赵城主糟蹋。”

“嘻嘻,咱们王爷被赵城主迷住了,当然对他言听计从。只可惜了你抓来的那个人……”

“嗯,听说他受了许多酷刑折磨,脚上的骨头全断了,只一双手还是好的。”

“也不知他到底生得什么模样,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好姐姐,这不正要带你去看吗?”

那两个女子越走越快,声音也渐渐远了。

叶静鸿听得地牢两字,心中已是一紧,又听说有人受了折磨,更是焦急不已。他此行本就是来救人的,当下打定主意,

悄悄跟在了那两个女子的后面。

他瞧出那两人都是身怀武艺的,所以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的缀在后面。也亏得无双城今日设宴,大部分人都在前头忙

活,一路上并未出什么状况。

七拐八弯的行了许久之后,那两个女子才在一座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停了下来,伸手轻叩院中的假山。

“笃、笃、笃。”

极有规律的三声过后,那看似不起眼的假山慢慢往旁边挪动,竟然现出了一扇石门。

叶静鸿虽然看过地图,却也绝对料不到地牢竟在这种地方,连忙记下了那两人开门的手法,静静的躲在暗处。等了约莫

半个时辰,才见那石门重新打开,先前的两个女子说说笑笑的转了出来。

叶静鸿待她们离开之后,才大步走到假山前,依法敲了三下,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走道。

周围灯火黯淡,越往里走,湿气就越重。

叶静鸿走一阵停一阵,隐隐听到“啪啪”的声响从走道尽头传来。

那是鞭子抽打在某个人身上的声音。

但是却没有任何痛苦的呻吟声。

是受刑之人硬撑着没有开口,还是……已经支持不住晕过去了?

叶静鸿握了握拳头,不由得加快脚步,走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开阔起来,晃动的火光下,依稀可见一个人负手而立

,正挥舞着手中长鞭,另一个人则被绑在架子上,散落的长发遮住了脸孔,生死不知。

他只看一眼,就认出那挥鞭子的人是无双城的城主赵闻,不禁大吃一惊。

前头的宴席正热闹,怎么姓赵的却在这阴森的地牢里?

叶静鸿见识过赵闻的武功,知道两人的功夫该在伯仲之间,这个时候跟他对上,恐怕不太妥当,正迟疑着要不要救人,

却见赵闻停了鞭子,开口问道:“你还是不肯替我配药?”

那被绑的人仍旧低着头,双腿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声音里却带着笑意:“不是我不肯,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何况城主

你心高气傲,若我师兄因为药物的关系喜欢上你,你当真会开心?”

“我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怎么会出此下策?”赵闻捏紧拳头,嗓音冷若冰霜,“我并不是要他喜欢上我,只是要他忘了

阿宁那个贱人。”

“哈哈哈!”被绑的人大笑起来,缓缓抬头,面上虽然沾染了血污,一双眼睛却是神采飞扬的,“要一个人忘记心中所

爱,当真是天下间最难的事。”

叶静鸿光是听见那个声音,身体已是僵在了原地,不断地对自己说:不是他!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但当他瞧清那熟悉的面容后,还是觉得耳边嗡的响了一下,心底仿佛炸裂开来。

即便是最可怕的梦境,也及不上此刻的真实。

真的。

他想象过许多遍,与那个人重逢的场景。

却万万料不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这样的周思棋。

第二十一章

“听说他受了许多酷刑折磨……”

“脚上的骨头全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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