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有害——困倚危楼
困倚危楼  发于:2011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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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兄也未必肯见你。”

“闭嘴!”

周思棋句句话都说中赵闻的心事,焉能不气得他大动肝火?但见他长剑一挽,陡然间幻出万重剑影,直直朝周思棋刺过

去。

饶是周思棋身手灵活,这一回也避无可避,肩膀上中了一剑,霎时间鲜血直流。他面孔微微扭一下,却硬生生压下痛呼

,代之以哈哈大笑。

然而这笑容很快就僵住了,惊愕的睁大眼睛,道:“大哥,你怎么还不走?”

叶静鸿从佛像背后一跃而出,想也不想的跟赵闻交上了手,并不应话。但他毕竟重伤未愈,只过得数招,就已险象环生

周思棋连忙强撑着迈前一步,挺剑相助。

两人联手,方与赵闻斗了个不相上下。

赵闻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冷笑道:“好呀,你刚才同我装疯卖傻,原来是为了这块大木头。哼,我先杀了你的心上

人,瞧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话间,唰唰唰三剑连出,剑剑刺向叶静鸿的要害。

周思棋吓得不轻,连忙挥剑阻挡,结果自身空门大开,正中了赵闻的诱敌之计。

赵闻剑招不变,左手却反掌击出,正中周思棋的胸口。

周思棋身形晃了晃,几乎跌倒在地,幸而叶静鸿及时扶住了他。但如此一来,两人再也招架不住赵闻的凌厉攻势,只能

狼狈躲避。

期间,周思棋身上又中了几剑,虽强忍着没有呼痛,脚步却渐渐凌乱,最后终于支持不住,一下软倒在了地上。

赵闻微微冷笑,趁机挥剑斩落。

但叶静鸿的动作更快一些,不管不顾的抱住周思棋,顺势往地上滚去。

他们这一下滚出老远,两个人身上都沾满了尘土,但因力气用竭的关系,再没有办法站起身来。而且后路被大火阻断,

前方又有赵闻步步逼近,就算想逃也无法脱身。

到了这个地步,周思棋却一点也不害怕,喘了喘气,问:“大哥,你为什么不走?”

他猜想叶静鸿定会答些江湖大义之类的无聊话语,但若不问上一问,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不料叶静鸿静了一会儿,抬起

眼来瞧住他,轻轻的说:“便陪着你死了也好,省得我再受那些苦楚。”

什么苦楚?

他也同他一样,时刻受着相思的折磨吗?

周思棋心头一跳,半边脸颊麻麻的发起烫来,身上忽冷忽热的,很想问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一低头,就望进了

叶静鸿的眼里,那黑眸深不见底,如水的目光似能融化铁石。他立刻晓得什么也不必多问了,只道:“大哥,我的右手

不能动了,你……你……”

他心中激荡,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整。

幸而叶静鸿知他心意,挣扎着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顿时将所有爱恨情仇都置之度外,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转眼便成了地老天荒。

赵闻负着手步步走近,眼见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一处,心中甚是气恼,冷然道:“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的

,两位真是好兴致!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们吧。”

说着,慢慢提起剑来。

周思棋根本不去理他,柔声道:“大哥,我想听的那句话,你一辈子都不会说了。但咱们就这样死在一块,却也好得很

。”

叶静鸿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神似爱似恨,紧紧握牢他的手。

千言万语,何必定要说出口来?

赵闻瞧得心头起火,眯了眯眼睛,下手毫不留情,挥剑直刺周思棋的胸口。

下一瞬,却听“叮”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石子,恰恰撞在剑上,将剑尖荡了开去。

第九章

周思棋识得这发暗器的手法,脸色一变,喜道:“师兄!”

赵闻先前已被骗过一次,但听他这样叫唤,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滚滚烟尘中,庙门外果真站着一道人影。

那身影模模糊糊的,待走得近了,才看清是个年轻男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手中把玩着一管玉笛,双腕皓白如雪

,衬着那翠绿的袖子,自有一种动人之处。

“原来是你。”赵闻瞧见他的面容后,眼底现出失望之色,哼道,“你家主子呢?”

“我家少爷的脚程快得很,这会儿早已赶在前头了。他知道赵城主在这儿,所以特命我过来问安。”说着,果然拱手为

礼,面上微露笑容,态度十分文雅。

“他胆子倒不小,竟敢处处躲着我!”赵闻怒极反笑,随手就是一剑,疾刺那青年的周身大穴。

那青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手中更无兵刃,但仅是抬起笛子来一挡,就轻而易举的化去了赵闻的

攻势。

赵闻眉头微蹙,一把剑舞得飞快,重重光影几乎将两人包裹起来。

可那青年始终只靠着一管笛子与他缠斗,指南打北、指东打西,每次都刺向出其不意的方位,却偏偏能够挡住赵闻的剑

招。

赵闻出手狠辣,但激斗了数十招后,非但没能伤到那青年,甚至连逼他后退半步也是不能。他心下诧异,不禁赞道:“

你的功夫倒是越练越好了。”

闻言,青年垂了垂眸子,竟有几分腼腆的意思,道:“我家少爷武功盖世,我只得他点拨一、二,就已受用不尽了。”

赵闻听他提及心上之人,方才猛地醒悟过来,怒道:“啧,我在这里跟你瞎缠什么劲?”

话音未落,已然扬起袖子,一阵风似的掠出门去。

但他人虽到了庙门之外,手中长剑却倒转过来,提劲往后掷去,直直飞向倒在地上的周思棋。原来他尽管一心追赶某人

,却还不肯饶过周思棋的性命。

幸而那青年眼疾手快,立刻纵跃上前,使巧劲折断了剑尖,然后轻飘飘的落回地上,朝周思棋施了一礼,道:“二公子

。”

周思棋受了这一场虚惊,双腿早已软了,唇边却仍旧含笑:“阿宁,你怎么会跑来这种鬼地方?若非你恰好出现,我可

真要一命呜呼了。”

名唤阿宁的青年笑了笑,将笛子插回腰间,伸手扶起周思棋,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我是因为一直跟在赵城主后面

,所以才赶得及救人。”

“啊,是我师兄派你跟踪赵闻的吗?他自己不出修罗谷,却叫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以身犯险,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阿宁怔了怔,奇道:“二公子怎么知道我家少爷没有离谷?”

“我师兄若在附近,怎么舍得让你跟赵闻拼命?你刚才那番话骗骗赵美人也就罢了,却骗不倒我。”

阿宁点点头,道:“我的功夫实在差得很,少爷确实不会让我献丑。”

周思棋听他句句话不离少爷,心中甚是好笑,但因一直记挂着叶静鸿,便没有再同他叙旧,急急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那

个人。

叶静鸿许久没有说过话了,这时紧皱着眉头,脸上一副茫然的神气,怎么也不肯握住周思棋伸出来的手。

两人的视线一经相触,他就将头一偏,避了开去。

周思棋见了他这模样,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唯有在生死关头,叶静鸿才肯流露真情,如今危难已解,他定然又受伦理道德的束缚,视他这邪魔歪道如同蛇蝎了。

嘿,他即便当真对他有情,也不过那么一星半点,远远及不上所谓的江湖正义。

可惜他竟信以为真。

可笑他又自作多情。

周思棋心下明了,却宁愿自己糊涂一些。他低头望了望手掌,胸口空落落的,满心欢喜顿化乌有。但不得不逼着自己笑

出来,道:“这火烧得好大,我们快些逃出去吧。大哥……叶大侠兴许又受了伤,我先替你把把脉。”

叶静鸿望一眼他满身的血痕,淡然道:“顾好你自己就成了。”

话落,并不理会周思棋僵在半空的手,转头,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大步往前。

周思棋知道勉强不了他,只好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取出金创药来治伤,阿宁当然也动手帮忙。

叶静鸿默默在旁站着,不时朝阿宁瞧上几眼。

周思棋便道:“这是从修罗谷出来的人,叶大侠恐怕不愿结交。”

“大丈夫恩怨分明,这位小兄弟救了我的性命,叶某感激不尽。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小兄弟?”周思棋听得笑起来,“他的年纪可不小了。”

一面去拉阿宁的手,道:“你自己说说,你究竟姓什么?”

阿宁抿唇一笑,答:“少爷姓什么,我自然也就姓什么。”

“没出息。”周思棋瞪了阿宁一眼,摇头叹气,“你的功夫都练得那么好了,怎么还是整日绕着我师兄打转?”

“二公子真爱说笑。”阿宁低了低头,微笑道,“我不过是少爷的贴身小厮,专门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哪里懂什么武功

?”

他们两人说说笑笑,倒似完全忘了叶静鸿的存在。

只是周思棋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忍不住旁边瞧上一眼,再飞快地收回目光。

而叶静鸿亦是心不在焉,想见不能见,想忘不能忘。

正在备受煎熬之际,忽见一人从树林子里冲了出来,手中挥舞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中气十足的叫道:“叶大侠,我来

救你了!”

他身上的白衣早被染黑,满头满脸的尘土,一张脸脏得不成样子,显然不久前才从火场里逃出来。见到众人之后,挥剑

的手更是顿在了那里,怔怔的问:“奇怪,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

周思棋认出他是那个倒霉的白旭,顾不得身上有伤,仰了头哈哈大笑。

就连素来正经的叶静鸿也是忍俊不禁。

白旭后来听了解释,才知自己错过了勇斗恶贼的机会,心中甚是懊恼,气鼓鼓的不再搭理人。

阿宁料想赵闻虽然受骗,但很快就会折返回来,因此提议大伙儿赶紧上路。众人当然都无异议,只周思棋走得略慢一些

,时时回头望向那被烈火焚烧的破庙。

等到转过一个山坳,只瞧得见点点火光时,他竟突然停住了脚步,直勾勾的朝那个方向凝望。

白旭觉得奇怪,忍不住跑回去问他:“周神医,你在看什么?”

周思棋呆呆的不说话。

白旭抬眼望去,只见他眸中光芒流转,面上的神情相当奇特,仿佛……痛失了心爱之物。

“周神医?”白旭不由得又问一遍,“你怎么了?”

周思棋摆摆手,慢慢转回头来。

跳动的火光下,他眼中似蕴着薄薄雾气,但只一转眼,又恢复成了平常轻佻的态度,眉目间春色无边,笑嘻嘻的说:“

没什么,我被烟尘迷了眼睛,正等着叶大侠替我吹一吹。”

第十章

他只要说出口来,就再没有一句正经的话。

白旭气得跺了跺脚,懊悔自己浪费力气关心他,转身又跑回了叶静鸿身边。

周思棋微微一笑,收敛心中情绪,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一行人伤的伤病的病,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在天黑前赶到县城,寻了家客栈投宿。

他们银钱带得充足,自然每人各要了一间房,但到了夜里,阿宁竟抱着被子敲开周思棋的房门,说是要同他一起睡。

“睡一张床?”饶是周思棋风流不羁,这时也心跳了一下,咳嗽道,“阿宁,你知道我名声不好,男女通吃,为什么…

…?”

呃,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阿宁笑盈盈的进门铺床,道:“二公子内力深厚,白日里可以把寒毒强压下去,但晚上若没人陪着,怎么撑得过去?”

周思棋呆了呆。“你、你也知道这事?”

“二公子当初为了给叶大侠治伤,潜入寒潭去寻炎冰果的事,修罗谷里早已传开了。”

周思棋苦笑一下,道:“正是为了这枚果子,大哥才会识破我的身份。”

“他只知正邪势不两立,却不知你为他吃了多少苦头,一旦寒气入体,就要一辈子受此折磨了。”

周思棋怔怔坐了一会儿,笑说:“我可是神医来着,什么病治不好?只是调理起来麻烦些,要拖上几年罢了。何况夜夜

有美人相伴,不知多么快活。”

边说边摇了摇手,脱掉鞋袜躺上床去,显然不愿多提此事。

阿宁识趣得很,当即闭口不言,同样在他身旁躺下了。只是并不急着入睡,反而取出腰间那管玉笛,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周思棋知道这笛子的来历,不禁笑道:“我师兄也真是狠心,怎么只派你一个人出门?嗯,他为什么要你跟踪赵美人?

阿宁想了想,道:“少爷快成亲了。”

“啊,他怕赵美人从中破坏,所以才派你来的。”顿了顿,又道,“不对,我师兄若离了你,真是一天也活不成的,哪

里会随便打发你出来?定是你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对不对?”

阿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目光从笛子上掠过去,望向窗外的月色,悠悠的说:“那日天降大雪,少爷在院子里舞剑,雪

花一片片落到剑尖上,真是好看。后来少爷兴致大好,新创了一套剑法,叫我陪他过招。”

“然后呢?你练剑的时候不专心,所以惹恼了他?”

阿宁点点头,道:“我那天魂不守舍,少爷一剑挥来,我就抬手去挡,结果……竟把少爷的剑震飞了出去……”

“什么?”周思棋吃了一惊,叫道,“你的功夫……难道比我师兄更高明了?”

“我的武功都是跟少爷学的,怎么可能胜过他?”阿宁眨了眨眼睛,茫然的说,“可少爷偏偏大发雷霆,将我赶了出来

。”

说着,转头看向周思棋。“二公子,你说少爷什么时候才会消气?”

周思棋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他师兄练武成痴,堪称修罗谷内第一高手,那股子骄傲劲真是无人能及,所以连赵闻这般的美人也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不知他要生气到几时了。

阿宁见周思棋不答,便也没有追问下去,仅是温和一笑,柔声说:“不论如何,我总是跟着少爷的。”

话落,小心翼翼的收好笛子,阖眼睡了过去。

周思棋有阿宁在旁陪着,夜里倒是睡得安稳许多,只是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

缠绵悱恻,哀婉动人。

不知在这清冷的月光下,凄凄楚楚的重复过多少回。

但第二天清晨起来一看,却已经不见了阿宁的踪影。

周思棋知道阿宁最听师兄的话,想必是照着他的吩咐去跟踪赵闻了,倒也并不担心。只是少了个知心人陪伴,难免有些

落寞,在房里来回走了几遍后,伸手推开了窗子。

抬眼望去,却是呆了一呆。

原来叶静鸿就站在窗外的一棵大树下,也正朝着他这边望来。

两个人视线相对,一时都有些痴了。

隔了许久,叶静鸿才猛地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身就走。

不料他这么一转身,却是直直往树上撞去。

“砰!”

这一下撞击声响亮得很,恐怕整个客栈的人都能被吵醒了。

周思棋心中好笑,急忙开了门追出去,道:“大哥。”

“嗯,”叶静鸿不情不愿的转回头来,脸上表情好不尴尬,“你起得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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