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影重重(第三部 镜中妖 出书版) BY 康楚【有前部连接】
  发于:2011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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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了捏猫仔的下巴,解释说:“要是我和你一样年纪,就会一样没有烦恼了。”

谁知,一接触到猫仔的皮肤,她的心思就被他立竿见影地读了出来。

“我能感觉陈实就在我身边,我想要他回来。”

猛地收回手,易向心尴尬地後退了一步。

没人干扰,猫仔又开始玩起他的弹珠。

易向心感到一阵晕眩,抉著墙壁站了好一会,才慢步走出了厨房。

客厅的红色沙发鲜艳如新,那是陈实为了结婚特意购买的。除了沙发,他还买了大红的窗帘,红色的地毯,红色的挂面,连拖鞋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易向心曾经取笑他太俗气。不过他并不介意,反而笑笑地说:婚姻就是要俗气才会长久,因为它最终会变成柴米油盐,而柴米油盐原本就是世上最俗气的事。

陈实就是这样,人如其名,诚实且实在。刚开始的时候会觉得他木讷无趣,但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才是最值得托付的人。

易向心很高兴自己能发掘到他最宝贵的一面。只可惜……

灵魂回归身体的最大坏处,就是想哭的时候,总是会有泪水跟著掉下来。易向心不得不用手背一擦再擦,才能止住它的泛滥。

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悲伤上,她开始动手拆去那艳红的沙发套,还有那些代表幸福甜蜜的小东西,最後是窗帘。

虽然无法遗忘过去,但她至少可以试著把过去收起来。

窗帘是落地式的,很厚、很长,用来固定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挂勾。为了把它们全都取下来,易向心不得不踩在椅子上。

从左拆到右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她懒得从椅子上下来,便踮起脚,伸长手去取另一边。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跌向一旁。

虽然椅子离地面不远,可旁边还摆著张玻璃茶几,要是摔在上面,难保不被碎玻璃扎出几个窟窿。而此刻的易向心却无法止住下跌的趋势,只能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

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等到预期的碰撞和疼痛。有一股力量托住了她,让她飘浮在半空中,身体轻轻的,就像正在经历一场太空漫游。

终於,在离地还有几公分的时候,邦股力量消失了,易向心摔到了地上。

坐在地板上,她四下张望,想搞清楚到底是什麽东西救了她,让她不至於头破血流。可除了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猫仔之外,房间里什麽人也没有。

“陈实,是你吗?”易向心忍不住这麽联想。

可是,空空的房间里,无人回应她的呼映。

当萧慎言大包小包地把买来的东西扛回易向心家的时候,那里已经与他离开时大不相同了。沙发套没了,地毯也被卷到了墙边,窗帘更是被扯下来大半,无力地垂在窗上,整个家里就像被人打劫过一般,凌乱不堪。

“向心!”发现易向心蜷缩在墙边,萧慎言连忙跑了过去,“出什麽事了?”

被摇晃了几下,易向心终於注意到了萧慎言,立刻如梦初醒般说道:“你回来啦!”

萧慎言点点头,表情疑惑。

“我去做饭。”易向心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去厨房为午餐忙碌起来萧慎言跟在她後面,有些紧张地注视著她的一举一动。

“我没事,只是取窗帘的时候摔倒了。”

“摔伤了吗?”

“没有。”易向心低著头,将菜板剁得咚咚作响。

虽然觉得怪异,但见她并没什麽损伤,萧慎言也只能说一句“你没事就好。”

易向心的手脚非常麻利,没多久一桌子美味佳肴就做好了。

好久没有吃到可口的家常菜,萧慎言和猫仔都显得很开心。

突然发现易向心几乎没动筷子,萧慎言使劲吞下嘴里塞得满满的食物,问道:“你怎麽不吃呀?”

“我不太饿,你们吃。”

“哦。”萧慎言还在感觉不好意思,猫仔已经毫不客气地将面前的盘子一扫而空。萧慎言忍不住责怪道:“你小子,吃太多了啦!”

“没关系,锅子里还有排骨在炖,这里的菜不够,就去把那个盛出来。”说著,易向心又夹了一点菜,搁在猫仔的碗里。

“你别惯著他。他吃东西跟鱼一样,不知道饱,有得吃就会一直吃下去。”

“胡说。猫仔只是自闭,又不是笨蛋。”

似乎是对这句话有共鸣,猫仔突然放下了筷子,直直地看著易向心。

易向心笑了笑,说:“别理你舅舅,继续吃。”

猫仔没有动作。

这时,易向心感觉有人在她的右手边擦过,凉凉的,好似一缕微风,不过带着轻微的压迫感。不敢低头去看,她把视线从猫仔身上调到了萧慎言的身上。

“怎麽了?”萧慎言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知不觉,易向心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没事吧?”绕过桌子,萧慎言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紧张地问:“是旧伤在疼吗?”

易向心摇摇头,她想让萧慎言为她证实她的感觉。

“我的右手,有人在抓著我的右手。”

“什麽?”

猛地揪住萧慎言的衣领,易向心瞪大了双眼,略显神经质地说道:一陈实在这里,他在摸我手上的戒指。“

“陈实?”

“啊!”右手传来一阵刺痛,易向心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怎麽了?”

“手……”易向心用力伸展五指,以缓解上面的疼痛。

“我看看!”萧慎言握住仔细一看,发现易向心的手心手背分别出现了一条血痕。那血痕断断续续,线条弯弯的,就像有人在易向心的手上咬了一口。

不过相较成人来说,那牙印又显得太小了一点。

“是陈实……”易向心看著自己的手,浑身抖个不停。

“不可能是陈实,他的魂魄已经被树妖打散了!”萧慎言有些难以相信。

“就算魂魄打散了,不是也能凭藉一缕意识存在下去吗?只要执念够深,就能灵魂不灭。阿莽就是最好的例子!陈实也许和他一样?”

阿莽是易向心在消灭树妖时结识的。他原本是千年前一个部落的勇士,因为一心想解救被树妖迷惑的妻子吉儿,仅凭一缕意识在人间游荡了千年。

“不可能!你别忘了,阿莽当初可是什麽都做不了。如果不是後来附身成功,他到现在还只能在空气中飘来飘去而已。”萧慎言不能认同易向心的推断,“而且,如果他是陈实,他为什麽会伤害你?”

将易向心的手举起来,萧慎言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彻底混乱了的易向心,再也无法分析出任何结论,只能无助地呐喊道:“那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萧慎言也无法给出答案。

就像要一口气把这辈子的眼泪流尽似的,易向心再度抽泣不止。

萧慎言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好任她哭到过瘾,慢慢的,易向心哭累了,居然趴在餐桌上睡了过去。萧慎言只好把她抱去卧室,安置在舒适的床上。

看到她颊边未曾干去的泪痕,萧慎言不禁有些难受。

陈实的事情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也算是陪著易向心,一路走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他还以为易向心的悲伤早就被时间冲淡了。

爱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萧慎言没有体验过。但从易向心的痛苦,他能领会到其中的深刻。

这让他忍不住羡慕,却又害怕去尝试。

再次注意到易向心手上的伤口,萧慎言不禁皱起了屠头。这个伤痕与之前左易向心腿上看到的那些十分相似。

难道真是锁魂戒指的副作用?萧慎言恨不能给自己一拳。再三嘱咐猫仔陪好易向心,他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他得赶紧回去查清锁魂戒指到底有什麽坏影响。

第一次,猫仔听从了舅舅的安排,蹲守在易向心的床边,像一只忠心护主的小狗。

不久,房间里溢满了排骨的番味。那是易向心之前炖在灶上的。

萧慎言离开时忘记把火关上了,它还炖在那里,尽情地沸腾著。猫仔觉得好馋,可是看到躺在床上的易向心,他还是打消了去找排骨吃的念头。

生长在萧家的孩子,对各式的灵异事件自然不会陌生,加上他的体质特殊,从小就容易招惹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以往,他都是处在被动的位置,不到被缠上,就无法察觉对方的存在。

可最近,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够通过四周气流的微小变化,分辨出接近身边的灵体。起初,因为分不清灵体的善恶,每感觉到一个灵体的存在,他都会变得非常紧张。

那段时间正是他独自一人住在收容中心的时候,小小年纪的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与那些看不见摸不著,却拥有独立意志的东西对垒。对於未知事物的恐惧很快便转化成焦躁,草木皆兵的结果,就是被收容中心里的其他人解读成暴力倾向。

怪力乱神的事情本就不是容易有共鸣的话题,更何况猫仔从小就不擅与人沟通,自然无法为自己的异常情绪做出解释。猫仔很期待舅舅能为他保驾护航,可能力不及外甥的萧慎言,根本没有察觉刭他的变化,更加没有察觉到周围四伏的危机。

从收容中心出来的那一天,猫仔就感觉到一股逐渐增强的气场在舅舅身後徘徊。这是猫仔能感觉到灵体以来,见过最为强悍的一只,它也许并不邪恶,但是极富攻击性,猫仔想提醒舅舅远离它,可是并不成功,它跟著他们回了家。

有一瞬间,猫仔察觉到它对家中的铜镜碎片有几分惧意,於是他阻止了舅舅,不让他把钶镜清扫出家门。这一举动好像惹恼了那个灵体,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情的报复,让猫仔差点被自己的舅舅掐死。

现在,那个灵体又缠上了易向心,猫仔不知道要怎麽阻止它,唯一能做的只是好好盯住易向心,以便关键时刻能及时向她示警。还好,集中精神是他最拿手的,无论是姿势还是眼神,他都能保持长时间的静止不动。

舅舅常说这样子太吓人,不准他这麽做,不过易向心倒是从没有被吓到过。

易向心是好人,猫仔喜欢她。因为只有她透过表象,看清了他的本质。

“猫仔只是自闭,又不是笨蛋。”

想到这句话,猫仔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

不知何时,排骨的香味变成了难闻的焦糊。猫仔皱了皱鼻子,犹豫著要不要去厨房看看,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那股不太友好的气场,正在向易向心靠近。

“匡当——”卧室外传来一声异响,好像是什麽东西摔碎在地上。

猫仔握紧了小拳头,提醒自己不可以分心,不一会儿,他就看见有灰白的雾气在床边集结,原本无形无实的东西,如同水雾结霜一样,慢慢显现到肉眼能见的程度。猫仔全身僵直,好像遇险的小猫一样,本能地弓起背脊。

易向心睡得很沉,猫仔推了几下想将她叫醒。可她只是眼皮动了动,然後便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那雾气不断扩散,很快占据了整个房间。猫仔急了,想更用力去推醒易向心,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四肢变得沉重无比,乏力伴随着晕眩袭来,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轻微地摇晃了几下,猫仔倒在了易向心身上。在残存意识的苦苦支撑下,他看见空中的雾气开始慢慢收拢。

很快,灰白颜色的中心便出现了一抹浅淡的黄,而後有数根黑色的细线从里面伸展开来,勾勒出很多相连的长形格,逐渐组合出四块区域,两大两小,就好像……

压在胸口的重量,让易向心有些喘不过气来。

猫仔倒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醒了,可是却无力睁开双眼。身体好像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所有部分都不愿服从大脑的指令。

这是怎麽了?

思考的力量越来越薄弱,全身的知觉都不得不用来感受不断加剧的窒息感。死亡阴影毫不留情地投落在易向心的头顶。

她对自己说,你不能就这麽死了!身旁还有猫仔需要救助。他还是个孩子,生命不该终结在这个时候。

哥!救救我!

求助无门,绝望的易向心只能发出无声的呐喊。因为太用力,皮下的经络都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皮肤上,可惜那力量还是没有大到能支配四肢的地步。

泪水从易向心的眼角浯落,很快浸湿了枕面。

“天!你居然把针头弄断了!”

护士大惊小怪的叫声,让易向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可怎麽办?你……”明显属於菜鸟级的小护士,一边手忙脚乱,一边还不忘抱怨:“那麽多病人,没见过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好的针头,你居然可以弄断它。你力气也太大了吧?”

没心情听她罗嗦,不耐烦的易向行用手指按住了断在皮肤下的针头,然後一点一点硬生生地将它抠了出来。

护士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丢掉针头,易向行神色自若地问:“能给我一点止血棉吗?”

一刻也不敢耽搁,护士小姐迅速将止血棉递给他。

止住手背的流血,易向行冷冷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护士小姐尽责地提醒道:“你的点滴还没有打上……”

“出去!”

不算太高的音调,却包含了不容违背的强硬。护士不敢再做逗留,逃命似的跑出了病房。

终於没有闲杂人等在场,易向行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无人接听。

试过几次之後,易向行的面色逐渐难看到了极点。接著,他便拨打了另一个号码,还好,那个很快便接通了。

“喂……”

萧慎言的声音刚从那头传过来,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在哪里?”

“我、我在家啊!”听出易向行的声音,萧慎言习惯性地紧张起来。

“向心呢?”

“她睡了。”

“叫她起来听电话。”

“好。”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而後就听萧慎言尴尬地说:“她在她家,又不在我家。你可以打个电话回去……”

“你丢下她一个人?”易向行差点把手机捏碎了。

“没有放她一个人,猫仔在那里守着呢!”

“你这个靠不住的家伙!要是向心有什麽事,你就等著瞧吧!”

“出什麽问题了?向心不是……”

萧慎言还没说完,易向行已经无礼地挂断了电话。

随意往身上套了件外套,他冲出了病房,无视护士不准出院的警告,一刻不停地往家中赶去,易向行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唯一能够清晰捕捉的,就是刚刚出现的那股恐惧。那感觉是被扔下了万丈深渊後,马上就要粉身碎骨时才能体会到的绝望与无助。

而让易向行心惊肉跳的最主要原因,是那股恐惧并不属於他自己。

感同身受,是双胞胎之间最常见的联系,易向行几乎可以肯定,那一刹那的天昏地暗是来自妹妹易向心。这次恐惧的强度之大,竟让易向行无意识地弄断了手背的针头,可见它绝对不是普通的错觉那麽简单。

妹妹是不是发生了什麽意外?易向行无法坐等答案。

转眼便到了家里,开门的时候,易向行的手都是颤的。刚踏进房内,他就闻到一股强烈的异常气味,下意识用衣袖捂住鼻子,他连忙往厨房跑去。

厨房里,烧得发黑的瓦斯炉上躺着一堆焦黑的排骨残渣,地板上全是陶制汤锅的碎片,煤气开关还指著“开”的位置,却不见火焰在上面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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