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兼武学医学，先生为何不探……”

　　“够了！”

　　柳寒一句还没完，就被夏憬源吼了回去。明显一惊，柳寒张了张嘴，也没有继续说。倒是白雨枫，被夏憬源一吼险些噎住，慌忙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尴尬的伸手戳了夏憬源一下：

　　“小夏，你怎么了？”

　　“没，没事……”谁也不看，夏憬源扔下碗筷，匆匆朝门外去了。留下一桌人，惊的惊，疑的疑。

　　“你们吃饭吧，我去看看。”小心站起身，秦霜桐无力笑笑。

　　也许他是唯一一个不是第一次见到夏憬源发怒的人。

　　眼看着秦霜桐也跟了出去，白雨枫抿了抿嘴，望着柳寒小心唤道：

　　“柳寒？”

　　柳寒也不吭声，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白雨枫，又重新把目光转回到眼前的汤碗里。

　　“是我不好。”连白雨枫自己也吃惊，他不是个会主动认错的人。神玉之说只是当时自己玩笑好逗，不想柳寒竟当了事。

　　“与你无关。”有意躲开白雨枫那边，柳寒绕过桌也出了屋子。只是走的方向，却是与夏憬源相反。

　　白雨枫看看一桌子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再坐着吃饱，干脆也就追着柳寒一起出去了。

　　夏憬源漫无目的的沿着屋旁的那条溪水往上游走着，往日倒映在溪水中的月光在此时却荡得他心中越发烦躁。

　　他深知这份烦躁的源头，却不想回头。

　　“憬源……”

　　一颤。还来不及忘记，身后就来了。

　　夏憬源没有让自己回头，却已制不住停下的步子。

　　秦霜桐伸手覆上他的肩，声音柔得仿佛被溪水中的月光揉了一般：

　　“这么不愿见我？”

　　明显感觉手心一颤，秦霜桐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却被夏憬源抚开了手。

　　“没有。”

　　“何必骗我。”紧了紧自己被抚开的手，秦霜桐侧身走到溪边，喃喃道：

　　“骗谁都骗不了我，又何必一再如此。”

　　“为什么来找我。”依旧没有转身，夏憬源也问的没有意思感情起伏。但也只有秦霜桐知道，这一句，夏憬源问得不易。

　　“柳寒他……想去神木宫寻忧夜。也并非刻意过来，我也是顺便去看看邱禾……”

　　刚说完，秦霜桐立刻曲起食指抵住嘴唇，暗骂自己找理由竟然偏偏说错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话。

　　“呵……”失笑一声，夏憬源声音竟低哑不少：“原来如此……是去看邱禾的。”

　　“憬源……”望着夏憬源的背影，秦霜桐心中一时百感情绪，早已失了表达。

　　“秦霜桐。”缓缓转过身，夏憬源的脸上却已是满目苍凉：“你从未有一刻不放下邱禾，你念他，想他，却又为何要让我知道？”

　　“我不是……”想要解释，却知道越是解释，便越说错。秦霜桐咬着下唇，半字不提。

　　“我早就不求其他，只求你不再提这两个字，可你却连我这种奢望都不理不顾。”步步走向秦霜桐，夏憬源的眼里，早已空成一片：“秦霜桐，你是忘了我也是个人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侧过头，秦霜桐每每望到夏憬源眼中的空无，就下意识的想要躲。

　　“所以，你就从未敢正眼看我？”抚上秦霜桐脸侧，夏憬源迫使他看向自己，冷声一笑：“还是你根本就厌恶？”

　　“不是。不是这样。”拉下夏憬源的手，秦霜桐却不知是否该放开，“你想多了，我从未厌弃过你……”

　　“放手。”

　　“……”

　　“放开。”

　　秦霜桐松了松手指，好不容易才动了关节将手松开。却不想，夏憬源竟在他松手的那刻，一拳挥了过去。

　　第十四章

　　秦霜桐与夏憬源如何，柳寒和白雨枫一点也不知道。而自小就没见过夏憬源发怒的柳寒，更是一时有些无法适应。

　　白雨枫跟在柳寒身后，也不说话也不拦他。只是就那么默默的跟着，直到柳寒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柳寒没有回头，白雨枫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道：

　　“怎么？不高兴了？”

　　柳寒转头挑了挑眉，竟意外笑道：

　　“你看呢？”

　　“我看是很不高兴呢。”笑着坐到身旁一棵横倒的柳树干上，白雨枫支起一条腿，朝柳寒道：“不过来坐坐？”

　　柳寒笑笑，轻坐到白雨枫身边。

　　白雨枫一手撑上树干，一手顺了顺颈边的发道：“嗯……小夏真是的，见个人就激动成这样。”

　　柳寒理了理衣服下摆，没有接话，但却是有在听的样子。

　　“也许不该告诉你，只是你被他这么一骂我心疼呐。”不正经的嘟哝了一句，白雨枫扬唇一笑，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让人不那么觉得讨厌了：“夏憬源和秦霜桐认识的时候，你大概还没有出生。自然，我也没有认识他们。”

　　“那你怎么知道的？”柳寒这一句，其实让白雨枫还挺开心，起码被这么说，证明自己的确还年轻的很。

　　可惜人家慕柳寒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秘密。”朝柳寒神秘一笑，白雨枫继续道：“他们二人很早就认识，认识的时候，还没有出现邱禾这个人。”

　　“嗯。”柳寒答应了一声，依旧还是那样听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缓和。

　　“夏憬源对秦霜桐有情，秦霜桐知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夏憬源因为一些事情变得就像现在一样，变脸比翻书快。”

　　见柳寒不吭声，白雨枫就着继续说道：“之后，夏憬源没有因神木宫要求钻研神玉。而邱禾，也顺理成为神木宫的圣医。秦霜桐惜邱禾，惜夏憬源，却必定只能留一个下来。”

　　柳寒缓缓眨了下眼睛，却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样子。白雨枫望着他侧脸，轻声问道：

　　“累了？”

　　“没有。”摇了摇头，柳寒竟老实道：“想忧夜了。”

　　“呵呵，原来想弟弟了。”转头朝漆黑的山上望去，白雨枫原本有神的眸子，一时也荡起不一样的情绪：“你知道，白羽尘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就白了一头黑发么。”

　　“他没告诉我。”傍晚的风，吹得有些寒了。柳寒轻拉了下衣襟，却也没有提出要回去的意思。

　　“小时候，羽尘钻研神功走火入魔，是夏憬源救了他的命。那一头白发，就是代价。”

　　白雨枫一边说着，眉头却也隐隐皱紧。柳寒没有见过这样的白雨枫，平日见他嬉皮笑脸惯了，一严肃起来，倒也不讨厌了。

　　“所以，夏憬源更是厌恶神功，厌恶神玉。”说着，失笑看向柳寒，柔声道：“也不能怪他发怒，我本以为他会乐意见到秦霜桐，却没想到，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自作聪明。”冷冷抛出一句，柳寒似乎从不吝啬讽刺白雨枫的字词。

　　“是我失算，没想到我都说了夏憬源厌恶神玉，你还会跟他一再提起。”说着，倾身朝柳寒那边靠了靠：“没人能让夏憬源真的发怒，除了秦霜桐，就是你。”

　　“谢谢。”转过头，柳寒看着白雨枫近在咫尺的脸，细长的眸子垂的又低了些。

　　“那日在书房的事，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柳寒一听，便知道白雨枫说的，是被自己揍的事情。

　　“后悔……”又往前凑了凑，白雨枫一点不客气的在柳寒嘴角淡淡一亲：“后悔怎么没多亲几下。”

　　柳寒眼帘轻轻一颤，似乎是被惊到了。他没再像上次那样一拳揍上去，只是淡淡瞟了眼白雨枫那张笑得自认很好看的脸，起身独自走了。

　　白雨枫眼看着柳寒离开，也不追。伸手摸了摸嘴唇，笑着喃喃道：

　　“我就说后悔，怎么没多亲几下……”

　　次日，柳寒本想告辞夏憬源，却不想四处都找不到他的人。白雨枫上了趟山，时近午时才回来。而一直守在家里的柳寒和秦霜桐，却也没等来夏憬源。

　　无奈，白雨枫猜夏憬源定是气还未消，就劝柳寒留下封书信，交待自己去处。替柳寒将书信放到夏憬源书桌上时，才赫然发现，书桌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封给柳寒的书信。

　　没有私自拆开，白雨枫交给柳寒看完，再开口问是什么内容的时候，柳寒倒是大方的将书信整个给白雨枫看了。

　　字数不多，却字字刚毅漂亮。

　　大概的意思，就是替柳寒换了方子，要他记得吃药。另外尽早回来，不要在外面闯祸。

　　书信中，半字未提秦霜桐。

　　白雨枫嘿嘿笑笑，将书信还给柳寒，上前拍拍秦霜桐的肩膀，笑道：“走吧？”

　　秦霜桐勉强扯出个笑，逃开另外二人望过来的目光，先行出门去了。白雨枫朝柳寒别有深意的一笑，也没换来柳寒什么特别的照顾。

　　本以为去神木宫的路程会远的离谱，不想只是与回青龙差不多的路程。

　　神木宫地处偏僻。青龙族虽向来低调，但神木宫却建造得一点不次。白玉阶梯，金箔敷梁，大有皇宫气势。再往里，更是大方中透着贵气。

　　虽被密林所围，却一点都不显狭窄。反而是别有洞天，让人啧啧称奇。

　　秦霜桐带着白雨枫和柳寒，进的异常容易。三人踩着阶梯刚进大殿门，就听不远处有人吼过来。

　　“哎呀！忧夜！”

　　柳寒明显有些情绪浮动，目光不由自主的像声源望去，却还来不及开口，到叫那人在肩上猛的一拍：

　　“你小子！舍得回来了？”

　　白雨枫和秦霜桐对望一眼。白雨枫险些没忍住笑出声，秦霜桐连忙拦了他，刚要上前说话，那人有些吃力的揽上柳寒的肩膀，又开口道：

　　“怎么？事情那么快就处理好了？给哥们儿带点啥回来了？”

　　“……”柳寒皱了皱眉，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情绪一时有些难以理清。

　　见眼前的人不说话，那人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下柳寒，跳后一步又是一阵打量：

　　“怎么感觉……你小子长高了？没睡醒？怎么眯眼睛呢？”

　　白雨枫终于没忍住，非常风度的用扇子扇着掩饰自己的笑。秦霜桐赶紧趁这个机会上前，拉着那人道：

　　“林岩！”

　　“啊，是秦族长，你怎么来了。”看来是认识的，被唤作林岩的男人睁着双大眼睛，笑得十分爽朗。

　　“是这样，”秦霜桐还来不及说话，又被林岩把话抢了。

　　“对了，你怎么跟忧夜一起回来了？”说着，又看了眼想说什么又没开口的柳寒，道：“是不是你们路上碰到什么事情不开心？忧夜他又想爹娘了不肯回来？”

　　听到这里，柳寒眉头不由自主的一皱，终于开口了。

　　“忧夜在哪儿？”

　　“哇啊！”林岩一惊，一下跳开三步外，吓的说话都岔了音：“你你你……你不是忧夜？咋……咋长一样啊……”

　　“那个，林岩……”秦霜桐也觉自己说话说慢了，赶紧辩解道：“他是忧夜的哥哥，特意过来寻他。宫主呢？顺便，你帮我找邱禾来。”

　　林岩显然没有从惊吓中恢复，他再度上下打量了下柳寒：

　　“我说怎么感觉不对呢……”

　　柳寒冷冷瞥了眼林岩，林岩仿佛是真的被他吓到了，赶紧跑得没影：“我这就去！”

　　白雨枫坐在一边还是笑的欢，柳寒没理他，自己找了地方坐下，脸上写满心事。

　　第十五章

　　不知是林岩真的吓坏了，还是他动作着实快的很，不一会儿就照秦霜桐的话，请来了神木宫宫主。

　　华天曜，虽年过半百，但脸上却丝毫不显老态。身体看上去健朗的很。

　　虽说上古一战后，五族互不侵犯，但白雨枫还是有些不太自在。华天曜凌厉的眼神在殿上一扫，看了看白雨枫，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柳寒的身上。

　　“霜桐见过宫主。”秦霜桐迎上前，礼貌施礼：“劳宫主亲自前来，霜桐有一事相问。”

　　“找忧夜？”华天曜转头朝秦霜桐一扬眉，大步跨坐到上座，道：“林岩已经跟我说了。”

　　柳寒眉头一皱，缓缓起身却也不问话。白雨枫跟着起身，知道现在自己再坐着，就太不合规矩了。

　　“不巧，忧夜不在宫中。”华天曜单手取过一杯茶水，拇指推开杯盖慢饮了一口茶，便不再开口了。

　　“还请宫主明示，忧夜现在何处。”向前一步，柳寒这一步跨得到叫华天曜本还无视众人的目光再度转了回来。

　　“是你找忧夜？”

　　柳寒细眸随着眉头的越发紧皱，目光第一次犀利起来。站的离他不远的林岩看见柳寒这样的表情，更是怕的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正巧让秦霜桐拉住手臂。

　　“林岩，邱禾呢？”

　　“哎呦我的娘喂……秦族长你别吓人啊……”揉了揉自己胸口，林岩咽了口口水小声道：“立刻就来了。对了，这位公子真是忧夜的哥哥？亲哥哥？”

　　秦霜桐松开手点头：“是同胞哥哥。怎么了？”

　　“还是双生啊？”惊讶的睁大眼睛，林岩又好一阵打量柳寒：“长的一模一样倒是不假，可怎么那么渗人呢……”

　　“渗人？”这是秦霜桐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柳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人看着怕，忧夜那么灵气怎么到他身上全成了妖气了呢……”越说越不对劲，林岩自己也觉得自己说话不着边，赶紧挠了挠头：“我……我这就去给你催邱圣医，秦族长稍等！”

　　说着跑了。

　　秦霜桐正要拦，不想华天曜开口了。

　　“早闻萧寂夜处事沉稳，不想本宫还是低估了。”说着，跨下阶梯，对柳寒道：“忧夜出宫办事去了。”

　　“何时回来。”

　　“呵，呵呵呵……”失笑两声，华天曜扬起头，居高望着柳寒：“那便要看运气了。”

　　柳寒一颤，就知华天曜话里有话。

　　二人僵持在那里，谁都不再开口。华天曜笑得别有深意，而柳寒的眸子里，也满是让人摸不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