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公子怎么了?”祁岳离抚上柳寒额头,又用手背探了探他颈边:“病了?”
勉强动了动手,柳寒像是缓了些般,一把拉住白雨枫的胳膊,声音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找林岩来。”
“林岩!”几乎没有多想,白雨枫急忙朝门外喊了一声,没想到林岩似乎就在门外,刚喊就进来了。
“在在在!”推开房门,林岩笑眯眯的正要说话,看见柳寒这个样子,一下傻在那里。
柳寒放开白雨枫勉强起身,几步走到林岩身边,拽过他拉到门口。林岩吓得不敢出声,更是连看一眼白雨枫都来不及就被拖走。暗叹自己好死不死,竟然这个时候路过门口。
“帮我个忙可好……?”细眸望着林岩,柳寒此时只觉手心都在出汗。
“您……您您您说!怎么都行!”本就怕柳寒怕得厉害,被这么一拽,林岩更是说话直结巴,眼睛都忘了眨:“说……说吧!”
“不必如此怕我……”知道林岩被自己吓到,柳寒柔声道:“邱禾在哪儿?我要找他……”
“别介!”一抽手,林岩立刻几步退后:“您歇着!我去把邱圣医给您请来!您别动!您等着!”
说着,撒腿跑了。
白雨枫不放心的步上前,替柳寒擦了额上细汗,皱眉低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柳寒不说话,抬手在腰间摸了摸,竟失声苦笑:“糟了……”
“……”白雨枫张了张嘴,知道不好再问。但见柳寒这样,心里掀起的波澜始终无法平静。
“我……”紧了紧拉着白雨枫的手,柳寒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喃喃道:“我没事……肚子疼而已……”
白雨枫一听,多少表情全都僵在那一瞬。
而祁岳离,则是一脸不知所云。
邱禾匆忙赶来的时候,柳寒早已疼白了脸。多少年来,夏憬源的药倒是一直都能及时止痛,而这次,尽管有了夏憬源的提醒,但柳寒却还是粗心的忘了带药出门。
神木宫不缺药材,即便是稀罕少有药材也能及时找到。只是邱禾却愁要如何开药,柳寒身子毕竟还有一半属阳,八年间夏憬源把他怎样了自己一点也不知道,稍不慎重便是大事。却不想,柳寒倒是写了夏憬源定的药方递给了他。
来不及再做成丹药,邱禾熬了药就赶忙送过来,正要进门,就让白雨枫拦住了。
“我来。”
邱禾不好硬拦,纵使心中有话想问,也在这个时候先收了口。
接过药碗,白雨枫轻手推门进了屋,连关门的声音都极轻。小心迈到床边,见柳寒一脸苍白靠在床头,眉头不觉又一次皱紧。
“柳寒?”轻抚开他额前零散碎发,白雨枫背过手指摩挲着柳寒被汗渍湿过的脸颊,柔声道:“疼得厉害么?”
柳寒没吭声,无力抬起手将白雨枫的手从颊边拉开,摇了摇头。
“先喝药。”把药碗凑到自己唇边探探是否烫嘴,白雨枫忍了那股腥苦味又递到柳寒那边:“不烫了,不过有些苦。”
抬眼看着白雨枫的一举一动,柳寒想开口却一次把话咽了下去。乖乖喝了白雨枫递过来的药,也没来得及抬手,白雨枫又主动抬袖擦了擦他唇角残留。
柳寒看着白雨枫白色的袖子上点点褐色药汁,终于低声道:“你不必如此照顾我。”
“怎么。”替柳寒拉了拉薄被,白雨枫的招牌帅气笑容又一次浮在脸上:“以为我被你吓到了么。”
柳寒眼神一恍,没答话。
“我不瞒你。”理了理袍子,好好找了个姿势坐,白雨枫道:“我以前不明白夏憬源为何这么把你当宝贝一样供着,现在我明白了。”
说着又笑了笑,不正经道:“我第一次上山,就没忍住在你脸上摸两把。”
皱了皱眉又松开,柳寒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脸颊上不怎么舒服。
“之后,就再没忘记过。”说着,白雨枫看了看自己手:“虽然没再上山去看过你。”
柳寒看着他的样子,虽然没了最早的那些厌恶感,却还是有些无言以对。
“呵呵。”见柳寒这么好逗,白雨枫笑道:“夏憬源或许没有告诉你,我听他说过你的事。”
说着靠到床的另一头,看着窗外还称得上不错的景色,悠悠道:“若是怕,你下山进城那日,我就会刻意避开你。不是人人都一样,所以,你若是觉得我会怕你嫌弃你才开口说这些,还是不要操这份心的好。”
“我不是那些娇滴滴会撒娇的女儿家,你不知道么。”明白白雨枫在说什么,柳寒也一点不客气。自小身体便有一半属阴已让他担得吃力,白雨枫的话多少让他不快。
“那倒是。”一挑嘴角,白雨枫有意逗道:“娇滴滴的美人儿我向来都往塌上拐。”
柳寒一怔,又想起初下山那日晚上的声音,顿时觉得白雨枫简直好色。
“好好睡。”不等柳寒开口,白雨枫先行站了起来,背过身道:“等你好了,我陪你去找忧夜。有卓少昂在他身边就不会有事,你放心。”
说着,干脆的离开了屋子。
头因为腹痛的关系阵阵发昏,柳寒也不再有心思管白雨枫那些话,费力拉了被子,就那么靠着沉沉睡了。
而就在他睡的这段时间,一点不知道屋外的那些事情。
第十八章
白雨枫刚出房间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祁岳离。倒是邱禾和秦霜桐,都恰巧在厅堂坐着。
“祁岳离呢。”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白雨枫对那两人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按辈分,秦霜桐与邱禾都大自己一辈,但在此时,这种辈分却也因他的话而沉了底。
邻座的二人对望一眼,邱禾才道:“寂夜睡了?”
白雨枫手上一顿,依旧不是很习惯称柳寒为寂夜。他向邱禾望了眼,笑道:“不准备告诉我么?”
邱禾一怔,才知这一做法对白雨枫根本不管用。
“换了衣服,顺便给伤口上了药。”见邱禾应付不过来,秦霜桐只有老实交代。
“他受伤了?”白雨枫一挑眉,似乎压根不信。
“是,但伤的不重。”对于伤,秦霜桐则不好开口。既然躲不了,邱禾也就干脆说了:“只是没有得到处理,也没有安心养伤。”
说着,向白雨枫一笑:“怎么?这么关心他。”
“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放下水杯,白雨枫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屑道:“只要他带路找到萧忧夜就可以。”
“那青玉呢。”秦霜桐问。
“青玉?”瞥了瞥嘴角,白雨枫道:“秦霜桐,这些本就不该是我管的事情。这么多年,你连我白雨枫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么。”
“若是找到忧夜,还望能够连人带玉,一起送回我神木宫。”说话的是邱禾。忧夜是他一手培养,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
“那便要看柳寒怎么想。”说到柳寒,白雨枫的表情终缓和一些:“若那萧忧夜并非柳寒同胞兄弟,我根本连神木宫的大门都不会踏入。即便不接锐金门主之位也同样如此。”说着,松了松眉头道:“邱禾,若是柳寒问起神玉,还望你将利弊全部告之于他。”
“神玉利弊?”白雨枫一席话,叫面前两人同时一惊。
“何为神玉利弊,难道他想要修炼神玉神功?”邱禾一急,甚至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白雨枫看着他的样子,竟轻松道:“我可没这么说。”
“邱禾你先坐下。”拉邱禾坐下,秦霜桐道:“雨枫,把话说明为好。有了误会怕有麻烦。”
“呵。”轻轻哼了声,白雨枫悠闲的喝了口茶,这才道:“人人都知,上古五族,各有镇族神玉。神玉记载上古神功以及稀世医术。论武唯锐金白虎的白玉,论医,乃神木青龙的青玉。”
秦霜桐与邱禾听着,同时也知白雨枫话后更有话。
“若解锐金白虎之白玉,可以一敌百,以武霸天下。若解神木青龙之青玉,可益寿延年,长生不老……当初我也是一时好逗,就将这些告诉了他。只是……”说着,白雨枫手指在杯口一弹,嘴角一扬道:“御土麒麟之黄玉,其奥妙,你二人可知道?”
一听这话,秦霜桐与邱禾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白雨枫见两人被自己难住,多少有些好笑:“黄玉面刻祥云麒麟,这其中奥妙,即便是不知道,也该有所听闻,不是么。”
“这确实不知。”邱禾直了直身,严肃道:“传闻毕竟只是传闻,都传麒麟黄玉乃五族最厉害的一块宝玉。兵法胜白虎,医术过青龙。得麒麟者得天下,想必有此传闻也与此话有关。”
“柳寒一心为自己身子寻找药方。”说着,白雨枫抬起头,一双明眸看向秦霜桐道:“夏憬源一拖八年,却无法医得柳寒身子。却……”
“却如何?”问话的人,是邱禾。
“却……也不愿一探神玉奥妙。”目光转向邱禾,白雨枫眨了眨眼睛:“一为忧夜,二为神玉。即便柳寒不说,这心思也不难看出。”
“什么意思?”邱禾眉头一皱,这才发现白雨枫此番话真是藏有话外之音。
“意思就是,”站起身,白雨枫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人影,仰起头,慢道:“意思就是,得麒麟者……得天下。”
天早已过了三更。
白雨枫侧靠在柳寒床边,若有似无的打着瞌睡。柳寒睡得异常深,该是疼得累了。但此时迷糊的白雨枫,却边睡边嘲笑自己。
何时,风流不羁的白雨枫,竟变得如此儿女情长。
原以为是风流惯了,却不想原本只是兴趣使然,如今却撒不开手。
八年前的那一见,之后若是一直不见,想必慕柳寒这个人,早已在自己心里被抹得一干二净。
即便那时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但那样的眼神与态度,却是任何人都不曾给白雨枫的。本以为那只是八年前,谁知八年后的再遇,那慕柳寒,却依旧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无意的逗趣,有意的调戏,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无法放下。
不想只是苍白了脸,自己竟会心疼成这样。
一不小心滑偏了床柱,白雨枫险些不稳摔在地上。连忙稳住自己的身子,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柳寒有没有被自己弄醒。
似乎真的脱了力,柳寒睡在那里没有一丝动静,连呼吸的声音都极轻。白雨枫失笑的坐到地上,靠上床沿,一手覆上柳寒冰冷的手背。
“过几日,我便陪你去找忧夜。找到忧夜以后……再告诉你一件事。”
明知道柳寒睡沉了听不见,但白雨枫还是说得异常认真。小心将柳寒的手用被子盖住,白雨枫闭了闭眼,竟也就那么睡着了。
也许,夏憬源那八年真的没有在浪费时间。第二日,白雨枫迷迷糊糊醒的时候,柳寒早已经靠在床头了。
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他的动作……
尴尬的在自己脸上抹了把,白雨枫笑道:“什么时候醒的?”
“不久。”淡淡应了一句,柳寒张了张嘴,本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一夜都这么睡么。”
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白雨枫也不慌慌忙忙的站起来,反而变了个更舒服的动作:“心疼了?”
柳寒一愣,心道白雨枫果然脸皮厚,早知就不问了。
轻手拉开被子跨下床,腹痛果然减轻不少。柳寒缓了缓神,这才站直了身。白雨枫就那么靠在床沿看着,方才发现他着实太过纤瘦。
男儿的骨架虽是硬撑在那里,但背影却透着股柔气。白雨枫想起,无论什么时候,柳寒都不会正经看人,哪怕是夏憬源与秦霜桐,他都只是睁个半分眼。
现在看来,似乎不管睡多久,柳寒都会觉得累。
脱下身上的短亵衣,柳寒本想转身换上长衫,没想一回头,竟发现白雨枫靠在那里毫不遮掩的看着自己裸着上身的样子。
“看什么?”
白雨枫一点都没有做了亏心事的表情,反而他这么看是理所当然的事。倾了倾身站起来,笑得一脸逗趣:
“看你太瘦。”取过雪白的长亵衣递给柳寒,白雨枫接过他换下的衣服,有意逗道:“上次抱着你没觉得。”
柳寒穿衣服的手一顿,再度哑口无言。
“也不是第一次看,不然你以为谁给你换的衣服?”越逗越来劲,白雨枫发现,光是柳寒的无言以对,便足能让自己找到新的乐趣:“当然,俗话说事不过三,对吧小柳寒。”
不理会白雨枫的自言自语,柳寒穿上深红长衫,外套贴身素纱,束上宽腰封,一时精神许多。
即便是缓了腹痛,但腰上却让柳寒不得不用宽腰封迫使自己把腰直起来。倘若不绑,怕是走路都挺不起身。
银翎凤尾穿过红袍下摆,游走得无比华美。柳寒坐下随意打理了有些散乱的及腰长发,这才道:
“我有私心,若是你不想惹麻烦也可现在就抽身。慕柳寒非让人用心之人,白雨枫,你不是不明道理。”
“这不是讲道理的事。”走到柳寒身后,白雨枫俯身撑上桌子,侧头向柳寒嘴角边一凑:“对不对?”
第十九章
在白雨枫的几番威胁下,祁岳离终于答应带路。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祁岳离的,秦霜桐不知道,邱禾不知道,柳寒更不知道。
然而,在柳寒看来,无疑是白雨枫的威逼利诱才让祁岳离这么快就答应下来。
出发那日,天上朦朦下着小雨。邱禾一早就叫走了柳寒,白雨枫知道缘由,却也不好跟上去,只有被迫先和祁岳离谈路上事宜。
神木宫后,红莲潭边。
柳寒一直等着邱禾开口,但邱禾却在忧夜和神玉间犹豫,先说哪件比较妥当。
若是先提忧夜,柳寒定会问起八年前离家的事。若是先提神玉,说偏了惹恼了,更是麻烦。萧寂夜早就不是孩子,更何况是八年不见。
“邱叔叔……”见邱禾左右为难,柳寒反而笑得自然:“有话但说无妨,柳……寂夜不会为难叔叔的。”
“呵呵……”干笑了两声,邱禾道:“我知你为忧夜着急,我又何尝不想他快些回来。只是宫主有命,要他尽一切可能寻回青玉,好一解其中奥妙。忧夜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自到了神木宫,宫内没有一个弟子能够比得上他,也算是对你父母有了交代。如今,却也扯上神玉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