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枫看他。
“他们是御土麒麟的人。”
白雨枫眨了眨眼睛,看看柳寒,又看看祁岳离,没吭声。
“岳离知道现在说话未免尴尬,也好,后会有期。”
说着,向柳寒一躬身:
“慕公子,后会有期。”
“……祁公子慢走。”
祁岳离走远了,白雨枫倒是对柳寒手上的金凤剑有了无比的兴趣。
“小柳寒,这是金凤剑吧?”
“是……”柳寒点头,拿起剑看了眼道:“是不是想拿去看看?”
白雨枫嘿嘿笑笑,取过剑道:“聪明。”
握住那剑柄,白雨枫慢慢将剑拔了出来。
金凤剑,表面看与一般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真正能用他的人,这世上极难找出一个。
金凤是软剑,唯有内力登峰造极才可控制其力道。否则,并会被其所反伤。
白雨枫紧了紧手,直了臂运力。那金凤剑身一颤,竟笔直的将白雨枫向前拖了一大步。
柳寒轻瞥了眼白雨枫,见他额头上不知何时竟然浮起了一阵虚汗。
“不好玩,还给你。”将金凤丢入剑鞘还给柳寒,白雨枫也不嫌丢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内力不及你,治不了这金凤剑,诶,这年头,都被剑嫌弃了。”
柳寒接过剑,在听及白雨枫的话后,竟抿唇轻笑出了声。
可惜,白雨枫头抬的晚。
没看见。
第十章
夏憬源住的地方,离开青龙族并不十分远。
只是因为地势的关系,绕出城外几里路,青龙的地界还得低上两个深谷。
当年,秦霜桐带柳寒寻找夏憬源,因为绕出低谷的关系,围着那一界山好顿转悠。如今,柳寒站在崖壁沿边看着脚下的深谷,决定不再像当时那样一圈圈绕着走下去了。
“哎呀累死我了。”白雨枫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抽出扇子道:“小柳寒,你不是打算一直走到天黑才停吧?”
柳寒转头瞥了白雨枫一眼:“我没让你跟着我。”
“哎,真绝情呐。”摇了摇扇子,白雨枫笑道:“这谷少说也有好几丈,若是绕下去,我看今夜指不定在哪儿露宿呢。”
“不用绕。”柳寒话一出口,白雨枫摇着扇子的手猛就那么停住了。
“不绕下去怎么下去?”他站起身,朝谷底探了探脑袋,忽然一个激灵:“你不是想……”
话还没说完,柳寒袖子一拂,竟就那么朝深谷间跳下去了!
“喂!慕柳寒!”白雨枫一伸手没抓到,看着柳寒淡紫色的身影就那么往下掉,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跳下去了?
……
那……
自己怎么办……
有些燥的在崖边踱着步,白雨枫探头看了几乎看不见底的深谷,又掂量了下自己的底线。
从柳寒使金凤剑的时候,他便知道柳寒的内功已是登峰造极。他身子生便阴阳,任何内功都不必顾忌两脉相冲,既如此,轻功也绝对不在话下。
自己的内力不及他,就那么冒然跳下去,万一摔了个半残岂不亏了?
思及此,白雨枫蹲到崖边,眯起眼睛朝谷里看了看。
深谷虽有个几丈,但也不至于真就深不见底,隐约还是能够看见底下茂密。但若是跳下去……
一挑眉,白雨枫唇边不经意的扬起一抹异样笑容。
慕柳寒,想用这个糊弄我?
想着,潇洒的一甩袍子下摆,纵身跳了下去。
其实,真跳了白雨枫才知道,这谷看着吓人,其实也就不点高度。
不过话虽如此,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到谷底,白雨枫还是有些吃力。再看那慕柳寒,跟没事儿似的。
“小柳寒?这是等我呢?”不正经的玩笑一句,白雨枫笑着走到柳寒身旁。
柳寒转头看白雨枫一副累坏的样子,笑了笑道:“这就走了。”说着站起身,用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师叔可是累了?”
白雨枫一僵。
“都说了不要叫师叔了。”说着坐到一旁,看着柳寒的样子,心里琢磨着果然跳下来是对的。
他从不曾见过柳寒这样的人,即便流连在各色美人之间,都从未见过如此脱俗的男人。
虽是生便阴阳,但却无丝毫娇作柔弱之气。
细长的眸子,总是恍惚着让人猜不透却又醉人的目光。薄柔的嘴唇泛着淡淡的色泽,嘴角那好看的一抹似笑非笑,让谁都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眉间一点暗红美人痣,更是点睛之美。
周身吹过温柔的清风,白雨枫笑问:“你弟弟多大了?”
“同我一般大。”坐到一颗柳树旁靠着,柳寒望着那一条清澈溪水,悠悠道:“是双生弟弟。”
“哦?”跟着柳寒坐下,白雨枫并未太过靠向他:“原来是双生。多久不曾见到了?”
抚了抚手中的金凤剑,柳寒的笑多少添了些忧愁之气:
“从八年前离家后便不曾再回来,只是实在念他念得紧。”
“夏憬源肯让你下山,也的确不容易。”白雨枫笑笑,见柳寒望过来的目光,继续道:“你在山上八年,可知那夏憬源脾气如何?”
柳寒摇了摇头:“虽是八年,但却没有见他几次。但先生的恩情不可否认。”
“那夏憬源知你是百年难遇之人,所以定是留你都来不及。”理了理袍子,白雨枫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悠闲的摇扇说道:“心法虽是试探,却也成就你了不得的内力,这一点,这世上就没几人能及得过你。”
“我知道。”
“你可知这金凤剑的来历?”拿过柳寒手中的金凤,白雨枫将剑抽出来,向柳寒询问的一抬眉。
柳寒淡淡一笑,没有吭声。
“这金凤,是夏憬源的宝贝。我当年拿来把玩都被他好顿教训。”说着,将剑插回剑鞘,瞥了瞥嘴:“真没人情味。”
柳寒听着,眸子朝白雨枫那里轻巧一望:
“然后呢?”
“然后?”对上柳寒的目光,白雨枫露齿一笑:“然后,我才知道他有多宝贝这把金凤剑。这金凤,一般人用,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利剑,只是,若是注入内力,便威力无穷。”
说着,手指抚着剑鞘上的金凤雕纹,继续道:
“金凤剑的剑招,集柔,巧,快,利。每一式都犹如凤凰展翼,美的夺目,却也杀人于无形。”
说着,看向柳寒:
“死者伤口不见血迹,死时,也不觉得痛……”
柳寒垂了垂眼,接过金凤道:
“先生当年给我这把金凤剑,说是若是不能制它,万不可勉强为之。”
“对,若是以内力制不住它,这力道反回来,这一生就废了。”
说完站起身,居高望着柳寒道:
“宝贝小柳寒,不是说要走么?”
柳寒没看他,轻巧的起身接过剑:
“师叔可是休息好了?”
白雨枫一愣,还没缓过神,那慕柳寒便沿着小溪朝密林深处走了。
揉了揉发闷的胸口,白雨枫跟在柳寒身后,只觉得自己一点火也冒不出来。
之后,柳寒一路再没搭上白雨枫一句话,直到进了村,白雨枫才终于憋不住了。
“小柳寒,要怎么样,才能不叫师叔?”不知道怎么问才合适,只是想了半天,愣是问了个最不合适的。白雨枫走在柳寒前面,随着他的步子一步步往后退着走。
“柳寒并非不敬长辈之人。”看都没有看白雨枫一眼,柳寒只顾自己往前走:“师叔该知道这点才对。”
“是是是……”边退着,白雨枫边扇着扇子,笑得自认潇洒:“师叔怎么都比师傅要难听多了,咱换个叫法你看如何?”
“叫什么?”似乎有些妥协的意思,在白雨枫看来,柳寒嘴边始终挂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也不知是自己多心,还是事实真就如此。
“比如……”步子慢了些,白雨枫向柳寒面前一凑,多少笑的有些轻浮:“比如……白哥哥?雨枫哥哥?你看怎么样?”
柳寒停下步子,没好脸色的瞥了白雨枫一眼。
绕过他走的更快了。
“哎哎哎!”赶忙跟上柳寒又重新绕回他面前,白雨枫一步步的退,还是不改有些调戏的笑:“要改个口真就那么难?”
柳寒张了张嘴巴,还来不及说话,白雨枫又道:
“叫哥哥显得更亲切呢,难道小柳寒你不觉……啊!”
正说着,白雨枫脚下一退,愣是没注意到身后的石头台阶,整个人不稳一斜,哐的一下连人翻进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柳寒微皱了皱眉,看着木门被撞的摔在墙上又弹回来,拂袖挥开眼前扬起的灰尘,跨过门槛站到白雨枫身边。
“哎呦……”只觉得腰上一阵酸痛,白雨枫扶着腰侧满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蹲下身,柳寒半启着唇朝白雨枫一笑:“可是摔得疼了?雨枫哥哥……”
白雨枫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一手撑着地上,一手搁上曲起的膝盖:“喊得真甜呢小柳寒。”
“这是……”正在二人调侃之时,一对夫妇从屋里走出来,刚想说话,却在看见柳寒时,不觉愣住了。
“这,这是……”
柳寒闻声抬头,脸上一瞬万般情绪:
“爹……”
第十一章
柳寒的一句爹,喊得白雨枫头昏脑胀。他还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摔傻了,才想开口问便看见那妇人走了过来。
“这……这是寂夜吧?”
柳寒含笑着望着妇人走向自己,伸手拉过她的手,满目柔意:
“娘,孩儿回来了。”
“真是寂夜?”掩饰不住激动之情,萧母紧紧拉住柳寒的手,泪水经不住夺眶而出:
“我的寂夜孩儿……你总算回来了……可叫娘想死了……”
“真是寂夜!”萧父赶紧上前,见八年不曾见到的儿子如今都长那么大了,也不禁激动万分:“长大了,长大了……”
“爹……”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母亲,柳寒也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白雨枫在一旁看得一愣愣的,他看着柳寒仿佛变了个样子似的,揉了揉腰从地上站起来,赶紧把袍子上的尘土拍了个干净。
“这位是……”萧父见柳寒身后多了个人,正要询问,不想白雨枫倒是很大方的打起招呼来。
“伯父伯母好啊。”挥了挥手,白雨枫立刻扬起个笑容:“在下白雨枫。”
“原来是白公子,那……”
“是我师叔。”柳寒抢了萧父话头,看也没看白雨枫一脸僵硬,笑问道:“爹,忧夜呢?”
“这……忧夜……”萧母听这话全身不禁一颤,这让柳寒心中油升一股不好的感觉。
“娘,忧夜他人呢?”拉着萧母手臂,柳寒眉头微微一皱,又看向萧父:“忧夜他人呢?”
萧父叹了声,勉强一笑道:
“来,先进屋,进屋再说也不迟。”
说着,领着萧母蹒跚着先进了屋。
柳寒与白雨枫对视一眼,也跟着一起进了屋子。
“八年前,”还未坐下,萧父便已开了口:“八年前,族长将你带出门后,邱禾便向我和你娘要走了忧夜。”
“邱禾?”柳寒眼神一虚,随即道:“他为何事要走的忧夜?又为何没有告诉我?”
“忧夜与你天资聪颖。忧夜善文,你善画。”说着,萧父转过身,脸上既是骄傲,又是不舍:“忧夜熟读各类书籍,寂夜善绘人物栩栩如生。族里从你二人识字读书起,便传日后定有大成。”
柳寒听完低下头,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只是一旁的白雨枫仍是听的一头雾水,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实在不能插嘴,干脆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继续听着。
“邱禾听闻忧夜天资过人,又对医术有着莫大兴趣……”说着,抬头看向柳寒,无奈一笑:“可也知你对他宝贝的紧,所以才等你走后才开口。”
柳寒一愣,这才看似安心的坐到一边,若有所思。
“你上山后没有多久,我与你娘曾一同上过山去。”萧父说着,坐到柳寒身边:“只是夏先生,却不让我们见你。”
还不等柳寒说话,一直坐着没吭声白雨枫竟然失声笑了出来。柳寒不知所以的转头看他,只见他还自顾自的笑得开心。
“白公子可是有话说?”见白雨枫笑,萧父以为他要发言。
见萧父问自己,白雨枫又不能把笑的真正原因说出来,于是摆了摆手,说明自己不方便开口。
“夏先生保证他定会保你身体康健,我和你娘倒也放心。忧夜也时常回来探望,邱禾似是教了他很多东西,那孩子也是爱学。”
就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萧父知道柳寒宝贝忧夜宝贝的紧,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句句温言。
柳寒点了点头,虽然并不因为父亲两句话就放下心,却也不想一回家便让二老操心。
“夏先生告诉我们,他替你改了名字,叫慕柳寒。”萧母拉上柳寒的手,眼眶里还留着薄薄一层眼泪痕迹。
“嗯。”柳寒答应一声,朝萧母微微一笑,道:
“娘,别哭了。”
“夏先生讲,你身子虽与常人不同,但在武学造诣上却可大有突破。”说到这里,萧父的表情也轻松很多:“故此,才改的名字。”
这一句话,叫柳寒好一阵吃惊。
原来,那夏憬源在当初见到自己时便做好了日后的打算。他不但没对自己的身体不花心思,反而造就自己一身本事。
萧寂夜生便阴阳。即便不理江湖事,阴阳之名也是牵了一辈子的结。只是,自有了慕柳寒起,萧寂夜便不再存于这世上。
思及此,柳寒多年来第一次释怀一笑。
白雨枫见柳寒笑的好看,却也没反应过来那些个话是什么意思,决定晚上找柳寒问个清楚。
晚饭刚过,萧父交给柳寒一把钥匙后便去休息了。柳寒看着那把钥匙半天也没动地方,直到白雨枫问了,他才有了些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