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 上————肖红袖
肖红袖  发于:2010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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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慕天愣住了,软禁?“你们什么意思?我要见杜老板!”

 瘌痢朱说:“杜老板有时间会来见你的,好了你慢慢享受吧。”

 瘌痢朱离开,齐慕天追至门口,被两个荷枪的手下拦住,他们把门关上,将齐慕天反锁在院子里。

 齐慕天彻底迷惑了。“姓杜的,你到底在耍什么鬼花样?!”

 瘌痢朱把齐慕天软禁在别墅里之后,立即回到杜公馆。杜老板询问了一下情况,叮嘱瘌痢朱紧密看守着齐慕天,但除了不许他离开别墅之外,其余还是要对他客气些。

 杜老板心知齐慕天现在把女娲石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因此绝对不会随身携带。想让他交出女娲石也非易事,不过,目前还不清楚女娲石到底是什么宝物,有什么价值,只知道很多人都在打其主意。因此,只要控制住齐慕天,让他交出东西是迟早的事情。

 他想,齐慕天不是急着想东山再起,然后回去收复失地报仇雪恨么?偏偏要晾他一晾。我杜义峰又不是慈善家,你投奔过来连份见面礼都没有,根本就无法证明投诚的诚意。反正关起来再说,直到他想通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之后,他信步出了公馆,叫七叔陪同着直接去了银梦大都会。

 韩莉莉的巨幅宣传海报挂在银梦大都会门口最醒目的位置,广告牌前烟摊儿生意兴隆,卖花的乡下姑娘殷勤叫卖。停车位上已经泊了不少高档汽车,街边还有不少黄包车络绎往来,一派繁华景象。

 看来韩莉莉的到来给银梦大都会注入了新鲜血液,这两天生意看好,昨天晚上光花篮她就接了十三个,俱是社会名流或当地富商,其实也多是冲着杜老板的面子而来。

 舞台上,韩莉莉正在演唱《苏州河边》。

 夜留下一片寂寞

 河边不见人影一个

 我挽着你你挽着我

 岸堤阶上来往走着

 夜留下一片寂寞

 河边只有我们俩个

 星星在笑风儿在讥

 轻轻吹起我的衣角

 我们走着迷失了方向

 仅在岸堤河边里彷徨

 不知是世界离去了我们

 还是我们把她遗忘

 ……

 夜留下一片寂寞

 世上只有我们俩个

 我望着你你望着我

 千言万语变做沉默

 ……

 韩莉莉沉浸忘我地演唱,完全投入到纸醉金迷的氛围之中,宾客则翩翩起舞,围绕着舞台买弄风骚。杜老板一行进门,在迎宾的簇拥下进了了楼上包厢,隔着栏杆往下看,舞台上韩莉莉看到了杜老板,递出一个飞吻。

 杜老板不动声色,对韩莉莉挥了挥两个手指。

 韩莉莉依旧演唱。

 七叔匆匆走进包厢,对杜老板俯首耳语。

 杜老板说:“让他进来。”

 王大鸿冒着被谈劲铠发现的风险来到银梦大都会,其实是因事发突然。谈劲铠今天晚上突然约见了松浦河原,两人密谈近期货运的事情,据王大鸿所获得的可靠消息,谈劲铠早已觊觎杜老板的航运公司很久,这一次已经策动了杜氏航运的多名股东,欲将杜老板赶下台,同时,在码头上收买了不少工人,他们计划秘密藏匿这一批棉纱原料,造成航运公司货物丢失,然后借机发难。可惜这一切在杜老板眼皮底下不过是小孩子玩的不足称道的小伎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他们玩儿去。松浦河原是日本商会会长,也是荣昌纱厂的股东之一。杜老板对日本人一向不待见,早想找机会反击。

 你想吞并我的航运公司,我还想拿了你的荣昌纱厂呢。大家玩儿吧,看谁能玩儿过谁。

 王大鸿突然造访还有另一层目的,自然是杜老板和谈劲铠所不知的。那就是借机看一看能否打探到齐慕天的消息。

 七叔带王大鸿往包厢里走,王大鸿则塞给他一包好烟套近乎。

 “七叔,您老辛苦了。”

 七叔应了一声:“小猴崽子又有什么事儿?”

 王大鸿嬉皮笑脸地说:“我还能有什么事儿啊,您是杜老板身边儿的红人,动动手指头就够我们这些跑腿的跑上大半个上海摊。您看我这……纱厂那边儿日子惨兮兮的,如果公馆那边有个什么美缺之类的,您……”

 “猴崽子还挺会算计的,”七叔说:“你手脚勤快脑子灵活,还长了张涂了蜜的嘴巴,不过那都没用。老爷看的是义气,讲的是忠诚。”

 “我还不够忠诚吗?”王大鸿说:“我现在干的事儿是舔刀刃儿的事儿,老谈那边枪口一早对着我呢,说不定什么时候,砰——”

 七叔哈哈大笑:“咱们哪个不是刀口上混日子啊?——不过说起来,公馆那边儿这几天倒是缺两个人。”

 “真的?”王大鸿立即问:“那您多美言几句?求您了还不成吗?”

 七叔说:“我说话不顶事儿的,公馆那是什么地方?老爷身边不缺人。现在是调了两个去山顶别墅当差,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去山顶别墅干吗啊?”王大鸿说:“杜老板在那边有宅子?”

 七叔正色地说:“小猴崽子你别瞎打听。”

 王大鸿脑子转得快,立即闭了嘴。不过进包厢门的一瞬,余光突然瞥到了舞台上。看见人影一晃,依稀是韩莉莉的模样。

 他一下子想起了码头上的一慕,韩莉莉的照片此际还揣在衬衣胸口的口袋里呢。他的心扑腾地跳了一下。

 没时间多想什么,他迅速见了杜老板,汇报了近日谈劲铠的行程。

 杜老板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告诉他回去好好干,将来如果拿下了荣昌纱厂,免不了给他丰厚的回报。

 王大鸿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双雄010

 一曲完毕,韩莉莉风光谢礼,掌声雷动,有人献上花篮。

 韩莉莉步入舞池,有人过来邀请她跳舞,她一概谢绝,径直走向包厢,从王大鸿身边经过,并未发现王大鸿的存在,直接进入包厢。

 王大鸿回头看着韩莉莉的背影,一个诱人的丰满而成熟的女人,他想,天底下的美事儿真的是让杜义峰占尽了,凭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但现实就是如此,钞票美女,风光无限,一切的一切不属于他王大鸿。总有一天,我都会有的。他嫉妒而愤恨地想着。

 正准备离开银梦大都会,他突然想,现在时间还早,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在这里玩一会儿?

 于是放下了步子,又回到大厅里,捡了角落里一张桌子旁坐下,又要了一杯红葡萄酒。

 一支舞曲的功夫,韩莉莉从包厢里出来了。自然有许多殷勤的男士与她搭讪,但鲜有人请她跳舞。大家对她和杜老板的关系自然有所耳闻,所以即便再轻浮冒失的醉客也不会轻易动手动脚。因此这朵馥郁芬芳的交际花在此刻是落寞的。她笑得有些累了,也捡了张空位子坐下,一杯酒落下肚,面颊红若茶花。

 王大鸿暗暗观察了她很久,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她。又喝了一杯,才鼓起勇气来,走过去,正好一曲华尔兹舞曲响起,便做了个邀舞的姿势。

 韩莉莉愣了一下,立即起身,笑着点了下头。

 两个人进入舞池跳舞。

 韩莉莉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共舞的年轻人,一样的西装革履,但小鼻子小眼睛长得很是平庸,凭感觉就不是什么有来头的人物,又觉得依稀在哪里见过,仔细想了想恍然地想了起来:“你不是李云帆的表弟吗?你表哥呢?他还好吗?”

 王大鸿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江白帆在码头介绍的时候顺口说过自己是他的表弟,于是说:“他还好,还经常提到你。”

 韩莉莉笑:“是嘛。都说我什么?”

 王大鸿说:“说上海滩多了位倒霉的美女。”

 “倒霉?”韩莉莉愣了一下,说:“哈哈,你可真幽默。不过我确实很倒霉。上次你表哥刚帮我从小偷手里把首饰抢回来,结果在船上又被偷了……不过破财免灾吧,呵呵,我也不在乎了。”

 王大鸿说:“恩。所以你要小心,不要再被贼盯上。”

 韩莉莉说:“在上海我就放心了,贼敢盯我,也敢盯杜老板么?呵呵,呵呵呵呵,我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他还偷什么啊。”

 王大鸿说:“偷心。”

 韩莉莉没反应过来:“什么?”

 王大鸿笑了笑,岔过话题去:“没什么。”

 就是这样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的感觉,王大鸿知道这个女人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和所有混迹在这无边夜色里的歌女一样,面对是是寻欢买醉的客人,惦记的是客人口袋里的钞票钻石。况且,她已经有了杜老板那么大的靠山,更是视这些小喽罗为无物了。因此跳完舞后,王大鸿并不开心。

 毫无疑问,他对年龄比自己大很多的成熟女性感兴趣,有种不可抵挡的想亲近和依靠的感觉。他是个孤儿,大概是缺少母爱的缘故,他渴望那种如母亲般的女性的温柔。而这份温柔,韩莉莉能给他么?

 而在佐佐木日本餐厅里,谈劲铠和松浦河原的见面如时进行着。

 他们共同经营着纱厂,而除了纱厂之外,同时还贩卖着烟土。前不久刚丢了一批货,众所心知是杜老板干的。目前双方的形式已经是针尖对麦芒,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火拼。他们不得不得碰面商量对策。

 谈劲铠说:“洋径滨那一带是杜义峰的地盘,他根本不买你们日本人的帐的。

 松浦河原说:“货是在洋径浜丢的,你应该比我清楚要怎么办,现在十二个燕子窝等着要货,这笔买卖我们损失很大。”

 谈劲铠摇了摇头,叹息:“洋径浜是‘三不管’地区,我如果走官方渠道,英国租界巡警不买我的帐,法国巡警已经是杜老板的势力,对我们来说没任何好处。”

 松浦河原说:“货的下落查到了没有?”

 谈劲铠有些生气了:“松浦先生,我们一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没有义务听你的号令,所以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松浦河原说:“但是,货是在你手上丢的。”

 谈劲铠只好说:“我会尽力去查,如果货追不回,你可以收回纱厂。”

 松浦河原说:“呵呵呵呵,谈老板你言重了,这批货虽然重要,但我们的友谊更加重要。我很需要你。”

 “彼此彼此。”

 松浦河原说:“杜义峰在打纱厂的主意,这段时间一定要加强防范。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先下手为强,这次一定要调集好人手,如果官方渠道摆不平他,那就……”

 谈劲铠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们的会面与前几次会面的结果大同小异,他们已经处于被动的局面。他们的计划已被王大鸿出卖,而杜义峰也做好了布置。杜老板是靠打打杀杀起家的,目前势力渐大,生意做得开了,吞并荣昌纱厂这件事他并不想动武。如果谈劲铠不撕破脸皮,双方还不会见血,但谈劲铠肯善罢甘休么?

 王大鸿与江白帆通了电话,他猜测齐慕天已经到了上海,藏身之地很可能就在杜老板的山顶别墅。江白帆立即和小豹子展开行动,弄到了山顶别墅的结构图纸。两个人躲在卧室里计划着如何进入,但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既然齐慕天被囚禁,那就证明杜老板没有得手,女娲石的下落只能从齐慕天口中得到。他们必须得制定周密的计划,迫使齐慕天交出女娲石。齐慕天到了目前的境地,恐怕已经是软硬不吃了。

 他们正在商量,秀凝敲门进来。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好无聊啊。”她说:“爹说闲得慌就叫我去教堂,教那帮孤儿唱歌写字……烦都烦死了。还让我去找蓝姨,做女工?天哪……不如,你们陪我出去玩儿?”

 江白帆说:“茶庄还有事情做,叫小豹子陪你吧。”

 小豹子心花怒放,他对秀凝大献殷勤已不是一日两日,时刻都想找机会亲近她,就说:“不如我们去逛街?去百货公司买东西?”

 秀凝想了想说:“先到街上再说吧。”

 两个人出了门,小豹子乐颠颠地开车,一路上不断偷偷打量着秀凝。而秀凝根本心不在焉。果然,她叫小豹子停车在路边等着,自己则去了雨园。原来她约好了乔沪生见面,两个人去谈他们那百转千回困难阻阻的爱情去了。

 江白帆则出了寓所,出了多伦路一直到了闸北,轻车熟路地到了顾清涟的西洋诊所。

 外科医生顾清涟开的这家西医诊所生意一般,但他好象并不在意。北京学医,天津就业,突然到上海来开诊所,这本身就是一种传奇,江白帆从不问他的过去,也不在意他的过去。江湖儿女或许就是如此,英雄不问出处,朋友之间讲究的就是一份信任。他经常到顾清涟这里来取麻药,或者受了些小伤的时候过来治疗,顾清涟也不多问。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互相似乎井水不犯河水,但始终保持这一份君子之交的淡淡友谊。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奇妙的吧?

 门诊房里没有人,江白帆知道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过了走廊,经过五间临时休息室,后面有个小小的院子,顾清涟在清闲的时候准会在这里运动一下。

 果然,他正在打拳,拍得沙袋乒乓做响。

 院子里还摆着诸如石锁杠铃之类的器械,还有个圆心靶子,石条凳上散放着几把磨钝了的飞刀。江白帆悄悄进了院子,顾清涟运动得浑身是汗,并未觉察他的到来。

 江白帆拿起一枚飞刀,“啪”地一下命中靶心。

 顾清涟回头,笑了,“就知道是你,”他说:“你的身手可以说是百步穿杨了吧?”

 江白帆故做神秘地笑了,从怀里掏出手枪来,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说:“飞刀再快,也快不过枪。看看新家伙?”

 顾清涟摇头,拿起毛巾擦脸。“算啦。你那些新玩意儿我都看腻了。”

 江白帆坐了下来。顾清涟则在院子的水井里打了一盆水,在阳光下擦洗身体。空气中有股阳光的味道,江白帆看着他,二十八、九岁的年龄,正是一个男人趋向成熟的好时节,没想到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得很斯文,身上的肉还不少,很健康。

 江白帆索性靠着椅子半躺下来,阳光刺眼,他把枪揣回到怀里,拿起帽子遮住脸。

 “你有一段时间没来了。”顾清涟说:“出门了?”

 江白帆说:“去了趟青岛……度假……真是美好,比上海的海滩好多了,还有美女……”

 顾清涟笑着问:“有艳遇?”

 “谈不上艳遇,”江白帆说:“被一俄国女贼缠上了,幸好脱身得快,否则我这保留了二十八年的贞操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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