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下+番外————禾韵
禾韵  发于:2010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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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嗤的一声就笑了,像忍了很久似的,乐不可支的在他耳畔喷着鼻息: “ 父皇吃醋的样子我真的好喜欢,咳……有时间可以再来一次吗?”

他气煞,闭眼不语。

“ 我既然下了令对他们赶尽杀绝,又怎么会答应刚才那事?父皇——” 楚烈语气一转,戾气既出,威严暗浮,慢慢说道:“
你要信我,我会变得更厉害,厉害到那些人只需要看着我就行,后位这种东西,不会有人再提的。”

“ 儿臣只有一双手,抱父皇就足够了,其他人爱怎么就怎么样,不碍着我们眼就好。”

“父皇,钦天监说今夜月亮正圆,不如我们去赏月吧?” 青年语气逐渐转为欢快。

他刚刚还沉浮乱跑的心又一点点回到身子里,正常跳动了,于是又犯起懒来,脾气发完就软趴趴的不想动了:“那么冷,不去,寡人要回宫睡觉。 ”

楚烈若有所思,道:“ 那要不我们去宫外吧?今夜护城河边上有烟花,对了,父皇不想去看皮影戏吗?”

那么冷的天,就是该出去热热身啊。

“那好,出发吧……”

街上的庆典自是要比宫里热闹上百倍,本来么,热闹就是应该粗糙真实的,宫里的热闹是热在条条框框里,被规矩束缚着的欢喜总是会打折扣的。

他与青年下了马车后,就顺着人群走,沿途商贩的吆喝,行人的喧闹都是一种很别致有趣的风景,楚烈鲜少出宫,要说来这种夜市,想必是头一遭,他好笑地看着青年全身戒备俊脸严肃,哪是出来游玩的架势。

“怎么了?” 他见楚烈在人群里一弯腰,然后从他袖口间抽出几条丝巾,他大奇,红着老脸解释:“ 不是我的。” 他哪会用这么姑娘家的玩意。

楚烈有些恼道:“ 我知道, 这是刚才有几个姑娘往你那里塞的。”

他颇委屈的转开头,他真的不知道庆国女子开放到这种地步了啊,于是安慰道:“ 没事的,你也会收到的,年轻人要对自己有信心。 ”

楚烈啼笑皆非地一伸手,拉了他一把,继续顺着人潮往放烟花那里慢慢移去,无奈人真的太多了,成双成对的都想去占个看烟火的好位置,他们被卡在中间,无法进退,没一会,天空就传来声响,他抬头一看,只见已有数朵烟花绽了开来,瞬间照亮了夜空,在数次明灭交替下,他看着青年同样仰高的脸,下巴坚毅,脸部线条硬朗又美好。

“ 父皇,你在偷看我吗? ” 似乎被青年的余光发现,楚烈立刻垂眼笑道。

虽然他也觉得青年比烟火还要好看那么一丁点,但是绝不可承认,于是匆匆又转开眼,“ 没,没,寡人在看烟花呢。”

在京师曲折又繁多的小巷子里,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之前在一波一波人群拥挤下,两人也跟着大潮走,然后最后在人潮散尽后却发现自己被挤到陌生的深巷子里了,深秋的晚上气温总是凉的有些吓人,他一摸青年的薄袍子,不满道:“
你怎么不多穿点,仗着自己年轻也不行,伤都没好的人还不听人劝。”

楚烈满不在乎:“ 我不冷,不信你摸摸。”

黑暗里忽然凑近的唇自然是温热的,因为没准备而忽然巨跳的心也一同热了起来,许久后,青年才气息不稳地笑问:“ 热了吗?”

“ 每条路都试试,总会走出去的。”
借着月光,两人拉着手肩并肩的顺着巷子一直走,两人的影子融合交叠在一起,难分彼此,这种深巷里处处似乎都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些微响声,有些骇人,幸亏手间的温度是确定真实的。

两人绕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

“ 我也没办法,这路比宫里的要难认。” 青年也有点烦躁,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脸面:“ 父皇要信我。”

因为怕找不到路而影响形象的青年,也让他觉得可爱又暖和,不过嘴上却说:“ 信你那么多次,你每次都走错。”

其实就是找不到路也没关系,慢慢来,他们还会有很多时间,
他一定会很有耐心的等楚烈找路,这些错路就跟他曾经做过的错事,错过的人一样,无法避免的存在着,每次离开都难免会有遗憾悲伤,或许一辈子都没法忘记当初走近死胡同时惶急无助的感觉。

幸亏,他身边还有人相陪,这已是大幸。

70.万岁第六十四声

而大幸中的不幸,就是楚烈忽然生病了。

一定是那晚夜风太寒凉,青年仗着自己原先身体好穿得少,殊不知病来如山倒,以前一向与大病小病绝缘的青年当晚回宫后就染了风寒,隔日的早朝也去不了。

“ 寡人都没生病呢,你倒病了,你看你啊……”

青年卧病在床,人算不上精神,脸色也并不好,鼻尖有些红,语气抱怨:“ 以后我会注意的,嗯……父皇你先回去,免得传给你,我先看看今天的折子。 ”

他坐在床边上,烦躁不安的看看刚才太监呈上来的那叠折子,不悦:“ 这都病了还看,别看了。” 他抽出一本,扫了眼:“ 你睡觉,寡人来给你批。”

青年那张端正英俊的脸充满了困倦,无端端显得稚气了许多,“ 那好。”

在他批到第二本的时候,青年就枕在一边很快睡沉了过去,宫里点着安神的药香,
只是越发的让他觉得烦躁,青年脸颊发凉,太医说是之前太过劳累,加上亲征时又受了伤,反正有点积劳成疾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青年今年才满二十,哪里用得上积劳成疾这个词?就算楚烈平日比常人忙些,想多些,也不至于成疾。太医院的人,就是喜欢夸大其词,十几年前就在那里说他肠胃不好不能吃甜,他照吃不误也不见出什么大事。

但楚烈的风寒拖了很久都没痊愈,越发的严重起来,在连续三日的低烧下青年也熬不住,整个人陷入昏迷了之中。

他意识到这可能不止是风寒那么简单,在他的逼问之下,御医胆颤吞吐道:“
皇上上次受伤未愈,而且那刀着实伤了底子,这风寒一来把病都给引出来了……况且……”

他耐着性子听着,“ 况且什么?”

“况且皇上本身就是早产儿,身子原本就比常人虚了些。”

“不可能,他从小到大身体都好得很,虚?你见过有人这种虚法的吗?”

当年皇后是难产而死的,生下的也是早产儿。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太久远了,久到他都快遗忘掉这些事了。

“父皇? 我睡了多久了?” 太医的银针终于起了作用,青年难得的清醒了一会,睁开干涩的眼睛,看向他,眼神还稀里糊涂的,显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那些折子批不完就算了,等会我来。”

傻孩子,你都昏了三天了,他没法在病人前在流露苦涩或者软弱之态,淡定的逞着强:“ 好,就等你好了再批,那你快点好起来,寡人等得不耐烦了。”

在并不明亮的烛光下,青年脸侧有浅浅的阴影,因为身子变虚的缘故动作变得有些迟缓,慢慢从被子里伸出手与他交握,笑容温和又平静: “
父皇,我躺得骨头都要软了,出去走走吧。”

他给青年掖好被角, 板着脸不允许,用力瞪他:“
病人就是要躺着的,当时寡人断手断脚的时候你不也这么说的吗,哦,只准你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外头还下着雨啊,你就安心躺着。”

今日其实万里无云万里天,天气大好着,不过这还是不能说出来惹得病人伤心。

“ 有寡人陪着不好吗?”

青年病容依旧,缺乏神采,却绽出笑讨好道:“ 好,有父皇陪着那我就继续病着吧。”

他神色一紧,几分生气 :“乱说什么!你——快给寡人吃药。”

那碗黏稠状味道又古怪的药送了上来,楚烈一句抱怨也没有的就喝了下去,在青年仰头喝药时他瞧见楚烈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顿时揪心的说不出话来,手暗暗紧握。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但青年的病痛却让他无法忍受,这种惶恐感比自己当初误会自己断手时还要强烈百倍。

“ 这种味道的东西,亏太医院能熬的出来。” 青年中气不足的抱怨,皱着眉嘀咕,有点孩子气:“ 我再也不要生病了。”

他勉强一笑,亲昵地摸摸青年的脸,“ 良药苦口不准不喝。”

楚烈与他默默对视许久,青年端着空碗,目光留滞在他脸上,似有语在喉却无法言出。

他坚定回视,从小楚烈身子就是强壮的,没生过任何病,就跟铁打似的,哪会一吹就倒呢。

连续几日的缺朝,让大臣们也忧心忡忡起来,朝野上下流言四起,甚至传出新帝戾气太重杀人太多,现在即遭天谴这种荒唐话来。

那日他来到长乐宫时,正见容愈也在,对背着他立在龙榻前不知道和楚烈正说着什么。

倒是楚烈略带阴郁吃力的抬起头来,眯着的眼有些迷茫,撑着身子坐起,在他走近时才认清人,遂笑道:“ 父皇,你来了?”

他点点头,还来不及从容愈的神色里看出任何端倪,楚烈就让容愈先行退下了。

容愈欲言又止踏前一步,却在楚烈凌厉不容反抗的眼神下败了下来,随着领路的太监走出大殿,大步消失在磅礴的大雨里。

刚才他正在太医院和御医讨论楚烈的病情,就听见太监传报说楚烈终于又清醒过来了,他现在在楚烈数次昏迷清醒的消息冲击下,他乍悲乍喜,心力交瘁,
一个不留神就差点被那戚戚风雨给溺死。

现在楚烈病着,他是绝对不能垮的,于公于私他都要撑着。

他撩过袍角坐在椅上,搓着冰寒的手,笑道:“ 嗯,今天好冷啊,寡人叫御膳房做了暖锅,等会我们吃好不好?”

他尽力让自己每句话都平稳自然,别让青年觉得怪异难受,御医跟他说过,病人的情绪对恢复也是很关键的。

楚烈握拳凑在嘴边,几声咳嗽下来脸都咳红了,他急忙给楚烈顺气,心疼的手指间都在发颤:“ 慢点来慢点来,别怕,寡人在呢。”

说完,他自己心里一抽,反而想落泪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安慰越是软弱。

连忙往自己脸上一擦,幸亏还是冰干的。

在这种不妙的情况下,他应该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告诉楚烈,这只是小病而已,什么寒气入心肺燥气入肺,都只是御医拿出来唬人的把戏,把病情说得越重,最后越能彰显御医们的能力。

而且他们是皇家人,是天子,受着老天庇佑的。

青年咳完,没事人一样用力抱着他,反复清了清喉咙,含含糊糊说道:“ 小病而已,父皇你慌什么呢,不就是风寒吗?”

“……” 他哽的说不出话。

“ 御医都说我这几日精神好了许多,人谁不会生生病?” 楚烈故作轻松的说道。

“ 寡人明白。”

他把头埋在青年身边,青年抚着他的额头,略微浑浊无神的眼染上笑意:“ 父皇,亲亲我吧。”

“哪……哪里啊?” 他有点脸红。

青年再笑,用手指指自己的左脸:“ 嗯,就这里。”

他围着青年的脖子,喉口发烫,艰难道:“ 你……你把眼睛闭上先。”

楚烈沙着嗓子拒绝,和所有生着病的人一样,青年也有点使性子,“ 不要,睁着好,可以看久一点父皇。”

他唯有厚着脸皮亲了上去,青年脸皮发着凉,还有股难闻的药味,依旧让他神魂颠倒。

楚烈一偏脑袋,指指自己右颊,“ 这里,还有这里。 ”

青年手指忙个不停,在自己脸上指点着江山,力求每一寸都不放过。

末了, 楚烈以为他没看见,就撇开脸急促深呼了一口气,再转回头时已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微笑的亲了亲他,呼吸缠绵在耳畔,声音略显沙哑黯淡,慢慢道:“
父皇,我有点放心不下你。”

他闻言一怔, 直觉对上青年暗深的眼眸,反驳:“ 寡人比你大这么多,这话寡人由来说差不多,你老来抢寡人的台词做什么? ”

楚烈仿若未闻,未曾移开灼热的视线,喃道:“ 父皇?”

他带着鼻音哼了声,眼瞳微缩,手越发捏紧了青年的衣角。

“ 我喜欢你,父皇。” 青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在互相交错的呼吸下显得十分甜蜜: “ 我只喜欢你。”

“……” 他注意到青年眼睫毛是颤着的。

“ 从一开始就是,所以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青年有些懊恼。

“ 寡人今晚留下来陪你好了。” 他听不得楚烈再说这些丧气话,一个劲的拨着楚烈的长发,闷声问:“ 好不好?”

“ 不好。” 楚烈半眯着眼,咳了声,“ 我病还没好,传给你怎么办?父皇身体又不是很好……回去吧,而且父皇在我怎么能静心?”

他老牛漫步的速度,一步一回头,拖拖拉拉的不想走。

青年倚在靠枕上,冲他挥手笑,口气沉稳:“ 父皇快回去睡觉。”

太监打开朱红色殿门,冷雨连连,带着侵骨的寒气扑面打来,他撩着衣摆踏了出去,
一时间被厉风吹得睁不开眼,他忍不住回头想再瞧瞧楚烈,但那殿门已经慢慢合上最后一丝空隙,无能为力的见着殿内的景物慢慢被掩盖在门内,顿时有种告别似的,很难言明的怅惋,
他唯一看到的是长乐宫冷肃硬黑的地板,有点像今夜被风雨搅乱的夜空。

71.万岁第六十五声

他似乎做了一个似真非真,假亦非假的梦,梦里历历似真,幕幕清晰。

“ 皇上?皇上?”

他在一声声轻柔和暖的提醒里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眼还带着乏,眨了眨,才看清入目的是御花园大片富贵风流的花景,近处藤萝蔓蔓,远方佳木葱茏,暖风似玉,红绿满园,
春色正醉人,哪里还有风雨大作,冷雨寒夜?

他靠在软榻上打了个哈欠,回想着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梦,想了半天都没个头绪,于是只好作罢, 将原先把玩着的皮影放在一边, 一掀眼皮,懒懒道:“
藩王们都到齐了么?若宴会开始就过去好了。”

立在一旁的宫女头埋得低低的,声音跟春莺一样动听:“ 陛下,今夜没有宴会,是您刚刚喧的花匠到了。”

他一愣,微地一瞟,果然有人一直跪在那里,他偏头想了想,才想起在睡前的确是喧了人,于是指指那株长势喜人的茶花,问道:“ 这六色茶花是你种出来的?”

花匠答道:“ 回皇上,是小人种出来的,这株十八学士小人给取了个名字,叫虞美人。”

“哦?这倒是好名字,宫里的花匠一直种不出什么好花,每年都让离国的人赢了头彩,今年的藩王赏花宴上,你可要为寡人好好争回点面子啊。”

他颇欣慰道,否则堂堂宗主国每年都拿不出像样的花色,输给那小小藩国,成何体统呢,“ 该赏,该赏。”

那花匠神色古怪,欲言又止的磕头答谢。

楚桑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汤药,太医院总会在准时准刻的将这些补药送到他手上,无论他身在何处,哎,天见犹怜啊……他身子骨好的很,真的不需要这么伤财的日日补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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