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飞说:“你让开,否则不客气了。”
栓子说:“你不是我大哥……”
看栓子眼眶中隐约有泪光在闪,手里端的枪也在抖着,咬着嘴唇一副坚定的样子,想必他心里已经恨极,却还忍着不肯发作。
李云飞说:“我自然不是你大哥,你也别跟着你爹当土匪了,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吧……”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地一声枪响。
栓子摇晃着,栽倒在地上,胸口汩汩地冒着鲜血。
铁蜈蚣吹着枪口的青烟,喝了句:“还跟他罗嗦什么,快走!”
李云飞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一咬牙,驾着马车飞速地沿着山路奔去。
马车一路奔到出山口,到了平阔的大道上,天色已经放亮。
李云飞面色凝重,一句话也没有说。
江白帆出来,与他并肩坐着,铁蜈蚣坐在车上押着车,只是不停地催促着快走。
看着李云飞的神色,江白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
“算了,不要去想了,我们快走,到了葫芦山就好了。”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李云飞叹息了一声。
江白帆只得劝慰说:“他毕竟是匪窝里的,出来以后一样杀人放火,可能杀过的人里也有老人和孩子。”
“他没杀过人……”李云飞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和难过,“他根本没杀过人,他把我当成他大哥了……”
江白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握住了他的手,感觉那手很凉。
李云飞说:“我从没想过自己手上要沾血,我只是个……贼罢了,偷我该偷的东西。”
江白帆说:“……你不要想了……当年我也一样,可是……我全家十三口,都被土匪杀了……他们杀人不眨眼,从来不管你是不是孩子,如果不是我命大,我也就死了……”
李云飞默默闭上了眼睛,长长叹息了一声。
渐渐的天色已经大亮,见后面并无追赶的迹象,马车速度稍微降慢了些。
铁蜈蚣说:“我们先到山坡上把马和行李取回来,然后直接去葫芦山,你们放心吧,我是杀人不眨眼,但我还是讲信用的,把枪送到了就放了你们和你们的小丫头。”
李云飞心想,不管你放不放,我总是要找机会把你除去的,省得你再危害人间。
嘴里说着:“那就多谢铁爷了。还有……”他看了江白帆一眼,说:“我们兄弟两个也无家可归,如果梁爷不嫌弃我们粗手笨脚的,能不能收留我们呢?到时候还请铁爷多多美言。”
江白帆知道他是想故计重施,因为这一路上种种曲折,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接近梁光潜,从而找到《采薇图》的下落,现在正是大好的机会。便随声附和地说,是啊是啊。
铁蜈蚣原本就看中两个年轻人的智勇和身手,此刻乐呵呵地答应着:“那好,我何乐而不为呢。”
三个人的谈话多少冲淡了李云飞心里感伤的情绪,安慰着自己说,栓子虽然是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现在不杀人,未必长大了就不会杀人放火了。
江白帆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云飞,你哪来的那么多麻药?”
李云飞不屑地笑了他一下,说:“你以为我在顾先生那里只拿了霹雳雷珠么?你能拿得到的,我全都拿得到。”
036—040前情回顾:
这5节情节比较简单,在“征途”中的江白帆和李云飞救下被山匪劫持的莲儿之后,再次碰到了山匪山鹰,而山鹰并未发现他们。就在江白帆和李云飞想再次袭击山鹰的时候,一个满脸落腮胡子自称名为铁蜈蚣的人出现了。
原来,铁蜈蚣是梁光潜为首的葫芦山一伙土匪的二当家,他前来此处目的是想夺取山鹰的藏枪。铁蜈蚣挟持了莲儿,于是,江白帆和李云飞答应了与他合作,一起去抢山鹰的军火。而实际上江白帆和李云飞也想借此机会和梁光潜接上头儿,从而取得《采薇图》的信息……
在江白帆、李云飞、铁蜈蚣三人的配合下,他们成功地找到了山鹰的军火并偷运出来。而过程中李云飞更是被山鹰的儿子——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所骚扰,他的心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江白帆和李云飞驾着马车带着抢来的军火,在铁蜈蚣的引路之下,将很快见到传说中的梁光潜,而迎接他们的,又是怎样的传奇呢?
接下来的看点:
梁光潜那里的情况如何?杜老板是否已经到达?甄十三是否已经开始行动?
上海的情况如何?小豹子之于秀凝,王大鸿之于韩莉莉,都是“男追女、隔座山”的苦恋,他们能成功吗?
江白帆和李云飞的关系更加密切了,已经从淡漠利益的关系成为亲密的兄弟,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宝藏、女娲石,两条寻宝线索,会有交集吗?
……
敬请关注——《双雄》接下来的内容。
双雄041
而在遥远的上海,刚从银华电影公司出来的韩莉莉还处于一派憧憬的喜悦之中。她坐在王大鸿的汽车里,望着窗外忽远忽近的景色,感觉象是在做梦,而这个梦非常甜蜜,让她不忍醒来。开着汽车的王大鸿看她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忍不住冷冷地提醒道: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可靠……至少,没有你在银梦可靠。”
韩莉莉明白他的心理,不过是占有的情绪占了上风。但他的意见无法左右自己的想法,邓老板许诺说,只要她和公司签约,参加了艺员培训班,下一部电影就捧她做女主角。要知道那可是一部武侠神怪的电影,她即将成为万人艳羡上的在银幕里英姿飒爽飞来飞去的女侠,到时候,全上海乃至全中国,所有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有哪个不认识自己呢?于是,比杜老板更有钱的有钱人,比王大鸿更痴情的痴情者都会争先恐后地涌过来,让自己应接不暇……
她想,我已经即将老去,这个年龄的女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机会来了一定要抓住,否则,一旦杜老板靠不住,难道自己要去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不行,天下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自己能捞则捞,过期不侯,如果哪天杜老板真的翻了脸,自己也有条退路。
所以这个时候,王大鸿的冷言冷语根本影响不到她的心情。心里唯一隐隐担忧的则是杜老板,他去西安了还没有回来,如果这个时候丢下了银梦的事情跑去银华,恐怕难以交代,毕竟大家今后还是要见面的。只有先应承下来,再等杜老板回来后想办法脱身,主意打定,她无比惬意地去吃了晚饭。
晚饭后,王大鸿把她送到寓所楼下,习惯着也跟着下了车,一起往楼上走。
“干什么?”她止住了王大鸿的脚步:“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了?”
王大鸿嬉皮笑脸地说:“你看,我都上来了……”
“回去,”她说:“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告诉你王大鸿,我虽然没什么名分,可实际上是杜老板的人,杜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叫你过来是照看银梦的生意,可不是照看我的床。你见好就收吧,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王大鸿呛了一鼻子灰,仍不死心,可怜兮兮地说:“莉莉,别这样儿……”
“哼哼。”韩莉莉轻飘地笑了一下,转身上楼了,根本没给王大鸿进一步的机会,随手关了门。
王大鸿看着那关紧的房门,心头一酸。
他知道,就算他把心掏出来放在那里了,她也不会相信自己那是一份怎样瓷实的真诚的爱,而且,就算她相信,又能如何呢?这个女人把钞票看得比什么都重,而把男人看得,比尘土还轻。
王大鸿闷闷不乐地回去了,长夜寂寥,他根本无心睡眠,翻来覆去地脑子里回旋着无数个想法,但每个想法都似乎不妥帖,他想得到的,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这不得说是太难的事情,太难太难,或许,连韩莉莉也不知道自己心放到哪里去了。
他越想越闷,最后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地打了几通电话,然后联系到了小豹子。
他问:“小豹子,最近你在忙什么?帆哥呢?怎么好久没他的消息了?”
两个人在街边儿上找了个夜宵摊子,坐下来烫了一壶绍兴老酒,各自倒了一杯慢慢饮着,闲聊。
小豹子的心事王大鸿并不知道。从宁波回来之后,秀凝仍旧对他不冷也不热,他根本无计可施。而这个时候蒋德馨找到了他。
蒋德馨面色凝重,只是问他是否查到了齐慕天的下落。
小豹子摇了摇头,告诉干爹,帆哥出去追查了,结果到底怎样还要等待。
蒋德馨叹了一口气,说:“看来,这笔买卖很棘手啊。”
小豹子不语,看蒋德馨的脸色。
蒋德馨说:“如果实在难办,不如你发个信息,让白帆回来算了。我不希望他在外面冒险,你们都是我手心里的肉,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干爹的心里过意不去……”
小豹子立即说:“干爹,你别这样讲,咱们定金都收了,在江湖上混也得有江湖的规矩,如果退掉了,以后哪还有人找我们做买卖?……帆哥也说了,这次一定要办成。因为……他想给您一份满意的寿礼,然后,他会离开上海,回自己的老家……”
蒋德馨不过是在试探小豹子的态度而已,此刻看小豹子心意坚决,自然满腹欢欣。这几天客人又见了他,竟然把酬金提到了一百根金条——他在客人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种信息,那就是,女娲石根本就是无价之宝,不管它是什么,客人只要出得起价钱就一定会出。他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把那石头握在手里才好。可是目前情况很焦灼,石头的下落不明,江白帆的去向也不明……江白帆不比小豹子那么忠心,收养他的时候已经十三岁,对自己的父母和家乡还有记忆,因此离开是迟早的事情,他从不想完全指靠。而小豹子呢,从孤儿院领出来的时候只有八岁,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唯一效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再生父母蒋德馨……想到这里,蒋德馨叹息了一声说:
“唉,小豹子,难为你了。白帆终究是和你不同,毕竟还有对家的思念,而你呢?……说句实在的话,这几个孩子里,干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小豹子鼻子一酸,看了干爹一眼。
蒋德馨说:“很多时候,干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白帆他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大鸿也能自立了,现在靠上了杜老板,将来肯定接管荣昌纱厂,怎么说也算是有了个好的归属。只有你,能一直陪在干爹身边。”
他说的话也并非言不由衷,三个养子里,他早就看透,只有小豹子最是忠心耿耿,但是,小豹子太愚钝、太老实,根本比不了江白帆的潇洒气度和王大鸿的机灵狡猾,而此刻,女娲石的赌注又不得不押在他的身上。
他轻咳了一声,又说:“干爹这辈子什么也不图,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们?眼下秀凝也长大成人,应该有个好的归宿。前段日子你蓝姨说,想帮着定一门亲事……”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小豹子的脸色。小豹子的关切神色丝毫没有隐藏,却又欲言又止。蒋德馨心里有数,说:
“蓝姨说,白帆成熟稳重,是个好人选。可是我觉得,秀凝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妈妈死得早,让她受了不少委屈,成亲这样的事情,我得尊重她的意愿。其实人的相貌年龄并不重要,主要的是可靠,我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你说是么,小豹子?”
这分明是在探话,小豹子再傻也听得出来,立即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
蒋德馨说:“其实,干爹心里有了好的人选,秀凝年龄小,很多主意还是得我帮她来拿。为什么干爹这一次对女娲石的事情这样想不开,不过是因为有个想法。女娲石现在客人出的价钱已经是三十根金条了,这笔钱,干爹想拿它来给秀凝准备嫁妆……”
话说到这里,小豹子是又喜又忧。干爹虽然没说明女婿的最佳人选是自己,但言谈之间已经表露无疑,但是,女娲石的事情又是怎样呢?看来,干爹对帆哥根本不放心,他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授意自己不要信任帆哥,让自己取得女娲石……
因此,他也陷入无限苦恼之中。
秀凝的一笑一颦不断在眼前浮现,他几乎日思夜想,尝透了相思的苦涩。此刻,只有喝一杯酒聊解心烦。
王大鸿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见他干了杯,自己又倒上一杯。
王大鸿说:“二哥,我们认识几年了?”
小豹子回忆着,感叹:“也有十多年了吧,记得那年干爹带着我和帆哥到孤儿院接你,你还不肯走,抱着那个修女的腿哭,呵呵,现在我还记得,你流鼻涕的样子。”
王大鸿笑了一下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们都这么大了……在老家,这个年龄早该娶妻生子了吧。二哥,你有心上人没有?”
“我……”小豹子苦笑了一下说:“算是有吧。你呢?”
王大鸿吸了一口烟,“跟你说实话吧二哥,我和一个女的好上了……我也不知道她爱不爱我,但是我爱她,我就觉得,这辈子想要的人就是她。你说怪不怪?”
小豹子说:“那好啊,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看看,也让干爹看看?大家高兴一下嘛。”
王大鸿也是苦笑了一下,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回来,不过带回来估计你们也不喜欢。其实就是银梦那个歌女。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倒蛮相配的,你想想看,咱们是贼,她是卖唱的,也还门当户对?哈哈哈哈……”
这完全是自我解嘲的一句话,小豹子听了却有些诧异,惊讶地说:“你是说那个叫韩什么的?……大鸿,她比你大十几岁吧?而且我听说,她是杜……”
王大鸿叹息着说:“杜老板的姘头是吧?我不在乎。我真的是迷上她了。呵呵。还是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心里那个女的是谁?”
小豹子接连摇头,摆手说道:“不说了,我有些醉了。”
王大鸿又倒上了一杯,自己饮着,说:“不说就不说,不管怎么样,二哥,我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来,干杯。”
这一夜自是酩酊大醉,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为自己不同的女人,伤怀着,憧憬着,也努力着。而在西北的漫漫土路上,颠簸在车厢里的江白帆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因为两人在老山林耽误了一夜,杜老板已在他们之前赶到了西安。杜老板基本算是单刀赴会,先是一个人到了葫芦山寨和梁光潜碰了面。老友相聚,寒暄不多,他直接道明来意:“曹大帅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