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飞说:“那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在这山里,多无聊啊。”
栓子说:“也挺好玩的,我娘没死的时候。其实我爹做土匪也就两三年的事儿。这里是我的家,以前这房前屋后种的都是菜。后来……算了,不说这个了。现在跟着我爹也不错,嘿嘿,有肉吃有酒喝……就是没女人,哈哈。”
李云飞听着他张口女人闭口女人,心想他不过十六、七岁,真是情窦初开的时节,平日里定是耳濡目染地被这些男人给带坏了。耳边传来醉鬼光棍们的小调儿,唱得都是些淫秽的曲子,听起来就象野狼的哀号。而栓子在笑,一边笑一边又把手伸了下去,直抓李云飞的裆部。
李云飞把腿夹住了,又抓住了他的手,说:“你摸我干什么,我有的你都有。”
栓子哼哼唧唧地说:“那我要比一下看谁的大。”
李云飞哭笑不得,真是碰到了个小流氓小土匪,竟比自己还无赖。他眼睛一转,说:“如果我的比你的大又怎样?”
“那你就是大哥!”栓子说,想了想又说:“如果你的比我的小,那你只能做老二,以后就叫我大哥!”
以后?李云飞心想,哪来的以后,这一次把你爹收拾了就走,你还想着称兄道弟呢,真是无稽之谈。
突然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爹娘和生长环境,他落在这土匪窝里了,就是他的命,可惜了一个象小牛一样的孩子。
李云飞说:“哪有靠比这个大小来决定谁做大哥谁做小弟的,要比咱们比别的。”
栓子问:“比什么?”
李云飞见旁边有几个废弃的酒罐子,便捡了过来,摆在两丈开外的地方。“我们坐在这里,划一条线,看谁砸得准。”
栓子醉眼迷离,看着前面酒罐子都在摇来晃去,根本也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个,拾起了地上一块石子儿,啪地砸过去,没中。
李云飞轻轻弹指,一枚石子儿过去,罐子应声碎裂,打得十分精准。
栓子不服,又砸,仍是不中,如是几下,罐子全被李云飞打烂了。李云飞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现在你服了吧,还是我做大哥。”
栓子趔趄地站了起来,想是再去找酒罐子,但脚下一崴,身子栽倒过来,李云飞只好扶住了他。
他便一把将李云飞抱住了,在耳边说:“大哥,你就做我大哥好了。”
说着,手仍是不老实,又向李云飞身上乱摸去。李云飞推他,他的手却已伸进里面去了,在他光滑的肚皮上撩拨,嘴里还淫笑着,“真滑。”
李云飞一翻身把他按倒,很想抽他一记耳光,又怕打醒了惊动了匪众。正这时候才看到,栓子手里抓着一把手枪,他吓了一跳,立即意识到这是栓子从自己身上摸去了,一时大意竟然出了差错。
他忙半蹲着把栓子抱了起来,心想如果他喊叫就把他闷死,否则非但自己会遇到麻烦,恐怕屋子里的江白帆也会受牵连。
不料想栓子并没有喊叫,他摸了摸枪,又塞到李云飞的怀里来了。
他说:“什么破手枪啊,这么烂。”
李云飞应了声:“这是我看家的东西,你不是叫我大哥么,是不是有更好的给大哥?”
“有,很多很多。”栓子嘻嘻地笑着。
他扑腾着爬了起来,嘴里说:“我这就给你取去。”他摇摇摆摆往茅草房后面走。
李云飞压抑着自己扑腾跳动的心,小心翼翼地跟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后面走去。
夜色正浓,月亮刚刚窜上天空,房后的草丛很深,栓子走了两步便被绊倒了,竟然不起来,原来睡着了。
李云飞心急如焚,猜想这个家伙一定是想到藏枪的地方去,可现在醉在这里真是麻烦。看四下无人,他拎着他的胳膊,一反身把他背到了后背上。
他轻轻唤道:“栓子,栓子?”
栓子迷迷糊糊地反应着:“……干啥……睡觉……大哥……”
李云飞说:“栓子,别睡,你不是有东西给大哥吗?……大哥的枪太破了……”
“对,对,枪,有枪……”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手指却指着前方,李云飞看他指的方向是通往半山腰的崎岖小路,心想这里是往山上去的,平时应该没有什么人来,却踩出一条路来,肯定有原因。边顺着小路往前走,攀到山腰,背后的栓子已经睡得忽忽地直打呼噜了。
到了山腰,是一片树林,月光被遮住了,李云飞再也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没路,也或者路原本就到这里了。他累得把栓子放了下来,平躺在一块石头上,伸手拍他的脸,轻轻地唤他:“栓子,栓子?”
黑暗中看不到栓子的表情,只听得他在打呼噜,一声高过一声。
真是跟他那土匪老子一个德行,年龄这么小竟也学会烂醉如泥了,李云飞想着,捡起地上一根树枝,猛地往他身上一抽!
“哎呀!”他叫了一声,扑腾一下坐了起来,李云飞怕他发火,立即抱住了他。
他也把李云飞紧紧抱住了。
他说:“真舒服……这样抱着真舒服……你做我大哥吧,好吗?”
李云飞见他并没有发火,还在这里哥哥弟弟的,稍微放心了些,便抚摸着他的头发,静静地说:“我是你大哥啊,快,这里太黑了,我们走吧……你不是说带大哥去拿枪么?在哪里呢?”
他扔抱着不松手,撒娇说:“大哥抱我去,你小时候就这么抱着我去的,你忘了?”
他的话莫名其妙,李云飞又不敢问得太仔细,含糊地回应着说:“我忘了,你告诉我在哪里。”
栓子说:“往前走,有棵大松树,然后往左边拐,过了那块大石头……”
李云飞只好抱着他,按他的话往前走着,过了大石头,实在累了,想把他放下来,他却双手双脚都缠在他身上,赖着不下来。
李云飞说:“你下来吧,大哥累了。”
他说:“不下来,就到了,快去呀。”
李云飞只好抱着他又走了几步,借着月光看到了,前面竟有一座坟墓。
看起来坟墓已经年久失修,墓碑上面的字都已模糊不清。在坟前栓子叫停下来,然后跪着磕了一个头,叫了一声“娘”。
李云飞这才知道,这是他娘的墓,也就是山鹰老婆的坟墓了。难道山鹰把自己的枪械都藏到了坟里?
这时候栓子嘴里嘟囔着:“娘,我带大哥来拿枪哦。你还记得大哥不?他回来啦。”
李云飞自是不知道,原来山鹰有两个儿子,栓子和他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笃厚,玩耍游戏,密不可分,但大儿子因病死去了。今日栓子见到李云飞,与自己年龄相仿,又非常俊秀好看,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先是肆意骚扰,后酒醉弥深,竟把他当作自己的哥哥了,真是醉得一塌糊涂。
说着话,栓子动手在坟墓旁边的小土堆上挖了起来,用手不断地掘土捧土,还催促着:“大哥你怎么不挖啊?”
李云飞便也跟着挖,渐渐地拂去上面一层土,竟碰到一层坚硬的东西,仔细一摸感觉应该是个木头盖子,李云飞想,莫不是挖到了棺材?这想着,又摸到了一个圆环,这时候他在明白,原来是个地窖盖子,他用力一拉,打开了盖子,下面黑黝黝的看不见光亮,一股潮湿味道扑鼻而来。
李云飞心知这里必是仓库无疑,但里面藏有多少武器,是否有机关暗道并不知道,不敢贸然入内。不过经过这一番巧遇竟然让原本困难的事情变得轻松解决,心里也是大喜。这时栓子叫了一声:“哎呀,忘带火把了。大哥,我们回去拿火把吧。”
李云飞心想,回去?回去万一你酒醒了,想起我是个陌生人,那就糟糕了。
就应着说,好的,咱们回去。
栓子一转身,他挥掌猛劈下去,打在他的睡穴上,他闷吭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李云飞将他脱到草丛里,试了试鼻息,还有气息,便扯了一些杂草树枝之类地把他掩盖住。
心想,我得快点儿告诉江白帆和铁蜈蚣,看怎么把这些东西弄走,然后好尽快离开这个老山林。
双雄040
李云飞蹑手蹑脚从山上下来,再回到院子里,看到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都是醉倒睡着了的人,再桶破窗户纸往里看,江白帆仍旧和山鹰对饮着,那山鹰满面通红,光着上身,胸口长满了又黑又厚的胸毛,一副彪悍的样子,真使人心生恐惧。
江白帆与铁蜈蚣你一碗我一碗和山鹰拼酒,一连干了十几碗,山鹰竟然越喝越精神,江白帆只感觉脖颈子发硬,竟有些醉了。他心想,这不行,眼前分明是个酒桶,想灌醉他实非易事。
这时听到窗外一声鸟叫,大概是布谷鸟之类,“布谷布谷”。
他想,这是什么鬼地方,半夜三更哪来的布谷鸟叫,布谷鸟多是芒种前后叫得最欢,哪有半夜叫的?突然感觉不对。他回头望去,窗外人影一闪而过。
正是李云飞学的鸟叫,他们事先并未约定暗号,此刻希望他能够明白,江白帆猛然领悟了。
他起身说:“不行,我得出去方便一下。”
山鹰说:“何必那么麻烦?这里有尿桶,就在这儿吧。”
江白帆说:“我是大号,还是出去的好。”
山鹰起身说:“那好,我也正要出去方便。”
分明是山鹰不放心,平素寨子里来了新手,他务必紧跟身旁三天五日才会稍微放松警惕,然后暗自观察一个多月才会放心带出去,此刻自然对江白帆有一百个不放心,也不说出来,陪着江白帆一起出门,回头又拉着铁蜈蚣,“铁爷,一起出来方便吧。”
三个人出了门,李云飞身影一闪,已经进了屋子。
李云飞最俊的身手莫过于爬屋翻墙,一身轻功非比寻常,江白帆感觉后面风声一扫,心里便知道他已经开始了行动。
江白帆装作方便的样子,解完手后再回到屋子里,临进门前悄悄碰了铁蜈蚣手一下,铁蜈蚣暗暗地点了点头。
三人又坐回炕上,江白帆观察四周,并无异常,猜不到李云飞到底藏身在哪里了。
山鹰又端起了酒碗,说:“从今天起咱们寨子又来了一员猛将,我高兴啊,来,干!”
他的酒碗端到嘴边儿上,一仰头,看准空隙,江白帆抓起筷子向他咽喉狠狠捅去,不料他眼疾手快,下巴一低,竟然将筷子夹住了,随手一指,枪口已抵到江白帆的太阳穴上。
“小子,你身手不错,但慢了点儿。”山鹰冷冷地说。
“呵呵,呵呵……”江白帆连忙说:“鹰爷,我服了,这次我真服了,我是想试试您的身手,没想到……我愿肝脑涂地追随鹰爷!”
山鹰冷笑着说:“你真的服了?那你把这酒干了!”说着,他把手里的酒碗递了过来。
江白帆接过酒碗,咬牙屏住呼吸,正想干掉,突然山鹰一手抓了过来,闪电一般嵌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象牛,根本无法逃脱。山鹰用力一拉,“哎呀”一声,酒碗落在地上,他的胳膊脱了臼。
山鹰哈哈大笑:“现在你还想试吗?你这个胳膊没人接,两天就残废了。小子,给你个教训。”
铁蜈蚣面色如土,只赔笑说:“对,鹰爷,教训得是。”
山鹰又倒了一碗酒,和铁蜈蚣碰了一下,说:“咱两人干!”
将酒喝了,又说:“您回去给梁爷捎个话儿,我山鹰就守在这老山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反正就是这十来个人十几条命,梁爷想拿去就拿去,不拿去……”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扑通一下栽倒在桌子上。
铁蜈蚣愣了一下,推了推他,竟然没反应。
江白帆醒悟过来,说:“他被麻翻了。云飞?!”
墙角水缸里哗啦泛响,李云飞从里面跳了出来,浑身湿透,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儿,“憋死我了,幸亏他喝了酒。帆哥,你没事儿吧?”
江白帆说:“没事儿,只是脱臼而已。”
李云飞过来,托起他的胳膊,绕了几下往上一推,咯哒一声响,将脱臼的胳膊推回了位。
江白帆揉着肩膀,仍旧感觉到刺痛。突然觉察,以前李云飞是叫自己“江大哥”的,现在竟然改口叫了“帆哥”。
他倍感亲切地看着李云飞。
铁蜈蚣紧张地观察着窗外,说:“麻翻了怎么办?还没问出枪藏在什么地方呢。”
李云飞说:“我已经查到了。”
江白帆说:“那太好了。我们要趁夜行动,那些人都醉了,睡得正香,别吵醒他们。”
李云飞说:“恩,行动要快。”
三人用绳子把山鹰捆得结实了,身上盖好被子,又吹熄了油灯,蹑手蹑脚出了屋子。
绕过院子,直奔后山。
李云飞带路快步前行,一直到了山腰上的坟墓前。
铁蜈蚣道:“这只鹰还真精明,竟把枪都藏到坟里面了。你是怎么找到的?”
李云飞说:“这你就别管了。这下面有个地窖,没有火把我没进去,东西都在里面,如果太多,我们三个人是搬不走的。但今天晚上不搬走,明天天亮就来不及了,山鹰他们发现以后,肯定会把东西转移。”
铁蜈蚣说:“我们这就搬,先把东西移出来,江白帆,你去看看寨子里有没有车?”
李云飞说:“我都观察过了,有辆马车,你们先把东西搬出来,我去把马车套上。等下赶到山脚下。”
李云飞说着便往回走,江白帆一把拉住了他,想了想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你小心点儿。”
月光下,看得到江白帆眼里满是担心与关切,李云飞心头一暖,说:“放心吧,没事儿。”
江白帆说:“如果吵醒了他们你就开枪,我们下去接应你。”
李云飞淡然一笑,说:“不会醒的,我在外面锅里也下了药。”
铁蜈蚣和江白帆在黑暗中摸索着进了地窖,感觉里面不是很大,有擦亮了火廉子查看了一番,半人高的洞穴里摆满了油布裹好的杆子枪,大概有十来捆,二百多条。
铁蜈蚣大喜,忍不住啧啧道:“有了这些东西,谁也不敢动我葫芦山了。”
顾不得更深露重,两人一捆一捆抱着抢从山顶往下运,几个来回全部完成,李云飞牵着马车等在山脚下。
三人把枪装在车上,然后李云飞赶车,穿过山寨的院子,打开大门,正想离去。
突然,有人喝了一声:“站住!!”
猛回头,只见栓子睡眼惺忪地站在车后面,手里握着枪,正逼着马车。
李云飞不理他,扬鞭催马。栓子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堵在马车前面,仍是举着枪,瞄准李云飞,“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