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飞靠在门口，耳边是警报声刺着耳膜，心里更是急得不行，只好叫着：“开锁！”

　　江白帆无奈地喊：“太多了开不过来！”

　　李云飞喊：“左边第三只！”

　　又有人冲进来，举枪射击。

　　李云飞离开房门，躲到保险柜旁还击。

　　江白帆努力开保险柜锁。

　　李云飞喊着：“快一点！他们人会越来越多，巡警听到也会过来！！”

　　江白帆见他位置很是危险，忙拉他过来，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打不开！”

　　李云飞说：“你别管我，只管开箱子！”

　　江白帆捡起钥匙继续开锁，嘴里已是急得语无伦次，“开！开！快开！！你妈的快快……”

　　外面脚步嘈杂，有人冲了过来。

　　李云碧猛地丢出一枚手雷，炸得门板四飞，来人躲避出去。

　　江白帆大惊：“你竟然还有炸药？！”

　　李云飞脸胀得血红，爆炸的汽浪和扑地的灰尘把他抹成了大花脸。他回头看着江白帆，大声地叫着：“我还有飞机大炮呢！你到底打开了没有啊？！！”

　　保险柜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江白帆拉开保险柜，愣住了，里面还是一只保险箱！

　　江白帆几乎傻眼了，骂：“妈的，怎么里面还是只保险箱？！”

　　李云飞说：“报纸上登了我们打败齐慕天的新闻，他们肯定加强了戒备！”

　　江白帆说：“那怎么办？！”

　　李云飞：“没时间了，他们过来了！把保险箱抱走！！”

　　江白帆拎起袖珍保险箱，李云飞丢出一枚手雷，两人借着火势冲出房门。

　　一路奔逃，冲到门口，门口洞开，一队巡警已经冲了进来。

　　两人反方向狂奔，奔到墙下。

　　李云飞飞身上墙，回手拉江白帆。

　　江白帆把保险箱丢给李云飞。

　　江白帆叫：“云飞，你快走！快走！！”

　　李云飞愣了一下，把手枪丢给江白帆，提着保险箱跃出墙外。

　　江白帆对着巡警打了两枪，扭头往树丛中跑去。

　　巡警闻声追过来。

　　江白帆飞身上树。

　　巡警追到树下。开枪。

　　江白帆还击，在树上腾越，飞到墙头。

　　巡警追赶。

　　江白帆翻出墙外。

　　江白帆穿过马路一路狂奔，又闪身进了巷子。

　　巡警从巷子口追过。

　　江白帆喘息着，休息了一下，起身奔去。

　　星星点点撒在江面上，渔火若隐若现，晚风徐来，可以听到波涛拍在岸上的声音。江白帆疲惫地走到江边，观察着周围环境，感觉没有危险了才放松了警惕，坐下，躺在草地上舒展了一下身体。

　　深呼吸，大口大口喘气。

　　又坐起来，摸怀里。

　　女娲石啊女娲石，此刻就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已经被体温捂热了。

　　费尽周折，历经艰险，你争我夺的神秘女娲石，终于被握在手心里。江白帆浑身一松，只觉得天高云阔，漫天的星斗是那样璀璨。

　　他掏出女娲石来放在鼻尖上，这到底是一块什么样的石头，黑黑的象块煤，圆圆地象鹅卵，很沉，没有味道。把它放回到心脏跳动的位置，就好象它也在跳着，跟自己一起呼吸着……

　　突然，一支手枪抵在他的脑后，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

　　他说：“不要开枪，我还不想死。”

　　传来李云飞的声音：“你以为丢一只空箱子就把我打发走了？把女娲石交出来！”

　　江白帆缓缓地回头，李云飞正拿枪对着他。

　　江白帆笑了一下：“云飞，愿赌服输，女娲石已经是我的了。”

　　“谁是你的云飞？”李云飞脸色阴沉：“谁给你赌？！交出来！”

　　江白帆看着他。

　　他也看着江白帆。

　　两人僵持片刻。

　　李云飞说：“我并不想杀死你，只想要女娲石，江白帆，你不是还不想死吗？”

　　江白帆慢慢地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雕塑旁边，靠着雕塑站着。

　　李云飞紧逼着他，手里的枪一直对着他。

　　江白帆叹息了一句：“你何必如此呢？”

　　李云飞冷冷地说：“我有我的理由，我说了，我不想杀死你，只要女娲石。”

　　江白帆想了想，说：“女娲石就在我怀里，但我不会交给你，你想要，就先把我打死，然后自己拿吧。”

　　李云飞说：“不要以为我不敢开枪！”

　　江白帆闭上双眼：“你开枪吧。”

　　李云飞瞄准他的头，举着枪，咬着嘴唇，犹豫着，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枪。

　　江白帆睁开眼睛看他。

　　李云飞也看着他，眼睛里突然有什么在闪动，突然大声地说：“算了，你走吧！”

　　江白帆：“走？去哪里？”

　　李云飞说：“离开上海，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江白帆问：“那你呢？”

　　李云飞说：“我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好，”江白帆说：“在临走之前，我能不能知道，你到底是谁？”

　　李云飞说：“你记得我是李云飞就行了。”

　　江白帆说：“我是想知道，李云飞到底是谁？你是谁？”

　　李云飞不语，默默地收起了枪。

　　江白帆说：“云飞……你跟我走吧。”

　　李云飞惨淡地一笑，突然又板起了脸：“江白帆，我让你走你就快走！要不，我改主意啦！你快走！！”

　　江白帆也笑了，靠在雕塑上，看着李云飞。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鼻子很酸，视线模糊了。

　　几个月来生死相连，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李云飞又掏出枪来，瞄准着他。

　　“云飞……”他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李云飞，可能，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什么李云飞……”

　　李云飞一愣：“那我是谁？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江白帆说：“很多很多……我是说，你的漏洞数不胜数，我……只是不想拆穿你……你还记得不记得在北京悦来客栈里？”

　　李云飞问：“什么？”

　　江白帆说：“因为李云飞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知道那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齐慕天女娲石的故事你全部清楚，而且对外国人的名字和身份了如指掌，这是一个跑江湖的小偷很难做到的。”

　　李云飞说：“我从小就在江湖上混，知道一些东西并不为奇。”

　　江白帆说：“奇就奇在，你所知道的，竟然是别人都不知道的。”

　　李云飞说：“你想不通就不要想，想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呵呵，我也倒是没什么想不通的。”江白帆说：“你替日本人卖命很开心吗？”

　　李云飞一愣：“什么？”

　　江白帆说：“我问你，你替日本人卖命很开心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

　　“哈哈哈哈，”李云飞笑道：“江白帆，你倒是很能猜。”

　　江白帆说：“是的了，我希望我只是猜……而且，只有一种结果才能够让我不觉得那么心疼。”

　　“什么？”李云飞问：“什么结果？”

　　江白帆淡淡地说：“你是日本人。”

　　李云飞脸色骤变。

　　江白帆说：“如果你是中国人，今天不是你来杀我，而是我去杀你。因为，一个中国人做汉奸替日本人卖命是最可耻的。如果你是日本人，那么我能理解你做的一些事情。只是我要奉劝你，早点儿滚回你的日本老家去！”

　　李云飞脸色惨白，心里跳得很厉害。

　　他眼前也恍惚了。

　　他忍不住去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是李云飞，我……”

　　江白帆说：“你和你的姐姐都不是寻常的人，你们破绽太多了。云飞，哦不，我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我只想坦白地告诉你，这一路来你和你姐姐一直利用着我，找藏宝图，找女娲石，你们煞费苦心，甚至不惜杀了甄十三。但你们什么也没得到。因为，藏宝图是假的，真正的藏宝图早就被我调换了。”

　　“你？！——”李云飞惊讶得目瞪口呆。

　　江白帆说：“一开始，你还没有来到上海的时候，你姐姐先到了上海，可能是缘分，让我和清涟认识了你们。你可能不记得你姐姐李云碧曾到清涟的诊所给坤叔治伤，那时候她装成大字不识的买艺女子，我们谁都没怀疑。可是，当你和我约定好一起去追杜老板的时候，我问你要不要跟姐姐辞别，你说不用你留了纸条给她——请问，一个不认得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签的卖艺姑娘怎么可能会看信呢？就那一句话，我便已经知道了你们在撒谎，你们姐弟都不是可靠的人……”

　　李云飞心里又惊又痛，暗想，那正是我和帆哥刚认识不久一起出去的时候啊……没想到，一切从一开始，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江白帆啊江白帆，其实一直是在装糊涂，他装得那么象，那么自然，到了最后的一刻，抢到女娲石的时候，还用空箱子来把自己谴走……他又端起了枪。

　　江白帆淡然一笑。

　　“云飞，在江湖上行走，你不可以信任任何人。”

　　双雄063

　　起风了，风越来越大，江风揪扯着李云飞的衣摆，而他的手臂依旧端平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江白帆。他知道，只要自己扣动扳机，眼前的人就会倒下去，他胸口里藏着的女娲石也就会拿到，可是……

　　为什么，他还想听一听他的声音，看他鲜活的样子，他是帆哥，是那个扑上来宁肯自己被横梁砸得吐血也不让自己受伤的人，他不信江白帆早就怀疑自己，也不信江白帆是在利用自己。他们只是在相互利用，到了最后，必然要决断的，而现在的决断为什么又是这样犹豫和心疼？

　　江白帆冷笑。

　　“云飞，我早就猜测你是日本人，只是没敢确定。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去南京，一路上吃的是什么？饭团儿，生鱼片，吃完东西后你还把筷子折断，只有日本人有这样的风俗，认为筷子上会附带自己的灵魂，所以用完一次性的筷子会折断一只。我们住在哪里呢？日本会所……你买了酒，杜康酒，当时你夸赞杜氏好酒，什么人会管酒工叫杜氏？还是日本人。你说漏了嘴，说从小喜欢游泳，在海里游泳，如果你出生在天津，天津的海都是泥沙湾，怎么会清澈见底？你说你喜欢樱花，你……你说过太多太多，马脚太多太多，你虽然号称聪明绝顶，但你忘了我是什么人，我记得你的每言每行，每天晚上，我都在琢磨你到底是谁……”

　　江白帆叹息着。

　　“追着杜老板的下落，到底是谁给你飞鸽传书？与齐慕天的赌局你那么快就安排好了，连市政厅的汪副厅长都卖给你面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是日本人吗？汪副厅长是众所皆知的日本走狗，他支持的人，不是日本人，就是和日本有关联的人。如果你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我劝你不要做走狗，如果你是日本人，你永远也拿不走女娲石……”

　　李云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天昏地暗，听着江白帆的质问，只好点了点头。

　　“我是日本人。”

　　“我是大日本帝国派来的秘密特工竹野信，我的使命就是搜罗一切对我们有利的情报和有价值的东西。实话告诉你，女娲石不是什么宝石也不是什么神物，它是从太空掉下来一块陨石。我们要它，是来做科学研究的。而你们的科学呢？你们有科学么？你们的国家军阀割据政府腐败，你们即将灭亡，你们没有科学。陨石在你们这里就象是一块废铁，没有会去珍惜它的价值。江白帆，你不要白白浪费了这块陨石，也不要浪费了你自己！”

　　“呵呵，竹野信？……”江白帆说：“那么，我告诉你，我们的国家可能是落后贫穷、战乱腐败，我们也可能没有科学，但这不会成为我背叛它的理由！女娲石落到我们的土地上了，就属于我们，谁也别想拿走它。我们没有科学研究，我就等到有科学研究的那一天，什么时候有了我就什么时候交出去，没有，我就不交，我让这个秘密烂到我肚子里！”

　　李云飞见他语气坚决，忍不住又一阵心疼，压抑着缓和了语气，说：

　　“现在，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的约定还有效，白帆，你和我签过约定，你说愿意为我服役一辈子，现在约定还有效，对吗？女娲石你可以保留着，留到你不想留的那天为止。而你，可以跟我合作……”

　　“不可能的。”

　　江白帆看着夜色无边的江面，那风吹得他眼睛睁不开。

　　他努力地凝望着江上的渔火，但是船都散了，轮船都熄灯了。

　　四周很静，只剩风在嘶吼。

　　他看得出李云飞很冷，好象是在发抖。他想起在京郊客栈里，李云飞光着屁股逃出来，他抱着他，给他盖衣服。回到天津那夜，他吻了自己，那是在去顾清涟诊所的路上……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一切都是梦，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对李云飞到底是爱还是恨，但是，一切终要了段，所有的快乐都象是浮云，被这夜的风吹散……

　　“你别做梦了，我不替日本人卖命。”

　　“帆哥……”李云飞忍不住说：“很多次我都可以自己去完成任务把女娲石弄到手，但我都放弃了，就是想给你留下立功的机会。我的苦心，你难道一点儿感受不到吗？”

　　江白帆突然怒吼着：“够啦！你做梦！！你的苦心不过是为了这块陨石，然后你好去研究，然后做出来飞机大炮侵略我们，对吗？！”

　　李云飞惨淡地一笑：“就算我是在做梦吧，可惜，我梦错了人。”

　　江白帆眼睛血红着：“再见吧，竹野先生……真希望我们没有认识过。”

　　江白帆转身走去。

　　李云飞叫：“你站住！你……”

　　江白帆头也不回地说：“你真的想要女娲石，我也没有办法。它确实在我身上。但是，你杀了我以后，要把我的脸蒙上，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死的模样。”

　　江白帆向夜色走去。

　　李云飞举着枪，瞄准着，看着他，久久看着。

　　江白帆的心游移在生死一线之间，他并不确定李云飞是否会开枪。他和他之间共同面对过生死，但那些都是突发的事件，那时候他只是出于本能，象保护一个弟弟那样保护着他。他和他之间，也曾有无言的温情时分，那是旅途奔忙劳累之余，残留的最后一分无暇的美好。但在这一刻，这一切全部撕碎了。他们站在两岸，中间隔的是国仇家恨与利益纷争，想得到，必付出代价，或许，李云飞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