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他截住了她。

　　韩莉莉冷冷地说：“王先生有事么？”

　　王大鸿说：“莉莉，你真的要嫁给杜义峰了吗？”

　　韩莉莉反问：“你听谁说的？”

　　王大鸿说：“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韩莉莉说：“是真的又怎么样？王先生，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王大鸿心里剧痛，忍着说：“莉莉，可能我真的不能给你想要的未来，但你也不能因此就嫁给杜义峰啊！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而且，他已经有五房姨太太了。”

　　韩莉莉轻飘地说：“但是，没有一个给他生儿子的。”

　　王大鸿说：“你就这么能够确定你怀的就是儿子？就算是个儿子，那也是我们的儿子！莉莉，你别这么绝情好吗？”

　　韩莉莉忙堵住他的嘴：“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也不要出现……”她眼里突然泛了泪光，喃喃地：“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是的，王大鸿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但这结局却无法回避。韩莉莉的体态已经曝露出了怀孕的迹象，她已经开始俨然已杜太太的身份自居，她勇敢地做着登堂入室的美梦，象一只扑火的飞蛾，朝唯一一丝光亮飞去……

　　一条胡同内的大宅子门口张灯结彩，里面传来宾客喝酒嬉笑的声音。韩莉莉一个人穿着喜服静静地坐在房间内，看着桌子上的蜡烛。

　　酒客的声音不绝于耳，“哟，杜老板，今天当新郎啦，恭喜恭喜呀！”

　　“这宅子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杜义峰看着她的身子，半信半疑地娶了她，只是在胡同里买了宅子安置她，给了她一个七姨太的名分，如果生了儿子才可能接回到杜公馆去。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呢？她不知道。自从看了江白帆和齐慕天的赌赛之后，她认定自己也要赌一把，因为赌一下或许还有机会，不赌，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就在胡同口，王大鸿远远地看着灯火，心生悲凄。

　　耳边笑声和喜庆鼓乐声仿佛打在他心上。

　　喧杂之中，又仿佛夹杂着韩莉莉的歌声。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喝完了这杯

　　请进点小菜

　　人生能得几回醉

　　不欢更何待

　　[白]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这幽暗的夜里，王大鸿只是远远地望着胡同里宅子门口的大红灯笼，欲哭无泪。而同一时刻，小豹子的寓所里，蒋德馨突然造访。他问了问江白帆最近有没有回来，小豹子说没有，应该是在闸北区和李云碧他们在一起。蒋德馨则压低了声音，叮嘱说：“小豹子，这次你和白帆一起行动，记得一定要冷静，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单独把女娲石拿回来。”

　　小豹子疑惑地问：“干爹，你的意思是……”

　　蒋德馨说：“白帆迟早要离开我，而你不会。对吗？这次本来买家又把女娲石的价钱提高了……却又突然说不要货了，我很奇怪。对方是老朋友，从来都没有过不守信诺的时候。所以我觉得一定是白帆这次把事情闹得太大，所以引起了各界的警觉。我们的生意以后不会有了。”

　　小豹子说：“那我们还要女娲石干什么？”

　　蒋德馨说：“你真的太年轻了。即使没有买家要，我们自己拥有女娲石，是一种坏事么？”

　　小豹子恍然地说：“哦，我明白了。”

　　蒋德馨说：“而且，白帆已经靠不住了。现在我怀疑他想得到女娲石，到底是象他说的那样给干爹做最后一份礼物，还是给那个女孩子做定情信物？据我看来，她和那个李云碧眉来眼去关系非比寻常，你相信她和白帆只是约定打赌，而不是同谋夺宝吗？”

　　小豹子沉思着，说：“但是很奇怪，如果李云碧是想得到女娲石的话，大可以自己得到图纸，然后自己去偷，她又不是没那个本事，为什么还要帮助帆哥呢？”

　　蒋德馨说：“那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在追踪着女娲石的下落，她不过是在借助我们的力量发现线索而已。现在这种情形，一旦女娲石出现，要么就是她自己独吞，要么就是她和白帆一起逃走。所以，你一定要去。”

　　“哦……”小豹子说：“对的，就是这样儿……不行，我得提醒帆哥……”

　　“他已经不是你的帆哥了。”蒋德馨说：“这次白帆说要你一起参加行动，是一种假象，不过是想对我表示忠心。他的虚情假意正好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小豹子你记得，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心软，因为干爹在等着你回来……秀凝也在等着你。”

　　蒋德馨说到秀凝时，故意把语气加重了许多，说得小豹子心头一热。暗自想，若帆哥真的和那个什么李云碧好上了，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至少秀凝不会再关注帆哥了。干爹也就是自己的准岳父，他的话怎可以不听从呢？他应道：“恩干爹，我记得了。”

　　蒋德馨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密切盯着白帆。”

　　小豹子点着头：“恩。”

　　仍是这夜，从东北专程赶来的日本情报人员宫本太郎到了上海，日式酒馆包厢内灯光昏暗，他跪坐在案前，对面坐着松浦河原。

　　松浦河原说：“我已经对蒋德馨说不再需要女娲石了。”

　　宫本太郎说：“但是，女娲石我们还没有到手，你那边的线最好不要断。”

　　松浦河原说：“竹野信不是即将得手了么？”

　　宫本太郎冷冷地说：“一天不到手，我们一天就不能掉以轻心。”

　　松浦河原说：“宫本君一向谨慎，让我敬佩。但是，我在上海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失手过，我和蒋德馨的合作非常愉快。每次的任务也完成得很顺利。我想，如果这次宫本军不派竹野他们过来，或许我还能顺利些……”

　　宫本太郎板起了脸，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松浦河原说：“……所以，我请求将竹野调离上海，上海这边仍旧由我来负责。”

　　宫本太郎说：“竹野美智确实是要离开上海了，北平龙骨山发现了一颗远古人牙齿，这很可能比女娲石更有价值，所以她将去执行这项任务，女娲石的事情继续由竹野信负责，不过，松浦君，你将和竹野美智一起离开上海去北平执行任务，这是天皇的使命。”

　　松浦河原不语，也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将齐慕天父女送出门口，李云飞又塞给小荷一些碎银，叮嘱她路上小心。小荷感激地看着李云飞，千言万语说不出口，而齐慕天只是叹息。

　　正准备上车的时候，江白帆过来了，施礼和齐慕天告别。

　　齐慕天说：“江白帆，我信守承诺愿赌服输，但能否得到我传家宝女娲石还要看你们的造化，你们好自为之吧。”

　　江白帆朗朗笑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完璧归赵的，齐先生还是安心上路吧。”

　　小荷眼眶湿润，叫了声：“江大哥……”

　　江白帆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她一路小心。

　　小荷心里与她爹的心思完全不同，对江李二人无比亲近，但也只好恋恋不舍地上了车，马车绝尘而去。

　　回到云坤武馆，江白帆见李云碧正在收拾行李，奇怪地问：“李姑娘这是做什么？”

　　李云飞说：“哦，我姐姐要回天津去办一点儿事儿。”

　　江白帆说：“师傅走了，那些徒弟怎么办？”

　　李云飞说：“还有坤叔呢。怎么，你还替我们操起心来了？”

　　李云碧说：“他操的心自然多，不过现在最关心的恐怕不是我……云飞，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江白帆，你也算是个君子，别忘了你们的约定。”

　　江白帆知道她指的是共同寻找女娲石的事情，便说：“令弟可是帮我的忙，因为我也帮过他，我们之间没什么约定吧？”

　　李云碧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呵呵。反正我走了你倒是放心了，没人跟你夺女娲石了，对吧？”

　　江白帆笑着摇了摇头，说：“女娲石就是个祸根，你不惦记也总会有人惦记的。”

　　李云碧说：“我就是惦记着，怎么了？不可以吗？江白帆你别忘了，那女娲石原本不是我的，也更不是你的。别以为赌局赢了就属于了你，现在还只是一纸空谈而已。我弟弟跟你讲义气说的帮忙，但你也不想想，没有他齐慕天能找到吗？赌赛能开起来吗？你现在想坐享其成想得倒很轻松，但这半块图纸可是在我手里了。”

　　说着她扬了一下手，果然有半片图纸在她手中。

　　李云飞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帆哥，你别怪我。”

　　江白帆叹息着说：“不怪你的。说吧。李姑娘又有什么新花样儿？”

　　李云碧说：“我就是担心你欺负我弟弟而已。所以我走之前你们得签一个约定，然后我才把这半块图纸给你。”

　　江白帆问：“什么约定？”

　　李云碧说：“你放心好了，我们也不会欺负你。既然大家一开始就是合作，那就合作到底。江白帆和李云飞同立此约，二人竞技共同窃取德生隆银库内女娲石一块，如江白帆先得到，江白帆独自拥有女娲石；如李云飞先得到，则李云飞将女娲石送给江白帆，而江白帆在李云碧所开云坤武馆内服役两年。你看如何？”

　　江白帆笑：“横竖都是我得到女娲石，这还有什么好约定的？”

　　李云碧说：“结果是你得到，我们也不跟你抢。但是如果云飞先得到了，你得跟我们服役，你怕了么？”

　　江白帆说：“没什么好怕的，签就签。”

　　双雄060

　　诊所里，顾清涟在诊所里忙碌着给病人看病。

　　后院房间里，江白帆和李云飞碰头。两人各拿半边图纸，放在桌子上，推过去，拼在一起。

　　李云飞叹道：“看来齐慕天没有撒谎，他果然把女娲石存到德生隆钱庄的银库里了。这其实是德生隆钱庄银库所在位置的地图，并不是内部结构图，不过没有，只要知道了德生隆就可以了。”

　　江白帆思忖着说：“……德生隆有百年历史，自从营业那天开始就没发生过任何闪失，看来我们遇到了难题啊。”

　　李云飞微微一笑，斜着眼睛看他，有些挑衅般地问：“怎么，你害怕了吗？”

　　江白帆说：“我只是在想，我们的赌局是君子协定，齐慕天虽然个不是小人但也未必是个君子，他提供的会不会是假信息？”

　　李云说：“那倒不会。因为齐慕天的处境已经让他别无选择了。一方面是有很多人都在打他的主意，女娲石带在身上不安全，交给别人他又不放心，所以存进银行或寄存在钱庄里是最好的办法，把风险转交给别人替他承担。另一方面，他没有钱，在上海的这些大银行里存东西肯定要交保管费的，他无法支付，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选一家信誉比较好的钱庄，用抵押的方式把女娲石存进去。”

　　江白帆说：“抵押？”

　　李云飞说：“肯定是这个样子的。女娲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是个祖传的宝物，而且外国人又一直在抢，这使他重视起来。所以钱庄在收他东西的时候一定会请估价师傅来估算它到底值多少钱，估算出来的价钱就当是相当数目的钱存进去，保管费按期从这个价钱里扣除。直到有一天他补交了保管费以后就可以拿回女娲石，如果保管费已经超过了女娲石本身估算的价钱，那他就拿不回了，女娲石归钱庄所有。”

　　江白帆叹道：“那不就是把女娲石当出去了么？”

　　李云飞笑：“这和当东西不一样啊，他没当到钱，只是把东西存进去了而已。”

　　江白帆说：“说得也是，当铺不牢靠，东西是有去无回的，放在钱庄里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李云飞说：“所以我判断齐慕天这次做了君子没做小人。这样吧，我们分头去找德生隆银库的结构图，谁先找到谁先动手，别忘了我们之间打的赌，你不许反悔啊。”

　　江白帆说：“好。不过云飞，我要立个字据。”

　　李云飞说：“我也正想和你立个字据，因为我怕你输了会反悔。”

　　江白帆说：“那就马上来写。江白帆和李云飞同立此约，二人竞技共同窃取德生隆银库内女娲石一块，如江白帆先得到，江白帆独自拥有女娲石；如李云飞先得到，则李云飞将女娲石送给江白帆，而江白帆在李云飞所开云坤武馆内服役两年。你看如何？”

　　李云飞：“好的……不过要写江白帆为李云飞服役两年。”

　　江白帆哈哈大笑，说：“可以，服役一辈子也可以。清涟、清涟！有纸笔吗？”

　　顾清涟不知道二人因何而这样开怀，见他们要纸笔，就让小护士拿了纸笔进来。

　　字据写好，江白帆放下笔，李云飞过目，笑。

　　李云飞：“现在签字画押吧？”

　　江白帆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把笔递给李云飞。

　　李云飞龙飞凤舞签下“李云飞”三字，按了手印。

　　江白帆将字据叠好，揣起。另一份递给李云飞。

　　李云飞拿着字据：“帆哥，我们这是君子协定吧？”

　　江白帆说：“你说呢？从一句玩笑话到今天真的立了字据，我还有一点象是在做梦。”

　　李云飞突然声音深沉了许多，说：“既然是君子协定，不管以后是什么情况，帆哥你都要答应我，信守诺言。”

　　上海德生隆钱庄因百年沧桑已经显得有些破落，但它仍然是人们颇为信赖的钱庄之一。青瓦灰墙石台阶，巨大的黄花梨木横匾挂在门前，无形中就多出了一些肃穆的氛围，横匾上苍劲的“德生隆钱庄”几个大字据说还是晚清最后一届秀才所题，不过大上海群雄济济，这个落魄秀才也算不了什么名人志士了。

　　有三两个顾客进出，如今时局动荡，前途叵测，钱庄的生意也非常难做，多是取钱的多，存钱的少。

　　江白帆在烟摊上买了一包烟，点烟，站在原地装做漫不经心地四处看，目测着德生隆钱庄的环境。

　　而小豹子则躲在不远处凉棚底下窥视着江白帆。

　　江白帆并未把这次行动的具体情况跟他说明，只是让他在暗中观察与接应。但他心里知道，这次帆哥的目的无疑就是女娲石了，而他放弃了曾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李云飞，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