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卷三、四) BY 暗夜流光
荒(卷三、四) BY 暗夜流光  发于:2010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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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他正要行凶的当口,庙外传来高亢的马嘶声,他怒从心头起,冲出庙门便待把那打扰他修炼之人一掌杀了。

  等看清那人是谁,他却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冷笑着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嘿嘿!”

  庙外那人可不正是程亦亭。他这日午间路经此城,听得人说起城中数名年轻游客失踪,因此刻意寻来城郊稍作查访。才行到这座破庙外。他胯下马儿就嘶声长鸣,再不肯往前多走一步了。

  看着眼前多日未见的那张面容。程亦亭伤心之中也有点安心,这次总算与季晨当面遇上,彼此间该是有个了结了。

  他风尘仆仆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眼神中满是平静的苦涩,“季晨。我知你不爱听,可还是要再劝劝你,赶紧收手罢,莫要再多害人命。”

  高季晨眉间皱起,嘴里发出讪笑嘲讽之语,“哈哈,当真好笑!你一个小妖竟不关心自身死活,反而关心那些凡人的性命。你是不怕死呢,还是有恃无恐。以为我不舍得下手杀你?”

  程亦亭下马走向对方身前,只想把自己心底之言悉数告知,“季晨。我不怕死,只怕你越陷越深……你我都是罪无可恕。报应迟早要来。何必再造杀孽?”

  高季晨听得哈哈大笑,一挥袖便将他扫出几丈外。面上神情却是含了怒意,“你少危言耸听!报应?若真有报应,我怎能修成真魔之身,嘿嘿,老天爷也斗不过我,只得睁一眼闭一眼罢了!”程亦亭灵力已弱到极致,哪里经得住他这一击,登时口鼻流血、眼前发黑,只觉连人形也难以维持了。

  眼看程亦亭倒在地上呻吟辗转,高季晨脸上露出扭曲地笑容,“哈哈,这就是你与我作对的报应!我本事越来越大,老天爷自然只向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程亦亭还待开口,嘴里却有大量血液涌出,他喉间被呛得一阵剧咳。再过得须臾,他下半身的双腿竟开始变得透明,双手地手指也是如此,眼见就要散去人形。

  高季晨俯视着他这般惨状,脸上的笑容更为得意快慰,只是脚步向着他这边慢慢挪来。

  他视线已然模糊不清,但仍能看到自己地四肢正在一截截消失,高季晨蹲在他面前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刻意触摸他身上残缺不全之处。

  那些正在消融之处一经触摸简直痛彻心扉,程亦亭本也不是什么十分硬气的武夫,当即痛得大声呻吟起来。

  高季晨冷笑着凑近他耳边,“我看你现下好受得很?心中后悔与我作对了么?你若是想要活命,便快些开口哀求,再迟上一炷香时间,你这几百年修为可要废了。”

  程亦亭痛得浑身抽搐,脸上表情也纠结成一团,却勉强挣扎着摇了摇头,闭上眼再不开

  高季晨见他如此,反被气得七窍生烟,抬起手掌高高举起,但又不得不停顿在半空。若此时一掌击下,眼前这人当真烟消云散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程亦亭?

  高季晨面色急变,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眼珠也不断转动。眼看程亦亭整个下半身都已消失,只剩下残缺可怖的上半身,高季晨微微颤抖着的手掌终于落在了他的胸口。

  当他意外地发现自己重回了人形,愕然看向身旁之时,早已站起的高季晨才冷笑着轻轻踢了他一脚,“你不怕死?那我便不让你死。你怕的是我杀人修炼,嘿嘿,我便当面杀给你看。我非但要当着你的面杀人,还要你跟我一起杀人!”

  高季晨说着这番恶毒之极的话,提起他的身子就往破庙中走进。早已被放在庙内草堆上的十几人犹如待宰的羔羊般处在昏迷之中,全然不知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会是如何悲惨。

  程亦亭自然大为不忍,忍不住大声向高季晨哀求,“季晨,我求求你,放了他们罢!他们都是无辜凡人,与你无冤无仇,你每多杀一人,日后地报应就更大……”

  高季晨更是恼怒,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先前那般硬气,宁死不求我,现下为了这些食物却苦苦求我!你为何待他们这么好?你是看他们年轻力壮,因此动了春心么!”

  程亦亭彻底愣住,虽是哭笑不得,但又忍不住冷汗满头,半晌才低声辩道:“我……我前生今世都只喜欢你一个,你何必装作不知?我劝你少造杀孽也是为了你好!你恨我怨我杀我,我都求之不得,只愿你饶了那些无辜旁人。”

  高季晨眼珠转了转,神色间似乎有些高兴,可转眼间便拧过一人提掌吸取阳气。那人被极端的痛苦刺激得醒了过来,只发出短促的惨呼就变成一具干尸。

  程亦亭也忍不住大声惊叫,待要出手去阻止却哪里能够,高季晨只衣袖一挥就令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地狱般地景象。

  卷三《连理枝》26、联手

  月光如水,幽幽照进那间破庙。

  破庙里所发生的事惨绝人寰,却并没发出太大的声响,被一一取去阳气和性命的人们都只经历了短暂的痛苦便得以解脱,真正经历着漫长痛苦的唯有程亦亭。

  他已由哀求惊叫变作闭目不语,却无法关上自己的耳朵和知觉。高季晨见他不肯睁眼,竟把余下的几人与他放在一处,施法将那些人的阳气强行输入他体内。

  他原先所受的伤本来极重,吸取这几人阳气之后,伤势竟然好了许多,可耳中听到的惨呼声和手掌所触到的感觉都让他恶心欲呕。

  手掌间触到的,最初是活人的体温,随着生命的流逝迅速变冷,最后变得僵硬干枯……他忍不住呕吐起来,可即使呕吐得再厉害,高季晨也不肯放过他,直到杀尽最后一人才大笑着停手。

  等高季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兀自趴在地上狂吐,对方却已大摇大摆地离开,把他独自丢在这个无尽恐怖的地方。

  他几乎是爬出了那间破庙,再也不敢回头看向那些已成亡魂的尸体,也不知道自己还敢不敢继续追逐已经彻底变为魔鬼的高季晨。

  他开始不断的做噩梦,梦里的他竟然变作了季晨,哈哈大笑着随手杀人,吸尽那些无辜之人的阳气用以修炼。最可怕的是,梦中的他觉得自己强大无敌,全身充沛的灵力冲淡了杀人的罪恶与内疚。

  也正因如此,到他醒来的时候就会更痛苦,敢于以身做饵的勇气竟似已完全消逝,他害怕自己不但劝慰不了季晨。反而会被季晨变成第二个魔鬼。

  接下来地一段日子,他竟然开始躲避高季晨,甚至想远远躲开一切人和事。

  颓废下来的他只想喝酒睡觉。若不能醉死过去就必会再做噩梦,唯一能让他逃避的东西只剩下酒。

  在客人寥寥地小酒馆里。他再次遇到了面戴黑纱的顾曼山,对方正与一个美貌惊人地少年举杯对饮。顾曼山也看见了他,竟毫不吃惊于他的落魄,还抬起手来邀他过去。他惭愧地低着头走过去坐下,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对方帮助自己救了季晨,自己却没能管住季晨,造成了这场人间浩劫。

  那个美貌少年名叫冥灵,一见他就十分亲切,道是自身与他可算半个同类。顾曼山也为他们两人相互介绍,原来一为花妖、一为树妖,果真同出一源。

  三人闲聊半天,竟是无比投机,他酒过三巡才打开话匣子。源源不绝说起他与季晨的那场情孽。

  冥灵听得一边点头、一边哀声叹气,顾曼山是静静坐着偶尔插上一句,不过两人都陪他喝了不少的酒。醒来时三人兀自趴在酒馆的桌上。外面地天色却已黑透了。三人相视而笑,一齐走出酒馆。寻了个附近的客栈稍作歇息。当晚三人共处一房。仍然有着说不完的话,到半夜才陆陆续续地睡去。

  三人就此结为好友。程亦亭的心情也舒畅许多,只是不敢与他们相处太久,唯恐季晨找上门来伤及自己的两个朋友。

  他这番担忧才刚上心,高季晨果然追了来,当晚一场恶战惊天动地,那顾曼山和冥灵倒也不是寻常之辈。

  打到半途之时,更有一个厉害帮手加入战团,千羽不知从何处寻了过来,加入几人之中临时联手抗敌。

  这下变作高季晨被众人围攻,程亦亭明知自己不应该,仍然忍不住为对方担心起来。

  高季晨似是气得不轻,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强硬的敌手,眼看一时间取不了几人性命,只得大骂着从乌云间遁去了。

  一场危险就此平息,四人一齐望着天空的乌云松了口气。程亦亭不敢再连累几人,当下对几位朋友告辞作别,道是自己另有要事去办,不能再逗留此地。

  那几人倒也未曾留他,只叹着气对他挥手道别,他心中知晓几位朋友都是聪明人,这情孽纠缠却是只属各人的魔障,唯有当事人自身才可真正化解。

  他一边茫然前行,一边寻思自己要去哪个方向。想了很久很久,最终仍是决定迎着季晨所在的那一方上路。

  季晨是他地劫数,也是他的孽债,季晨所做的一切都有他地罪,他本就该为此付出报偿,再痛苦也只能生受。颓废有何用,逃避亦有何用,他种下的因便该他来吞下果。

  若到了撑不下去地时候,他也想好了该怎么做。季晨知道他不怕死,所以用别地法子来折磨他,他总有一日会找到季晨真正害怕的东西。

  千羽曾经说过,这世间神仙佛祖都有自己地劫数,化身为魔的季晨也必有弱点,他只有找到季晨的弱点,才可以中止这场残酷而长久的杀戮。季晨也并不躲避他的追逐,一次又一次故意留下蛛丝马迹,等他自动送上门去便是好一场耍弄折磨,也每次都会借他之手杀上好几人。

  对于他那几个朋友,季晨简直恨得牙痒痒地,但更恨的还是他为了对付自己竟然找了好几个帮手。

  他每次看着季晨充满怨恨的眼神,心中总会产生一丝错觉----季晨这般恨他入骨,是不是记起了前世里两人间也曾爱得刻骨?

  只要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对这恶魔心软,无论对方怎样地折磨他,都咬牙一次次苦忍下去。

  随着被迫从凡人身上榨取的阳气越来越多,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快要变成魔鬼,只是即使到了那么一天,他也不会忘记拉上季晨。

  他们前世今生都是一对儿,生里来死里去也要一起。他答应过季晨,季晨也对他承诺过。就算到了最后的那一天,季晨仍然想不起前世,那又有什么要紧?

  每次被季晨折磨一番后抛在死尸遍地之处,他渐渐能够控制自己不再呕吐。他的灵力已经变强,他的心也逐渐变硬,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亲手了结这场冤孽。

  卷三《连理枝》27、弱点

  又是一个月色正好的夜晚,他凭借强了好些的灵力施法追逐季晨下落,等他找到对方时运气尚算不错,季晨这次竟没掳人放在身边。

  看见他面上浮起些微喜色,高季晨冷笑着戏弄他道:“你这般死死缠着我,修为可比之前高了不少罢?哼,你活生生便是个伪君子,明明自己心里也想杀人修炼,偏偏不想担那个恶名,因此才遮遮掩掩,借着我的手来做那恶事,嘿嘿。”

  程亦亭听得又是难过又是迷茫,连他有时也忍不住这般怀疑自己,但这些天的磨炼下来,他的脸皮也厚如城墙了。

  他竟然硬着头皮笑了一笑,刺探着询问对方道:“你今日不需修炼么?这么清闲地等我来?”

  高季晨瞥他一眼,面上尽是不屑之意,“呸,我哪会专心等你?有不知死活的小人要暗施偷袭,我也就懒得修炼了,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又像上次被你谋害那般。”

  程亦亭心中微惊,双眼不由自主几边看去,不知是哪路人马要来降魔,还未出手便被季晨识穿,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高季晨也很是小瞧那个敌手,只懒洋洋地开口说道:“出来罢!你已埋伏了许久,我等得不耐烦了,快快出来受死!”

  只听得一阵怪笑之声,林中窜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外貌乃是人形,长相却甚是丑陋,一双眼睛金闪闪地,散发出恶毒贪婪的光芒。

  高季晨把这人一看,已是冷笑出声。“不过是一只五千年修为的蛇妖,也敢来打我的主意?”

  这人讪笑着道:“小妖岂敢对魔君不利?只是想毛遂自荐,跟在魔君身边做个侍奉。”

  高季晨皱眉再看了这人几眼。沉下脸大摇其头,“你长得这么丑。我才不要。滚开!”

  蛇妖本来笑着的脸立刻冻住,旁边站着地程亦亭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高季晨见对方站着不动,又冷声续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快点滚远些。”

  蛇妖面上扭曲一片,身子也动了一动,似是想冲上来与高季晨争斗。高季晨见状也踏前一步。双目直直盯住蛇妖的金眼。

  一妖一魔对峙片刻,蛇妖终究后退了一步,在风中微微颤动的衣摆也静止下来。高季晨这才移开眼神,鼻间轻轻“哼”了一声,不再注意这只灵力远远不如自己地蛇妖。

  蛇妖垂下头转身欲行,一双妖异的金眼却在转动不停,经过程亦亭身边时竟然大胆出手,伸出长长地毒舌将程亦亭整个身体卷起,随即身形暴涨飞出几十步外。

  程亦亭被那蛇妖的毒舌裹住身子。立时恶心之极,还没来得及惊叫便已听到高季晨的怒吼,“大胆蛇妖。快些放开他,否则我把你碎尸万段!”

  那蛇妖身形再动。又往后飘远了些。嘴里阴森森地笑道:“你这般着紧这只小妖,他若死了你可要伤心得很罢。我叫你吐出腹中那颗聚魂珠。你肯是不肯?”

  听得蛇妖口中之言,高季晨与程亦亭两人都不由心中一惊,原来蛇妖觊觎的是那颗聚魂珠。

  若是失去了那颗珠子,季晨会变得怎样?程亦亭想也不想便高声叫道:“季晨,莫要听他的!”

  高季晨远远瞥了程亦亭一眼,面上果然平静好些,对蛇妖摇摇头道:“你杀了他罢,我自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地为他报仇。我若把珠子吐出来给你,我和他可都活不成了。”

  那蛇妖虽然狡猾阴险,听了高季晨那番老实话,却是僵在当地、进退不得。

  眼见对方发呆,程亦亭赶紧抓住机会拼命挣扎,高季晨也恰在此时欺身而上,其动作快得几乎无法看清,竟一掌打得那蛇妖尖叫倒地。

  程亦亭惊魂未定地看着高季晨,只见对方面上也是苍白一片,眼中却怒意勃然,冲着那倒地不起的蛇妖又是几掌连击,“竟敢这般惊吓我,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那蛇妖辗转躲避,仍是被他打得满地乱爬,不出片刻便现了原形,却是一条身长数十尺的巨蟒。只是还了原形之后已无半分可怖,看着便如一条濒死的长虫。

  程亦亭看它甚是悲惨,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一只妖,当下开口低低劝了高季晨一句,“它已受重创,失了几千年修为,你便放了它罢。”

  高季晨兀自怒意满面,回过头来狠狠瞪了程亦亭一眼,但双掌已然撤回身边。他仰着头挺直背脊前行几步,没听到程亦亭跟着来,这才背对着程亦亭冷冷说道:“你是受伤了吗?怎么动也不动?”

  程亦亭微微一愣,转瞬便洞察了对方此刻的心事。

  自己被那蛇妖劫持,季晨其实十分害怕,因此整张脸才变得惨白。也正因心中害怕,季晨制服那蛇妖之后才会这般狂怒,但又不肯明明白白的表示关心,便冷冰冰地问自己是不是受了伤。

  若说季晨并不在意自己,那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程亦亭不知不觉想起前一世里他与季晨之间的种种情状。

  高季晨年纪稍稍小些,外表看起来是个脾气任性的贵公子,什么都要程亦亭让着宠着,可到了真正重要的大事决断之时,总是拗不过程亦亭程亦亭看着对方傲然挺立地背影,心底却浮起淡淡的悲哀,他已然发现了季晨最大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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