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卷二)同生契 BY 暗夜流光
荒(卷二)同生契 BY 暗夜流光  发于:2010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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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内侍久居宫内,一颗心玲珑剔透,早是人中之精。他方才也看得分明,宁国师见到这位宁大人时面色大异,定是旧日的老相识。宁大人初入官场,就得了朝中老臣的力捧,今日又显然与国师有旧,前程正是不可限量,自己又何必得罪对方?能助上一臂之力自然更好,也可留待日后所用。

  宁浅舟此刻已是僵立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耳中听到地那个名字令他只觉恍如隔世。那内侍久未听到他开口,终是转过了身来,只见他面上濡湿、双眼发直,身子也不住轻轻抖动,忍不住出言唤他,“宁大人?宁大人!”

  宁浅舟回过神来,对这内侍极为感激,向对方深深一躬,“多谢公公!公公的援手之恩与指点之恩,下官日后定会相报!”

  跟着众人一起出了宫,宁浅舟心中再也无法平静,只匆匆去了自己新拜地“师父”府中报了报今日入宫地情况,便拉了个年纪大些的同门京官打听那宁国师地事。

  那个小官儿乃是京中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然多年未曾升官,所知之事倒是不少。近日里宁浅舟对这些“师兄”都甚为大方,动不动就接他们看戏喝茶,私交也都好得很,对他自是知无不言。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那师兄废话虽多,口齿倒还清楚,“说起那宁国师啊,入宫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传说那时他的容貌年纪看起来便跟现在一模一样。先帝那时才入中年,并不宠爱当今皇上的生母,还险些在得子之日便把那位贵妃的父兄一家满门抄斩……也不知是宁国师当真有天眼,算得出这名刚刚出生的皇子乃是真龙,还是因为一时恻隐之心,才从跪在皇上寝宫之外的贵妃手上抱走了皇子。总之他抱着刚落地的皇子走入寝宫,不过两个时辰之后便改天换地,皇上非但赦免了贵妃的父兄一家,还从此对贵妃与皇子宠爱起来……”

  宁浅舟赶紧抓住他稍稍停顿的机会插嘴问道:“那宁国师的府邸究竟在何处?”

  “哦……你原来是想知晓此事啊,早说就是!满朝文武、京城百姓都知道,国师府就建在宫门南侧不到两里之处啊!想那宁国师当初住在宫中,先帝……”

  宁浅舟大为头疼,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不管这人言辞如何嗦,说出来的话总算还未跑题,也算是他想要打听的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卷二《同生契》33、夜访

  宁浅舟与那师兄闲谈许久,对宁国师这些年的所为已然知晓得七七八八。但那位师兄所知之事的大半毕竟也是道听途说,那宁国师极少与闲人相见,更莫谈甚么结交朋友,朝中文武虽不缺有心巴结奉承之人,却哪里摸得到他的喜好?

  据说除了皇上亲临,国师府无论是谁求见都一径闭门谢客,连皇上也要让着国师三分。先帝驾崩之后,太子求国师继续住在宫里,国师却执意搬出宫外,道是宫里人多吵闹,还是另觅清净的住处为妙。

  又有传闻说,即使皇上亲临也往往碰壁,若带足人马造访便会吃个闭门羹。国师只喜皇上微服来访,还要从国师府偏门而入,此事被一众八卦之徒传得极为不堪,都说宁国师先后与先帝和当今圣上有染,才会连得这两代皇帝、一对父子的极度偏宠。

  所幸国师极少参与政事,自入宫朝以来也未曾害过甚么人,反而从先帝刀下救过不少人的性命,因此虽有妄幸之名,却无祸国之实,朝中老臣也忌讳他圣宠太深,至今无人敢上奏本弹劾他。满朝文武都对国师与皇上之间的传闻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是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如此才可保得朝政安稳、上下齐

  宁浅舟听完了那师兄所讲的历年诸事,心中虽知这些大半只是流言,却仍然忍不住半信半疑起来。一种莫名的酸味从心底浮上,扰得他心烦意乱,只想即刻便与那人相见,快些确认那人究竟是不是他昔日梦中的少年。

  那匆匆的一瞥之间,他看清了对方的五官容貌。千真万确就是他牵挂至今、刻骨铭心地那一张脸。只是对方的样貌虽然仍如少年,那双眼神却与他记忆之中大不相同,不再是梦中的天真单纯、痴情凝视。而是一片不染尘埃地空无淡然。

  但那人的名字就是千羽,世间地巧合哪有这般奇怪?除了容貌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字不差,而且对方竟然也姓“宁”。那人看向他的时候,明明面色曾经微微一变,但转瞬就转过了头去,显然并不是与他当初一般忘却了旧事。对方应该早已见过他。也知道他是谁,只是不肯认他罢了。

  他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无数谜团,与师兄分手之后便早早赶往国师府。天色未暮的晚霞之中,他痴痴看着国师府门口那个偌大的“宁”字,那人若是当真忘了他,怎么会把自己地名字叫做“宁千羽”?

  国师府占地极少,府门前也没有任何华丽威严的装饰,整个院子看来只有京城寻常人家大小。他看得轻轻点头,如此正说明那人不是爱慕荣华富贵之徒。那传言中的以色侍君之语又变得不可信了一些。

  他在府门前转悠半天,终于走上前叩响了门环,隔了许久才有一个老者缓缓拉开大门。上下打量他几眼又不发一语准备关门。

  他连忙伸出一脚抵着门,满脸赔笑的恳求那老者道:“老先生。在下有要事求见宁国师。烦请通传一声!”

  那老者只管摇头,以双目示意他抽出脚去。他自然不肯抽回,反而把整个身子都挤进门内,“老先生,我与你家主人乃是故交!”

  那老者竟是冷笑了一声,面上露出极为鄙薄的神色,口中慢慢悠悠地道:“每日来找他的人多了去,个个都如你这么说的。”

  宁浅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转念却想如此正说明那人品性高洁,非是流言所说之不堪,面上便开心得笑了出来。

  那老者愣了一愣,似乎有些吃惊,望着他摇头叹道:“原来竟是个疯子,可怜可怜……不过,比起趋炎附势之徒,疯子倒还不错……”

  宁浅舟面上的笑容曳然而止,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回被人认作疯子。心中虽有些发窘,他也不会与这老者计较,脑中念头飞转,竟抓住这老者衣袖大声道:“老先生,求您让我见国师一面吧!实话不相瞒,我确实患有那失心疯之症,此症时好时坏,看尽名医也治不好,我爹妈都不要我了,让我自生自灭……我听闻国师乃是仙人下凡,这些年救苦救难,治好了不少疑难怪病,想求他开恩救救我!”

  那老者又是一愣,望住他再度打量一番,“你这番话却又不像疯子了,看来当真是时好时坏。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主人,看他今日愿不愿意见人。”

  宁浅舟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目送那老者进门关门。

  等了起码有一炷香时间,那扇大门才又被徐徐拉开,老者无比亲切地脸对着他微微笑道:“进来吧……主人今日心情不佳,但听说你病症极重,还是叫我唤你进去。”

  宁浅舟自然知道那“病症极重”几个字是这老者在主人面前为他添上的,心中虽极为感激,却不敢太过聪明,只得傻乎乎的笑了一笑,老老实实跟在对方身后进门。

  国师府内果然甚为简陋,半点也看不出奢华之气,直至进了房间,内里地摆置也简单质朴。不过是几张普通的木椅子,还有一张小小地茶几,坐在椅上地那人正望着窗外出神,听到门口的响动才慢慢转过头来。

  宁浅舟猛然想起对方不肯与自己相认地事来,赶紧趁着对方还没见到他的脸时便深深垂下头去,耳中听得对方清醇悦耳的嗓音,与那晚梦中的少年嗓音似乎有些相似,音调与节奏却又低沉缓慢许多。

  “你便是那个病人?走上前来,我为你好好看上一看。”

  宁浅舟脚步不稳的走了过去,一颗心也跳得极快,手心里须臾间满是汗水,只怕自己立时就要被揭穿。

  那人果非寻常之辈,竟似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咦,你平日里心跳也是如此之急么?那可不单单是失心疯了,恐怕还有性命之危……”

  宁浅舟此时已走至那人身前不到一尺,不但手心满是汗水,额上也有热汗往下滴落。

  他双眼不敢抬高,眼下却有一道白光晃过,原来是那人伸出了一只颜色如玉的手,口中温言说道:“伸出手来,我且为你诊脉。”

  卷二《同生契》34、玄机

  宁浅舟头不敢抬,偏着身子坐了下去,默默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对方指间微温的肌肤又软又滑,却十分有力的摁在他腕上。

  他心跳更急,连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为他探脉的人又叫他换了只手,探过半天才沉思着道:“你脉相奇怪,时快时慢,心跳也似乎与常人有异……你除了失心疯的症状之外,自身可有感觉到其他不妥?”

  宁浅舟实在不能再不说话,只得咳嗽了一声,刻意压低嗓子胡乱说道:“呃……有时会气闷、胸涨……头疼……”

  他眼睛望着脚下,自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色,他才刚一开口,那宁国师便身子微微一震,看着他的目光也变得冰冷十分,只是未曾开口,仍然听着他乱七八糟的胡诌,同时抬头以目示意,让那守在一旁的老者先行退下。

  等宁浅舟住了口,那宁国师面上才露出一抹极浅的冷笑,口中却柔和平缓地说道:“嗯,我看你也是病得不轻。你不久之前是否惹了大祸上身?险些命丧黄泉?”

  宁浅舟大吃一惊,登时抬起了头来,“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这一抬头,那人便把他的脸面看得再清楚不过,当下冷冷望着他闭上了嘴。

  他心中大为尴尬,但事已到此,又何必畏畏缩缩?他来此本就是为了见到这人,以求揭开多年来深埋心底的谜团,好不容易能与这人当面相见,不如干脆开门见山,看能不能问个水落石出。

  宁浅舟心思既定,倒也不再慌张窘迫。反而正了面色大大方方对着眼前这人深深一躬,“国师大人,实不相瞒。下官来此是有要事相询。”

  宁国师偏开了头,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你与我素昧平生。有甚么好问的。我不追究你私闯我府宅之罪,你快快离去吧。”

  宁浅舟见对方急于撇清与他并不相识,心中怀疑更甚,哪里肯就这么走了?

  他胆大包天的凑近对方,眼神贪婪查看这人的五官肌肤。越看便越觉与那梦中少年更为相似,口中喃喃低唤那个许久未曾说出地名字,“千羽……”

  宁国师如玉的面上似乎泛起了微红,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转瞬却回头怒视了他一眼,身子猛然往后缩去,全不似先前那般波澜不惊的冷淡模样。

  “大胆!你竟敢这般直呼我地名讳,若是还想要头上这颗脑袋,便马上给我滚出去。”

  宁浅舟痴痴看着对方隐含愤怒和羞涩的眼神。心中越发怀疑对方正是他几百年之前苦苦等待过地那个少年。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彼此都应该变了许多,但毕竟还是有些东西化成灰他都记得。

  对方望向他的眼神明明带着哀怨与恨意。若是与他素不相识,如何能有这样微妙的情感?他望向对方时也同样心情混乱。胸口涌上半是悲伤、半是喜悦之感。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般似痴还傻的望着对方不做声,那人倒骂不下去了。只得抿着唇站起身来,脚步发颤地向着门外走去。

  宁浅舟眼看对方地脚步越来越快,这当口可不能一直发傻,赶紧追上去伸出双臂死死抱住对方的腰,“千羽……你是千羽,我等了你好久、找了你好久!你姓宁……也是为了我对不对?”

  那人的腰非常细,身子也似乎软了下去,声音却冷得像冰,“不是。我昔年亲手埋葬过一个少年,他才是你的那个宁千羽。我看他活得可怜,死得孤单,才用了他的名字替他活到如今。”

  宁浅舟身子一僵,手便有些松动了,但立刻又再度抱紧身前那人,嘴里嘶声驳道:“不!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你不但名字与他一样,长相也与他一模一样!你便是他,他便是你!”

  那人连声冷笑,发力将他一把甩开,待他摔倒于地才回头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口中语气又似厌恶鄙弃、又似嘲讽怜悯,“世间人总是如此,送上门来便弃若蔽履,失去了才痛悔当初。是你忘了他,忘了当日誓约,不到四年便娶了那么多女子,如今怎么又眼巴巴的想起他了?他死的时候,身旁可没有一个人,只有冷冰冰的漫天大雪。”

  宁浅舟早早便以为千羽已死,这几日才好不容易有了盼头,眼下无论如何也不肯再信自己地那个千羽当真是死了,急急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那人脚边,“娶妻之事非我所愿!乃是家父趁我病重之时为我安排的,我当时病得糊里糊涂,神智不清,根本不知道……”

  那人又退开几步,似是再也不愿与他相触,“这个借口倒是撇得干净,好……第一个是你家父安排,后面的第二个、第三个……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总之你地那个千羽早已死了,你也滚吧!”

  宁浅舟哪里肯滚,心中唯恐错过今日只怕再无相见之期,干脆死皮赖脸的坐在地上不起来,还伸手保住对方地腿发起花痴,“千羽,无论你怎么说,你便是当日地千羽!我不会认错,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得出你!”

  哪知此言落地,那人竟气得浑身发抖,飞起一脚重重踹开了他,“混账!你还有脸说这等话!化成了灰你都认得出……只换一套衣服你便认不得了!世间最为薄情寡义之徒非你莫属!”

  宁浅舟被那一脚踢得摔出好远,极为艰难的支起身子,嘴角已有鲜血渗出。那人见他受了伤,不知为何脸色也变得苍白,伸手捂住了自己地嘴。

  他只道对方是后悔伤了他,因此心生怜惜,才捂着嘴不想再出唾骂之言,当下便爬起身来舞动手脚道:“我没事!千羽,莫说是打我骂我,你就算杀了我,我也甘之如饴!”

  那人闻言却无半点感动之意,望着他的眼神中恨怨更炽,终是忍不住放开手来对他痛骂,“恶心、无耻!似你这等卑鄙虚伪之徒,根本不配被我杀!莫说你的千羽早已死了,就算还活着,也会羞愧当日怎么就选上了你这么个泼皮无赖!”

  这几句话一骂完,那人口中竟涌出艳红色的液体,似是硬生生被气至吐血一般。宁浅舟又是惊奇又是心疼,倒不敢再开口刺激对方,只得叹口气道:“好好……我卑鄙无耻,你也莫要气坏了身子……我今日便听你的话先滚,下次再来时给你带些调养身子的补品可好?”

  那人面上绯红、呼吸急促,动作快如鬼魅的掠到他身前,伸手拧着他的衣领便把他扔出了门外。

  待他在门外的花草丛中辛苦爬起时,那扇门早已关得严严实实。他只好苦笑一声,摸摸自己被摔痛的尊臀,顺着来时的路走向外间。

  卷二《同生契》35、复仇

  宁浅舟官职已分,住处也由朝廷另行安排,只是每个月的那点俸禄实在太少,连几顿应酬的花销也远远不够。他这个小小的虚职本无什么进账,所幸十分清闲,多的是空闲去办他心中所想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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