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擦盘子的手停住了。他明白逸豪为什麽能处理好这件事了。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再次通过远之，证明让你不快的现实……真的好吗？
　　没有注意到木棉的失态，逸豪径自高兴地说道：“哈哈，我这次做得还好吧？都说了能让你信服了~有什麽奖励啊？”
　　虽然他还有点不是滋味……不是为了自己的破事，那些事早八百年前就无所谓了，只是，逼得远之也和他经受一样的事，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那是真相，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面对的。远之选择了，从那刻开始，结果就注定了。
　　“好啊，你要什麽？”
　　“那，亲我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叔轻轻拉过衣袖，木棉的脸在眼前放大了一下，能清楚看见他闭起眼来，下垂的眼睫毛……然後是额头上一点清凉。
　　“好啦，这边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去看看他们……”木棉还是一脸没事人的样子，非常从容地离开了。
　　剩下逸豪，好久心脏才平静下来……真是吓死了。他本来只是说说，和大叔开玩笑惯了……但是，这种高兴又珍惜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很难得吧，哈哈。两手拍拍自己的脸，想了想。
　　今晚还是不要洗脸了。

 

为我实现13

　　13
　　大叔走到走廊转角的地方，心才真正定了定，刚才真是鬼差神使了……打了个冷颤，大叔刚抬起脚，就撞见趴在墙边的远之。
　　饶是大叔也吃了一惊……
　　“这样叫做奸夫淫妇，还是叫做肮脏关系？”
　　远之口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大叔心提到了嗓子上。
　　“都不是！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词……”
　　“因为，妈妈都是这麽说爸爸的吧，以前爸爸带那些姐姐回来，对他们这样那样做的时候……很像啊！”
　　木棉心里王总的形象已经到达负分了。
　　“总之，这是不同的，那些词也不是什麽好词，你忘掉吧。”
　　“哪有那麽容易……听过太多次了，问谁又谁都不告诉我，我会介意的啊！”
　　这孩子……木棉开始明白，带这样别扭的小孩有多凄凉了……唉真是，最近都被小孩们搞得自己乱七八糟，刚刚也是，实在……
　　大人木棉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了。“不会的……没事的，只是因为最近都看著那小孩，而他之前又出差了吧……”
　　“谁出差了？”
　　“贺……死小鬼，快回去睡觉！”
　　於是邱家大屋又多了一名房客，王远之。
　　远之的生活其实更简单，早上上学，中午跑到逸豪的大学去蹭饭，两人一起待到下午上课，有时是一起午休，有时是远之听逸豪练习。远之的耳朵真的很利，都能听出乐音上不和谐的地方，他自己也似乎很享受安静听音乐，并不吵闹。晚上放学就先回家做作业，一般8点多木棉回来，做好饭等逸豪回来的一起吃。敏敏则比较不定时，他和乐队成员一起休学了，整天扑在工作上，虽然敏敏的工作算是少，但不规律是肯定的了。
　　“那个，今晚又不用等敏敏哥吗？”
　　“嗯……他回过电话了，说是那边走不开，让我们先吃。”
　　“敏敏哥很辛苦哦，我都看见他在吃药了……可能是胃不怎麽好吧？”
　　远之这麽一说，逸豪倒留了个心眼。但是他去问敏敏的时候，他也只是笑著说没事，逸豪便没怎麽放在心上了。毕竟现在这个时间，忙些可能也是正常的。
　　新年已经要到了。
　　忙完了考试，远之和逸豪都松了口气，然後美好的寒假已经向他们招手了~
　　上完香，木棉又把富贵竹摆在旺财的方位，文竹放在了文昌位，折腾了一下家具，摆弄来摆弄去都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你还要摆啊……”余立敏看著依然不满意的大叔，无力道。
　　是了，今天就是年二八，大扫除的日子。
　　大叔这天开始放假，直到初十才上工，放假第一天就吵著要摆个风水好阵，因为最近运气很不好。於是，三个小孩就被劳役惨了。本来老房子打扫起来就够累了，而且房子又大，再加上某人没事找事的挑剔，忙到最後大家都横死在地板上……
　　“哈哈，辛苦啦，今晚我们去火锅店打火锅吧~”
　　某大叔很满意，终於都摆好了……最近在某人身边就会心神不宁，肯定是风水不好的关系……
　　三小孩听得他这样说，怎肯放过他，结果晚上把他拉到最贵的火锅店去，就是打定主意要狠狠吃他一笔！大叔明知道，但想想也就让他们玩玩吧……反正刚好发了年终奖。
　　泰式鸳鸯锅的好处就是，既能照顾邱逸豪那样坚决不吃辣的，又能满足敏敏和远之这样的辣味爱好者。大家一起上，瞬间肉就没了。“喂，你们既然来到这个地方就不能文雅点啊？毕竟是比较高级的地方……”大叔还是比较注意面子的，但是饿了一天的小鬼们怎麽会理他，结果吃相奇难看，搞到周围的人都看著了。
　　其实大叔也是有点过虑，那些看客里，有二分之一是看帅哥的，还有三分之一是看帅小孩的……
　　後来逸豪想过，为什麽每次和大叔出去吃饭都会撞见他呢。
　　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却看见贺政宇，木棉把灼热的肉片生生吞了下去，喉咙像火烧一般，难受至极。
　　“咳咳……”贺政宇也像被吓住了，连忙帮他递水杯，几个小孩也都停下手看著他。
　　终於缓过气来，木棉瞪了政宇一眼：“吓死人了，怎麽你从来都不会叫人的？”
　　贺政宇笑笑，学生时代就是这样了，木棉总会责怪这个过分沈默的男人，他怎麽好意思告诉他，其实每次看到他这样一惊一诧的太好玩了，所以才没改过来。
　　“我才刚回来，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啊，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呢……”平时总是嫌贵，“朋友？”他看了看孩子们。
　　“嗯……”寒暄了几句，贺政宇忽然想想到什麽似的：“啊，刚好，你等等。”回头拿了个信封回来，“来，这样就不用送去你家了。”
　　木棉看著那大红信封，瞬间有点屏息。但很快就伸手接过了。
　　他脸上挂著大大的笑容：“用得著给我吗，我都是内定的伴郎了……”
　　“礼数还是要有的，你还别说，到时挡酒就靠你了。”
　　“我要收报酬的啊。”
　　……和贺政宇到了别，木棉转过身来，发现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著他。
　　“……怎麽了你们……”被盯著的感觉……特别是远之那双眼啊，真是不自在，刚刚顾著和政宇说话都没发觉。
　　“这也是有奸情吗？”远之的“童言童语”，姑且可以无视。
　　“你这个邋遢随便的人也要当伴郎啊，很好奇会是什麽样子……”敏敏无聊的好奇心，可以彻底无视。
　　“……咳，注意不要喝到醉死说了什麽不该说的就好。”这个比较麻烦，听了木棉浑身不自在。逸豪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是看著他压抑的笑容，还有那副满口答应的样子，就是无名地觉得窝火。
　　“哎呀，你们不吃肉的话我就都吃了啊~”才这麽说著就把筷子伸过去，几个孩子立刻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火锅上了。木棉看著他们争吃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那块肉。
　　果然麻辣锅的味道还是……太浓了。
　　他放下了筷子。低著头，没有看到逸豪飘过来的目光。
　　
　　新年期间，G市连道路都会比平时宽敞──进城打工的人都回家过年了，城市只剩下本地人留守。G市本地人人口比例很少，过年习俗也没保留多少下来，最多就是走走亲戚朋友。然後这里有两只无父无母的动物……
　　年初一木棉出门的时候，问了句：“你们要过来我家吗？”
　　两小孩眼睛亮了。
　　余立敏年初一晚上还有公告，还是现场直播，早上回去探望父母，下午就要进厂排练，根本没时间陪他们。远之的爸爸和女人旅行去了，妈妈惯例是带情夫和她的孩子回娘家，而逸豪更不用说了。大年初一很多娱乐场所又不开，结论就是，真不知道干嘛……於是木棉一提两人就兴奋了，至少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於是木棉先领著他们回家，邱妈妈一见远之就好喜欢啊，直说木棉你什麽时候生一个给我带……搞得木棉笑容僵硬。
　　逸豪也受到热烈欢迎，虽然两家已经没怎麽来往，但是显然两老挺喜欢逸豪的。远之和逸豪陪著两老寒暄，又吃了些新年食品，收到红包，都流露出了很怀念的表情。
　　其实他们很像啊……木棉忽然觉得。
　　一个早上下来，就是陪著木棉家人，迎接各位来访亲友。下午，又陪著木棉去了他姑姑家，逗著她两岁大的女儿玩。
　　“真是，这样就两年了，她出生的时候，木棉一抱就不哭了，可灵验呢。”
　　算是老来得女的姑姑，精神很好也很健谈，拉著逸豪和远之说了一通。虽然逸豪和远之都是冷冷的性子，但遇到这样的气氛，也渐渐地笑容多了。
　　在外面走了一天，等到走完亲戚已经是晚上了，走到江边时，逸豪忽然问：“要不要去看烟火？”
　　“但是，这个时间应该没位置了吧……”
　　“嘻嘻，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大年初一的烟火有两处，一是在城北的江边，那是传统的放烟火的地方，附近高楼林立，已经成为一片繁华地，在那里看烟火，得到的是震撼的视觉感受：美轮美奂的射灯五光十色，配合水上倒影和两岸现代化高楼，风采十足。另一处则是近几年才开始放烟火的，城南的潭边，与城北的繁华不同，这里是一片原始生态，在这里看烟火，只觉得被自然包围，异常舒畅。
　　逸豪带上两人来到学校，爬上了一栋偏僻的宿舍楼，又巧妙地打开了顶层的天窗。三人就这麽站到了天台上。
　　天台上寒风肆虐，刚一踏进来，三人都不禁抖了下，但是看清周围後，木棉和远之都发出了惊叹──
　　宿舍楼处於学校的边缘地带，四周都是些城中村，没什麽高大建筑，视野一片开阔平坦。最妙的是能看到远处，那一片镜面一样反射著光亮的潭水。
　　“啊，开始了！”
　　烟火先是一簇簇的，矮矮地依附在潭水边缘。然後渐渐越来越高，静静地，宛如多多高杆的鸢尾花，在潭边绽放。
　　优雅得不像节庆烟火，这种秀美的姿态，倒更像为情人绽放一般。
　　这种慢吞吞的神态……哈哈，倒和某人挺像的。逸豪转过脸去看木棉，却被後者吸引住目光了。
　　他微笑著。和吸烟时呈现的随意、闲散不同，现在的他，一样显得奇异地优雅，但是却充满了孤独感。
　　也许是身边围绕著的灯光过於昏黄的关系吧。
　　也许是远眺著烟火这个动作过分煽情吧。
　　也许是……现在的他想到了两天前的事吧。
　　他的笑容在说我很幸福，他的身影却在说我忘不了。
　　渴求拥抱的错觉。
　　逸豪不自觉地靠近了他。伸出手，把那双半开半闭的眼盖上了。
　　“喂……”大叔不满。
　　“不要看了。对不起，带你到……这麽冷的地方。”
　　木棉愣住了。逸豪的手又放了下来，从他背後把他整个人环住，往自己怀里带。木棉先是惊愕，後来叹了口气，又微微地笑了。
　　他没有拒绝。
　　邱氏好孩子守则第十二条，随时充当暖袋。
　　远之看著这两人，又浮现了那个疑问，不过每次这麽问人的时候都被人骂，现在他已经学会，看了当没看到了。
　　不过，果然有奸情啊……
　　
　　现场表演结束後，经纪人也很配合，马上放Pico回去过年。都只是半大的孩子，经纪人也不怎麽虐待他们。
　　余立敏一得到赦令，就提起包要走。
　　“敏敏、敏敏！”背後那个脚步声一直没停。余立敏只好停了下来，转身。
　　“什麽事？”
　　管瑢却有点一反常态，显得急躁而粗暴：“你告诉我，是不是加大用药量了？”
　　余立敏一怔。随即想辩解，却被大步走上前的管瑢捉住手臂：“不用骗我。我看到你六点和八点都有吃药。”
　　被他捉得有点痛了，余立敏皱起了眉，平时只要这样管瑢就会放手，但这次，却只是更严厉地瞪著他。他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便说了真情：“是加大了，有什麽奇怪的……”
　　“现在，立刻住院吧。”
　　“你疯了？”余立敏不很相信自己的耳朵，“乐团才刚起步，而且经纪人还没找到替代的键盘手……”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不能继续这样了！”
　　被对方的无理取闹气到，余立敏也倔强起来，用力甩，终於甩开了他的手。
　　“管瑢你听著，”余立敏也是真生气了，脸色都变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回去看住你的女朋友，不要有事没事来找我！”
　　“你真要我不管你？”忽然，管瑢换上了一脸冷笑。
　　余立敏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你笑什麽？”
　　“余立敏，不要装了──我和你是什麽关系，我怎麽能不管？”
　　余立敏脸色发白。
　　“你要看著他，可以；你不要住院，也还算了。但是你不能说你和我无关，你不能！”管瑢像是豁出去了，一把捉住他就吻了上去──
　　敏敏挣扎，良久才把他推开。
　　两方都不好过，好像都咬到嘴唇了。敏敏看著对方狼狈的样子，忽然悲从中来──
　　我们，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是因为我吗？
　　“……敏敏？”管瑢喘过气来，却发现他落泪了──晶莹的一滴滴涌出来，但眼神却没有焦距。
　　没有焦距。
　　敏敏跑开了。管瑢却再没力气去追。虽然他自以为心中有数──他不说，但一直看得最清楚。他心里是自傲的，即使外表看不出。但现在，他担心了。
　　他担心敏敏无法察觉，也担心自己无法狠心揭穿他。
　　我们……怎麽会变成这样呢……
　　这是无解的。
　　余立敏跑回木棉家，却发现灯没有开。他忽然感到一阵凄凉。
　　他是世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是，很快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