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体型……不用说肯定是被女友压迫的小男人啦！”
　　“被命令在门外候著麽？真可怜……”
　　终於有个女生从厕所里出来，敏敏压低了帽檐向她走去。
　　“喂喂，敏敏开始行动了！”
　　四人离开一段距离在监视著。
　　“喂，那女生好像怪怪的……怎麽那麽兴奋……”终於他们看到，女生捉住了敏敏的手不放……
　　“喂，不是吧，真的认出来了？喂，别过来啊，笨敏敏！别往这边跑啊！”
　　……
　　於是赵冬临开了後门让他们溜走，四人跑了一大段路（小远被逸豪一手抱起来带著跑），躲进了深巷路窄的城中村里，回头，才终於看不见女Fans的身影了。
　　“哈、哈……”大叔明显缺乏运动，跑在最後面不说，还弯著腰一个劲喘气。
　　三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面面相觑，然後都大笑起来。
　　“笑什麽……”大叔不忿地直起身子，就要去追打他们。“哇哇，大叔进化了！”小孩们边笑著边跑开，不时还回头挑拨大叔。
　　四人就这样在小村子里追逐著，坐在自家门口的村民不时好奇地看著他们──和这个静谧的、日复一日的村子比起来，他们是变动的，变化的，怎麽看，都觉得用点格格不入。
　　但是他们却跑得很快乐。
　　是啊，要是一直这样跑著的话，把一切抛在身後，就不会觉得伤感了。那麽，敏敏忽然想起管瑢，就某个意义上说，我也是走在最前的吧？我也是残忍的吧？
　　终於累了，四人坐在村头的大榕树里买东西吃。
　　“来，给你。”大叔买了啤酒，递了一罐给敏敏。敏敏道了声谢，接过了。大叔坐在他旁边，笑著说：“你看那边的甜品组。”
　　逸豪和远之人手一支雪糕。正坐在榕树下的凳子上，看著面前的小河。
　　“很像小孩是吧？但是我有时会有错觉，好像……他很高大的样子。真是……”敏敏看著木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是怎样的吧。
　　困惑又温柔。怀疑……但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
　　“逸豪他……以前都是不理人的。甚至有点不近人情。我还记得刚认识他时，他在酒吧里，因为不愿喝酒，被人耻笑，结果他什麽都没说，就冲上去打人了……双方都受了点伤，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结果就这样了事了。这样的事发生很多吧……我每次在吧里看见他，十有八九都是挂彩的。
　　像这样照顾远之，更是不可思议了。但是，尽管他很冷淡……但是一听他唱歌我就知道，这个人和我是一样的。”
　　木棉看著敏敏。他知道敏敏的心情，但是，也许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纯粹。
　　“後来就这麽赖上他了……很自然的。又认识了管瑢，就想著，不如组个乐团吧……现在想起来，要不是好运，这麽天真的我们，一定会在开始就受挫吧……都是那样孩子气。虽然我并不希望看到现在的逸豪。但是，只是我不想大家改变罢了。因为我没有成长，但是他，已经变得更成熟了吧。木棉，我觉得你不是错觉……有什麽事你可以多依靠他……怎麽说呢，至少他能听你说的，不要总把他当孩子了。”
　　木棉听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被打动，最後只得无奈一笑：“真是的，你们这些孩子……”
　　“木棉，我们不小了。我已经……在工作了。”
　　木棉怔住。确实，敏敏的世界，一定有著自己也不了解的地方吧。
　　“好了~！我们再在村子里逛逛吧！刚刚看到好像景色挺不错的样子！”
　　“喂……你别擅自决定啊。”
　　“为什麽不能？你不就是为了哄我开心才拉我们出来玩的吗？”
　　木棉一怔，只得笑了，跟著他站起来。
　　回到家，已经近傍晚了。
　　“木棉，你在那间店究竟买了什麽嘛……”刚才逛村子的时候，木棉发现几间特色的小店，神神秘秘地买了什麽瞒著他们，说是晚上给他们惊喜。这麽一来大家肯定会好奇。
　　“别急……等等，你们看看这个。”
　　木棉找出一个签筒。
　　“……喂大叔，你的迷信还有後文的啊……”大家想起大扫除时的事，不禁打了个寒颤。
　　“什麽迷信……所以说你们小孩不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天啊，我妈都不会这麽说……”敏敏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大叔无视他，就敦促他们每人来阳台，许个愿，求支签。
　　远之最听话，许了愿後就摇签筒，直到一只竹签掉了下来。
　　“中吉！远之下一年一定会平平稳稳吧~”大叔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份礼物，“给你一份小礼物好了，生日快乐。”
　　今天是人日，原来大叔还要送生日礼物。远之很高兴，拆开来看，是个记事本，包装袋上还贴著中吉的字样。
　　敢情大叔是根据签来送礼物啊……就是抽奖的意思吗？见状，敏敏和逸豪也多少有了点兴致。
　　远之翻了翻记事本，看上去好像平平无奇，翻开来才发现制作很精美，前几页还有立体模型，封面是牛皮做的，很有特色，价格估计不低。远之很喜欢，当即道了谢。
　　“好，下个就是我了。”逸豪摇了摇签筒，结果出来的却是“凶”。
　　=　=……大叔良久才说道：“节哀顺变……来我送你个辟邪的东西，有了它，你今年虽然有点倒霉，还不至於沾到不干净的东西……”
　　逸豪看著手中一脸呆相的大公鸡钥匙扣，上面还印著“菠萝庙 * 欢迎你”的字样……到一边黑线去了。邱氏好孩子守则第十四条，要知足。
　　“好，最後就是我了！”敏敏心想应该不会有更差的礼物了吧……然後许了愿，摇了摇签筒。
　　“哇，是大吉！”远之很兴奋的样子，“敏敏哥的一定是份大礼物吧！”
　　木棉笑著，拿出一份礼物。那是一张CD。
　　“天啊是Dark Wave的专辑！还连带乐谱……”敏敏明显很喜欢，“你怎麽知道我……”
　　“哈哈，证明我没看错，我记得你常听的CD里有这个名字的……那个村子里，有很多学生在开些小店，我看到这张专辑，就直觉你会喜欢的。”
　　敏敏发现，只有这个包装袋没有注明是大吉、中吉之类的字样。
　　他笑了。拿起来乐谱，这是他渴望很久的东西。
　　他几乎要把面埋在里面。
　　虽然，已经太迟了。
　　面对著一堆曾经很熟悉、很贴近，就像从他身体里流出来一样的音符，渐渐地看不清形状了。
　　什麽时候开始，已经看不清了呢……
　　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时间已经没多少了吧。
　　“敏敏……你看你，好像要哭的样子了，别这麽容易被大叔收买啊……”收到囧公鸡的逸豪明显在赌气。
　　敏敏只是笑著，眼睛有点红，不过看上去真的很高兴。逸豪看著这样的他，其实，也是心情大好。有多久没看到敏敏这样笑过了？
　　木棉树旁，他们一起度过了最特别的生日。民国的老屋子也曾经，这样放肆地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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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菠萝庙是我们这边的庙宇，供奉的是公鸡神，据说是朱雀的真面目

 

为我实现16

　　16
　　“木棉……木棉！”
　　感到头被硬物敲了一下，木棉才从震撼中醒来。
　　“你发什麽呆啊？都已经上班快一个月了，怎麽还是在假期中的状态……”庞庞嘟起嘴，又俯身看了看使木棉看入迷的电脑屏幕，“‘Pico键盘手换人……’这是什麽？娱乐新闻？木棉你什麽时候开始关心这个了？”
　　从庞庞口中听到这段话，木棉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敏敏离开乐团了。
　　虽然之前已经听他说过了，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感到唏嘘。
　　“你别发呆了，最近公司工作挺多的，大家忙得要命，偷懒也不要让老总看到了……”
　　木棉只是应著，待庞庞交代完工作，还是暂时放下了文件，再搜了一下这条新闻的相关信息。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又是和乐团成员不和，又是都喜欢梁初羽所以出走……终於，有一条吸引了他的眼球。
　　“身体抱恙，其实是失聪？录音现场竟然听不到提示音！Pico键盘手离开真相大揭秘！”
　　八卦的定律就是，总有其现实基础。
　　“那个，小林，”回头他和同事说，“我想今天早退……”
　　“还早退！邱木棉，今天你的工作不完成，不要走！”回头，却见上司一副气炸的样子，木棉再也不敢说什麽了。
　　再看了一眼网上的照片，那里面乐团成员都按照录音员指示停下了演奏，只有敏敏一个人还弹著。
　　那副神情，实际上非常认真，於是也让观者倍感心痛。
　　木棉啧了一下嘴，关上了网页窗口。
　　
　　敏敏这几天因为退出的新闻发布了，一直被媒体缠住，经纪人表示不想这麽快被媒体发现真相，於是也没能立刻入院。但是这几天下来，已经有狗仔发现敏敏的健康状况有问题，加上炒作的目的也达到了，新键盘手获得了很好的宣传，经纪人终於敦促敏敏住院。
　　事实上，自宣布离开那一刻开始，敏敏已经和经纪人没关系了，她的提醒，也只是好心。而敏敏，则是一直都不太想去医院。木棉三人都察觉了敏敏的异常──走路经常碰撞跌倒，像近视的人一样，要凑得很近才能看到对方，还有就是常常叫唤他他也听不到。感觉这个人所有的感官，都在静静地、渐渐地睡去──就像一个漫长的、步向死亡的过程，每天起来都会发现情况差了一点，令人为之胆寒。
　　但是敏敏还是没有意思要去医院。他的理由是，他还看得见听得见。他不想最後看见听见的，是医院的场景和声音。
　　三人都无法说什麽。
　　於是，木棉在家里转角等容易碰撞的地方做好了大大的标识。逸豪专门买了质量很好的耳机，能发出比较大的声音，让他继续听他的音乐。远之则是负责起传话的任务，总是凑到他耳边大声地传达信息。这是三人在家的时候。眼看著逸豪和远之就要开学了，敏敏提出了住院的要求。
　　“那麽，你是什麽时候……要去？”
　　逸豪在他耳边说。
　　敏敏笑了笑，回答：“明天。”
　　逸豪看著他，有点不舍。从来敏敏都是他们之中的小弟弟，实际上他年龄最小，也常常提出任性要求，脾气也大。但是现在看来，逸豪知道自己看错了。
　　也许，只是因为另外两人一直当他是小孩子吧。他就这样扮演著两人需要的角色，虽然他本身早已不是那副样子。逸豪忽然想知道，管瑢知道他的变化吗？知道的话，又是怎麽想的？
　　和远之一起帮敏敏收拾行李，才发现其实敏敏的行李不多。就算是生活了不长时间……但是，痕迹也少得有点刻意了。
　　“那个……管瑢那边，他知道麽？”
　　“我一直让经纪人骗他我住院了，”敏敏耸耸肩，好像满不在乎，“还叮嘱了绝对不要让他来见我。”
　　“敏敏，其实，你为什麽要来这里住？是因为……想见我吗？”
　　也许这也是一个理由……但逸豪也渐渐发现，敏敏其实自己清楚，虽是对他还存一点想念，终究不是热烈的爱情。那只需要来看望就好，当初是什麽原因迫使他跑出来呢？又或者，是为什麽要远离管瑢呢？
　　敏敏笑了。
　　“逸豪……我多麽希望，我爱著的一直是你啊。”笑容，渐渐地敌不过凄凉，“如果是你的话，不会为我背叛兄弟，更不会……把我往外推也不自知。”
　　“你是说，管瑢他……？”
　　“他是第一个知道我的病情的──当时我因为头痛去看病，他陪著我去，就什麽都知道了。既然为了完成我愿望而积极出道，为了争取时间不惜放弃你，那为什麽要和那女人……老实说，我想不通。但是我不想看见，看见那两人朝夕在一起的样子……而且他纠缠我，更是让我难堪──这个，你理解吗？”
　　逸豪有点吃惊。他没想到原来这件事还有那样的内幕。难怪管瑢那时如此焦躁。他开始反思，一心不问外事的自己，到底对多少关系到身边人的事情视而不见呢？
　　很糟糕……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很糟糕。
　　敏敏见他这样，也多少了解了他的想法，宽容一笑，便道：“你千万不要这麽想……我依然比较喜欢以前的你，那个对他人看似漠不关心，实际上把所有热情投注在音乐上的你。只走自己选择的路，只爱惜自己的东西，虽然现在的你更协调，但是，无法隐藏的──”
　　那双已经不很能清楚视物的眼睛，此时却似乎看穿一切，“你的锋芒，还是无法隐藏的。所以，我依然是喜欢你。我总是喜欢你的，兄弟。”
　　逸豪笑出声了。轻轻打了一拳在他肩上。
　　这时，门边传来急重的敲门声，逸豪和远之都有点被吓著了。“谁？”听力不好的敏敏也发现了，因为在他听来是正常的声音，出於习惯便上前开门──
　　“敏敏──”逸豪来不及叫住他，门一开，管瑢就不给敏敏逃走机会，一把闯了进来。
　　看著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远之有点吓著，虽然表情还是沈静的，却不自觉地上前护著敏敏。
　　敏敏有点想笑，看著这样的远之，忽然看见管瑢那刻波涛汹涌的心情，都平静下来了。
　　这里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敏敏……”管瑢刚来时明显在气头，此时看见想念的人，却冷静了点，“你没去医院，为什麽瞒著我？”
　　声音有点像吼出来了，敏敏也听得见：“因为不想看见你啊。”
　　“你就这麽讨厌我吗？！不可能……你骗不了我的，我感觉得到，你其实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一直是三人中的协调者，知道最多，包容最多，看似很谦卑，其实很自信──他肯定自己知道一切，了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