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从不属於我 下----轩音幽篁
  发于:2010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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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未必就能匹配,娄先生,请相信我们医院的技术,这次,我们真的爱莫能助,这两天,多陪陪她,很快,还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不匹配!我的肾跟她不匹配!也就是说我救不了她,难道,真要我眼睁睁得看著我妈死在我面前?我不要!太残忍,真的太残忍!
卓阳直挺挺得站在门口,我没有理他,从他身旁走过去,来到医院门口的草坪上坐下。
冬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得,很舒服,很怡人,可我还是冷。
一切发生得太快,短短半个月,我妈就从健康正常变得生命垂危,任谁都无法接受这个惊天噩耗。
难道真的只有祸害才能遗千年,好人通通不长命吗?我妈还这麽年轻,这麽年轻啊!
有人坐到我旁边,因为他的影子挡住了我的影子,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卓阳。
“看到前面那棵大树了吗?”
我下意识得点点头,不作回应!
“那大树旁边的小树自然也看见了!”
有些烦燥得再次点点头,眼睛却从树上移到身前影子上。
“二十几年来,夫人一直像这棵大树一样在庇佑著你这棵小树,她累了,她知道你已经经得起风吹雨打,无需她再替你遮风挡雨,所以,她打算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她的幸福,属於她自己的幸福,你该放开心胸一些,去接受这个事实!”
也许卓阳说的是对的,可经历到自己身上,还是无法面对现实,内心依然煎熬、焦灼不已!
我又追问过外公外婆的住址,可她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跟我说,只是想让他们见最後一面而已,为什麽她要如此固执,我真得看不透她。
相比於昨天,她精神了些,昨天一整天都昏昏欲睡得,眼皮总是不自觉就耷拉下。
今天她却连痒气罩都拔掉,说带著气闷,我阻止她,她却像小孩子一样跟我生闷气,怕气坏她,唯有迁就她。
不过,她今天气色的确好了很多,我甚至在她脸上看见一丝红晕,她的脸居然有血气了,这让我心情大好。
也许,老天还是有眼的,好人应该长命的。
她跟我聊了很多,讲得最多的,还是杭州的西子湖畔。
杭州山美、水美、人更美,这句话我很认同,否则又怎能养出她这麽个大美人来。
小时候,外公外婆最喜欢带她去逛西湖,西湖有美丽的景色,还有动听的传说,西湖十景,幽美奇秀,人妖相恋,感动世人。
她说她最喜欢的是苏堤春晓,水波潋滟,游船点点,烟柳笼纱,亦真亦幻!
柳暗花明春正好,重湖雾散分林鸟;何处黄鹂破暝烟,一声啼过苏堤晓。
“的确不愧为人间天堂,等你病好後,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好!”
她的眼里,有深深得眷恋,我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啄,我知道,她还是想的。
“笑笑,还记得黄记鱼丸吗?”
“当然,白里透著一点绿,鲜嫩香滑!”
吃都吃过了,怎会不记得,手艺可一点都不比黄伯差!
“我突然很想吃,就是这里没有!”
“谁说的,有,我马上去给你买!”
第一次如此感谢卓阳,要是没有他,我就不会知道原来黄伯的儿子会在这里摆摊卖鱼丸,也就满足不了我妈的这个愿望。
老城区离医院有点远,我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加快速度开车,我付他两倍费用。
摊子生意很好,跟黄伯那时候一样,顾客不断,我来不及等那长长的队伍,跑上前扔下钱,抢过新盛得一碗丸子汤便跑进车子里。
关著车窗,都还能听见隐约的叫骂声,此时也顾不了太多,天气冷,很快就会凉掉,冷的黄记鱼丸可就少了味道!
扔给司机几张鲜红的人民币,我捧著丸子汤慢跑在医院走廊过道,快到门口时,突然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到地上,丸子汤也甩出一半,该死,顾不得去揉膝盖,整理完剩下的半碗丸子汤,拧开房门。
走进内室,我妈重新又带上痒气罩,边上还站著好几名医生,她的眼睛直直盯著我,我一瘸一拐得走到床边,刚想开口说话,就看见她眼睛慢慢耷下,眼角两颗泪珠重重得滴到被子上,心电机上原先嘀嘀嘀的短音,突然变成长长一条线,好像谁突然按著喇叭不放,长鸣刺耳。
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我四顾看了看,坐上床沿,她又懒得看我了。
“妈,我把丸子汤买来了,你不是说想吃吗,快睁眼,天冷,很快就会凉掉,冷的黄记鱼丸可不鲜嫩了!”
我挑开塑料袋,拿出一根竹签,扎中一个,递到她眼前,可她依然紧闭双眼,这女人,又在闹什麽脾气!
“妈,你再不睁眼,我就把他吃光了,你可别後悔!”
“娄先生,夫人已经过世!”
因为他的话,手指一抖,鱼丸跟竹签一起掉进碗里,我将头转向说话的医生,又看向卓阳,然後,重新转回来。
“胡说,她刚刚还和我有说有笑的,她还想吃黄记鱼丸,我才给她买来,她怎麽会出事,她没事的!”
“娄先生,请节哀!”
他们陆陆续续得走出去,我没有理他们,只想叫醒我妈吃鱼丸,为了它,我可是摔了一跌,她必须得吃完。
“娄笑,让夫人安心得去吧!”
“住口!”
我大吼著扔掉丸子汤,为什麽,为什麽每个人都要这麽说,医生们说也就算了,为什麽他也要这麽说,为什麽!
“娄笑,你……”
“你刚刚也看见的,是不是,她刚刚还和我有说有笑的,她脸上都恢复血气了,她怎麽会出事,卓阳,告诉我,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的!”
我紧紧抓住他,拼命摇晃他,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只有他在,他一定知道,他知道怎麽回事的,我妈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麽会突然出事,不会的,不可能的!
“你冷静点!”他很用力得扳住我的脑袋,虎口夹著我耳根,一脸沈痛,“夫人刚才是回光反照,她……真得去了!”
“不!”我用力推开他,趴上床,摘掉痒气罩,摸上她的脸,冷得,怎麽是冷得,刚刚明明是热的,还有血气得呢,怎麽能这样。
“妈……妈……妈你睁开眼看看我吧……妈……我是笑笑啊……妈呜呜呜……妈……”
冷得,哪里都是冷的,不止脸,脖子也是,手也是,好冷,我紧紧抱住她,深深埋进她脖颈里哭泣。
“妈……妈……妈……”
我不断叫唤她,希望她能听见应我一声,不用多,一声就够,可她没有理我,她一声都不应我,直到卓阳硬把我从她身上拉开。
昔日那张美丽水嫩的脸,变得苍白憔悴,想再看清楚一点,想再多看一眼,一帆白布却掩盖住视线,我再也看不见她。
两名护士将整张床推走,我想阻止,却被卓阳死死抱住,我就那麽眼睁睁得看著她从我眼前被送走,被送进那个冰冷阴森的太平间!
“卓阳,我妈死了!”
他把我紧紧按在胸口,似乎想给我力量,可我吸收不了,没用!
“娄笑,振作点!”
“我没有妈妈了!”
“你还有我!”
我没有妈妈了,我失去唯一的妈妈了,失去了!
我得承认,若是没有卓阳,我大概会乱得一团糟,我妈的身後事几乎都是他一手操办,就连墓园,都是他挑好的。
自从出事後,我一劲儿把自己闷在房里装乌龟,直到出殡那天,才混混沌沌得走出房间,对上他担心的眼神。
我相信,我那个时候一定很颓废,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可自己的变化自己最清楚,几天几夜加起来睡不过几小时,也没整过面,梳过头,换过衣,走出房门的时候,皱巴巴的衣服连我自己都看得皱紧眉头。
今天,是要去见我妈,不能再这样,精心梳洗一番,穿上一套纯黑色西装,最重要是没忘了拿走那个小锦盒。
墓园里是安静肃穆的,很宽敞的一方天地,墓碑也是加大的,碑上我妈露著一口洁白的牙齿,正对我笑著。
卓阳居然把小晨和筱筱都给叫来,这厮,有必要把孩子也给拖来吗,看他们一脸沈静的,都不像他们了。
小蕊和猴子也在,我本没打算告诉小蕊,她现在才将近两个月,似乎还在危险期,万一害她出点什麽事,怎麽才好,卓阳居然也告诉他们了,他有病吧!
墓碑旁已经摆著几束百合花,我将花放好後,从口袋里掏出小锦盒。
我妈这一生没戴过戒指,那个男人其他首饰都愿意送她,唯独不送她戒指,她一直在等,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收到这份礼物,可是她失策了。
这,便是我打算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枚钻戒,那个男人不送,我送,她的第一枚戒指,是她儿子送的,这就够了。
取出戒指,我在墓碑旁找了块地方,挖出泥土,把戒指塞在底下,重新填上土,我知道,她会戴上的,一定会,她从来都不会拒绝我的东西。
原来爱,从不属於我(40)
第四十章
二十几年来,我和我妈一直相依为命,没有父亲,没有亲人,除了同一层楼的几个邻里和我妈早年相交的个把姐妹,我们没有任何熟人。
虽然从小过著富足的生活,但我一点也不快乐,我知道我妈也不开心,所以我发誓,只等我有能力後,一定带她离开那个男人,让她真正开心起来。
可是,还没等到我有这个能力,她却永远离开了我,让我再也无法对她敬孝,哄她开心。
卓阳说得对,我妈是我的保护伞,如今突然离我而去,我根本无法接受。
为了能尽快忘却悲伤,我选择拼命工作,我问卓阳要回那封辞职信,决定继续留在晨云,想不出其他办法,我只能想到以公忘私来帮助自己。
因为岑一风的事情,我晚上几乎无法入睡,起先,还可以用肉体疼痛来消弥,时间一久,方法也不管用,现在因为我妈的突然离世,我失眠得更加厉害,经常就睁著眼睛到天明。
无奈之下,我让吴医生替我配了安眠药,虽然这玩意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可总好过一夜无眠。
不过,我还是尽量做到能不吃就不吃,我会加班,特意加到很晚很累,累得再也无力想事情,那就无需借助药物入眠。
晨云最近忙了很多,刚跟一家公司签订合作意向,那边又有一家公司想找晨云合作,从未听过的名字,也不知卓阳会不会答应。
走出办公室,刚巧碰见小芸姐拿著一叠文件从我身边走过,身形那叫一个急。
“小芸姐,这麽急著干嘛?”
“啊!正好,娄笑,我这急著去寄一份文件,这是卓总要的东西,你替我把他送去会议室,现在,立刻,他等著用。”
还没等我有机会开口,匆匆倩影已经消失无踪,她什麽时候学会凌波微步的,走起路来这麽快?
为了不让她回来剥我一层皮,我唯有听命得来到会议室,替她当传送员,贴掌轻推会议室大门,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手中资料哗啦一声全数滑落在地。
卓阳见我出现在这里,很是诧异,声音也带著吃惊,“娄笑,你……怎麽会来?”
快速避开那对漆黑复杂得瞳仁,我把脸瞥向卓阳,尴尬得忙著将地上资料捡起来。
“喔,小芸姐有一份急件要寄,正好我有空,便替你们拿来,没事的话……那我先出去!”把资料放到他面前,转身就逃。
“等等!”
我惊愣得站在原地,那两人何时变得这麽默契,居然一起开口。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听听吧,如果真要合作的话,你少不了得忙!”
他斜瞥那人一眼,眼神里也带著讽刺,然後转到我身上,示意我坐下。
他是故意的吗?这种场面还要把我留下,他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他这是什麽意思?
为了不让场面继续僵著,我只能不甘不愿得坐到他身旁。
“好了,岑总可以开始了!”
他摊开资料,先看了看我,然後转头对他点点头,洗耳恭听的样子,怎麽看怎麽别扭。
“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相信这句话卓总应该也知道,那麽有一张好床就不可避免,我们这次准备开发的便是一款智能型多功能自动床!”
我忽得抬头瞪大眼睛看著他,幻灯机刚好打开,他的脸被灯光照得一半亮,一半暗,神情也被照得明明灭灭,不甚清晰。
“哦?继续!”
“既然是自动床,那麽……”
影幕上出现一张平面图,是一整张床的切割图,每一块状都有详细的标注解释,看著一张张画工精细的图片,听著他口若悬河的讲解,听力渐渐失聪,两耳嗡嗡作响。
啊……累死了,你说,如果有这麽一张床该有多好,只要我一躺上去,立刻会有四只手伸出来替我按摩酸软的四肢,敲打僵硬的肌肉,我怕冷,它还要会自动生热,最好还会脚底按摩,那就爽了!
那不成机器人了!
错,那叫超级无敌智能型多功能自动床,是床,不是机器人,笨蛋!
他……他居然……他是疯了吗?
“再用光能让它自动生热,现在的人,越来越讲究生活质量,越来越看中健康、环保,我想,这款产品一经推出,定会得到很多人青睐,卓总,这次风彤是诚心诚意邀请晨云合作,还请卓总认真考虑!”
我已经呆得不知如何是好,盯著桌面上的分析稿,眼前一片模糊状,他在干什麽?
卓阳在他讲解完後,合起资料,突然轻笑出声,“岑总,异想天开没有错,可将它搬上台面,就大错特错了!”
“怎麽会,只要请的技术人员够专业,怎麽会异想天开呢,机器人都可以造出来,更何况一张床!”
“你知道这得花费多少成本?这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我一直相信,有付出就有回报,卓总是生意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的!”
他突然直直朝我看来,吓得我手一抖,拽著得纸张就这麽被一分为二,卓阳听见声音立刻转过头,看著我的样子,担心得揍近我。
“娄笑,你没事吧,脸色怎麽这麽差,不舒服吗?”
我慌忙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倏得站起身,推开椅子,扔下一句抱歉就逃出会议室。
心猛烈得跳动,随时都会蹦出胸腔般,一口气跑回办公室,瘫软在沙发上,紧紧按住胸口不停喘气。
岑一风,岑一风,干嘛如此毫无预兆的又出现在我面前,干嘛还要做些让我误会的事情,什麽智能型多功能自动床,狗屁,那根本就是我一时牢骚随口而出的东西,他居然还想将它研制出来,他有没有毛病,结了婚,他连脑袋都秀逗了吗?
那麽久远的事,他又何必记得如此清楚。
大概还是大一的时候吧,那时候我还在篮球队,为了对付中青赛,篮球队日夜训练,整个队被教练操得比驴还累,那天他陪我回到寝室,我终於受不了得开始抱怨。
当初,他也不过是一笑而过,说我的脑袋净想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本就是没心没肺说出来的话,又怎会思索过,却没想到当真的居然会是他!
把头埋进沙发缝隙,想让脑袋缺缺痒,敲门声突然响起,现在没心情去理他们,反正将文件放下,他们就会离开的,我连应都没应一声。
很静,以往送文件过来的人数小芸姐最多,那女人基本刚进门就会开始叫嚣,其他人虽然不会像她那样,却总也会发出点声音,可这次安静得连走路声都听不见。
等感觉到有呼吸声在我耳边回响时,我猛得从沙发里抬起头,视线相撞只间隔几毫米距离,及时收住力劲,却显得如此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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