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冉燃 上————混世精灵
混世精灵  发于:2010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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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沐咳嗽一声:“别介啊,你们继续……”

  我知道晓沐不是傻子,他迟早会知道一些事情,因为我跟他都在他最近的地方。后来有天晚上下大雨,他到门口来给我送伞,然后一直送我到家,在楼下,他忽然抓住我,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我想了想说:“是。”

  “许耀吧?”

  “……”

  “他知道了吗?”

  “你怎么知道?”

  “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

  “是不是都不重要,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晓沐,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吧。”

  “颜锐,他不是那样的人……”

  “行了,到此为止。晓沐,我说了,咱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你用功点,到时候我们再考一个学校?”

  晓沐站在雨中眼睛湿湿的,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是一个迷蒙的雨季,就好象我们当时所处的年华。

  在忙忙碌碌中行走,直到年尾。高三最后一次的迎新晚会大家都想彻彻底底地闹一次。前后的策划我包了,主持则交给了班里的一个女文艺委员。

  知识问答,节目表演,大家玩得还算开心。很快各班开始窜门,被拽进来的倒霉鬼都必须得表演节目。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许耀给我发了条消息:我来你们这儿玩玩。

  我回了条:你疯了,你来,那些女生还能放你出去?

  ——怕什么,有你在嘛,再说,我早有准备,有东西给你听。

  ——什么?

  ——来了再说,已经到门口了。

  很快,教室门打开,许耀的出现立刻让女生一片尖叫,文艺委员更是不顾淑女形象拉着他进来,要他给大家表演节目。

  “行行行,没问题!看我都把吉他带来了……”许耀找了个椅子坐下,大家就都安静了。

  他似乎刻意地找了个正对我的位置,冲我轻轻一笑。

  指尖拨过琴弦,流淌出淡淡的音乐。

  那是一支我没有听过的曲子。但渐渐,许耀的歌声又让我发现我认识它。

  竟是几个月前我所写下的几乎快被遗忘了的歌词。如今居然真的变成了歌。

  我傻傻地看着弹着吉他的许耀,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都是热烈的掌声。

  那夜,晚会结束后,许耀跟我去取自行车。

  他问我:“喜欢那歌吗?送给你的。”

  “嗯,很有味道……”

  “我送你回去吧。”

  “噢,好,刚才没听过瘾,能请许少您再开尊口嘛?”

  “当然。”

  月光下我推着车慢慢走,许耀跟在我身后。低沉的歌声漂浮在冰凉的空气中。

  我的心忽然很暖,仿佛得到了某种遥不可及的幸福。

  十一、

  新年就这样悄悄来到,一切欢愉很快都在这片银白色的冬日里退散得无影无踪。我们依然过着乏味的日子。期末迎来了第一次模拟考,我和小沐都突飞猛进,对于未来也猛然地充满了信心。

  许耀的推荐考结果也下来了,顺利的拿到了优惠加分。

  他应该会去那个学校,而我对自己即将会作出的某种选择却仍然一片茫然。

  连续一周的加课以后开始放寒假,我们总算是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回家以后我自然还是习惯性的将作业和一切都抛在脑后,堕落于虚幻的网络数日,回来现实中发觉一切都还在,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压力,注定是挥之不去的。人就是这么可笑的动物,明明知道摆脱不了,却还是会选择麻痹自我,哪怕一瞬一秒都好。

  Silence那段日子一直没有出现,他最近一次的签名显的很萧条:To kill the world or to heal it ?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然而对此作任何回答,我们都无能为力。

  每年过春节,是老爸放假回国的时候。即便回来,我跟他能说的想说的也都相当少。他和母亲一样,都是以事业为重的人类。太多时候感觉这个家冰冷,感情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是多么的不起眼。

  那个寒假老爸找我谈了一次,跟我讲了许多国外的事儿,兜了个很大的圈子,最后才奔主题,他说他和我妈商量过了,下半年准备把我接去美国读预科。这件事他早前就跟我提过,只是每次都被我草率地回避。然而这次它显得更认真也更正式,口吻也从商量隐隐转变成命令式。

  听完那些我只问了一句:是妈想跟你过去吗?

  父亲想了会儿点了头:分隔两地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我说:让我考虑考虑。

  果然这道冰冷的防线还是被打破了,值得庆幸的是它正往一个光明的方向发展着。

  而我前方的光明又在何处?

  那些日子,晓沐常给我发消息,跟我抱怨寒假的补课班是多么的辛苦和乏味。他有时候说话犯冲,义愤填膺地嚣叫着高考去死,如果他考不上大学,他就去社会上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混混。这或许是我们这代人的共通处——即便我们对于现实的抱怨有多么的深刻,在享受了口舌之快以后,任何的残酷仍然会被我们无奈地接受。面对无法更改的现状,不会投降的人,又有多少?

  毋庸置疑,晓沐做不到言行一致,但另一方面,我们又都不甘心成为几具悲惨的行尸走肉。所以还抱着希望和现实搏斗着。

  晓沐问我,想好考什么学校了吗?

  我说,不知道,但我父亲正规化让我出国。

  他好久没出声,然后骂了一声:“靠……这么突然?”

  “放心,还没决定。”

  “颜锐,你自己想走吗?”

  “呵呵,当然不想。我才不当逃兵呢。更何况……”我顿了会儿又说:“我也舍不得走……”

  “噗——得了吧你,真假!你是放不下他吧?”

  “哪个他?”

  “操,别跟我装蒜——行了,总之你慎重点儿,提前跟我,还有……他说一声。”

  寒假回来以后,一切照旧。许耀换了个新发型,短了一些,但显得神清气爽。他自己却一直在埋怨自己剪头发的时候睡着了,结果醒来的时候,人都变了样——欲哭无泪。

  我开玩笑地说:“其实应该给你剃个光头,这样省得你到处沾花惹草。”

  许耀做晕厥状:“我?!沾花惹草?”

  “嗯。”

  “靠,哪有的事儿?简直空穴来风。”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纯粹是嫉妒吧?!”

  “滚,别恶心我。”我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刘海蹭在我脸上痒痒的。

  “放心吧,我才没这么多情呢,我眼界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要说真喜欢……还是有的……”

  “谁?”不知怎么的,这个字在我思考前就猛然蹦了出来,说完我就后悔了。

  “嗯……”他的眼睛忽然睁得大大的,打量了我许久,当时我只觉得心揪在了一块儿,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我想知道他的答案,然而又不可名状的害怕。

  他顿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说:“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说完他便捂着嘴狂笑,而我整个人都僵了,但很快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不要脸的自恋狂。”

  那次的玩笑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接下来的许多年,我都相信,许耀最爱的从来就没有别的什么人,而仅有他自己。

  三月,空气里已经可以嗅到一股春天来临时的味道了。对于出国的事情,我爸已经单方面的开始筹办起来。似乎在他看来,一切安排妥当以后,我便是铁定会跟着走的。

  Silence终于在某个周末上了线,我问他近况如此,除了很糟二字,他一概闭口不谈。我把要出国的事情告诉他,等了很久他才回了一句话:离开吧,如果你在这片土地上再没有任何留恋。

  然后他的头像就此暗了下去。

  我的心间却有什么被点亮了。

  可以说决定是早已作出的,只是我的意志有一度还不那么坚定。

  高三乏味的日子日复一日的延续着。那天晚上许耀要我去顶楼找他,那里是我们晚自习后经常碰头的地方,运气好的时候,通往天台的门会开着,我们一块儿坐着乘凉风,然后掰些有的没的。

  “你准备走了?”他跑上来就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句。

  “去哪儿?”

  “该死的我怎么知道,北美?欧洲?大洋洲?”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中午在办公室,你们班主任说的。”

  “哦……是这么计划来着……”我有意没意地将话音拉得冗长,“跟我爸去……美国。”

  “啧,真不错。”

  “……”

  “这样的话,就不回来了吧?”

  “嗯,要是去了,可能就真不回来了。”

  我们之间的谈话变得越发消沉。

  许耀忽然潇洒地起身,背过去,两条胳膊随意地搭在栏杆上:“也好,这鬼地方,迟早把人逼疯。”

  “……”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随着风慢慢悠悠地飘进我的耳朵。

  “太早了吧,更何况……我也没说我要走。”

  “什么?”他从台阶上跳下来,一下就凑到我跟前:“耍我呢吧你?”

  “没啊……我压根就没想过要走。一切都是我爸在安排。”

  “操,害我瞎紧张一通。”

  “紧张?”我瞪他一眼:“我出国,你紧张什么?”

  他一时也被我问晕了,支支吾吾半天:“就是……就是……不想你走呗。”

  “噗——”我被他的话逗喷了:“许耀,说这些话你就不怕酸了自己的牙?”

  许耀的右手用力搭在我的左肩:“我这还有更酸的,要不要听?”

  “得了,省省吧。”

  “行,今晚月色不错,咱们散散步吧?”

  我不知道如何拒绝,也确实无聊,就点了点头。

  我们从天台上下来,走到底楼,然而沿着教学楼往学校最幽静的深处前行。忽然,他的手指碰了碰我的,然后整个手掌试探性地握上来。我有些恍惚,抬眼去看他,他仍旧目光向前,镇静地走着。

  于是在这种鬼使神差的情形下,我俩竟互牵着手在池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有好几次我回忆起那个场景:两个男生那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会是多么诡异的行为。我不知道许耀在想什么,那个牵手意味着什么,又暗示着什么,那些东西在黑暗的笼罩下变得朦胧而神秘。

  然而至少在那一刻,我确定自己牵着他的手,心中怀着一种名叫喜欢的情感。

  走了好久,整个校园被我们逛了大半圈。途中许耀跟我侃了一堆:高三的那些变态老师和他们班一个傻逼……我笑得忘形,直到眼里揉进了一粒沙,才怵在了原地。

  “怎么了?”他也停下来。

  “眼睛进沙子了。”

  “别动,我帮你吹下。”他轻轻吹了一下,不行。又尝试了几次,我确信这家伙是在故意耍我,因为他根本是在对着我的脸吹气!

  “你是不是皮痒了?”我自己动手解决了以后,死死瞪他。

  “嘿嘿,偶尔揩点油都被你发现了。”

  此刻的许耀嘴角扬起,坏坏地笑着。

  黑夜里,一切都裹着一层薄纱,包括萌发在我心中的某粒微小的种子。

  多么希望我和许耀能够彼此的心照不宣。

  然而所有的现实都停留在一个暧昧的时代。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秒,我们就这样携手走下去,什么都不用去思考,那该……多好。

  十二、

  三月末,我干净利落地向我父亲表示了我不会出国的决心。他一开始显得相当无奈,又再度劝我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我说我不想去思索那些不知所谓的未来,我只知道要把握现在。所幸父亲长期在美国沾染了一些民主自由的风气,最终还是在两天后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而我也将会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二佬的双速双飞很快会使这个家成为我一个人的小窝。这样也好,恰似我一直在向往的某种生活:孤单的,自我的,没有人打扰的。

  四月中旬许耀赴京参加了一次大型学科竞赛,前后去了一个多星期。要说别人是直奔那奖杯去的,那他就是旅游去的。就那么几天,每天都发十多条短信汇报当日去了哪些地方,看见些什么奇珍异事,北京的交通怎么怎么堵,地铁如何如何的差。

  第四天晚上还给我挂了个电话,说他刚才见鬼了。

  我问他:“奇了怪了,什么事儿能把你也吓着?”

  他说:“刚回宾馆路上,有个男的一直跟着我,就我弯腰系鞋带那会儿,他居然过来问我要手机号,靠。”

  “哈哈,你可真有魅力,是帅哥吧?”

  “屁!穿得妖气的很,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现在的同性恋可真变态……”

  我的心忽然一沉,“变态”两个字像是一把匕首瞬时就插进我的心坎儿,愣了几秒:“……也不能这么说……这种人里头也有好的,特别认真的。”

  “嗯?是嘛?”他的口气里充满疑问:“你遇见过?”

  “我?……我听说的。”

  “噢,反正我没听说过,也没见过,更不想遇到。”他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今可真倒霉,出去玩的时候下大雨都没带伞……唉,不说了,等过几天回来我给你带特产。”

  “得了,你把自个儿完整无缺地带回来就不错了……”

  “瞧你说的……我这么想着你,你还咒我出事儿。”

  “滚,别恶心。”

  挂了电话,我坐在电脑桌跟前发呆许久。脑海中总是像留声机一般回放着许耀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变态。我也是变态吗?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不正常,我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网络让我在无意间认识到一些新鲜的事物。同性恋这个名词,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时还仅是一些零星的从电视里的记录片中获得的印象,似乎也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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