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不如去森林动物园吧?”
我愣了一下,觉得这主意虽然很“幼稚”,但想起来前几天看报纸说N市的这个动物园刚搬来了两只国宝,觉得也不算太坏,“行吧,就勉为其难给你当回导游吧,免得你误入歧途被老虎吃了还得我来收尸。”
“靠,挺毒辣的啊!”许耀来了个突然袭击,手肘一把就勾住我的脖子,油嘴滑舌的:“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你可是答应我,我想去哪儿玩你都奉陪到底。看来说的比唱的好听啊,这么快就赖账啦?”
“那你还问我这么多?”
他一怵,继而暧昧一笑:“约会嘛,总得征求下对方的意见。你情我愿嘛,你说是不是?”
“滚!几个礼拜不见,你脸皮厚了不少啊……”
驱车前往动物园的公交车上人满为患。我们被挤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几乎不能动弹。一路上我被四周燥热的空气灼得胸口发闷,许耀那小子倒是兴高采烈,见我无精打采的一个劲地给我讲冷笑话。
“颜锐,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都不笑?”他使劲扯着我的脸颊,一副受挫的表情。
“都是些陈词滥调了,拜托你有点新意成不成?”
“唉,看来哄你还真难。”
“切,谁要你哄了?”
“我这不是怕你热晕过去嘛,不然你靠我身上睡会儿也行。”说罢,就作势要把我揽过去。
我胳膊肘一横,义正言辞:“你丫少在公共场所耍流氓!”
“行行,怕了你了。再给你说个啊,保管你没听过。”他清了清嗓子;“小白兔和大狗熊走在森林里,不小心踢翻一只壶。壶里出来一精灵,说可以满足它们各三个愿望。狗熊说,把它变成世界上最强壮的狗熊。它的愿望实现了。小白兔说,给它一顶小头盔。它的愿望也实现了。狗熊说,把它变成世界上最漂亮的狗熊。它的愿望又实现了。小白兔说,给它一辆自行车。它的愿望又实现了。狗熊说,把世界上其它的狗熊全变成母狗熊。小白兔骑上自行车,一边跑一边说.......”
“把这只狗熊变成同性恋。”还没等许耀揭晓答案,我就顺口接了一句。他哀怨地吐出两个字:“没、劲。”
忽然我明显感觉有一只手在我的背后轻轻抚摸了两下,我抬头瞪了一眼许耀:“别闹了,人多。”
他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什么呀?”我见他两只手好好地扶着车把手,心一下凉了。背后的那只贼手已经得寸进尺地探到了更下面。我用余光瞟了下,发现边上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眼神下流地瞟着我。于是只能凑到许耀耳边悄声说:“挪个位置吧,我感觉有人在……”
“喂?你干什么呢?”许耀猛地把我拉进他怀里,然后一把揪住贼手的主人。
那中年男子惊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镇定“没什么啊,车子挤,重心不稳,碰两下不算犯法吧?”
“变态,倒挺会装的嘛?”许耀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我恐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使劲扯了扯他,“算了算了,到站了,下车吧。”
“妈的,那个同性恋变态狂,你没看见嘛?他那裤裆都撑起来了!”一下车,许耀就冲我鬼吼,我连忙堵住耳朵,“好像吧……行了,反正他也没做什么……”
“没什么?!他这可是性骚扰……”
“得了吧。我可是男的,什么骚扰不骚扰的……”我瞄到边上有个杂货铺,“渴不渴?要不要给你买瓶水压压惊?”
他一把扯住我,神情紧张地瞪得我浑身发毛,“你也太冷静了吧?”
“你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我微微一笑,“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许耀顿时语塞,径自走到小卖部那买了两瓶乌龙茶,递给我:“反正我讨厌别人碰你。”
“神经!”
炎炎的午后,动物园里的动物们都躲在阴凉地打起了盹。我们顺着地图的指引一个挨一个地参观。
熊猫馆里人围得不少,国宝正吹着空调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四周的游人。许耀古灵精怪地拉着我找到一个不错的观摩位置,然后隔着玻璃门对着大熊猫瓷牙咧嘴地扮鬼脸。
我开玩笑地说:“现在的动物待遇可真好,好吃懒做地被养着不算,咱们在外头晒太阳,它还在里边吹冷气。真够气人的。”
“那是,谁让人家是国宝呢?”许耀拿出相机咔嚓了几下,“不过么,颜锐宝贝你要是也想过这样逍遥自在的生活,过两年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收养一下你。”
“做梦吧你!”
我们去看了动物表演、家禽猛兽,还顺道光顾了被小白兔变成同性恋的狗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坐车回市区一起吃了晚饭,许耀又提议一起去打电动。我早已累得四肢无力,但见他意犹未尽包含憧憬的目光,还是不忍拒绝。
这一耗就耗到了十一点。许耀提议走回去,我拖着体力不支的身体好几次都险些摔倒。许耀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美其名曰欣赏N市的夜景,我实在支撑不住便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独自走了一阵,这才发现不对劲,回头张望了好一会儿,才折回来。
“喂,你别突然就给我闹失踪啊!被人拐了我都不知道。”
“我走不动。”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突然蹲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
“不是说走不动了嘛?背你啊?”
“去你的!”我一脚踹向他的屁股,“这走回去天都亮了,还不赶紧打辆车?!”
许耀在浴室里冲凉,我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估计夜宵车也快发车了,便敲了敲门:“喂,那今天就这样了,我回去了……”
浴室里突然就传出好大一阵水花声,然后喀嚓一声,门开了。许耀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我跟前,把我死死按在墙边,“这么晚了,你这么回去我可不安心。听好了,哪儿都不许去,今晚就睡我这儿了。”
“……”他额头上未干的水滴在我的脸颊上,滚烫滚烫,“我知道了,有事好商量,劳驾您能不能松下手?我手腕快被你掐断了。”
许耀赶忙松了手,忽然又低下头在我脖子上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乖,去床上等我。”
“……许耀!你是不是活腻了?!”
二十、
这天晚上,我坐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昏昏沉沉的,就倒下睡了。许耀何时再从浴室出来,什么时候爬上床的,我一概不知。
我只隐约记得那夜室内的冷气开得很大,原本裹敷在身上的被子被硬生生地扯去了大半。脸颊边弥漫着温热的鼻息。我下意识地想拉开这咫尺的距离,却被那双蛮横无理的手臂抱得更紧凑。拥抱的温度让我仅存的一点意识烟消云散。
第二天醒来已是晌午了。撑着胳膊想要起来的刹那竟发现许耀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我使劲掰着他揽在我腰间的一只手,他发出了两声很不情愿的鼻音,又换了一只手耷在我身上。
“让我起来!”这回,我恶狠狠地把他整个人往边上一推。床并不大,许耀一下便有半个身子悬在了空中。这一惊,总算醒了过来:“一大早的就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睡啊。”
“都几点了还睡!”我一个枕头飞过去,转身找我的衣服和…..忽然,我有些发懵,不记得昨晚上自己是脱了衣服才睡的。
“找什么哪?”许耀突然幽幽地凑过来,“衣服我给你挂门后了,内裤在阳台上晾着呢。”
“什么?!”那一刻,我真想寻个地洞钻下去。
许耀眨巴着无辜的双眼望着我:“反映这么大干嘛?放心……没别人,是我帮你脱的。”
我抓了衣服冲进了浴室,冲他吼了一声:“许耀,你他妈的知不知道,你迟早害死我!”
他在外头敲了敲门,把收回来的内裤递给我:“至于嘛?我又没占你便宜。要是真这么严重,大不了,下次不碰你了。”
下午许耀非要把我送回学校。带他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回到寝室。廖川在水房洗衣服,孙冶出去办事还没回。李逸阳见到许耀,从上铺爬下来,热情地打招呼:“哟,这哪儿来的帅哥啊,颜锐你朋友?”
“许耀,我高中同学。”我从阳台上搬了个凳子让他坐下,又倒了杯水。
“噢?哪个系的呀?”李逸阳好客地拿出个苹果招待许耀。
“不是,我在北京上学,半路顺道来看看颜锐的。”
“哟嗬?!特地来的呀?真够哥儿们的!”
许耀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一些特产,一包塞进了我的抽屉,另一包扔给了李逸阳:“今后多照顾照顾咱们家颜锐啊……他这个人吧,挺迷糊的。”
“行!一句话。”李逸阳说约了人出去逛街,就不陪咱们了,路过拍了拍我,小声说:“你这朋友对你还挺上心啊……”
逸阳走后,许耀肆无忌惮地往我床上一躺:“我说你这儿条件够艰苦的啊,连个风扇都没安,坐了会儿就冒汗了。”
“你他妈别坐我床上!”随手一本书扔了过去,“还有,刚才你那句话什么意思?谁是你们家的?”
许耀飘飘然地答:“你呗。”
“你有病吧!这话都能随便说?”我一把把他从床上拽起往门外撵,“走走走,赶紧卷铺盖走人,不是要赶晚上的车嘛?”
“靠,开个玩笑啊,至于这么生气嘛?”许耀被我关在外头不知所措地砸着门。砸了好一阵,我没搭理,靠在床上看起了书。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传来他的声音:“真不让我进?那行,我走了,以后也甭指望我来看你!颜锐你他妈什么东西啊你?我大老远地跑来看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给我脸色看。对,是我自己犯贱非要来,那是因为看见你我心里高兴,我还以为你也特想见到我呢,看来这都是我一厢情愿!既然你这么不乐意,我还得跟你道个歉,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我硬是要跟你扯上关系。从今儿起,一拍两散,行了吧?”
我忐忑不安地听着那些话,压抑的情绪直到听到最后那四个字终于崩塌。迅速把门打开,走廊上空空荡荡的,突然有些恍惚,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
不是一直期盼着他不要再缠着自己嘛?然而这种撕裂般的失落感又从何而来?
当我把门再度关上的一霎那,一只脚适时地卡在了门缝间,然后许耀整个人挤了进来,一脸坏笑:“嘿嘿,非得我说这么狠才肯开门…….你也真够别扭的。”
“…….”
“怎么啦?眼睛怎么红了?”许耀捏住我的下巴,“进沙子了?我给你吹吹啊。”
“滚!!你这个骗子!”
傍晚,我送许耀离开。临走前,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像框,里头搁的照片是毕业前小沐在学校后花园给我俩照的,后来我把这件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许耀说是晓沐前两天给他寄去的,他还不知道我的学校地址,既然许耀要来看我,就托他给我捎来了。
这家伙拿了抹布把像框表面给擦得蹭亮,摆在我写字台上最显眼的地方。说得很伤感:我不在,就让照片陪着你吧。
我陪他在车站等车,他一直拽着我的一只手,唠唠叨叨重复着让我照顾好自己。车来了,他捱到最后才上去,在窗口拼命跟我招手,然后喊:“颜锐,你十一来看我吧,我等着你!说好了啊!”
车渐行渐远,那日夕阳的余晖,刺痛了我的眼。
失去了许耀的生活,如流水般恬淡地淌过。
正式认识苏粲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也许也可以算作一种缘分和宿命。九月中旬的某一天我去ATM取款,当时苏粲就站在我的前面。我只记得曾经在开学的第一天看到过他,那个让人过目不忘的清秀少年。
他在ATM机前捣鼓了好一阵,最后泄愤似地狠狠砸了下机子:“靠,这混蛋,还不给我打钱。”随即匆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出门去接电话。
我上前的时候见银行卡还没退出来,就赶紧取出来追了上去。他见到那张卡,愣了一下,接过去,冲我微微一笑:“谢了啊,我这人老冒冒失失的。你真是好人啊,上回我也是把卡落机子里,回头想起来钱早给人取走了。我叫苏粲,你呢?我请你吃饭啊!”
他的声音很透亮,语速很快,和他那看似高不可攀的外表完全不同,给人一种自来熟的亲切感。
“颜锐。不必客气,小事而已。”
这时,背后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声,苏粲的脸色倏变,走到那辆拉风的跑车跟前。车里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拉开另一边的车门,把人给请上了车。
苏粲在车里突然转过头,朝我招手。我早上前,他冲我吐了吐舌头:“忘了今天有点事儿,改明个再请你吧。
驾驶座上的男人细细打量着我,那尖锐的眼神让我读出一丝诡秘来。
“苏粲?你朋友?长得挺标志啊,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滚你妈的,他不是这条道上的!”苏粲狠狠瞪他,又迅速用笔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一串数字:“我的号,记得联系我。”
二十一、
不记得从哪天晚上起,我总会准时收到一通骚扰电话。每回一到那个点,我接起电话,原本老老实实趴在床上看书的孙冶一下就蹦起来,冲我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笑。几天后他终于忍不住八卦起来:“我说颜锐啊,你女朋友查岗可真勤快的啊……”
“让您老失望了啊。”我一字一顿地回答他,“那是我高中同学、男同学!”
孙冶依旧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老同学也能天天通电话,骗谁呢你?”
“可别说,颜锐这朋友我见过,还挺够意思的。”李逸阳插上了话,“上回你们不在,人家特地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看他,喏,就是颜锐桌上相框里那小子……”
“噢……原来就是这帅哥啊……起初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这时十点刚过,手机又不安分地振动起来。我跑到阳台上按下通话键,许耀那兴奋跳动的嗓音立时传了过来:“喂,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咱们这教管太变态了,开了个小差就罚我当着大伙的面青蛙跳…….还有啊,晚上吃的那青菜里居然有个瓢虫……”
每回的电话内容都是如此这般没有营养的流水帐,让我耐性全失。我猛然打断了他,“许耀,你别老跟我汇报你一天都干什么了成不成?我没兴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