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舞————出流
出流  发于:2010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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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是为什麽,一直认为是因为龙在他心中的恨意使自己无时无刻忆起他的存在,无意识地强迫自己必需时时刻刻记住这般耻辱般的记忆。但一个光靠恨意支持下的记忆是能维持多久?为什麽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烦乱…烦乱…纠结不开的思绪全化为烦乱侵蚀著自己的脑细胞。


        他想藉著周遭的事物来分散自身的注意力,於是他开始来来回回地在偌大的客厅中踱步,目光却也时时扫向壁上的钟。为什麽还没回来…他为什麽还没回来?手术不是结束了吗?倒底去哪了?这家伙是上哪里去了?


        脑中不停盘旋著这些字句,他所没想到的是,时间根本没过多久,就算是开快车也不会在这短时间内从医院所在的新宿回到西麻布的家里。最後,他终於受不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烦躁下去,他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是我,查公务车上的卫星系统,快去给我查,查他倒底在哪里!」

        『是。』电话的另一头冷静地应付著此时口气火爆的凤,简短地一回应後便挂结束了通话。

        令人心烦意乱的等待时间并没有过多久,手机的铃声在下一秒响起时,凤不待多等,当下接起,「在哪里?」他的口气中不难听出他现在没什麽耐心,开口便一针见血地问起。


        『根据卫星上显示,车子现在的位置在新宿伊势丹百货的地下停车场,没有移动的现象。』

        伊势丹百货…?凤不知哪来的的怒气,不发一言地结束了通话。相较於现在自己的心情,他似乎觉得结束工作後的龙尚有情逸致上百货公司是种对自己而言莫大的讽剌。


        而好巧不巧的,龙却在此时面带淡笑地进了家门,在自己怒气到达高峰的时候。在多方言语上的冲突後,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毫不留情地再次做出出手打人的举动。


        凤刻意掩饰住了自己心中吃惊,转而为一脸的不在乎。「怎麽样?有没有帮助你恢复记忆?」

        「你…!」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龙没有抚上烫热的脸颊,只是用著满溢怒火的眸子瞪视著凤。

        「我怎麽样?不过你看起来似乎很生气…但是想起来,你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吧?答应人的事不去履行反而这里大放厥词…难道是你的习惯?」

        不知为何,他在看到龙的出现时,原来烦躁的心绪也跟著平覆下来。但也因此而管不住自己的嘴,口若悬河般滔滔不绝地说著。

        龙闻言顿时语塞,他知道再这麽吵下去只会通向永无止尽的无用争论。而凤似乎是天生的辨者,总是充满自信,所说的言论即使再怎麽不合理也会因其气势而震慑三分。


        有了此自觉,龙宁愿选择退下一步。他不求所谓的海阔天空,只希望能暂时平息这一个无意义的争执。

        「…我知道了。」龙的目光和缓下来,穿过凤而走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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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妥协了吗?凤看著从自己身旁穿过的龙,脸部线条竟也瞬间和缓下来,彷佛方才他们两人的那场激烈争吵只是个自己心中一闪而逝的幻觉,但尚未平缓下来的心跳声和呼吸却也不断地提醒著自己争执的存在。


        急促的呼吸和胸口起伏想互呼应著,令凤有些不能调适过来。是啊…他似乎很久没发这麽大的脾气了吧,就算对公司的人也是一样。

        总觉得若真要比较起来的话,他彷佛总是用上骂下属五倍的体力和龙「应对」…。现在想起来,每每争吵的导火线却也只是旁人看来绿豆芝麻般的小事罢了。他愈来愈不能控制自己的性子了吧。


        视线投向早已身在厨房的龙,他的背影看来对厨房事务相当熟练,举手投足间只显现出他的不慌不忙,对於现有的食材也掌握得宜,看来是不需多加思考,如反射动作般地就能行动。


        期间偶尔望见龙的侧脸,他有著自己不得不承认的俊俏脸蛋,但那是一张生的完全不像自己的面容,更不像凰,发色就对这项特徵作了最直接的证明。

        他的目光已没有争吵时的怒火,反而像极了一潭无波的静水。没有情绪上的涟漪,只是一对专注於现下事务的眼神,看不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现在的他,无表情的面容是不甘愿抑或是对自己的一种屈服?

        屈服?不可能,几次交锋以来,他虽然不甚了解这个新哥哥,但从一些细微处可知道,他有著强烈的自尊心,是一种不容他人置喙的自尊心。一个这样的他,决不可能因此就对自己屈服…。


        而向来就对任何事务专心的龙而言,当然不会留意到自己身後的那一对打探似的目光。在空档时,自己的那种熟稔动作总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在天原家的生活,虽然厨房的摆设和一切皆不同。


        在那里,他每天做著三餐给零生,从当初的不领情到最後要求多做一份便当,种种经历无一不是自己的珍贵回忆…由其是那一天,零生不太好意思地从房里探出头来要自己多准备一份便当带给同学的样子,一切还历历在目。


        是啊,都过了好多年了啊…不知道少爷现在过得怎麽样了…。

        当年零生就这麽带著澄的遗物,对自己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说要去完成他生前未能完成的愿望而四处旅行。而犹记得在几年前还曾捎来消息祝贺自己进入邮政省,信件上头的戳记是北海道的,但也没标明地址,所以只能被动地等待而无法有所回应。


        『不要来找我…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活著…这是个约定。』

       

        这是零生对自己说的最後一句话。

        此时,炉子的煮沸声打乱了龙原本的思绪,他这才被拉回现实,伸手关了炉火。而手臂上那冰凉的触感著实又让他顿了一下…是眼泪…没想到他居然很没用地流下了眼泪。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那不过是被烟熏的,但是看了看眼前那些无意识做出来的一盘盘食物後,又觉得是在自欺欺人…只因那些全是零生和澄爱吃的啊。

        抹乾脸颊上的泪痕,自己先是稍做调息後才走出厨房。凤还是站在那里,虽不算远,但单从他的眼神看来,龙似乎感觉到了眼中的些许泪光已映入了凤的眸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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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力地眨动著眼,龙刻意不去注意凤的目光而呈现一双飘忽闪烁的眸子。对他来说,这种眼神简直有如犯罪者的作贼心虚,自己向来耻之,没想到现在竟然在无意识状态下作出来。


        不用说,第一次做出这种象徵不诚恳的行为自然是破绽百出,看在凤的眼中,龙的行为只是在做徒劳无功的补救罢了。只因他眼眶的泛红早已说明了方才在厨房中的不争气。


        「可以吃了,快吃吧,少…」

        说到这里,龙马上噤口,心想恨不得当场打自己嘴巴…他怎麽又想起少爷来了?一张嘴还差点脱口而出他以往那句熟练的话。虽然是在紧急的情况下悬崖勒马,但也真可以被他拿来当作耻笑自己的把柄了。想至此,龙不禁对自己方才的失神後悔起来。


        上天似乎没想听到龙的祈求,他就差点脱口而出的硬是被凤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他大概能猜得出龙未说出口的话是什麽,但他却很不愿意去承认。

        他现在在想著谁…?刚才那抹随意拭去的泪就是为了那个人吗?凤自忖著,自己可以知道那个使他眼眶泛红的原凶是谁,是天原零生吧…那个未完全说出口的词就是…「少爷」吧…。


        早在他正式进入这个家前就大概摸清了他的底细,加上天原商事的公子自动放弃继承权及天原这个姓而出走在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在接受继承人训练的自己当然也不例外,且较他人早有耳闻。


        虽然使天原零生放弃现有的一切而出走的原因被对外封锁,但在那时自己的心中却也不得不佩服他做出这种勇敢的决定,以他那还嫌小的年纪而言,的确是相当不简单…但为何现在心中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怒气却又有了被点燃的倾向…?自己是在气什麽…?为什麽…


        「你在哭,对吧?」凤对自己无意识的话感到惊讶,那种富有嘲讽意味的话怎麽一直不断地从嘴里说出?这不是他原本的意思啊…这是…

        「我没有。」龙撇过头去,连眼角的馀光也不愿扫向凤。

        这是被人查探到隐思时他所能想到的逃避方法──避免目光的交会。虽然他从厨房走出来後就没看凤一眼,但他总觉得这麽做会使自己更加安心吧。

        「你骗不了我,在我看来你分明就是想谁想到出神了吧?」

        凤是在听到自己话中的刻薄才反应过来,但出口的话却也如撒出去的水无法收回,自尊心强的他也只准许自己暗自在心中懊恼而不表现出来。

        「…这只是你把自己的想法硬是加在我身上罢了。」龙看似难以忍受地闭上眼,想藉此以阻隔凤投射而来的锐利目光。紧皱的眉锋亦诉说著自己心中的秘密被狠狠揭穿而仍在做困兽之斗的困窘。


        「是吗?你是想要我说出来看看是不是只是我心中的想法?是这样吗?」至此,凤自觉自己无法平覆从心中一波一波涌来的怒气,於是从他逐渐上扬的口气而爆发。


        「我没有要你这麽做!」龙的这句话明显地听得出来是花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我偏要这麽做!是天原零生!对吧!你就是在想他!我没有说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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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场争论。和先前的情况没差多少,话总是在自己意识脱离脑部控制後而迳自己脱口说出。凤只知道,自己的无名火来得是如此突然而无法掌控。单看眼前此人身在此处却还不时在想那些陈年旧事,他心中的火就不由得愈烧愈旺,且早已将自己的理智给燃烧殆尽。


        「怎麽样?我说对了吧?是天原零生!就是他!」凤的胸口急促地喘息著,体内因怒火而燃烧的热度和现在餐桌上刚烹煮好的食物早已不相上下。

        闻言,龙登时瞪大了眸子,他终於转过头去以目光直视著凤。然他的手不经意地支著餐桌似乎是想藉此得到崩溃前的唯一支持。

        「没错!」龙的话说得艰困,「我就是在想他!但是那又如何?我要怎麽想他是我的自由,你管得著我?你没有资格箝制我的思想!」

        说完一连串的话,龙自觉身心俱疲。他万分不愿意他人闯入自己的内心深处,而凤却无情地拨开自己的内心而践踏著。

        对於自己违反了他原本内心真正的意愿而来到此处,现在的他早将心中的愿望缩小到保留的便是仅存属於自己的意识想法,如此尔尔,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想剥夺自己回忆过往的权利…他的心里倒底是存在著多少对自己的恨意?


        「看清楚!你现在是在哪里?!这里不是天原家!天原家的一切不过只是无聊往事,有什麽值得去想的?天原零生不过只是逃避一切出走的傻子!」

        又是一个违心之论。天原商事的事件在商界炒得正火热的时候,那时的自己对天原零生的大胆行为明明就是心存著羡慕,因为自己没有勇气去摆脱加诸於身上的一切,且没动力去趋使自己做出如此行径。而现在又怎麽在一瞬之间跳脱以往的思考模式?算了,他不想管,也不愿再去想了!


        『天原零生不过只是逃避一切出走的傻子!』

        就是这句话…龙原本濒临崩溃的身心似乎又再度的复活了过来,再度厉声出口,「你凭什麽污辱他?我不准你污辱他!」

        而龙自方才到现在的改变全被凤看在眼里。原是那个无以复加的身子,就因自己的这麽一句话而又完全改变,这一切的改变全是为了那个天原零生!有了这个自觉,凤更是不经大脑地一吐怒意。


        「我偏要!逃避一切的傻子!傻子!不敢面对现实的傻子!」

        「…你!」

        在自己的心中,零生一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自己可以说是一直看著他的成长与改变,所以他很清楚,零生绝不会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更不会是个逃避一切的人!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活著…这是个约定。

        是个约定…

        我会活著…活著…在你身边活著…。

        零生离去前的话此时又浮现脑海,像是要在自己的怒气上缓缓浇上冰凉的水一般,要自己恢复以往的冷静。是啊…他不是个逃避一切的人…不然他不会和自己约定…真要是个逃避一切的人,早就在澄死的那一刻起追随而去…不会和自己约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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