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梓祺,讨厌一切会习惯成自然的东西。
包括喜欢,包括爱,包括性,包括亲吻,包括,习惯一个人,包括,习惯被拥抱的自己。
隐藏自己的疲倦 表达自己的狼狈
放纵自己的狂野 找寻自己的明天
向你要求的誓言 就算是你的谎言
我需要爱的慰藉 就算那爱已如潮水
※ ※
「梓祺,你眼睛怎麽那麽红?」
翘课混天台上晒太阳的一大早,七喜吸了口烟,转头问一旁闭着眼睛的好友。
「又哭过啦?」
汪梓祺睁开眼睛,却不像往常一样狠狠瞪过来,掩饰被说穿的窘境。转身改成枕臂侧躺,他似乎不想多谈这个问题。
然而七喜又是何人,他一把凑近好友,像小狗似的闻了闻。
「昨天做爱了唷?身上味道很浓哦。」
其实,他只是胡乱猜测胡乱想,像平常一样胡乱开玩笑,然而汪梓祺却回过身来,平静的望着好友,平静的应了声「嗯」。
七喜一怔,「跟谁?」
「……不知道。」
徐已敬……是谁?汪梓祺真的不知道。昨晚是他头一次跟陌生的男人做爱。
正确来说,他的性经验甚至少到会让别人感到惊讶,有过的,其实也就曾经那麽一个。这一点只有七喜知道;他的好朋友,并不如外人所想真放荡到无节操。
懒得向人开口解释辩解却都是他的缺点。
然而昨天他却哭了。
吻是他开始的,他从也没想过自己会那麽大胆,当时在想什麽,根本没有顾虑。吻到後来,他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嘴唇刚分开还会觉得全身都在颤抖。冲动绝决过後,无措揭穿的太快,只有抱着他的那个男人知道。
那个男人似乎很懂得如何享受性,也懂得如何带给另一个人相同的感受。被进入时疼痛只是些微的,对方富有的柔软耐心似乎不只有这样,打开他双手的力道却反差的非常强硬而用力。
双膝被压进胸口,完全开敞的姿势几乎毫无保留,汪梓祺从没以这种姿态面对欢爱时的另一个人。他没有反抗,柔顺的躯子像只披着温润皮毛的兔子,漂亮的眼睛因为逞着目光而酝红,微湿微雾,里头隐约是抹无法轻抚拂褪的挑衅。忽然被填满的时候,男人整个人全覆了下来,就是那瞬间,汪梓祺的所有脾气彷佛尽数软化,措手不及,有种档不住的想哭的冲动,让他伸臂环住了对方。
不停的律动,大力的被晃荡,手心里传来黏腻的汗的触感,汪梓祺好像从不知道原来汗刚留下来时是温热的,手心不停在男人背上探索不肯离去,指尖底下的红色巨龙栩栩如生,婉转他的生动,近乎高潮的时候,他想抚慰自己前方的欲望,却被一把拨了开来。
他错愕地睁开模糊的眼睛,欲望已被握在另一个人手里。快感如潮,近乎痉挛,汪梓祺啜着,啜着,再无法扼止地哭了出来,双手更加紧紧的缠上去,双腿更用力的环住了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同时高潮的……性爱能有这麽完美的事吗?汪梓祺只记得自己在达顶的那一刻咬破了对方的唇。
……
按住自己的双眼,挡去了好友审究的目光,汪梓祺又转了个身面对天空,阳光铺满他全身。
「不要这样看我。」
「你是说真的?」七喜仍有些怀疑。但他知道自己的好友向来不会说谎。
「嗯。」
七喜没有再说话,他忽然不知道该怎麽继续追问下去。两人静默了会,汪梓祺松手张开眼睛,在刺阳下眯起眼睛,忽然便开口说:
「原来跟男人做爱,真的是可以高潮的。」
现在想起来,在此之前他似乎从没有过性爱的高潮。有的,只是因为当下和恋人相拥在一起的体温而已。
如果没有了爱,没有了性,最後连拥抱也没有,他们,还剩下什麽?
汪梓祺讨厌一切会成自然的习惯。
七喜又一次怔住,而且是结结实实的愕然着没有会意,随即,他伸脚踹了好友一大下,笑骂道:「靠你笑的很恶心耶!淫荡的家伙还不快给我全部招来!」
七喜已经许久没有看过他的好朋友流露出这麽自然的笑意。
那也是汪梓祺自己所没有发觉的。
有些事来得太快,从没有人会知晓。
但它就是来了,让你不得不习惯。
拥抱 五
徐已敬是体贴的。他是个好情人。他对汪梓祺的好几乎无可挑剔,汪梓祺没有想过他会就这样跟另外一个男人开始了一段新的关系,而那又好像很自然,即便他们第一次正式会面就是由做爱当开场。
跟前恋人的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很青涩,连做爱都试了好几次,还跟七喜借了许多片子才知道原来男人跟男人做爱不简单。而且很痛。
然而跟徐已敬做过之後,痛的感觉好像全部被颠覆,不是没有,只是很轻微,那种痛觉过後的兴会淋漓让汪梓祺无法言喻,他甚至有点着迷那种先苦後乐的感觉。
汪梓祺问他只是一个人吗?
汪梓祺的问题不是出自於情绪,他只是好奇。他对徐已敬并不了解,只听闻过他的黑白两道势力,而这词汇对一位十七岁的高中生来说尚且难以想像,他有的,只是这年纪的叛逆而已,还有很多事,仍游走在懵懂边缘。
还有,他似乎也是一位成功的生意人,汪梓祺对他这个有着斯文外表、实力却也许不如外表所想像般简单的男人更好奇了。
这个男人就像是张黑色的大网,他深邃而宛若没有尽头,边缘色的神秘却隐约泛着火红色的光芒。汪梓祺觉得自己还不是飞蛾。
对於汪梓祺的每一个问题,徐已敬并未以谎言当遮掩作逃避,他直接而坦诚地说他有一位正分居中的妻子,正确来说是他从本家搬出来,尚未离异的妻子仍住在本家;有名无实的夫妻身份,他说,可能会一辈子都是这样。
三十岁成功的男人,有背景有家世有条件有身份有地位,他还有名美丽的妻子,有孩子吗?
徐已敬笑说,他就只碰过她一次。也就那麽一次。
而徐已敬也只碰过汪梓祺那一次。
汪梓祺冷冷的说所以自己是情夫的角色?徐已敬笑了笑从背後将他抱入怀里,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汪梓祺有点闷,格开了他的怀抱。
「我讨厌拥抱。」
汪梓祺没有说谎。午夜玻璃窗里的那个徐已敬仍是淡笑,汪梓祺越发烦闷而不愿自行先转身面对。
他没有再走过来抱住自己,汪梓祺看着玻璃外湿湿的雾气,盘算自己何时能拥有乾燥的天气。
原来新关系也不一定美好。
不,汪梓祺只是怕自己贪心。
汪梓祺觉得或许他们都还没有失控。或许。
那之後家里的事汪梓祺选择完全漠视。哥哥回来了,跟嫂嫂两人就住在家里,他们不再离家去到更远的城市,对於那一大笔屁债是怎麽解决的,两老只觉得是哥哥想到了办法解决,连房契都拿了回来,他们谁也没再多问。
那天汪梓祺跑出家门的事,似乎也没有人在乎了。
汪梓祺渐渐越来越少回家,他最常踏驻的地方不再是那些各式各样的复杂场合或是夜店,就连七喜都开始难找到他的人。
其实他只是窝在徐已敬山上的那栋大别墅里而已。通常徐已敬会派一台车在校门口等着,待他下课後自行选择要不要坐上车。
就算是情夫,汪梓祺也是最自由自在而不需多费心费力讨好金主的情夫。他甚至不喜欢徐已敬送他东西。太高贵的他不要,好玩有趣的,他会依心情决定是否收下。徐已敬由着他,对他从来都是温柔的笑一笑,但是他很忙。
事情开始有些失控是那个下午,汪梓祺没有上车。通常来负责载他的那位叫阿通,虽然是黑道出生,但长得很老实古意,汪梓祺觉得他很有趣,兴致一来也会跟他聊聊开玩笑。
然而一台镶着高价的名牌轿车长期停驻在校门外,只为等一个人上车,久了总会开始绘声绘影,当有人注意到上车的那人是谁的时候,奇奇怪怪的传言得只会变得更加高涨。
──他们眼中爱玩又放荡不羁没节操的那个汪梓祺,终於还是堕落了。不知道这回被他看上的那个倒楣鬼是谁?是不是像缠着校草学长一样缠着人家?
蜚短流长,汪梓祺不是没听过那些故意传到他耳边的声音,他没感觉,面对七喜的询问他也一字都不愿说,他觉得无所谓,他并不需要向谁开始解释什麽,七喜於是开始变得不谅解。
然而他开始有话想说时却没有人听他说,当他开始觉得自己像飞蛾。
在此的前一天晚上,徐已敬没有回来别墅,一通电话也没有,通常再忙,若是知道汪梓祺在家,他总会有通电话。汪梓祺有时觉得,他待在那屋子里就只是为了等那通电话。
有张黑色大网,在他眼前绽开,蕴燃着一片艳红色的美丽大火。
隔天他从後校门离开,看见等不到人的阿通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把手机关了,一个人在街上乱晃,他晃到了以前最常去的夜店,站门管事的一位大个子彷佛对他身上领带还系着的白色制服视而不见。
汪梓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当他穿着那身白色的制服,如果他微微扯开领带,他会是焦点。这是七喜说的,在他本来遇上汪梓祺的第一眼是喜欢的时候。
灯光眩目不清的迷幻世界里,如果汪梓祺愿意笑,这个世界会是他的。
他走进舞池里,腰际缓摆,他开始扯松领带,微笑挂唇际,他缓缓闭上眼睛,聆听舞乐,他张开抬高双臂,碰触到每一个人的肩背。
他想起,徐已敬朝他微笑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他想着念着臆着感觉着,徐已敬第一次抱他时,背上那条火红纹龙霸气瞠眉骄目的模样,自己的双手彷佛在燃烧,那种热度,碰过一次就不会忘。
碰!的一声,加杂着一阵尖叫声与玻璃的碎裂声,不知何时兜着他转抱着他摇贴近着他的那几个男人被踹飞了出去,汪梓祺张开眼睛,只有他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舞池被岔开了条小路,几个黑衣男人鱼贯走进,群众不安噤声,围事不敢靠近。
最後头跟着缓缓走来一名高大的男人,外头很冷,夜色寒气,他套着一件长摆的深驼色大衣,底下一身西装,仍是充满了斯文的书卷气。
汪梓祺歪了下头,领带在他手上甩着晃着,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薄制服,那双漂亮的眼睛如初般闪烁着他独有的傲气。
男人脸上挂着微笑,垂眸优雅地卸下了两只手套,温柔的嗓音在安静的室内启声道:「找你好久,梓祺。」
明知那是张裹着火焰的大网,而它将会无情地吞噬你。
慢慢移正自己的视线,汪梓祺停止甩动手中紧握着的领带,眼底的骄傲宛若缀上了胜利感,一点一滴染上了喜悦,他舞动背上的翅膀,一步步乖顺地回到男人怀里。
外头很冷,徐已敬将手套戴在汪梓祺手上,用自己的大衣细细包抱住怀里的汪梓祺,走出店门口前,他曾经短晌停下脚步,回头睨了眼躺在地上的那几个男人。
黑夜与光亮的交接之间,那道眼神似乎,宛若从未温暖过他的笑容。
徐已敬让汪梓祺先上了车,转头朝後头的人吩咐了些话,而原先那几个跟着他一块进去的黑衣男子,一直到徐已敬也坐进了车子里都没有出来。
那短短几分钟里才发生的事,像出没人胆敢出声的短剧,在酒吧大门再度关起时,彷佛从未发生过般的恢复成它原先既有的吵闹与平静。
关上车门之後,後座里的两人依偎在一起,汪梓祺像累了似枕在男人的大腿上闭着眼,任徐已敬的手在他头上轻抚,黑色车子缓缓驶去,酒吧後门被打开,几包沉重麻布袋由後巷里被黑衣男子们丢出来,扛进了另一台车子里。
午夜清寂的大街上,麻布袋冰冷而僵硬,上头沾着的血水却仍然微热。
能让美丽飞蛾不顾一切的,只有火。
───TBC
拥抱 六
熟睡中的汪梓祺让徐已敬抱进了别墅里,不假他人之手,将他轻轻放在卧室的床铺上。
淋浴的声音传来,床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开,静静枕躺,静静枕躺。
午夜玻璃窗面里的那个人,眼里美丽光采流转,背上羽翅孱弱止息。
停止再飞行的飞蛾,已经开始懂得该如何卸下翅膀,义无反顾。
长裤褪落地面,白皙修长的腿一步步走向他的尽头,浴室门扇由外被开启,仅缀着白衫的人站在这头,视线穿越满室氤氲,凝视另一头水流中的那道背影。
盘踞中的火红色纹龙若隐若现,汪梓祺着迷失神般地的走近,掌心触上那一大片霸气之间,不顾身上半湿的衣裳,双臂轻轻向前环绕住拥有这片纹龙的主人。
「抱我。」
不知道是不是该要开始失控。还是事情早就已经失控。
轻薄的衣帛被用力朝两旁扯裂开来,钮扣蹦解的声音啪啪作响,赤裸的身子随即被环腰抱起,牢抵在墙面上,汪梓祺在水流中抬起眼,落上来的吻却将他堵的密实,几乎没有控制的力道。
男人进入时是毫不犹豫也不迟疑,强行扳开他的大腿後便往内嵌去,这一回完全没有被滋润即被完整填满,汪梓祺紧阖的眼帘狠狠剧颤,紧紧抱住男人,低头咬住了对方的肩膀。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样的剧烈的痛居然是种快感,跟前一任恋人的青涩完全不同,男人的进占全是压倒性的恐怖与速度。
然而当时那种痛又是什麽呢?
汪梓祺已经有些忘了。他闭上眼睛,他已经忘了。只是当水流一次次划过眼角,那种温度不仅是微热的,还带了些咸涩。
男人不知道怎麽发现的,律动中忽然停下来,用双手抬起了他的脸,汪梓祺迷茫的睁开眼睛,从头到尾他都没哼一声,两人静止的贴密牢而没有隙缝,他的双手仍是不愿意放。
徐已敬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如常般温柔的吧,隔着水流,其实是那麽暧昧又令人一时分辨不清楚的,那麽里头所包含的那些,不知又是什麽?
汪梓祺摇了摇头,又想闭上眼睛,那两只手掌却倏然不让的一把抹过他的颊畔,又抹了一遍,再抹一遍,如此来回好几遍,抹的汪梓祺脸颊都痛了,却怎麽也抹不满。
水流不停刷落两人,汪梓祺不能再闭上眼睛,他看着徐已敬看他的双眼与表情,咬着唇不敢哭出来,嘴角缓缓又有着笑,又哭又笑的,他用力吻住了徐已敬,双臂环得更紧更紧。
男人带着他复又律动了起来,与一开始那种强势的力道不同,缓缓慢慢的,短暂停止後将他抱出了浴室,搁躺在床上的汪梓祺於是就此毫无防备了,红肿着的眼睛那麽湿漉漉的,伸手不停抹着自己的脸,那种温热却怎麽也停不下来。
还是徐已敬拉开他的手,用吻与舌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将之尽数吻去,脸上舔舐的力道是轻柔的,汪梓祺不能再哭,他知道自己必须抱住这个男人才行。
他一直都是讨厌拥抱的,两人面贴着面,连心跳都能感觉得到,汪梓祺向来害怕这种感觉。他知道,那种感觉叫不得不付出。
太冷太冷,总是需要温度。闭上眼睛再睁开,汪梓祺哑着嗓,又向男人说了一次「抱紧我」,徐已敬两手拉开穿过他的大腿、抓紧他的腰,再没有停止下来。
这个令他感到窒息的男人充斥在他体内了。汪梓祺迷乱地任自己开敞着再无遮掩地迎合着,嘴里溢出短促的吟哦,双手紧攀附着对方,在痉挛时弓起腰背,唤出对方的名字,徐已敬抽出来射在他身上,温热的白浊立即如纹状般沾染在汪梓祺白皙犹带着汗湿的胸膛腰间以及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