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涂鸦
涂鸦  发于:2010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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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回事呢?两兄弟半夜不睡在吵什麽呢这麽激烈?」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十几年来都是这样的温柔。而那又能代表什麽?

  汪梓祺又看了眼哥哥,瞥见他那僵硬难懈的表情,嘲弄似的嗤了声,撂了句「问你那宝贝儿子吧」便迳自转身走了进去。

  「怎麽了?什麽事让弟弟气成这样,梓邑?」

  汪梓邑留在原地,攥紧了手,母亲的问话他都听不清楚了,一句句在耳边的,全是弟弟对他咆哮嘲讽的声音,那麽的尖锐,那麽的尖锐。

  他们兄弟俩变成这样,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汪梓邑捂着额,脑中像烧成糊似的开始想,开始想起了,是小时候那次全家一起去了动物园,梓祺拜托父亲买支冰给他。

  父亲原本想买两支让俩兄弟吃的,但梓祺说他吃不完,可以跟哥哥分着吃……然後呢?汪梓邑继续想,脑中仍是模糊的。

  他记得,那支冰後来掉到了地上,因为他不想让弟弟吃,他想一个人独占,那支冰被他拍掉到了地上,父亲发现时很生气,他从小便告诉他们不可以随便浪费食物,梓祺没说话,盯着地上开始融化的冰,小小的脸蛋上不知是什麽表情,汪梓邑很紧张,他脱口告诉父亲,是梓祺不想把冰分给他,故意将冰丢到了地上。

  梓祺紧闭着唇没有反驳,父亲那一巴掌甩得很用力,很响,梓祺的小脸歪了一边,脸颊立刻肿了起来。

  一开始梓祺憋住了,後来,他还是难以隐忍地哭了出来,他哭的很大声,很大声,但汪梓邑却不敢安慰他;梓祺他哭得非常用力,却没有将实情说出来,他看见弟弟双手不停擦着自己的脸,眼泪似乎怎麽也停不下来,汪梓邑还是没有勇气承担实情,就像汪梓祺一直不开口的,却错过的,父亲懊悔的脸。

  闭上眼睛,汪梓邑想起弟弟从小到大的每一张脸;那张偶尔才会微笑的脸,不高兴时的脸,开心飞扬的脸,生闷气不说话的脸;长大了,弟弟几乎不跟他说话,连见面也不招呼,适才冲着他说话的脸却那麽的冷冰,几乎无视他的视线,弟弟已经是彻底讨厌着他这个哥哥了。梓祺从小就喜好分明,连爱恨也是,讨厌的就是讨厌,喜欢的却不会忘记要分享给哥哥。

  梓祺小时候就长得白净漂亮,大家都喜欢他,也喜欢跟他玩,他曾说过自己一定要记得、在那次害弟弟被打了巴掌之後,他在心底偷偷承诺以後一定要好好疼弟弟,不会让他委屈;然而他已经错过了,在梓祺憋着眼泪的时候,他就应该要把握住机会,自尊心那麽高的梓祺,是怎麽才忍着不哭出来,又是怎麽才终於让自己哭出来。

  他都已经错过了,错过了太多太多……汪梓邑又想起了,梓祺走下那台轿车前,在那男人唇畔印下一记的脸。

  汪梓邑猛地再次攥紧手,他想起来的,他说过要好好保护弟弟,疼弟弟,不再让他受到伤害,不让他受委屈,不让别人有机会对他不好,但他刚刚却因为那个男人出手打了梓祺的脸。

  梓祺的脸肿起一大片。但他没有哭。

  汪梓邑攥紧手,再攥紧,他说过要好好待弟弟。

  ───TBC

  拥抱 完

  考完试那一天,下午照例放了半天假。

  这天据说是一波新的寒流来袭,从中午过後,气温会明显降低。

  汪梓祺走出学校,他身上拿着的是徐已敬那次留给他的外套,厚度适中,但御寒的程度可能还略差一截,在这种天气下,需要的才不只是一件外套的温暖。

  大中午时间,天空却已经灰,风也开始吹了,校门口外还不会有那台车,汪梓祺没跟任何人提及,他叫了台计程车,自己上山回到了那栋别墅。

  下车的时候,那山上的温度更是令人抖瑟的招架不住,汪梓祺揽紧身上的外衣,跨出车时脚底麻了下;他愣了愣,有种玻璃鞋应声而碎的错觉,是否南瓜豪华马车已经习惯,别的车已坐不住了。

  走入雕花大门内,警卫向他打了声招呼。他脸上被风吹的扑扑,微微眯起眼睛,在那条花园径上慢慢的走,空荡的白日空景,似乎听得到他的脚步声,他注意到了,这条径上两旁的花卉,竟然如此真实,他曾经一度,以为那些美丽像是假的。

  但它们都是真的,冬日依然娇然不谢地绽放。

  那麽红,那麽艳,偶尔强烈,汪梓祺想起徐已敬背上那条美丽的火红色纹龙,盘踞生动他的霸气,刻骨般地跃然在徐已敬偏白的肤色上。

  徐已敬是那张黑色神秘大网,深邃得让汪梓祺找不到尽头,那条纹龙,则是徐已敬缠绕在身上的美丽大火,吸引着一只飞蛾扑尽。

  他知道那是没法给的,虽然徐已敬对他从不二话、也不食言,但他人早已甘愿折断自己的羽翅,停伏在那张大网内,任凭红光艳华将他包围。

  所以,他已经准备要去把徐已敬送他的那件貂皮大衣穿起来了,徐已敬说他适合那无一丝杂陈的黑,他还说好了过年的时候要带他去日本玩。

  他想给他惊喜,汪梓祺於是没有告知谁,自己回到了别墅,他已经认定了这里是他的栖息地,这里有徐已敬。

  白天时分,这别墅竟然意外地像座空城,除了大门外剩一名警卫,别墅门外的人怎麽都不见人?汪梓祺疑惑的从里头到外头各绕了几圈,除了帮佣的几位大婶她们不会知晓之外,找不到人问。

  他这迷迷糊糊想起,前些天阿通在校门口似乎才跟他提到,最近这些天似乎是竞选的最高潮了,总部那里人手几乎不足,常会互相调配来去。而这时才什麽时间,想是料想他人还没下课,便暂时连别墅里的人也先调离了。

  汪梓祺到楼上卧室找着他的黑色貂皮大衣,然而不知被放到哪了,徐已敬见他不穿,可能让人收了起来。反正他无事,便到处走着去找,无奈一直找不到,他暗恼晚上的惊喜可能没法成功了,他第一眼就想穿给徐已敬看的。

  空城,汪梓祺无聊的趴在沙发上,一会闭起眼睛,一会又是翻身,黄昏的颜色染上这片他的栖息地,再暗点,就像是块要将人吞噬尽底的血盆大口,渲然地从落地窗里洒了进来。

  汪梓祺皱起眉,忽然觉得这块景象竟是如此不吉利的刺着他的眼,而这时候仍是不闻有他人声响,他起身再回到二楼,晃进了徐已敬的书房里。

  这块地盘鲜少有人能进来,汪梓祺则是没什麽兴趣,徐已敬在这里抱过他一次,就在那张桃木桌後的太师椅上。

  一股坐到那张舒适的椅子上,汪梓祺想像徐已敬一个人坐在这里办公的模样,他目光随便扫,忽然被桌面一叠纸给吸引住,边角隐约是否有张照片?他拿了起来,看时笑了下。

  照片上的人不正是他自己,不笑的面孔,冷漠叛逆的望着镜头,底下还有一整排细碎事迹与背景。有些他都不记得了,这张纸上的记载却比他脑子里的记忆还要详细且清楚。

  汪梓祺看了眼底下的日期,歪着脸颊想了想,那段时间他刚跟何宇分手,几乎每天都在外头闲晃,而这叠资料上的记载时间,他记得清楚,是那次哥哥忽然回到家里来之後。

  然後事情开始变调而不一样。

  汪梓祺笑了下,眉与眼都是纯朴的乾净笑意。他不是生气,只是心里有种太甜太甜的感觉。

  他想徐已敬了,好想好想,好几天没看到他,今天也还未见到他,他说了要亲自到学校戴他,现在,人是不是已在校门口盼着他的出现了?

  汪梓祺起身,他想再去找一次那件徐已敬送他的貂皮大衣。徐已敬说他穿起来会很好看,是黑色的,徐已敬说他适合这麽神秘冰冷的黑色。

  走回卧室,汪梓祺看见了自己一直无声息的手机静静躺在地上,上头原本有条孩子气的吊饰,这时竟忽然断了,他蹲下来捡在手心里攥紧,摸不清楚那一瞬间心里空荡的感觉是什麽。

  这条吊饰徐已敬也有,当初是一对的,汪梓祺买来强行要他带在身上,徐已敬没办法,摸摸他的头应了下来,真的当场将它唐突的绑在他自己的手机上。

  三十岁的黑道枭雄,手机上面居然挂了个可笑的卡通人物。汪梓祺看着那条线,也不知自己为什麽又有想哭的错觉。

  背後忽起了些细碎声响──是他,回来了!汪梓祺雀跃地转过身,脸庞一僵,连心跳声都跟着凝滞半晌。

  来者是阿通,他脸色苍白,显然是跑着上来的,他手臂上沾着触目刺眼的血迹,两手上拿着的──是徐已敬送给汪梓祺的那件黑色貂皮大衣。

  汪梓祺後退了一步,他抿着唇没有开口。他不会承认,这一刻他的心跳是否就要狠狠的停止。

  「梓、梓祺……」

  汪梓祺又後退了一步,几乎要贴上那片玻璃,他的背痛了起来,他已经为他折断自己的翅膀,他已经无法飞了。

  阿通两只眼睛尽红,他颤抖着双手奉高那件大衣。

  「梓、梓祺……」年轻的古意男子又喊了一声,他的声音万般隐忍,哽在喉头,但他必须说出来。

  这是那个人的承诺。

  他向来没有二话,他从不对他食言。

  汪梓祺捏紧手心里断裂的红线。

  黑色皮毛大衣朝他敞开柔软内里,红色纹龙翻动火焰,高傲瞠目,霸气张爪,依旧如此生动盘踞,依附在那张已是冰冷的人类皮肤上,仍旧如斯美丽。

  汪梓祺知道那是无法给的,是徐已敬不能给的。

  汪梓祺是飞蛾,纵身扑向那团光火,义无反顾,自愿束缚在那黑色大网底下。

  脱下长日的假面 奔向梦幻的疆界

  南瓜马车的午夜 换上童话的玻璃鞋

  让我享受这感觉 我是孤傲的蔷薇

  让我品嚐这滋味 纷乱世界的不了解

  听说。

  那一夜,门外世界忽然不平静,尔後平静,年轻的一代枭雄於夕逝去。

  那一夜,传闻拿刀行刺的是个年轻人,於事後逃离到了山上,没有人找到他,不知是哪座山,是否空城。

  那一夜,有个人失踪了,也有人不见了。

  有一夜,曾经有人说,在空城里总能看见,玻璃内有道身影於午夜窗前伫立,裸身等候,静静等候,然後让自己套上一件美丽的黑色毛皮面衣裳,眷恋地,紧紧包围住自己,彷佛只有这样才会有温暖。

  在那座空城底下,有个年轻人,总是静静仰望,静静仰望,不论黑日,还是冬夜。

  ※ ※

  「我讨厌拥抱。」

  美丽的年轻孩子认真地这麽说。身後环着他的男人将他轻轻转过身来,面对面地再一次将他抱进怀里。

  「这才是拥抱。」

  他没说话,阖上了眼睛,是心跳声。

  「喜欢我这样抱你吗?」

  男人这麽问他,他没有回答,紧闭着眼帘,他没有回答。

  一直没有回答。

  裹紧身上的大衣,是谁这麽在他耳边问……汪梓祺紧闭眼帘,双手环抱住自己,任凭每一滴温热静静泌出深处,抿着不能崩溃的唇角,不住将脸紧紧贴依在手中的大衣底上,轻轻磨蹭。

  「喜欢……喜欢,很喜欢……」

  包围着自己的火红色纹龙暖和不已,是那人如此珍惜的抱着自己。

  徐已敬笑了,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那滴眼泪流了下来。

  你让我变得很脆弱。不得不付出的脆弱。

  於是我折断翅膀,要自己坚强。

  -完-

  ───AFTER A STORY END

  谢谢大家看完这个故事,很高兴有人会喜欢它。

  忘记是谁告诉我的,他觉得真正的拥抱是一种爱的传递仪式。

  应该是认真的,严肃的,却又同时富有一种羞怯腼腆情愫的真心。当两副胸膛互贴在一块,那就是心与心相贴的距离,不该是谎言是藉口是虚伪或是假象。

  生活中可以面对的情感那麽多,真正能够无所顾忌、全心全意为另一方张开双臂的拥抱却那麽少。

  爱是难以言喻的细水流长,拥抱则是不诉之以口的短暂拥挤与激昂。

  拥抱这篇文的灵感即是来自五月天的这首同名歌曲;阿信的声音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很纯粹,背景音乐不是最动人的,但很乾净,也很简单,就像文中的汪梓祺他所需要的。爱恨分明,该来的会来,该挥手的挥手,试着学会洒脱,懂得体验情感,在新的来临时尝试伸出手回应与追求。

  汪梓祺在我这篇的笔下里就如同那份随性纯粹,他不想要太多,却只要那一个。我多次描述他是飞蛾,尝试踩着玻璃鞋,坐上梦幻的马车,踏足错落的童话,义无反顾,因为不懂得害怕,他是无畏也勇敢的,就算那美丽光火会在最後灼伤他;徐已敬就是那张大网,至於火与龙的纹身,指的同时也是那份情感。故事其实一路下来很狗血,我洒得痛快淋漓啊!连某些词汇也终於让我逮到机会不客气的用上了,大笑。

  这篇我写的很即兴也很随兴,下笔断句挑词选字氛围都是很自然的,故事背景也是随机挑的,脑中想着那份情感与感觉,听着歌,便很一股脑的全想倾泄出来……可能也是这样才爆数字成这样吧(笑);坦白说,这篇里头有些东西……其实是我这人怪癖又作祟,藉着一次写下来时的那份畅快感顺便加一加全参和进去,所以很多描述方式与表现法都是我以前没使用过的,我写得的真的很开心很愉快,很感谢有这机会能够得以发挥,还收录成书。

  最後我想提的是──那件黑色的大衣,其实喻的也就是徐已敬,而他将会永远伴随着汪梓祺,如同那条红色巨龙,盘踞於他心底。

  某禽 二00八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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