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置爱情 上+番外————吐维
吐维  发于:2010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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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注意到介鱼的视线,纪宜微笑着俯首问。介鱼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抚向他依然细致的脸颊:

「小蟹,再站上舞台吧。」

他诚恳地望着情人,凝视纪宜讶异的眉角:「不做专业的也没关系,业余的社团也好……我想看你演戏,即使只有一次也想。」

纪宜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望着前方,半晌轻声开口:

「再说吧。」

两人又相枕了一会儿,介鱼听着纪宜微趋急促的心跳,忽然抬起头:

「小蟹……我想要你,可以吗?」他小声地问。

纪宜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吻了他的额:

「悉听尊便。」

介鱼顺着纪宜的胸膛,慢慢挪到纪宜的胸口,吻了他的颈子一下。久违的、属於情人的体味,令介鱼的眼眶不由自主地一热,他几乎都要忘记这种感觉了。

纪宜凝视着他,放松身子仰靠在沙发上,介鱼就跪在纪宜打开的双腿间,稍稍低着头,从颈下开始,一颗颗解开纪宜衬衫的扣子。指尖碰触着肌肤,两人的体温都热了起来,纪宜不等介鱼解到底,拉着他的後发便吻了起来。

介鱼返身倒回靠背上,承受着纪宜一波比一波深入的热吻,持续良久的吻让两人都气喘吁吁,银丝在介鱼红肿的唇下牵出弧线,更挑起两人的慾火。

纪宜宽大的掌撩起介鱼的衣衫,喘息着吻上介鱼已然挺立的乳尖,情人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涨红着脸闭起眼睛,仰起了脖子,腰也跟着微微发抖着。

纪宜於是整个人压了上去,伸手便往介鱼的大腿摸去。

吱呀一声,画室老旧的门忽然开了。

「老师,我好像睡一睡一不小心,把你一副画踢倒了,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出现在门口的是睡眼惺忪的小乔。纪宜和介鱼都吓了一大跳,介鱼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反射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两人瞬间分开三公尺在沙发上坐好。

介鱼发现自己的休闲衫已被脱了一半,赶快手忙脚乱地拉回套好,

「啊,没、没关系。小乔,里面没有什麽重要的画,你、你快去睡吧……」

瞄了一眼在旁边不动声色整理裤头的纪宜,介鱼赶快挤出笑脸。好在小乔好像什麽也没有发现,只是睡眼朦胧地瞥了沙发一眼,就恍惚地点点头,

「这样啊,对了老师,我今天可以睡你们床上吗?」

「咦?床、床上?」

「嗯……因为睡了好几天地板,背不知道为什麽好痛。你们的床借给我一小角就行了,我睡相很好啦,不会踢到你们的。」小乔说。

「啊,嗯,喔,好……好啊,没问题,你睡吧。」介鱼还在惊魂未甫。

小乔闻言点了点头,就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拖着刚拎出来的棉被,摇摇晃晃地走进纪宜和介鱼的卧室,然後关上了门。不知道是不是介鱼的错觉,他觉得小乔进门前,好像还看了纪宜一眼,目光里十分不友善。

「那孩子……是不是已经知道啦?」

过了很久,介鱼才回神小声地问。纪宜只得苦笑。

因为之前请了两个礼拜的假,纪宜工作上还有许多余裕,便回了久违的母校一趟,看事情能不能有所转机。

从剧场设计研究所毕业後也有四年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纪宜竟一次也没机会回过母校。走在熟悉的艺大校园里,看见往来的学生和人群,有的在树下抽菸聊天,有的在大阶梯上讨论事情,有群学生不知道为了什麽小事,笑闹尖叫着跑过纪宜面前。福利社前排了一大串等着买自助餐的队伍,社团宣传的口号持续了整个中午。

看着年轻的脸孔一张张晃过,却连一张熟面孔也没有,纪宜忽然有一种岁月忽已老的感觉,还有种青春易逝的感怀。

他逐一拜访了以前熟识的老师,令他意外的是,每个老师几乎都还记得他。他不禁有点感谢以前的模范生性格,每个老师看见他回来,都像遇到了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又是惊呼又是拥抱:

「纪宜?你是纪宜吗?你变了好多啊!」

不止戏剧学院的,纪宜当年神通广大,连其他学院的老师也一并讨好,这大概要归功於纪宜那种左右逢源的商人式家庭教育。他还带了好几瓶红酒,那是他用去年省下来的年终特地去买的,每拜访一位老师就送上一瓶,还附带介绍它的年份来历。

当年和他交好的美术科老师,有的成了学院的主任教授,看见他回来,高兴得跟什麽似的,从柜子里拿了其他老师送的喜饼,拉着他就攀谈起来。

纪宜就一边喝着茶,一边听老师抱怨东抱怨西,一下子骂最近的学生越来越不长进,一下子又质疑起学院间争校地的问题,纪宜一直礼貌地听着。

聊到最近的抄袭事件时,那个老师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说:

「介鱼吗?我记得他啊,那时候他的视觉设计还是我上的,他是个老实的孩子啊,怎麽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嫉妒他,谣言啦。」

纪宜提到青年杂志访谈的事情,老师就笑着挥了挥手,

「哎呀,你是说季老师吧?他受访的事情我也知道,你知道的,季老师他有点那个——吃味啦!因为那个介鱼,当年什麽课都好好上,就只有他的课老是跷掉,那孩子很讨厌静物画和写生的样子,他心里不平衡,所以才藉题发挥啦!不要在意这种事情。」

老师笑着说,纪宜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自己和介鱼辗转难眠这许多日,在事不关己的人眼里,却只是茶余饭後的话题而已,

「那个介鱼是你朋友的话,我帮你留意一下,学校就是这种地方,大家都唯唯诺诺,有人提了一个建议,其他人赶快就跟着附和,其实谁也没认真要管这些事情。倒是每次那个介鱼得奖,院长都会兴冲冲的叫人做红布条,拉在学院的大门旁,得意得很咧!」

他自在地靠回沙发椅上,

「至於学生那就更不用说了,一窝蜂的,一件事情当下吵得风风火火,好像每个人都义愤填譍那样,其实过没几天有了新话题,之前的事大家就忘了。何况事情发生前,根本有人连介鱼是谁都搞不清楚呢!安心吧,期中考开始後那些小鬼就安静了。」

老师笑着说,纪宜跟老师道了谢,临走前,老师还把剩下的喜饼用袋子装起来,全塞到他手里:

「有空常回来看我们啊!看到以前的小毛头,变成像你这种帅小子,就会忽然有种自己真的在当老师的成就感说。」

纪宜再三道谢後,才离开老师的休息室。路上又被人叫住了好几次,还包括一些不知哪来的学弟,冲着他大叫:「小蟹!你是小蟹学长吗?」饶是他记忆力不错,毕业这许多年,有些人也实在不记得,只好一律微笑以对。

走回戏剧学院时,时间已经是傍晚了。纪宜随便吃了三明治解决晚餐,从厕所出来时,远远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正要进办公室的样子。

纪宜忽然心头一震,还没多想就脱口叫了出来:

「……虞老师!」

男人开门的手停了一下,纪宜远远地看着他,发现他穿着蓝色的西装,却没有打领带,头上挑染着红黄蓝三种严色,倒有半片是正常的白发,没有上妆的五官,比纪宜中还要苍老许多。纪宜看了一会儿,鼻酸的感觉涌上心来,又叫了一声,

「虞老师,是我!纪宜!」

男人转过了身来,充满艺术家气息的脸孔,露出和当年相同、略带尖锐的讶容:

「小纪?」

他只叫了这麽一声,纪宜就再也忍不住,往长廊那端跑了过去,给了男人一个又长又热情的拥抱。

「真令我惊讶,你特地回来看我?」

纪宜被男人带进了办公室,虽然是院长办公室,里头的摆设还是和以往一样随兴、左侧的书柜里摆满整排的剧本,有些甚至散在桌上。

长桌上的菸灰缸里满满的都是菸蒂,男人一进办公室就点了菸,熟悉的Lucky Strike弥漫在空气间,让纪宜不禁怀念地笑了。

「不……为了一点事。也有打算要来看女王你,没想到就这样遇上了。」

纪宜看着在桌边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的男人。这是纪宜当年的恩师,本名虞诚,学生大多称呼他为女王,他是当年戏剧学院名气最响的教授、华人剧界的名导演之一。只是在几年前因故放弃了戏剧制作,专心教导学生。

这几年更听说被学校推上了戏剧学院院长的位置,大半时间投入学校的行政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女王啊……啧,好久没被人这麽叫了,还真有点怀念。」

男人有些感慨地说。忽然伸出手来,在纪宜的臀部上重重捏了一下,纪宜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尖叫出来,赶紧护着臀部往後一躲,整张脸都涨红了:

「虞老师!」

「很好嘛,虽然没再继续演戏,身体倒还保持得不错。很结实。」

男人一点也不以为意地说,看见纪宜窘迫的样子,终於哈哈大笑起来。

纪宜苦笑地看着他,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本是男人的拿手好戏,纪宜顿时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

他把送礼用的红酒搁到长桌上,看着男人梳得规规矩矩的头发,还有和记忆中严重违和的正经穿着,却又忍不住莞尔:

「老师……你改邪归正啦?」以前女王的招牌,就是萤光色的紧身衣,加上艺妓也相形失色的浓妆,还有一头鸡冠般的七色怒发。

装置爱情 十四

「老师……你改邪归正啦?」以前女王的招牌,就是萤光色的紧身衣,加上艺妓也相形失色的浓妆,还有一头鸡冠般的七色怒发。

没想到男人闻言却异常激动,抱着双臂靠在窗台上,夹着菸挥舞起来:

「改邪归正个屁!是那些没屁眼没脑袋的校务人员,说什麽院长还是要有院长的样子,代表戏剧学院的威仪!所以叫我平常节制一点。我说要我不能穿紧身衣不能染头发不能化妆的话,这个院长我就不接!」

看着女王气虎虎的样子,纪宜笑了起来:

「结果呢?後来他们妥协了?」

「那些小朋友当然是烦恼得很啊,不过他们也固执得很,千求万求,每天都派人到我研究室骚扰我,只差没派人在我家门前跪成一排了。」

女王终於叹了口气,把屁股靠在办公桌上,摊手看着纪宜:

「後来我也没他们的辄,就跟他们讨价还价,後来他们说染头发可以,但是不能染七种颜色。我说屁!不染七种颜色以上哪算是染发,就这样一直吵吵吵,最後他们总算让步了,同意平常让我染三种颜色,但超过三种的话,就得在家里才能染,紧身衣和妆也是。什麽鬼嘛!没天理啊!哪个蠢蛋规定染头发就不能当院长的?」

纪宜笑不可抑,但看着女王用手指绕着头发,寒酸的三搓红毛,孤零零地挑染在满头白发间,彷佛诉说着一代鬼才与现实斗争後小小的负隅顽抗,又觉得难过起来。

女王定睛看着纪宜,打量似地滑过纪宜的五官,半晌开口:

「小纪,你变了很多。」

纪宜愣了一下,笑着说:「啊,因为都毕业四年多了嘛,大学毕业已经七年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女王摇了摇头,仔细看着他的笑容:

「怎麽说,真像忽然换了个人似的……吃了很多苦吧?这几年。」

女王忽然问,纪宜愣了一下,交握着双手低下头,

「嗯啊,还好。」

「贫困、挫折、疲倦、现实压力、工作压力……啊啊,多半还有情伤吧!啧啧,要说当年的小纪,像一把锋利的剑,现在的你就连大白菜都称不上。演得出来了吧?当年那出戏……就是那个『虚妄之花』的公爵?」

纪宜露出讶异的表情,女王便在秘书椅上坐下来,扬起唇角笑了:

「别小看我,挑选演员最重要的,就是看人。虽然现在不做舞台剧了,这点功夫我还没有忘记。」

纪宜在办公室里聊到很晚,聊学校的事情、舞台剧的事情、也聊纪宜这几年发生的事。直到工友来问要不要关门,纪宜和女王还很有聊兴。

「老师……真的不再做舞台剧了吗?」纪宜问女王。

「嗯,是啊。」女王没有沉默太久,伸手就往桌上那一大叠文件一拍:

「何况现在要做也没时间,这一大堆行政工作,教室问题啦、教师礼聘啦还有什麽教育计画的,光烦这些就快把我烦死了!真想哪天潜逃到圣赫勒拿岛上渡假算了。」

纪宜笑了一声,女王好像真的很烦躁似的,抽出另一根菸点着,见纪宜盯着他,女王就把菸递过去晃了一下:「要吗?」纪宜摇了摇头:「我不抽菸的,虞老师。」女王就用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半晌竟拍起手来,

「了不起!竟然可以撑这麽多年,你是圣人,小纪。」

纪宜笑个不停,女王想了一下,看着窗外一会儿,半晌又说:「也对,从以前开始,你就是个很能忍耐的人。虽然变了很多,但喜欢自虐这一点倒是没变。」

「老师……」

「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苦了你自己,有时候也会让旁人不知所措。」

女王说。纪宜怔了一下,看着女王吞云吐雾的侧影,终於忍不住开口了:

「老师……艺术这条路,是不是真的不容易走得长久?」

女王愣了一下,好像没料到纪宜有此一问似的。他犹豫良久,最後才终於说:「不一定,要看人。」他似乎想起什麽般,表情也跟着沉静起来,

「走艺术的人长不长久,跟他的家庭、个性、才华、观念和际遇都有关,特别是才华吧!这是一个才华至上的世界,我一直这麽相信,虽然努力也很重要,但只是在才华的前提下必要的功夫罢了。」女王忽然走到窗口,把双臂架在窗台上,往窗外吐着烟雾:

「不过这也很难说,有些人就是看似没什麽才华,你看他好像还不错,但一辈子就是到不了那个点,可偏偏这样的人,就能走得长长久久、大红大紫。有些人却明明才华洋溢,却像一瞬即逝的光芒,走到最後不是放弃,就是走向自我毁灭。」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纪宜知道女王想到了什麽,体贴地没有打扰。女王就这样沉默地看着窗外,吞云吐雾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回秘书椅上,

「不过走艺术的人,有时候一辈子都在怀疑自己的才华,这也是这些领域有趣的地方,有人天才早惠,其实到最後不值一屑。但有人走得很慢、开窍很迟,却往往才是最璀灿的宝石。小纪,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才华向来没有信心,但你搞不好就是後面那种人。」

女王微笑起来,纪宜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就算是这样,也已经迟了。」

他们又聊了一阵,师徒久别重逢,都有讲不完的话想说。後来是纪宜看天色实在晚了,让介鱼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於是就起身告辞。

女王弹掉手上最後一根菸,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关於美术科那个孩子的事,我会替你留意。」

纪宜和他道别时,女王忽然开口。纪宜愣了愣,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等到听懂女王在说什麽时,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口:「老、老师,你知道……」竟像介鱼一般结巴了。

女王靠在办公桌旁,看到他这副傻样,竟笑了起来,

「不过你也别抱太大期待。我会和余茜说,她在美术界多少有点影响力,至少可以控制不让事情闹大,以免以後每个人一听到那名字就联想到抄袭。」

余茜就是美术学院长。纪宜一阵感激,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老师,我——」

「但除此之外,我也不能多做什麽,也不能让已经发生的事实消失,你和那小子都还年轻,对这种事大概没有多少经验。虽然我们做戏剧的,比较少遇到这种事,但抄袭这种东西,除非真的是无聊的栽赃,否则这种事情遇上了还真是理也理不清。一张画、一首曲子,要像到多像才算是抄袭?同样的乐句算不算?同样的意境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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