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置爱情 上+番外————吐维
吐维  发于:2010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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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发现是他,纪宜才赶快笑着圆场:

「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情。」

但就算介鱼直接问纪宜,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时,纪宜也只是露出和平常一样温和的笑容,摸摸他的额发说:

「我没事,怎麽啦?为什麽这麽问呢?」

关於纪宜的怪异,介鱼困惑之虞,只好把这件事讲给打电话来的大锅老师。大锅老师听完後,似乎思考了一下子,才笑着说: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一定会猜是有外遇啦。不过纪宜那小子就另当别论。」

「外、外遇?」介鱼愣了一下。

「对啊,你不是说他最近格外殷勤,还帮忙做夏季大扫除吗?说话忽然变得很温柔,然後在家的时候经常心不在焉、和他讲话的时候像在想事情一样没听到,和你有肢体接触的时候还会特别别扭。要是再加上经常在奇怪的时间出门、没事看着简讯傻笑之类的,那通常就是有外遇了啦!我前夫有一阵子也是这样,过不了多久我们就离了。」

大锅感慨地说。介鱼听得似懂非懂,抓着话筒问:

「那、那表示小蟹他……有、有外遇吗?」

大锅听了竟噗嗤一声,在电话那端大笑起来:「纪宜吗?别开玩笑了,他要是会移情别恋,世界上就没有忠诚的情人了。」

介鱼「喔」了一声,似乎觉得犹不解怀,默默的没有出声。大锅又笑着说:

「那小子,多半是有什麽心事吧!他那个人帅是帅,就是个性闭塞了点,骨子里又高傲,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嗯,某些方面来说,你这小子也是一样啦!你们两个,都要学着坦率点,像老娘我一样,做人活得那麽痛苦干嘛?」

介鱼没有答腔,只是迟疑地开口:

「小蟹他……有心事?」

大锅似乎想了一下,「嗯——照你这样听来,那小子应该是有什麽事情在烦恼吧?或者在独自忍受什麽也说不一定。」大锅像想起什麽似的,忽然笑了笑:

「虽然我也不能说很了解他,不过你以前期末作品被烧掉,就是他背着你来向我下跪,请求我迟延交件期限的,还叫我绝对不能跟你说。我想他应该是很习惯这种守护你的方式,就是一个人在背後默默扛下所有的痛苦。」

大锅顿了一下,又继续说:

「我想你就接受吧,介鱼。纪宜会这样是因为他很笨拙,很笨拙,所以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对你的喜欢,只能用这种笨方法。这一点,你和他也是一样的。」

介鱼没有说话,倒是大锅像忽然想到什麽似地,叫住了他:

「对了,介鱼……关於借住在你家那个孩子的事……」

介鱼从沉思中醒来,「孩子?啊,你是说小乔吗?」

上次在介鱼家看见小乔後,大锅就曾向他询问过一次。介鱼便向她简略地介绍过小乔的来历,大锅听了竟若有所思的样子,还问了一堆关於小乔的问题。包括他的家庭、他的兴趣,还有他的脸怎麽受伤之类的问题。

「嗯,就是向乔。介鱼,你……我是说你和纪宜,要收养他吗?他好像在你们家里住很久了。」

大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介鱼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

「最近……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所以还没跟他仔细谈过。但、但是小乔说过,不希望我收养他,他也不希望叫我『老爸』之类的。」介鱼回忆似地说:

「而、而且,小蟹好像说过,我的年龄,在法律上不够收养小乔。」

「这样啊,说得也是,毕竟曾经看他父亲这样子,心里对於男性家属,多少会有些阴影吧……」大锅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半晌又凑近话筒,介鱼第一次听到一向大嗓门的大锅,讲起话来也有这样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的时候:

「介鱼,我在想啊,如果说……」声音却忽然没了下文。

「嗯?什麽?」

介鱼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但大锅只是乾笑了几声,随即恢复平常大剌剌的声音:

「不,没什麽。话说回来,如果纪宜那小子真的胆敢外遇的话,记得来告诉我一声啊!我教你对付外遇男人的方法,知道没?」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介鱼只得拿着话筒,望着阳台上「单恋」的遗骸发起呆来。

***

吴瑞非常守时,六点半一到,车子便准时开到美术馆门口。

纪宜在雨中扳着一张脸,他只穿了简单的休闲衫,出门前还和介鱼说,只是去附近找同事喝酒,会晚一点回来,叫他不用担心。

看介鱼一脸信以为真地送他到门口,还跟他说:「酒不要喝太多,如果走不回家我可以去抬你回来喔!」纪宜的心情真像打翻了的酱料,五味杂陈到连心脏都扭曲起来。

看纪宜冷着脸站在雨中,也没打伞,吴瑞摇下车窗就笑了。他朝纪宜招了招手:

「站在这里淋雨做什麽?还是你喜欢淋雨?」

他打量了一眼纪宜的穿着,又笑了起来:「怎麽穿成这样?又不是去山上踏青,还好我有想到,来,你先进来车里,我去後车厢拿衣服给你换。」

他没等纪宜打腔,迳自从驾驶席上走了下来,打了把黑伞,把不情不愿的纪宜硬是从美术馆门口拉了过来。还特地绕到助手席上,替纪宜开了车门
      ,见纪宜站在车旁不动,吴瑞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帮纪宜调整好坐垫,一路站到他坐进车门为止。

最後还帮他关上了车门,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纪宜注意到他穿的异常正式,黑色的笔挺西装,衬上条纹的灰色衬衫,胸口竟还别了朵装饰花,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领口还插着看起来很昂贵的墨镜。

纪宜一直冷冰冰地盯着他,吴瑞竟当真从後座拿了一包衣服,搁到纪宜膝上,还拍拍那包衣服说:

「你先换上,在车上换就行。我去别的地方绕绕,一会儿就回来。」

纪宜看了那包衣服一眼,才发现是套和吴瑞同款的西装,只是颜色比较浅,是套灰白色横纹的高级套装,连衬衫和领带夹都一应俱全,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吴瑞,

「为什麽要换衣服?」他挑起眉。

吴瑞依然露出那种轻浮地笑,故作神秘地说:「你换上就对了。别忘了,你说过的,这一整个晚上都要陪我。」见纪宜仍然犹豫地看着那包衣服,吴瑞就看着他笑了,

「还是你希望我帮你换?我倒是不介意,只是在车里难度高了点。」

纪宜闻言立时缩了一下,吴瑞这才离开车窗,笑着走向美术馆的方向。

纪宜用五指捏紧那包西装,一时有股冲动,想就这样逃离这台车、这个地方、这个陌生的男人,就这样跑回他和介鱼共同的家,然後好好抱紧他,不顾一切地占有他,和他在熟悉的床上一夜温存。等到隔天清晨,再看着介鱼的圆脸清醒,笑着对他说早安。

纪宜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竟然会答应这种荒谬的约定。从以前就是这样,遇上介鱼的事,他似乎总是容易乱了方寸。他简直想在这里一头撞死。

吴瑞已经在远方喊着:「换好了吗?换好了我要过去了喔!」,纪宜长长吁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不能打退堂鼓,要是现在惹火这个反覆无常的小人的话,不知道他会对介鱼做出什麽事情来。好在吴瑞到目前为止的举止还算正常,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他打开那包衣物,把里面衣服一件件扯出来,还小心地确认窗户的防窥布有拉上,吴瑞也背对着他在远处看艺术品,这才匆匆脱去了上衣,把吴瑞给他的衬衫套在身上。

触手质地很柔软,一穿就知道是上等货,自从离开家以後,纪宜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穿过这种质料的衣服。更令他惊讶的是尺寸相当合身,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作的一样,就连最容易走板的西装裤,也合得服服贴贴,穿起来十分舒服。

他匆匆对着後照镜绑领带时,吴瑞已经走回车子旁来,他毫不在意地打开驾驶席的车门,滑坐在纪宜的身边。纪宜忙背过身,把刚换下的衣服匆匆塞到带来的背袋里,防备地紧盯着吴瑞。

但吴瑞只是轻笑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往纪宜的衣领摸去。纪宜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後缩,吴瑞却只是拉住他的领带,在纪宜惊惧的目光下,替他把领结往上推:

「你看起来挺精明的,打领带的技术却和介老师差不多。」吴瑞笑着说。

提到介鱼,纪宜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吴瑞却一点也不在乎,他自顾自地把纪宜的领结调好,又伸手抹了抹他的头发,拉了一下西装外套,最後靠在车门上审视了一下:

「果然很适合你,这套西装。」

他看着西装笔挺的纪宜。剪裁得宜的西装裤,把纪宜原本修长的腿衬脱得更为挺拔,和肤色对比的纯黑色衬衫,更突显纪宜颈项的白晰。吴瑞从口袋里拿出小型的胸针,别在纪宜结实的胸口,赞叹似地叹了口气,

「像你这样的骨架子,不站上舞台真是太浪费了。我都替你感到可惜了。」

纪宜凝着眉没说话。吴瑞便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摘下纪宜的眼镜,也不等纪宜开口抗议,便迳自把他收进口袋里:

「这个玩意儿,我今晚暂时没收。你这样应该看得见吧?我记得介老师跟我说过,你近视其实只不到两百度而已,老戴着眼镜多没趣。」

纪宜抿着唇没说话。像这样被强迫着换上别人的衣服、又被拿走戴惯的眼镜,纪宜竟瞬间有种错觉,彷佛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叫做纪宜、却有着截然不同灵魂的男人。

吴瑞一直盯着他看,见他被拿走眼镜後,就一直咬唇缩在助手席的一角,不时还用两手交抱着手臂,低着头不发一语。吴瑞不禁失笑,

「不要这麽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并不是想看到你这种表情,才邀你来的。」

声音竟有些许苦意。纪宜还是没回答他,吴瑞只好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方向盘,踩动了油门,车子便从美术馆门口,一路流星也似地驶向夜晚的街道。

一路上吴瑞尽可能和他攀谈,还都找些纪宜感兴趣的话题。从艺术、戏剧、音乐到水族生物的饲养方法,还聊到了访谈艺大学生时的趣事,纪宜听得出他学问渊博,而且很有自己的见地,非只是单纯吊书袋而已。

但他实在不想理会这个人,总觉得一开了头,以後肯定没完没了,便从头到尾紧闭着嘴巴。到最後吴瑞也放弃了,扭开跑车的音响,听起轻交响乐来。还用指节敲着方向盘,一路上跟着旋律哼着。

纪宜发现男人的声音,竟比想像中来得低沉、有磁性,来得悦耳动听。

车子驶过好几个Block,又过了几条大街,渐渐接近城市的市中心。

四处都是灿烂的霓虹,还有夜晚穿梭的人群,纪宜即使在紧张中,也不禁好奇起来,他本来吴瑞多半订间旅馆,或是高级饭店的房间,或甚至把他带回家去,越想他就越发恶寒,几乎想下去找个地方吐,心里更加思念起介鱼来。

但照这样的路线看来,竟不是去任何一间饭店。车子渐渐接近几幢高大雄伟的建筑物,这个纪宜年轻时再熟悉不过,那是经常出借给表演团体公演的市民音乐暨戏剧厅。

经过几年的重建和扩增,市民会馆的模样,已经和纪宜学生时代时大不相同。外墙原本是粗糙的磁砖,现在全被打掉,换上颇具质感的大片砾石墙。

整个屋顶也重新翻修,换成可以开阖的扇型厅顶,在室内演奏大型乐器时,还可以架以来,让声音从天顶的挡音板反射回来,纪宜听来听过的同事描述过,据说格外具有震憾力。

吴瑞把车停在会馆的停车场。纪宜还在茫然中,吴瑞便已从容地打开车门,走到助手席旁,毕恭毕敬地替纪宜开了车门,还弯下腰来,对着车里的纪宜伸出了手:

「来吧,我今晚的贵宾,欢迎莅临今晚的目的地。」

说罢还露齿一下。纪宜难得脑子一片空白,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吴瑞就拉着他的手,把他抓出车来,厅口炽热的夜灯打在脸上,纪宜才蓦然惊觉,飞快抽回了五指,吴瑞也丝毫不在意,只是领着纪宜走上市民会馆的长阶梯。

「对你来说,应该很怀念吧?」吴瑞在前面一边领路,一边回头笑着:

「我听艺大里的学弟说,当年你的指导老师,最轰动剧坛的一出戏,就是在这里演出的,当时造成了热烈的回响,还间接促成市民会馆重新翻修,好方便外国的剧团来这里重新搬演这出戏。学弟们还说,那出戏的剧场,就是你设计的。」

吴瑞和纪宜走过铺着地毯的长廊,等在厅口的几个女孩子,看见两个挺拔的青年相偕走来,还交头接耳地注视了一会儿。纪宜缓缓走上阶梯,一路望着似曾相识、却又不大相同的一景一物,顿时百感交集,怔怔地站了很久很久。

吴瑞好像知道他心思似的,默默地在旁边没有打扰。过了很久,才重新对他伸出手:

「加快脚步吧,戏好像快开演了。要怀念的话,晚点再来看不迟。」

纪宜把目光从景物上移开,「吴瑞,你……」语气有些迟疑。

「有什麽话待会儿再说,快,我们坐二楼的贵宾席,要是迟到的话很丢脸的。」

吴瑞笑着说,也不等纪宜再问,迳自拉过了他的手,就往厅口的查票人员走去。纪宜只得任由他带着,在厅口剪了票,又在柜台买了手册,才跟着吴瑞进了表演厅。

表演厅也扩建得比以前大,为了方便收音,四周都贴上了吸音的红绒棉垫,看起来格外华贵。纪宜看了一眼身上的穿着,这才明白吴瑞为什麽要叫他换衣服。正茫然间,吴瑞已经兴冲冲地坐到位置上,还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纪宜也只好跟着他落坐。

『各位亲爱的来宾您好,欢迎莅临新市民会馆演艺厅,今晚的节目很快就要开始,为了让各位有个美好愉快的夜晚,演出之前,有几件事要请各位配合,您的手机……』

纪宜匆匆翻阅的节目手册,才发现果然是舞台剧。其实光是看眼前的舞台布置就看得出来,高耸至舞台两侧的斜坡,制造出一高一低的微妙视觉感,高的那头则搭建了颜色诡谲的高塔,淡色的灯光打在上头,从表演开始前,就一直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纪宜看了一眼剧码,是莎剧中至为着名的「Romeo&Julia」,只不过注明是复刻版的,也就是改编剧。吴瑞像个孩子一样,专注地盯着开演前的剧场,

「莎剧的剧场,对剧场设计者而言,可以说是最难不过吧?」

吴瑞看了纪宜一眼:

「因为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什麽剧场概念,道具也好布景也好,几乎全部从简,所以莎剧的台词,才会如此华丽而富於词藻,就是要观众在简陋的舞台条件下,单凭台词,便能在心里构筑出舞台的一景一物。也因此现代搬演莎剧时,最困难的就是舞台的设计,因为不管怎麽设计,和台词比较起来,都会有种画蛇添足之感。」

「……你什麽不行,背书倒是特别伶俐。」

纪宜依然是冷言冷语。吴瑞也不在意,只是笑了一笑,又把目光移回舞台上:

「我因为一些缘故,在上演前就看过这个剧场。觉得你应该会中意,就一直想带你来看一看,他们只上演三场,是国内和国外演员组合的剧团,演员也很不赖,总之应该会是出好戏。」

吴瑞话音刚落,演艺厅的灯光就暗了下来,他们也不再交谈,把注意力放回舞台上。

开场的舞会就十分别致,出来跳舞的不是真人,还是一具具垂丝人偶,在机械的调整下,做出看似华丽、实则僵硬的舞蹈动作。

纪宜看过不少罗密欧与茱莉叶的现代翻演,但像这样抓住他目光的剧场表现,倒是头一次,当下也忘记身旁的人是吴瑞,全神贯注地看起戏来。

戏终於演到男女主角出场,双方戴着面具,演出古今中外着名的一幕,也就是高塔上的相会。茱莉叶搂着罗密欧的肩,在露台上吻了又吻、亲了又亲,一边说着天要亮了,一边要拉回来温存个不停。

纪宜注意到演茱莉叶的人,长得格外清秀,而且竟让纪宜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相信那不是她演技太好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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