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置爱情(下)+番外 BY: towei/toweimy/吐维
装置爱情 十七
「……还有比这更典型的任性吗?对,我们都是凡人,介老师,我们全是凡人,纪宜也好我也好,所以永远摸不到你们、也活该摸不到你们,这一辈子。」
他忽然伸高了掌,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艺术家,哈!艺术家!」他竟吃吃地笑了。
介鱼望着他,见他没有再拦阻的意思,踌躇地看了吴瑞一眼,这才闪身进入房中。
一进房里,介鱼就看见了纪宜,他平躺在床上,半闭着双眸,双颊绯红,睫毛上竟似还沾着水珠,眼镜也还戴在脸上,身上穿着介鱼从来没看过的高级西装。领带已被人解了下来,前襟还开了大半。
看到这画面,刚才被吴瑞质问的迟疑霎时全飞了,介鱼只觉得愤怒,
「纪宜……纪宜!醒来……纪宜!」
但纪宜还是没有醒来,介鱼就单肩扛起纪宜的长臂,把他硬是从床上架了下来,一路拖着他走向门外。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一程?」
经过门口时,介鱼听见吴瑞说。他的声音又恢复惯常的轻浮,刚才的情绪外露像是昙花一现般。介鱼紧紧抿着唇,把纪宜又扛得稳妥一些:
「不用你鸡婆。」他生硬地说。
他在饭店门口拦到了计程车,把一身酒味的纪宜扔了上去,自己也跟着坐进後座,和司机报了地址。计程车重新开动後,介鱼让纪宜斜倚在背垫上,看着他的侧脸,半晌伸手抚过他的额发,又忍不住叫了起来:
「小蟹……小蟹。」
他低声叫着,瞬间又有些心酸。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感觉好像从一个寸草不生的世界,忽然被人扔进了繁花似锦的花园里。太多事情眼花缭乱,令人措手不及,在这样的花园里看见最熟悉的人,介鱼不自觉地扯紧了纪宜的衣摆。
很久以前他的母亲似乎和他说过,恋人长久之後,总会变得像亲人一般。激情会消褪,而依赖会滋长。爱情和亲情变得难以分野,令人迷惘,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无法生离此人。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这个人,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就算拿全世界的作品来跟他换,他也不会放手。
介鱼倾过身子,打算吻纪宜的颊。但纪宜忽然动了一下,竟似转醒过来:
「唔……」他好像还搞不太清楚状况,稍微眨了眨眼睛。被车窗投射的霓红刺了一下眼,这才慢慢睁开眼来:
「发生……什麽事了?这里是……?」
他晃了晃脑袋,似乎要让自己清醒一点,酒意还在脑海里晃荡。
抬头发现介鱼就坐在旁边,满脸复杂地望着他,纪宜又吓了一跳,差点没从位置上跳起来:「小……小鱼?鱼?为什麽……」他只说了几个字,不愧平常的精明,纪宜刹时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也醒悟到介鱼出现在这里的意义,顿时连酒都醒了,
「小鱼!对、对不起……」
他反射地先道了歉,看着介鱼略带哀伤的眼睛:
「你听我说,我……我只是……我们去看了场戏,一场舞台剧,就是罗密欧与茱莉叶,很有名的那个。然後去gay吧喝了酒,是、是他带我去的,因为看了舞台剧太兴奋,所以我一时有点失控,就多喝了几杯。我……我……我真的什麽也没做,对不起对你说谎,但是……但是那是因为吴瑞他……不,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什麽也……」
纪宜忽然住了嘴。因为介鱼忽然靠过来,用尽力气抱紧了他。
「小蟹……」他含糊地叫着。
纪宜一时僵住,介鱼的双臂不断地收紧,就像那时候在天桥上、大雨里,忽然出现在身後的纪宜,对他所做的一样。他搂着、把头埋进纪宜的胸口,像孩子抱着母亲,又像是父亲抚慰着孩子,然而落在胸膛上的吻,却又像是情人般温柔,
「小蟹……小蟹……纪宜……」
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呼唤着这些名字,好像那是某种魔咒,能够把至今为止所有的劫难,全数抹去一般。因为还在计程车上,介鱼不好意思反应太大,只是紧闭着双眼,半晌,眼泪才慢慢地沁出眼框:
「小蟹……你没事……太好了……」他只挤得出这一句话。
纪宜怔愣地看着他,半晌神色也缓和下来,他微笑起来:
「啊,让你担心了,鱼。」他说。
***
进门的时候,两人都在玄关就停了下来。
彷佛要把整夜的等待都发泄在上头,介鱼比平常主动地搂住纪宜的脖子。
纪宜的热情也一点不输给他,伸手揽住介鱼的腰,钳制所有後退的可能,两人唇贴着唇,开着门便这样拥吻起来。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两个人贴得一点细缝也不剩,就这样边吻边慢慢进了门,纪宜伸出长腿,用足趾尖仓促地把门踢上。然後两人就滚倒在地上,介鱼压在纪宜身上,用手撑住地板,凑上去又是一轮热吻。
纪宜似也不甘示弱,一手勾住介鱼的後腰,霎时翻了个身,反把介鱼压在身下,也不等介鱼反应过来,舌头长驱直入,深深地挑逗着介鱼的齿间。
十指紧扣着十指,胸膛紧贴着胸膛,让两人都有点呼吸困难,纪宜不断舔着介鱼的唇,介鱼仰起头来呼吸,仰头看见阳台上的「单恋」残骸,不禁顿了一下。纪宜发现他的视线,也跟着他看了一眼,介鱼就喘息着开口:
「小蟹……我觉得,我好像错了。」
纪宜吻了他的鼻尖一下,「什麽错了?」声音好温柔好温柔。
「爱情……那个主题Love,好像不应该是单恋。应该说,单恋不是最好的。」
「那什麽才是最好的?」
介鱼犹豫了,他看着纪宜,眯起了眼睛:
「我不知道……或许是生活……或许是习惯……也或许是理解……」
介鱼还没有说完,下面的话便又被吻给截断了。
纪宜咬着他的唇,顺着下颚的弧线,慢慢滑下了形状姣好的颈项,在介鱼的喉结上逡巡半晌,又滑下了敏感的肚脐,他隔着衣服,若有似无地浅吻着那个地方。一下、两下,介鱼的呼吸渐渐变了:
「小、小蟹……」声音发着抖。
「没问题……这次就算有外星人冲进来打扰,我也不会停下来。」
纪宜低低笑了一声。把唇从肚脐的位置移开,用牙齿咬开了介鱼的睡衣裤头,介鱼自己也急切地伸手帮忙。睡裤才褪到一半,纪宜已经跟着咬开里裤,找到了刚刚苏醒的器官,用口含住了微微发颤的顶端:
「嗯啊……」
很少从介鱼口中听见的甜腻呻吟,对纪宜而言是最大的鼓励。他先浅浅地舔着,像要细细品尝似地,先用舌尖试探着动了两下,待听见介鱼难受的急喘声,又深深地含入,用湿热的口腔吮吸着,间或夹杂着玩笑似的舔弄。
「唔嗯……呜……哈啊……」介鱼忍不住就想呻吟,只好把手臂伸到唇畔,不甘地紧咬着,这模样让纪宜更加殷勤,吞吐的速度也加快起来。
原本温驯的器官,在纪宜的反覆捉弄下逐渐充血发红,绽出迷人的颜色。纪宜蓦地吸了一下,介鱼也跟着抑止不住地喘起来:
「啊,啊,啊嗯……小蟹,不、不要……不……啊……」
纤瘦的腰一阵颤动,被蹂躏多时的器官终於抵受不住,颤抖着喷出白浊的体液。介鱼连喘息都来不及,就被纪宜一把抱起,运力抱到餐桌上。
「对不起,卧房被人占了,只好挑这种没有情趣的地方。」
纪宜也喘息着,他飞快地褪掉了自己的西装裤,把吴瑞给他的外套扔到一边,最後连衬衫也扯开了,一枚扣子还被拉得飞了出去,弹到阳台的角落。
介鱼整个人平躺在餐桌上,同样急躁地看着在他面前褫衣的情人:
「小蟹,要、要稍微润滑一下,还有套子……」
他一边说,一边却吻上了了纪宜的颈子。纪宜搀着他的腰,呼吸不稳地直起身:
「我知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卧房拿……」
才说到一半,介鱼的双足却攀上了纪宜的後颈,把光裸的腿架在纪宜肩上。纪宜顿时也不走了,只是喘息着笑了:
「你这样子,我没办法动啊,鱼。」
介鱼没有说话,只是涨红着脸偏过了头,「没……没关系了。不、不要离开我……」
纪宜望着还穿着上半身睡衣,双眼通红、小腹上还沾着自己体液的情人,赤裸的臀在灯光下绽放蜜色的光泽,一时看得有些入迷,半晌痴痴地俯下身来,吻着他的大腿内侧。介鱼就揽住他的肩,像是要抓住什麽似地,再一次重重吻上他的唇。
纪宜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他的吻,顿时两人都像失去了理智,纪宜忙乱间把指尖伸上小腹,胡乱地沾了一下方才射出的体液,便绕到等待已久的穴口。
潮湿的食指很快挺进一指,介鱼的腰也跟着动了一下:
「嗯啊……」
指尖在体内搔刮、蠢动。纪宜曲起指节,很快听见情人近乎哭泣般的呻吟。介鱼忽然自己抬起臀部,右手摸索着找到身後,竟用食指和中指,扎进了自己尚未绽放的内壁,勉力撑开泛着粉红色泽的嫩肉。
「进、进来……」
他用半含着泪的眼睛看着纪宜,整片颊都是红的:
「小蟹……」
纪宜睁大了眼,呼吸在瞬息间粗重起来。他很快握住介鱼滑腻的腿,毫不犹豫地托住情人的腰,跨间的性器早已续势待发,滚烫的铁棒一下便侵入了最深处:
「啊……!」
两人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纪宜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他却不知道是为什麽,这样紧密、这样毫无空隙的接触,几乎要把他连灵魂都烧灼殆尽。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像这样,紧紧拥抱着一个人时,真的会有合为一体的错觉。
他开始缓慢地抽动起来,发现这样的频率,无法满足同在激情中的介鱼,纪宜很快改为毫不留情的进攻,令人羞耻的肉声回荡在狭小的公寓里,每一下撞击,都让身下的人浪叫出情热的呻吟:
「小蟹……小蟹……呜……纪宜,呜,不行了……宜………」
他呼应着介鱼的叫唤,叫着对方名字的同时,肉体的部份也更加疯狂,找到情人的敏感点,纪宜便专心一致,耐心而反覆地折磨着,渐渐加大了冲刺的力道。
「鱼……小鱼……」介鱼像是快被拆散一般,随着体内凶器的肆虐,奋力抱紧纪宜的脖子,啜泣着被快感淹没:
「纪……啊……啊!」
一度发泄的性器被逼得再度昂扬,介鱼的额上全是汗水,下唇也咬得发红,在纪宜的拥抱下,浊液喷洒上情人的胸膛。纪宜搂着已然瘫软般的介鱼,又迅速地抽送了好几下,才跟着在体内发泄出慾望,最後倒在介鱼的胸口上,和情人一样急促地喘息。
介鱼忽然抱住他的脖子,把纪宜的脸颊,按在自己胸膛上:
「纪宜……我喜欢你……」
他忽然呜咽地说着。彷佛跑了很长很长的路,有一天终於抬起头来,在远方看见了终点,兀自不敢相信那样。介鱼搂紧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颊,也贴上情人柔软的黑发:
「我喜欢你,小蟹,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好像几经涅磐,终於说出口的话。介鱼却有一种感觉,好像他很久很久以前便曾说过,也很久很久以前就该说一样。
一定是因为什麽事情耽搁了,或许是他的愚蠢,或许是单纯的健忘,害他竟然走了这麽长,绕了许多冤枉路,才终於想起自己真正的愿望。
如此纯粹、百分之百原创的愿望。
在大锅的建议下,纪宜帮着介鱼,写了一封信给评委会,同时也附带一封给指控他抄袭作品的艺术家。
信的内容很简单,介鱼照实说明了自己所有情况,包括过去在学校比赛中参观过该作品、因而留下深刻印象的事,以及在创作时,因为重大疏忽而使用了该作者在作品中原创的概念,为此致上最诚挚的歉意,并保证再也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这封信当然又引起一番风波。一些人批评介鱼的道歉没有诚意、硬要撇清的责任,但也有部份参赛者觉得闹了这麽久,多少也有点累了,主张各退一步就算了。
总之不论如何,炎热的夏日接近尾声时,介鱼接到了评委会的最终决定通知。
金赏当然是拿不回来了,但评委会觉得参赛者既然并非蓄意,作品在细节上也有诸多差异,抄袭情节并不严重,而既然介鱼已经表现出道歉的诚意,就不再追加任何处分。信末也特别附注,日後介鱼如果有其他原创作品,仍欢迎在该机构举办的展览中展出。
据说前任艺协会会长,在最後一次评委会议中忽然出席。并且当着投诉者的面,用慈母般的、却不容违抗的沉稳语气说:
「抄袭这种行为,是这个领域所深恶痛绝、绝不可取之事。然而你们之中有谁可以肯定地说,自己在学艺的过程中,从来不曾自他人的作品中获得灵感与想法。灵感既是生活不断累积而来,他人的作品自然含括其中,只是有些人太取巧、太轻率,看轻了创作这件事的严苛,才会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
据大锅的描述,今年已届六十岁的前会长在讲这些话时,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而你们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都可能在过去或未来的创作路上,犯下这样的错误。我没有要维护谁的意思,只是为了往後这个领域能够更多元,更加开枝散叶,做为前辈的,就请多给年轻人一次机会,我代他们在这里向各位道谢了。」
接到这个通知时,介鱼反倒没有高兴的感觉。只觉得好像终於完成了一件事那样,有种劫後余生虚脱感。但纪宜接过通知也读一遍之後,仍是和他相视而笑了。
母校那里的反应也很微妙,据说这样的公告出来後,一片躂伐抄袭的声浪中,忽然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人说介鱼是被诬陷的,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袁回从以前就非常嫉妒介鱼,只要他们参加同一个比赛,袁回一定是拿最烂的奖,而介鱼总是拿第一名等等,还细心地找出了历界校内竞赛的名次对照表,分析得煞有其事。
还有人爆八卦说,袁回和介鱼其实抢过一个很正的女友,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梁子。但是那篇文章後来因为无法附上很正女友的照片而被嘘爆了。
评委会的通知寄来後不久,介鱼试探着打电话给阳光美术教室的林先生,问他可不可以去为小朋友们上最後一堂课。结果林先生发出讶异的惊呼:
「咦?介老师!总算连络上你啦!我还想你怎麽都没有消息呢!什麽?回来上课?老师啊,我还担心你以後都不来了咧!像你这麽有爱心的老师,孩子们都很想念你,还有家长代替孩子打电话来,问说可不可以让你再开下次暑期课程……」
总而言之,介鱼被获准在下星期三,也就是开学之前,和小朋友共渡最後一堂手工美术的课程。要说什麽是风波过後最令介鱼开心的事,实在莫过於此了。
好消息与坏消息一样,总是接连而来。因为介鱼的巨型作品被撤下,美术馆因此空下一角来,而双年展的展期长达近半年,临时又找不到同样规模的作品来填补。
於是介鱼在大锅的协助下,主动问了主办单位,看他们愿不愿意以道歉为名,接受介鱼的另一个互动式作品参展,当然是以不参加比赛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