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煜,一起住好不好?”
“为什麽突然这麽说?”
“需要理由吗?”边云笑著眨了眨眼睛。
今夜我们都没有回家,这里是他朋友的地方。因我坚持不肯在成杰在家时和他一起,逼不得已,他将我带来此处,不是不尴尬的。
“我不喜欢在别人家里,我想我们自己有家。你说我们一起买房子怎样?”
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我擦了擦汗,这里并无空调,饶是刚洗完澡,便即刻开始出汗。“买房子?”
“对啊,大一居小两居都可以,有车我们可以买略远些,价钱便宜不少,你说呢?”
“太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需要什麽准备呢?如果是钱的问题,我付首期好吗?然後我们一起付月供。”
我诧异,“你不是刚买了车,哪里有钱首付?”
“我爸妈过世的时候,给我和我姐分别留下了一笔钱,说让我们结婚的时候用,我成年後我姐就把钱转到了我的名下。买车用得是我自己的钱,并没有动用这个款子。”
“哦,可是并不单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麽问题?你对我没有信心麽?”
“也不是。”我有些困惑,“只是太突然,容我想想吧。”
他有些失望又躺回了我身边,半晌轻轻说,“好吧,你考虑考虑,我是真的很想一起生活,想每天早晨醒来看到你,想每天睡前看到你。”
“我知道,我知道。”喃喃的答应著,我轻拍拍了他。
感情发展到一定阶段,是必然会走这一步的吧,我是知道的,但仍然忐忑。一起生活,听起来十分的美好,可是真正做起来,却又十分的不易。虽然并无男女间婚约的束缚,但一样要面对家中琐事,这些我是经历过的,与杨南也不是没为这些起过争执,虽然并不会导致什麽决定性的结果,但潜移默化间也著实的影响著人。
一起生活,意味著你必有某些部分要为对方而妥协,你不可自私的只顾自己,从起床起,就要照顾到对方的情绪。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你所有的缺点都如被探照灯照亮一般无所遁形,你慢慢改正的同时亦需对方太大的包容。
虽然我们现在认定了对方,但面对变幻莫测的感情,我仍是没有把握。人实在善变,而太多事都可影响我们的感情。
望著边云已睡熟的脸,我轻轻抚上,有些歉疚,有些喜悦。
但请给我些时间,一点点便足够。
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同事在围著严羿喧闹,我停下来看著他们,隐隐明白缘由。
“成煜,你来了,我要结婚了,下周六,到时敬请参加婚礼,都是熟人,我就不发贴子了。这次你要说有事,我会虐待到你家人也认不出。”她笑意盈盈的开著玩笑。
我微笑,“我哪儿敢,一定参加,下刀子也要去。”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说什麽,场合固然不对,但她的坚定让我知道她下定了决心,已无需再说。
我拍了拍她的肩,转回了办公室,关於他们,我亦不再多想。
周六是个好日子,微热的天气穿婚纱刚刚好,其实我倒是喜欢女子著旗袍的,总感觉那样有种无法言喻的古朴,但显然,白色更能表现出今日新娘的美丽。
我和边云与新郎礼貌的握握手,却并未说什麽,反而上前拥抱了严羿,说了些祝福的话,一旁的伴娘伴郎有些瞠目,大概不常见这样热情的场面,我们一起走向大厅时,交换了一个恶作剧的微笑。
喜宴是中西混合的,上了年纪的亲友多半在雅间,大厅里或站或坐的都是些年轻的宾客,看样子是采取自助的用餐方式,倒也有趣。
我和边云取过酒水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闲闲的等著开始。
边云看到了熟人,我让他自去应酬,心里好笑,这个圈子太小,一个婚礼竟然也能碰上面。
“你来了。”一人突兀地坐在我旁边。
是杨南,一怔後我醒悟,同是作教育期刊发行,自然,他与严羿是相识的,这个圈子小是真的。
“嗯。”他看来精神很不错,但我却不欲多说,不知怎地,看到他就想起他曾见过时玉的事来,虽然现在说来已是毫无意义,但我心里存下了隔膜,无法即刻释然。
“你瘦了很多,过得不好吗?”他似笑非笑。
“不会。”我淡然,心里倒放松了些,可以对我这样的态度,想必已大概恢复状态,忘记过去指日可待。
“何必这样拒人於千里,怕他吃醋麽?”他挑眉向边云,我顺著目光看去,边云边与人说话,边向我施著眼色,似是怕杨南有什麽不妥行为。
我向他摇头,微笑。他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继续了他的应酬。
“你们……很有默契。”
我顺口回答,“自然他信任我。”
说完我才自觉不对,这话题以前一向是我们的禁忌。紧接著便说,“各人的相处方式不同。”
他却笑起来,“不错,如果换了我大概早就冲过来了。”
我惊讶看他,不料他可以如此轻松与我对谈,还隐约有玩笑的味道。
“你……”
“呵,惊讶吗?觉得我变了?”
我老实作答,“有点儿。”
“很正常,不是吗?人总要吃一垫长一智。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成煜,你改变我整个生活态度。”
我喝口水才说,“你看来神清气爽。”
“因为我已懂得放弃。”
我沈默片刻说,“聪明人不乏改变,不是文成煜,也会是其他人。”
他怔了怔,笑道,“呵,但我很高兴是你,我不会忘记你。”
“呵,记忆是可读写的光盘,总会适时抹去旧的,刻入新的,何不顺其自然?”
“或许,我会试试看。”他困惑地看著我,“这样聊天实在是种享受,为何我们以前不会?”
“以前?以前你在意的是我们的相同,而现在,你已可以欣赏我们的不同了。”
他侧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大笑,“你让我茅塞顿开。”说罢欠身离开。
看著他的背影,我微笑。什麽结都是可以解开的,不能放弃,不过是没有遇到更好的,实在太少人一生只去记忆一个人。
很快的,仪式正式开始,我们都专注地看著台上。
十分简洁的仪式,并无杂七杂八的人上台祝词,司仪介绍完毕,两位新人各自说了几句感谢大家的话,互换了信物,司仪即宣告礼成。
新人走下来开始敬酒,台下的人也自拿了食物酒水落座,气氛还不错。
我极少参加婚礼,这样的氛围倒是比我记忆中好太多。只是并无不同,是不是?都只是婚礼,都只是一种形式。若今後生活甜蜜,自可成为久远回忆,若分道扬镳,大概只会成为旁人的谈资。如此,我情愿只是默默渡过,只与爱人享受这神圣一刻。
呵,这样想来似乎颇有些酸葡萄的心理,毕竟这种事纵是我想也是不能够的……
酒很快敬到了我和边云的面前,严羿尚被隔桌罗至磊的朋友纠缠,他便独自先过了这一桌。
拿起酒杯,我与他轻轻一碰。
他低语,“谢谢。”
我不明其意,也无需明白,我应场合地说著,“祝你们幸福,好好对严姐。”
他们穿梭在人群中,看去实在是璧人一对,我但愿眼睛看到的都是真实,他们今後的生活也一如现在,一如这刻。
与边云并肩走出来,阳光下的街道委实明亮,我不由心情大好。
“成煜──成煜──”
听到声音回头,是小湄。
“这女人,还不死心。”边云小声发著牢骚。
我轻笑。
“成煜,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行吗?”小湄瞥了瞥边云。
边云即刻对我说,“我在车上等你。”
我点点头,他转身离去。
“成煜,为什麽我找你,你总是没空?”她烦恼的对我说。
我笑著说,“抱歉,小湄,我们大概年纪相差太多,已有代沟,玩乐的时间都是不一致的。”
她低头,小声说,“成煜,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完全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我也喜欢你,小湄,我孤身在这里,你和王编都给我家的感觉,一个像母亲,一个像妹妹,我非常庆幸可以认识你们,真的。但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委屈自己,你是很好的女孩,应该过自己觉得舒服的生活。”
她抬起头,眼中是失落。
“你真的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我直起脖颈,发现小湄的正後面,有个年轻的男孩在紧紧盯著我们,对上我的目光,隐有敌意。
我笑了,低头对小湄说,“小湄,你身後一个身穿灰色西服的英俊男孩正盯著我们,恨我占用了他的公主的时间。”
小湄诧然回头,再转回头时,他们两人的脸上都升起红晕,我不会以为那是由於天气太热的缘故。
“他……我刚刚才认识他而已,成煜,你……”
我截断了她的话,“小湄,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男孩,为什麽不试试看呢?我太老了,站在你身边自觉有压力。”
小湄咬了咬下唇,不再言语。
“去吧,小湄,他一直在等你,如果我们再说下去,我怕他眼睛射出的飞镖会将我致伤。”
小湄忍不住笑,我也微笑。
“那好吧,我走了,有空来我家玩吧,你知道的,我的论文还要你帮忙。”
“那自然。”
她向那年轻男孩走去,我也向停车场走去。
其实并不复杂,不是麽,我们只需後退一步,然後转身,自然会发现新天地。
上了车,边云已是等得不耐烦了。
他看了看我,启动车子,“你太拖拉,早该跟她说清楚。”
我耸耸肩,“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恰好,现在没事了。”
“真是麻烦。”
我瞟他一眼,“脾气这麽大,谁不小心踩了地雷?”
“你别说不知道我从什麽时候开始这样的。”
“好像是上周吧,心浮气燥的,怎麽搞的?”
他重重哼一声,不肯说。
我刚要问,却瞥到路边一个人,在我们刚离开那大厦的阴影下独自徘徊。车子向前一点儿,我看到了他的侧脸,是曲池。
我转头盯至再看不到,可他那悲伤的身影却让我挥之不去,心里也不禁难过。
不敢进去吧,这样的场合,想见争如不见。这善良的男孩最终的选择都是苦著自己,情之一字何其伤人,连我们这样在社会上滚来滚去的人都免不了被射中,留下些伤痕,何况看起来犹年轻的他。
我心下黯然,不再吭声,边云在生闷气,也不理我。一路默默著回了家。
成杰去了学校,家中只我两人,他坐在沙发上,沈著脸。我不由心软,起身去泡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喝口吧,解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