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
“……”
“但是,前辈为何不再问一次呢?”沐惜追望著他,眼神温润。
“反正你都不记得了,一次与两次有何区别!”
“有。”
“哦?什麽区别?”雪见愁狐疑的侧首。
“前辈问了,不就知道了?”沐惜追捉狭的笑。
莫名的,雪见愁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与平日的温雅沈稳不同,那双深棕色的漂亮瞳孔里似乎亮著光,一下轻佻的撩拨,一下又深邃的跌落,诱人在不知不觉中迷失方向的舵。
“喏,前辈……”不知何时沐惜追偎到雪见愁身侧,笑吟吟道,“再问一次啊!”
“无聊至极!”雪见愁气急败坏的推开他,怒冲冲道,“就算你愿意留在碧云谷又如何?你马上要死了,就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也很快就会变老变丑,总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最後剩下的还不是只有我一个?我最讨厌说空话的人!你给我滚,现在、立刻、马上!……唔!!……”
激忿的言语未毕,倏尔含糊消音,湿热的喘息瞬间湮没在另一个人温柔的啃噬里。
沐惜追见他终於安静下来,不舍的让两人的唇瓣略略抽离,低低道:“前辈……一定没有人对你做过这种事吧?”
房间安静得有些异常。雪见愁眯著眼,如假寐的虎豹,姿势慵懒,言辞犀利:“念在往昔情分,蛊毒、刀剑、咬舌自尽,由你任选其一。”
醉意稍退,沐惜追清醒了点,记忆缓缓倒回,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细想了一遍,面颊轰然又热,料想是自己太久不涉情事,此刻竟如少年一般轻易羞赧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临近;半晌,雪见愁忍无可忍的伸手掐在他的咽喉处,反身把人压住:“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前辈……原来你喜欢在上面?”事到如今,沐惜追只能顺水推舟,装聋作哑道。
“我对压倒男人没兴趣!”雪见愁秀眉紧蹙,面颊炽豔。
沐惜追压下心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笑意,温柔的道:“唐突了前辈是我不对,但方才绝非有心冒犯……”
感觉喉咙瞬间又紧了几分,沐惜追的声音立时哑了下去:“我只是替前辈觉得惋惜……”语罢咳了一声,凄然带著苦楚。
雪见愁松了手,冷眼望著他道:“惋惜什麽?”
“前辈虽然生而为人,却不识情爱为何物……实为憾事。”
“依你所言──是要教我体味情爱为何物了?”
“只要前辈愿意,言传身教亦无不可。”
“哈哈。”雪见愁轻笑著径回榻上,摆出予取予求的姿态道,“你要言传身教也好、要以身相许也罢,我倒想知道你究竟能为这句话做到何种境地?容我提醒,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最後的结果我不满意,还是那句话──蛊毒、刀剑、咬舌自尽,由你任选其一。”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沐惜追虽觉出了几许尴尬,却是踏著从容自若的步伐走向床榻,动手替雪见愁解去身上衣物,然後亲吻了他的唇。
酒的味道在两人的齿缝间一点一点渗透,忽而唇舌相触,便湿滑的绞缠撕扯,微微的麻痒宛如轻小的电击,慢慢将一切点燃焚烧,让两颗心在一片混乱中惶惶沈醉,直至彼此清蒙的眼神都染上了浓浓的欲念,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沐惜追情动,雪见愁也不见得有多清醒。对於这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快感,他有些食髓知味,偏沐惜追的衣物上的缀饰繁多,咯得他十分不高兴,眉头也不觉越蹙越紧;沐惜追注意到了,只觉心口暖暖的温热,便情不自禁的在他眉间亲了亲,解了衣物把人搂在怀里柔言安抚,这才见他郁色稍纾,颜容也媚,愈发显得明豔起来。
“啊!……你在做什麽!”雪见愁原已被撩拨得不知东南西北,正逍遥朦胧间,下身被异物锲入的违和之感迫使他又惊又怒,只挣扎著想要推拒。
沐惜追并非初尝情事之人,兼诸性恭良善,愈是欲念高涨便愈是张弛有度,此番只俯身与他痴缠绵吻,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敢稍怠。
“嗯……”
雪见愁被逗弄得晕眩不已,渐渐的不再那麽难受了,便也懒得挣脱,索性随他去了;然当沐惜追真正进入的那一刻,他仍是痛得语无伦次,著实有些动了真怒,但到了後来,所有的骂语尽皆转为舒服的呻吟,先前的痛楚很快又被他抛诸脑後了。
不知过了多久,最後一点余光敛尽,悄然降临的夜幕仿佛一帘清凌凌的分界线,两头隔著虚幻和现实;而沐惜追究在这虚幻与现实之间,持续温习著似曾相识的梦境,至死方休。
【倾慕江湖】第二十章 昨日清颜桃花
百年光阴逐水流,一生闲似浮世游;昨日清颜上桃花,今朝枕边乱情休。白雪皑皑的清晨,沐惜追在一片静谧中醒来,映目即是几欲令人屏息的皎美容颜,唬得他的心脏无端一紧。
“前辈,你的刀硌著我了……”出口的声音暧昧而微哑,一分礼节,三分慵懒,却是听不出半分惧意,似是笃定雪见愁不会真的动杀机一般,然挨在颈处的刀锋不退反进,冰冷的金属质感逼使他不得不抬头仰望上方那张情事过後愈发显得美豔惊人的脸。
“还记得我昨晚是怎麽说的吗?”雪见愁的声音比沐惜追还要嘶哑,杏眸倨傲,盯著他一瞬不转。
“蛊毒、刀剑、咬舌自尽,由我任选其一。”沐惜追临危不乱,眸色沈静。
“很好,现在我给你兑现诺言的机会──”雪见愁松开握著刀柄的手,微除著眼冷哼。
“且慢。”沐惜追顺手将刀刃挪开半寸,似笑非笑道,“前辈似乎忘了这句话尚有附带的条件。”
“你害我一醒来就腰酸背痛,难道这种结果我还要对你说满意吗,可笑!”
“一夜欢情,些许酸痛自是在所难免,前辈何须动怒。”沐惜追淡淡道,“但扪心自问,昨夜果真没有留下半点让前辈满意的回忆吗?”
“你说呢。”雪见愁轻藐的挑眉,“说什麽要言传身教,到最後还不是只顾著自己痛快!我说了不要,你还偏当做耳边风!”
“欸,依当时情境,我倒以为前辈是欲迎还拒,怎敢不尽力服侍?如今前辈这般问罪,可真是冤枉我了。”
“总而言之,你是坚决不肯自裁了?”雪见愁正怨怒间,冷不防被沐惜追翻身压下,登时气恼道,“你又想做什麽?!”
沐惜追仍是温文的笑笑:“既然你我各执己见、说不清楚孰是孰非,我不介意再来一次,但劳烦前辈用心记住,这回可不许抵赖。”
雪见愁狐疑道:“再来一次?”
“半个时辰之内,定叫前辈亲口承认满意,如若食言,自当以死谢罪。”
“哈哈,好大的口气。”雪见愁轻笑不止,“要是我死不承认,你又能如何?”
“前辈敢与我一试吗?”
“到底总是一死,何必白费气力!”
“世事无常论,前辈言之早矣。”
“唔,你……”
……
後来沐惜追又说了什麽,雪见愁一个字也不曾听清;穿戴齐整的衣襟再度被温柔的扯落,在这青天白日里意外的使人莫名微赧。沐惜追知他体乏,却也无意骋欲,只不轻不重的沿著他耳廓、下颔、脖颈等处的线条轻吻,唇舌湿滑,伴随著轻浅不一的粘热吐息,惹得雪见愁骤然呼吸不稳,面颊不觉染上欲情的潮红,直如深秋枫红、初春瑰露,沐惜追情难自禁的以指掌轻触,愈发觉得爱不释手。
“要做就做,你磨磨蹭蹭的什麽意思?”
雪见愁的耐性本就不好,不意又被撩拨得欲火焚身,当下恨恨的抬手去推,却被沐惜追反握住道:“这才不到一刻就忍不下了,接下来时间还很长,前辈要如何是好?”
“……哼。”
沐惜追见雪见愁安分了些,便将他的发丝绕在指间细细摩挲,眼神温柔,却只是深深的凝视著,并不动作,也无言语;雪见愁睫扇微覆,眸中水色盈润,也安静的回望著沐惜追,彼此视线绞缠,一时间竟生出几分难舍难分的缠绵味道。
正当此时,廊外倏尔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蓦然惊觉,俱是一怔。
待叩门声响,分明听得一名男子急切唤道:“沐总管?沐总管?”
彼时沐惜追略感尴尬的轻咳一声,转念便想到多半是庄里的侍卫告知他自己的行踪,当即不动声色的回道:“我在,不知沈统领找我何事?”
“莫问天率众来攻,已至城外,事态紧急,实是一言难尽,还请沐总管出来详叙。”
“嗯……”
沐惜追正欲起身,蓦然被用力扯住手腕;诧异回头,正对上一双怒气微愠的星亮杏眸。
“前辈,别闹了。”眉头微微蹙起,沐惜追挣了挣,却没有挣脱。
雪见愁微除著眼道:“你要去哪儿?”
“何必明知故问。”沐惜追轻叹一声,口吻甚是无奈。
“不准去。”
“前辈,沈云找我必是有要事相商,不可误了时辰。”
“有什麽事情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命不久矣,留之何用?待青云堡一事完结,但凭前辈如何处置,断无推托之言。”
青云堡。又是青云堡。
雪见愁猛地披衣起身,先沐惜追一步下了床榻。
“前辈……”
“住口。你的命我不希罕,昨夜是我一时糊涂,你忘了便是。”
沐惜追听出他话里的决绝意味,不期心脏骤然一紧,道:“前辈此言何意?”
“既是莫问天要来,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还需要问吗!”
“……前辈要走?”
雪见愁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沐惜追深吸一口气道:“前辈不要离魂刀了?”
“以莫问天的实力,你们要保离魂刀何其之难!反正最後刀还是会落在他手上。离魂刀虽好,我只当今生与它有缘无份,日後若有机会,再来取刀不迟。”
雪见愁说话时眼神很冷,自始自终不曾回头看沐惜追一眼。
外面沈云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出来,忍不住出言急催,沐惜追却置若罔闻,倏然从背後把雪见愁拥个满怀。
雪见愁吃了一惊,怒道:“你做什麽!!”
“前辈……”
沐惜追趁他回头的间隙,侧首与之深吻,不出片刻两人皆是气喘不止。
雪见愁本就有些气力不支,此时身躯骤软,心头郁火更盛:“你疯了!……呜!”
沈云见屋内似有异动,正待推门看个究竟,却忽闻沐惜追道:“有劳沈统领在门外稍候,我很快就好。”
“……是。”
不得已,沈云讪讪缩回了按在门扉上的手。
雪见愁正著恼间,倏地听沐惜追在耳畔低低道:“现在前辈可满意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沐惜追不急不躁,仍只把他拥在怀里,倒是雪见愁杀不得怒不得,憋了个满面透红。
半晌,沐惜追又问:“现在前辈可满意了?”
“……”
“看来前辈是不满意了──”
“你、你……够了!”雪见愁恼恨的侧首,“我满意了你可以滚了!”
沐惜追莞尔一笑,这才整衣出门,与沈云一道往前堂去了。
【倾慕江湖】第二十一章 妄称侠少英豪
前堂大厅,帘栊高悬。沐惜追行入坐定,听沈云在堂下细细详禀,约略弄清了来龙去脉,心中疑虑更重:“青云堡打著替路远平伸张正义的旗子,一路浩荡而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事恐难善了,就算庄主回来,怕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沈云道:“目前留守庄内的侍卫只百余人,青云堡光是前哨便有三百众,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埋伏,这该如何是好?”
“嗯……”
“此战若要论理,也是我们理亏在先,唯今之计,不如在他们问罪之前主动将凶手交出,还能免去诸多麻烦。”沈云顿了顿又道,“我看那个雪见愁倒是个有本事的人,青云堡未必奈何得了他。”
“万万不可。”沐惜追轻叹一声,道,“雪见愁不比常人,他素来心高气傲,与青云堡又有宿怨,如果把他交给青云堡,只怕他一怒之下不知会闹出什麽事来,後续更难收拾,还是另谋良方吧。”
沈云闻言,忍不住劝道:“沐总管,恕我直言,这雪见愁本不是寒剑山庄之人,是他杀了路远平,只要我们与他划清立场,他便要吵要闹,都是他与青云堡之间的事了,和我们又有什麽关系?沐总管切不可因私心误了大事啊。”
“哦,沈统领认为我有私心?”沐惜追淡淡语罢,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啜一口。
“……我方才一时口快,望沐总管不要见怪。”
见沈云面有畏色,沐惜追缓了口气道:“无论如何,雪见愁於我有恩,我断然不可能背叛他,沈统领若是坚持,那我也只能辞去总管一职……”
“沐总管莫说此言,庄主不在,我等自然以总管马首是瞻,沐总管但有什麽吩咐,直说无妨。”
沐惜追正要发话,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侍卫,抱拳急道:“青云堡的人马刚刚进了城,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到了。”
“这麽快?”沈云吃了一惊,从座上起身道,“都来了哪些人?”
“为首的只有莫问天一人,莫龙吟仍在青云堡。”
“这老狐狸,原来早有防范,果然是蓄谋已久。”沈云不觉恨声道。
“现在该怎麽办?”侍卫面色踌躇。
沐惜追道:“没什麽好慌的,敌人若来,总要先与他们说理,待说不通时,也只能动手罢。”
“眼看干戈将起,庄主却不知人在何处,真是急死人了。”沈云失了耐性,不无怨忿道,“这次青云堡的动静这麽大,就算是寻常百姓也有所耳闻,莫非庄主是聋了哑了,自己的家业竟也不管不顾!”
“我想庄主非是不闻不问,而是人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沐惜追苦笑,“又或者,他是太过相信我们的能力,所以有恃无恐。”
沈云听出他话里的自嘲意味,咕隆道:“我看哪,沐总管倒比庄主还像这里的主人,庄主怎麽不索性把庄主之位也一并让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