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爱过————独脚猫
独脚猫  发于:2010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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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点吃的。”
胡话?谈之记得自己没有说梦话的纪录,至于胡话,多少年不曾大病过,早没了印象。
病了几天,不晓得岑疏蓝得上怎么样了。
想到岑疏蓝,谈之就有跟他作对的念头,没有理由。如果说句通俗的话来描述,大概就是“他跟他有仇”。
呃,回头想想,他们的确有仇。
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他们两人那些七拐八绕的牵扯,不到有人咽气,谁都理不清楚。

城堡的客房在二楼西侧,主卧室在东,中间隔条过道,遥遥相对。
走到房门口,推门进去,措手不及抱了满怀的阳光,谈之颇有些不适应的闭上眼。
“进门之前应该先敲门,这种礼节不该由我来教你吧。”
岑疏蓝的声音是冰块,临界温度的那种,可以带水,温柔,也是冷冰冰的。有人运气不好,打翻了点墨汁融进

去,棉絮般散开来,把让人暖的想睡觉的太阳遮挡个严严实实。
谈之就是那个不太走运的人。
但谈之不会去想风水运势之类的问题。在他看来,岑疏蓝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前几天的糗样是耍宝,为

着他自己不会说出口的理由。
看来席焕真的很重视自己,而岑疏蓝真的重视席焕。周瑜打黄盖,卤水点豆腐。
在中国的时候他岑疏蓝可以置身事外看别人心甘情愿绑在蜘蛛网里,看到有趣,伸手拨弄一下网上的丝线,牵

动一大片;出了中国,他出不了地球,于是陷在另一张蜘蛛网里,也许还是个更大的。这是规则,也叫命运,

没人逃的脱。
圣人?你见过?
谈之微笑。

得不到基本的应答,岑疏蓝又耐心很好地等一会,再抬头,看见谈之已经自动自发进门找张靠落地窗的椅子坐

下,随手从旁边挑本书来翻[自由自在]。
岑疏蓝冷静地看他一系列动作。想想也是,他们之间要那寻常礼貌来做什么,面子里子一齐在早八百年前就撕

破了,何况谈之向来是个直来直去只考虑自己的人。
心里一动。那本书是德文的。
据他所知,中国大陆的基本教育里有规定要学英语。其他外国语种,只要不是以它为专业,要么为了出国特地

花钱报班,这种人有钱也舍得花钱,图一个归国时镶的金;要么在大学里选上一个好过的凑选修学分,这种人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毕业证书到手之前学到的少得可怜的单词全还给了老师。
谈之什么时候学的?连席焕都不知道。
谈之不是个会摆架子拉架势的人,他不说话表示他不觉得有多少必须说的话。岑疏蓝看他读书的样子不是作假

,于是继续做自己的事。他很专心,所以不知道有人明目张胆用视线吃他豆腐。
初冬,晴朗的日子暖融融。岑疏蓝倚在躺椅中,偏长的额发从中分开,身子一侧,头发往一边倒,隐隐遮住一

点眼睛,还不至于影响到工作。他的头发是纯黑的,营养又好,太阳一照可以泛出墨绿色。可惜不是深蓝色。

谈之暗自叹息,他偏爱介于深蓝与深紫之间的发色,漂亮到不可能,淳厚到不可能,诡异到不可能,连进理发

店用染发剂都调不出来,除非天生,外加光线明亮度影响人眼对光波的敏感度。
岑疏蓝的外表跟普通中国人没多少区别,如果对他的眼睛忽略不计的话。银灰的,第一眼看像瞎子,再看就是

闪亮,像夕照下的波光粼粼。以前见面谈之没注意到,他那个时候根本挤不出精力管人家是死是活,还管人家

瞳孔做什么。这次碰面,打架之前他就仔细观察过,近距离下,不会有错。
应该恨他的。比恨束海泉那帮人还要恨。但是谈之发现无法说服自己。
淡漠。除了淡漠还是淡漠。面对眼前的人,唯一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从小,谈之就不开心。身边的人或物,他一一点过去,大大小小的毛病心里记了一堆,也不去懊恼,清清楚楚

告诉自己那些与自己没多大关系,反正不是想要的,就让他们那么留在身边。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会是

什么样,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这个样子不好,谈之明白,又不愿意改变自己,不知不觉间周身的空气凝聚成虚空的世界。世界里的,完全属

于自己;外面的,跟自己绝缘。何霄曾经很努力的想把他从那个世界拉出来,还打过赌,结果输个一败涂地,

最后不得已,将他的世界笼入怀里加上一层保护膜。
席焕刚出现的那阵子,谈之感觉到可能有变化,也没怎么费力阻止,任其自然。潜意识里,谈之希望有人能完

成何霄做不到的事情,拖他进世俗,让他再也看不清真相,以他可以接受的方式。
有没有成功暂时还没有定论,倒是陪上了何霄的性命,生生将那层保护膜撕开,也算是触动到他了吧,所以干

了出生二十多年来最疯狂最投入的一件事,这件事完成后,消退了难得聚集的那一点热情,他的世界里再次只

剩下宁静。
古井无波。

打断谈之胡思乱想的是奇亚。
大呼着“少爷”急匆匆撞进来,看见谈之的瞬间立马僵硬住。
他叫的是“少爷”。谈之注意到。谈之当然不是什么少爷,那么只有剩下来那个人是。
果然是复杂的关系。
岑疏蓝集中的精神被打扰,看见奇亚一脸的白痴样就更加不爽。拧了一下眉,看奇亚。
谈之又想笑。刚刚说别人没礼貌,自己家人也毫不到哪去。
奇亚大概反省过来做了错事,吐下舌头要去关门敲门重来。岑疏蓝这下舒开眉毛,谈之以为火气过了,不料奇

亚一哆嗦,规规矩矩低眉顺眼准备听训。原来他真正生气会这个样子,谈之大奇。
“我做好午餐,发现谈少爷不在房间,一时着急所以……”奇亚的样子像个小媳妇,格兰蒂家的人,个个会演

戏,不过具体情况倒都是真的。谈之考虑要不要在他死的很惨之前拉他一把。
岑疏蓝的神情真正缓和下来,挥挥手让奇亚出去。
谈之把书归回原位,连书签都放回原来的页数。看岑疏蓝没有动身的意思,谈之开口道:“你不吃?”
岑疏蓝没吭气。
谈之忽然领悟,又想做坏事。“要不要我抱你去饭厅?”
显露真面目的岑疏蓝定力不是盖的,手里的笔顿都不顿。
无趣!

谈之要走,手搭上门把,听见后面有人说:“书房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看,以后没事干我建议你去那里。”
这个人,明明还是介意的嘛。
谈之有冲动,要跟他把事情说清楚,死也好死的明白些。
“何霄并不是非死不可的吧?”
“……是。”
“你把他当耗子耍?”
“可以这么说,但是不完全准确。”
“我坏了你的生意你反而容许我来避难,是因为你很爱席焕?”
“……呵呵。你相信爱这种东西?很意外啊。”
“请你回答我。”
“不是。我跟席焕,谁都不爱谁。”
“那是为什么?”
“在中国的那点生意,是业余的一点娱乐,我从来不在乎。而现在,我发现你比生意更有趣。”
刚刚一直埋头工作的岑疏蓝终于扭过头来跟谈之对视。背光中,看不见瞳孔的光泽。
某种动物在刨土。
转动把手,开门,走出去,关门。谈之的目的地是餐厅。

餐桌上,奇亚几次开口,欲言又止的样子,秀气的眉挤作一团。
“有事吃过饭再说,以免影响食欲。”谈之给他充分酝酿的机会。
饭罢,照例是奇亚收拾,谈之倚在厨房门口等他说话。
“瑟茜小姐要去地中海旅行,指明叫我陪她去。啊,瑟茜小姐是二少爷的表妹兼未婚妻。”
所以他无法拒绝,所以诺大个城堡不能只留岑疏蓝一个人因为他伤还未痊愈,所以想要拜托谈之照顾他。这点

小事,用得着发愁吗?谈之拍拍奇亚肩膀,表示接受。
“太好了!”奇亚欢呼,差点打翻手边一叠盘子。“不用担心食物,我已经打电话叫山下定期送上来了。”
这孩子,想得倒挺周到。
既然没事,谈之准备去书房看看。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说的那个瑟茜,会讲中文吗?”

 

11
书房位于城堡三楼,面积比谈之原来的公寓还要大些,不错的设施,甚至还专门配备了一台电脑给谈之。
光标点在网络连接上犹豫一会,还是双击了下去。
打开几个中文新闻网站,不出所料,目及之处,到处是某个特大案件的调查采访。因为情况特殊,目前众多媒

体能得到的具体信息有限,但是能肯定的是几天前网上突然出现的大量检举资料并非空穴来风,所以当前政府

的工作主要是取证,由于事出突然,没有任何关系人能顺利逃脱。
引起谈之注意的是角落里一个不甚显眼的报道:与该案件有重大关联的某城市,数月前发生的警察遇刺事件,

其真相似乎被掩盖在重重烟雾下,而那名警察生前一位极亲近的友人在那批资料被揭发当日不知所踪,是否意

味着与本案件有着莫大的关系?
报道结尾的用词相当有趣,因为抓住了某些人所不知的事实。
相当……
有趣……
谈之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表明中途遭受到的阻拦极小,不合情理,除非,有人将那些阻拦悉数挡住。
不但拦住了,还扯出其他的蛛丝马迹。
除掉了岑疏蓝在国内的势力,同时过河拆桥。
那个小姑娘,很厉害啊。

匆匆跑了几个常去的站点,关机时才发现早过了准备晚餐的时间。
糟糕!
谈之低咒一声。
但愿某人不要饿到抓狂才好。
冲进厨房打开冰柜,还好,材料满齐的。谈之决定弄个可以边做边吃的晚饭。
切好肉片,装好各色蔬菜,端出其余配菜,放佐料,插电源。看看准备得差不多了,谈之上楼找岑疏蓝。
天色已暗,房间里却没开灯。大概奇亚每次都是直接把食物端到房里来的,看着两手空空的谈之,岑疏蓝有一

瞬的惊讶。谈之走到他身边,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来。怀里的身体是僵硬的,不习惯处于弱势地位?谈之很给面

子地扭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把岑疏蓝放在餐桌边的椅子上,谈之才简单解释:“火锅不好端上楼。”
“我知道。”岑疏蓝看着他点头。
“好吧,我承认我不会做西餐。”谈之耸耸肩。岑疏蓝的眼神还真不是普通的锐利。
“就这样?”
“……我在书房待过头,误了做晚饭时间。”谈之瞟了瞟开始冒泡的锅,“我说,你不饿?”
岑疏蓝收回审视的目光,伸手往火锅里扔东西。只要确定不是要在奇亚回来之前一直吃火锅,他没意见。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至于谈话内容,谈之放任自己的嘴巴随意回答,没一句往心里去的。
直到有根筷子敲到头上。
“在想什么?”岑疏蓝看着手边的火腿,让谈之感觉他对问题回答的兴趣远比不上那些加工过的肉类。
“没。发呆而已。”
“唔。”
想不到这样的答案都可以过关。谈之抓一下头上被打的地方。看来走神的不只是自己啊。
“吃完后陪我出去走走。”
筷子上夹着的牛肉片滑了下去。两秒后,谈之继续努力将它重新拎出来。
开玩笑!下床都有问题的人要大半夜的出去散步?累的还是我。
猜到谈之心里的话,岑疏蓝点点屋子角落,谈之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辆电动轮椅。
果然设备齐全。

在岑疏蓝的指点下推着轮椅进入树林。沿一条快要被杂草淹没的小路,转两个弯,眼前的植物越发密集,并着

头缠着尾,完完全全成了堵墙遮住去路。
谈之停下脚步。
各人有各人的心事,他可不认为岑疏蓝是记错了路。
温热的肌肤的触感。岑疏蓝竟然将脸靠上谈之扶住把手的右手。谈之没甩开他,静静等待下文。
“我有个未婚妻,你听说了吧,叫瑟茜。
她可能不记得了,在她父母出事前,我跟她见过面的。
那时她还小,抱在手上,我带她到这里玩。
这里本来是条河,她看见水很开心,我就把她放下来,结果她滑了下去。
当时是冬天,我把她救起来,两个人一起病了将近一个月。
她病得比我厉害,醒来后就不记得有落水这回事,姑姑把她带回家,从此十几年不见面。
人再健康,缺了部分记忆,便不是完整的她。
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可是,即使这样……她的记忆也回不来,或许忘掉才会比较好吧……”
本来习惯于蛊惑人的嗓音,经过环境的洗涤,缥缈着散开,忧伤而无奈。
谈之沉默。
“呵呵呵……”岑疏蓝突然笑起来。“我都跟你这么坦白了,你还是没反应。席焕说你跟以前变了不少,可我

看你还是那么无情啊。”
权衡一番,谈之决定说实话。“你知道你未婚妻联系我?”
“是。席焕最初接近你跟何霄的时候就在你们的电话上装了窃听器。不过我还想证实。”岑疏蓝示意他回城堡

。“中国历来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法,我刚才特地试探你想让你一时感动说出来,想不到你……比想象中

还要厉害。”
“不是我厉害。”谈之老老实实回答,“岑疏蓝不适合悲情角色。是你演的太过。”

 

12
据说人在夜晚会变得比较感性,谈之认为这句话应该有相当的道理。
否则他跟岑疏蓝两个人不会聊了几个小时还相安无事,甚至在他照顾岑疏蓝躺下休息时被偷袭都没有发火的迹

象[自由自在]。
说偷袭也许有点夸张,其实不过是没防备时那个人突然出手把他拉过去然后轻轻吻一下。唇与唇的接触,没有

进一步深入,很干净的晚安吻。
晚风中呆久了,两个人的嘴唇都有点凉。清新的味道,岑疏蓝由于工作关系不能留下特殊气味,所以是不抽烟

的。感觉不错,谈之想。当然如果以后能够一直如此相处就更不错,国内呆不下去,谈之不介意在这里做一条

米虫。
事实证明狼与豹的长期交往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里城堡里的空气很和平。
岑疏蓝的生活极其规律,早上七点半起床,洗漱,早餐,然后帮忙远程处理一些家族事务,十一点半休息,十

二点午餐,午休,一点半继续工作,三点半下午茶时间,七点钟晚饭,比谈之上大学时都要有计划。谈之只要

准备好一日三餐外加下午的点心另外帮忙换药包扎伤口就好,大件的打扫可以等人定期来做,岑疏蓝的伤在恢

复中,能不麻烦他的地方尽量不麻烦,谈之由此得出结论,这个外表看起来讨人嫌的家伙其实是出乎意料的有

人情味。
有空的时候,谈之一般都呆在书房。看书,上网,继续写他未完成的奇幻小说。大把的时间像沙砾般流逝,生

命被挥霍,谈之有种错觉,他的一生就此融化掉也无所谓,将来有一天可以化为分子,飘荡于树叶的手指之间

,游离于浑浊的尘世之外。
偶尔奇亚会发邮件给谈之,安安静静的语气跟真人有很大区别,谈之仿佛看见那天晚上的精灵背着双手,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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