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之梦————烟弄尘
烟弄尘  发于:2010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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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蛋!”蒋韵之暗暗骂了他一句,心里却甜丝丝的。她也不等沈司航,只是一阵疾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已经有不少同学在座,大家在忙着交作业,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们。他看见蒋韵之脚步匆匆却浅笑轻扬,就明白了个中缘由,接下来就是一整天的心神不宁。
  对回家不是十分渴望的沈司航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也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校门。高三的生活让总是抱怨日短年长的少年们忽然开始珍惜时间,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总是在不到十分钟光景里作鸟兽散,全都不见了踪影。今天的功课在刚刚的晚自习上已经被全部“消灭”,回家了就是吃个饭然后睡觉,所以沈司航更不着急。几个认识的同学从身边走过,和他礼貌地打着招呼,他也礼貌地回应着,却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就这样,他慢吞吞地踱到车站,看看表,末班车还得五分钟才到,于是抬头望天,百无聊赖地数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有些酸了,车还没来。站直身子,他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也在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看天,一副认真的表情。搞得他还以为天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再仔细看,什么也没有,除了满天星斗。
  “喂,你在看什么?”他忍不住问,因为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傻。
  “嗯?”蒋韵之扭过头。“我还想问你。”
  “我什么也没看啊!”沈司航笑起来,“你可真是的!”
  蒋韵之暗自好笑,自己在开玩笑他也听不出来。车停在两个人面前,他们上车找了空座位坐下。一路上,他们没说什么,沈司航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蒋韵之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只有沉默。车到了沈司航下车的那一站,开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起身,车子很快就又启动了。蒋韵之故作惊讶地说:“你不是这一站下车吗?”心里却很得意。
  “很晚了,你一个人很危险,先送你回去吧!”沈司航说。
  “可是已经没有车了啊!”蒋韵之又问。
  “没关系,我可以打车,走回家也行,又不是很远。”
  蒋韵之偷偷笑了,因为这正是她期待的结果。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司航和蒋韵之总是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前几天似乎还是“偶遇”,后来就习以为常了。上学时,沈司航会在车站等蒋韵之从车窗探出头来喊他的名字,才跳上车挤到她身边,二人相视一笑。放学时,沈司航会把蒋韵之先送到家,再往回跑两站路回家。天气越来越冷了,两个年轻人一路有说有笑,丝毫未觉得长路漫漫,偶尔的追逐嬉戏还会出汗。蒋韵之心里清楚,这就是爱情了,她会因为沈司航的笑怒而喜悲。而沈司航却没往这上想,他只是觉得有个朋友,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从前自己有母亲,如今的云姨虽然待他也不错,但是毕竟关系不那么亲密。这一段时间内,不知是因为心情愉快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两个人的学习成绩不降反升,沈司航的名次已经逼近班级前十五名。最近的一次摸底考试竟然超过了副班长陈宇轩。曲老师少不了在课堂上表扬沈司航的进步,也把陈宇轩找去谈心,这让沈司航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陈宇轩以后还拿什么由头来嘲笑自己!
  只有张闯知道陈宇轩成绩下滑的原因。每天晚上放学以后,沈司航和蒋韵之磨磨蹭蹭的,计算着末班车的时间。而陈宇轩则是提前把书包收拾好,放学铃声一响,他就离弦之箭一般第一个冲出教室,在一堆自行车里寻到自己的那辆被他自诩为“保时捷”的吉安特,又像赛车一样抢先骑到蒋韵之下车的那一站,然后把自己藏在暗处。通常在五分钟后,末班车到站,他再目视沈司航把蒋韵之送到她家楼下的单元门口,看楼道里的感应灯一层层亮到五楼。待沈司航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后,他才垂头丧气地骑上自行车回家,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第一天,张闯被他搞得措手不及,胡乱收拾好书包追出去时,早就不见他的踪影了。问他也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第二天,张闯也学他的样子,才和陈宇轩一起出了教室。陈宇轩一肚子气,车子骑得飞快,连搞体育出身的张闯都差点儿没跟上。直到他站在陈宇轩身边看见那“亲密”的两个人以后,才明白了究竟。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张闯骑车追上陈宇轩。
  陈宇轩不说话,摇摇头,路灯的光明暗交替照在他阴郁的脸上,让张闯的心里很难受。他俩从上初中就一直在一起,关系自然很铁。
  “都这样了,你还天天跑这儿生气干吗?天下又不是只有蒋韵之一个女孩儿。”
  “你不懂!”陈宇轩扔出三个字。
  “那你还想怎样?再找他打一架?”
  “不!我只是要确定每天他都会送她回家,天这么黑,万一……”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管她呢!”
  “我也没让你跟我一道,你干吗来?”陈宇轩有气只能向张闯撒。
  “我跟她不一样,我是哥儿们!不是说女人如衣服吗?喂!你等等!”
  其实陈宇轩的担心是对了,只是连他也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也差一点因此而完全改变!
  危险
  这天,因为老师要把在学校完成的一张卷纸收上来,放学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左右。等沈司航和蒋韵之赶到车站时,末班车刚刚开走。其他同学一边抱怨着一边纷纷叫出租车。沈司航也想去找一辆车,蒋韵之拉住他:“算了,明天是周末,可以晚点儿到学校,干脆走回去吧!”
  “七站路呢!”沈司航瞪大两眼。
  “那又怎么样?”蒋韵之一甩头发,先走开去了。沈司航无奈地叹口气,这么晚了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这样一个人吧,只好跟了上去。
  陈宇轩和张闯没想到他们会没赶上车,骑了个满头大汗才终于在目的地追上了末班车,却没看见他们从车上下来。
  “他们没赶上车吧!”张闯目送公车远去,“会不会打车先到家了呢?”
  陈宇轩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想再等等:“再等一会儿吧!”
  两个人把车子推到一边放好,靠在墙上休息。半小时过去了,深秋的夜露气很重,又湿又冷,天色已晚,路上半天也看不见一个行人,张闯有些不耐烦了:“他们大概比我们先到,我们还是走吧。”
  陈宇轩犹豫着,架不住张闯一再磨他,也打算走了。二人去拿车子时,夜风送来几个男生的说话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确定是在这儿看见沈司航那小子的吗?”
  “是啊,他天天送一个女孩回家,在这儿下车,那女孩家就在那边小区里。”
  “妈的,这小子也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突然冒出个有钱的爹来。上了重点高中不说,还混了个女朋友。”这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嫉妒和不屑。
  “哼!咱可不能让他这么舒服!”
  “对,咱四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先弄点儿钱来花花。”
  “那丫头也不错,长得蛮正点的,还是个高材生。”一个声音□着。
  “就你小子色心不死,成天泡马子。”
  “各有所好嘛!嘻嘻嘻。”
  陈宇轩和张闯对视一眼,这几个人是找沈司航麻烦的,他俩倒不担心,可是后面那几句话说明蒋韵之也会遭殃,于是不约而同地把车子放了回去,躲在暗影里盯着对方。是四个和他们同龄的男生,留着时髦的长头发,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的装饰品在路灯下闪着光。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应该是他们的头儿,他掏出烟来分给其他几个人,一起在那里吞云吐雾。又等了一会儿,他们显然不耐烦了,一个说:“这都几点了?咱来晚了吧?”一个答:“不会吧,末班车才过去我们就到了。没看见他们啊!”最后为首的说:“再等一会儿,不来明天再说!”
  现在的陈宇轩和张闯只能一个劲儿地祈祷两个人已经先到了,好避免一场冲突。事与愿违,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远远走来,正是沈司航和蒋韵之。对面的几个人也看见了他们,立刻拥上前。张闯也要往上冲,陈宇轩拉住他,低声说:“等一下。”他心里打的算盘是如果不伤及蒋韵之,他倒乐于看上一场“好戏”。
  这段路虽然很长,但蒋韵之一会儿唱歌,一会讲笑话,一会儿又围着沈司航跑,走起来也不觉路有多远。沈司航也被活泼的蒋韵之感染了,看着衣袂飘飞的她像一只快活的小燕子,他笑得像个小孩儿,蒋韵之还说他“笑起来很好看,不要总耍酷”。没过多久,他们就走到了沈司航住的豪景花园小区门口,蒋韵之的家还要向前走大约十五分钟。
  “你家住这儿吧!”蒋韵之仰望这一片豪华的住宅楼。
  “对,你怎么知道?你跟踪过我?”沈司航奇怪,莫非她有特异功能?
  “你想什么呢?就你?跟踪?”蒋韵之一脸的不高兴,“我不但知道你住这儿,我还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是68010016。”
  “对啊,可是我好像没告诉过谁呀?”
  蒋韵之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喏,还给你吧。这张名片上的内容我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沈司航接过来一看,是他扔掉的那张父亲的名片:“原来给你捡去了!”
  “是啊,你怎么把名片到处乱丢呢?你看看背面!”
  沈司航翻过名片,看见了父亲写在背面的话。
  “别扔了,你爸爸用心良苦呢!”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提起父亲,他就有气。
  “我也许不知道别的,但是我知道你爸爸很爱你。你妈妈过世了,你们父子的感情应该更好才对,可我看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是,我不喜欢他,我恨他!”沈司航向自家窗户的方向望去。
  “怎么了?”蒋韵之站到对面,大眼睛忽闪忽闪。她比他矮将近一头,得仰视才见。沈司航低头看她,那双眼睛里写的是体恤,是关怀,是脉脉的温情。透过这双眼睛,他可以直视她纯净的心灵;看到这双眼睛,他好像看到了母亲。所以,他忽然有了倾诉的渴望,愿意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说给她听。
  “从我生下来我就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她怀着我的时候就和爸爸离婚了。我妈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合适的工作,靠一些亲戚接济。她既要养活我,又要供我上学,那段日子真的好辛苦。其实有几个人喜欢妈妈,想和她结婚,可一看到还有个我就都放弃了。谁愿意替别人养孩子?我妈最后积劳成疾,得了胃癌。因为没钱做手术,就只能在家里等死!”沈司航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那你怎么又回到你父亲身边的呢?”
  “我妈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在前年春天找到他,求他照顾我直到大学毕业。我妈去世后,我就跟他搬过来住了。”
  “那你后妈同意吗?”
  “我没有后妈,他一直没有再娶。”
  “可能他并没有忘记你妈妈吧!”
  “那为什么当初他们又要离婚?”沈司航的反问蒋韵之答不上来。“不管怎样,我恨他。他对我是不错,可是这比起我和我妈受过的苦,遭过的罪简直差得太远了。再说这本来就是他应该付出的,因为是他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现在我才来向他要‘债’,已经够便宜他的了!”蒋韵之被他的这恶狠狠的话吓了一跳,可是她又看见沈司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却没有愤恨,只有悲伤。她知道他这个人,仇恨是不会记太久的,而且他似乎会从中获得奋斗的动力。
  命案
  不想再触碰他忧伤的神经,蒋韵之又搜索枯肠翻出几个老掉牙的笑话讲给他听,总算让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前面就是蒋韵之的家了。四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面前,沈司航立刻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敌意,敏感的蒋韵之也收敛了笑容,向沈司航靠了过去。
  “沈司航,别来无恙啊!混得不错嘛!没把老朋友忘了吧!”
  沈司航不用细看就认出了面前的几个人,绰号分别是黑子、二狗、大牙和胖子。从小学到中学,这几个人像梦魇一样缠着他,嘲笑他穷,欺负他没有父亲,抢他的午饭,撕他的作业,找碴和他打架,弄得沈司航经常带伤回家。直到中学毕业,沈司航勉强考上了普通高中,这几个家伙就流入社会了,沈司航还庆幸总算可以摆脱噩运,没想到冤家路窄,他们又在这里出现。
  “你们要干什么?”沈司航抓紧蒋韵之的手,把她拉靠在自己身边。
  黑子是老大,他接过话来:“没什么,听说你妈死了,你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有钱的老爸?”
  “少放屁,他本来就是我爸!”
  “哦?你多大了才有爸?以前怎么没听说?我还以为你是个野种呢!”其他几个人也附和着冷笑。“你这人也真是命苦,先是有妈没爸,现在又有爸没妈!啧……”
  蒋韵之感到沈司航的手心冒了汗,也用力握紧他的手,希望可以给他力量。黑子继续说:“今天找你没别的意思,你发财了不能让兄弟几个喝西北风吧?”
  “你不就是要钱吗?我给!”蒋韵之去掏书包,沈司航制止了她:“你们真是恶习难改,不过真的很好笑,当初那么欺负我,今天还会来要我的钱救济你们?”
  “哎,我说你小子还跩上了,哥们儿瞧得起你!”胖子嚷道。
  “咱们是老交情才说借嘛!”黑子讪笑着。
  “是啊,你们的作风是抢啊!”沈司航嘴上也不服软。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二狗目露凶光。
  “兄弟有福同享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别藏起来呀!”大牙一直盯着蒋韵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钱我可以给你,你们别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不客气。”沈司航投鼠忌器,如果没有蒋韵之,他绝对不会妥协。他松开蒋韵之的手,伸手到外套的里怀去掏钱夹。黑子见状冷笑了一声,其余三个人像得了命令,立刻行动起来。大牙第一个冲上去,拉住蒋韵之,胖子和二狗则像饿虎一样扑上去抢沈司航的钱夹,“战争”瞬间爆发。大牙想把蒋韵之拽到一边,因为他估计三个人打一个沈司航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沈司航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受气包”了,个子高不说,身体素质也不错,一时还能招架得住。而蒋韵之看到他们打起来,也拼命挣脱了大牙,冲上前去想帮沈司航的忙。大牙没抓住她,只好也冲上去,双方扭打在一起。蒋韵之毕竟是女生,体弱无力,沈司航还得尽量护着她,脸上,身上挨了好几拳。
  见二人明显处于劣势,几乎无还手之力,不远处的陈宇轩和张闯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也加入了战团。他们的出现让双方都很惊讶,但这时根本顾不上说话,先打赢了才是关键。于是,双方在人数上打了个平手,沈司航和张闯又都挺能打,渐渐又占了上风。
  黑子他们在社会上混迹已久,打架的时候常下黑手。知道打久了未必能占便宜,黑子便从腰间摸出一把三寸多长的匕首,向离他最近的陈宇轩的腰间狠狠地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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