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知道你有这么样的一段过去……」叶玦低声道歉，为自己触动人家悲惨过往的话语感到懊悔。

「没什么，都过去了。当初若不是那样严厉的教育，如今我也难以独当一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无情，我只是太了解信赏必罚的重要性。而且跟父亲比起来，我已经仁慈许多了。」澄风虽然回想起不堪的过往，却半点不显得难受，显然他已释怀。

「听完这些之后，还生我气？」

「……我说过我本来就没生气。」叶玦打死不认。

「哈哈！你这小鬼真爱言不由衷。」

「哼！」

第 7 章

「对了，这艘偌大的船上，竟没有半个医生吗？」叶玦想到这个困惑他许久的疑问，趁此机会问出口。

「只有一个老医生。他已经老得不适合跟船了，因此就留在岛上的山寨。」想到这个，澄风面带无奈。

「那你们有人受伤或生病的话怎么办？」叶玦一听，讶异地反问道。

「假如附近有陆地的话，我们会去城镇上找医生。但这方法很少用，因为冒险性相对来的大。因此平常就得多训练，强身健体，就较少会因小病小痛而发生问题。」澄风淡淡地道。

这些对话不禁又让叶玦的观念重整了一次。他着实难以想象，在医疗科技文明如此先进的今日，居然有人连看病都成问题。

「问题宝宝，我这么回答，你满意了吗？」澄风愉悦地逗着叶玦。看到他灵活的大眼，配上多变却不失可爱的神情，总是意外地令他心情大好。

「满意满意……」叶玦兀自沉思，随口答道。

「哈哈！小家伙，学会敷衍我了。」澄风揉揉叶玦的短发，一头黑发变得飞扬毛躁。

叶玦瞪了他一眼，拍掉那只爱搞怪的大手，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是不是又有问题？给你问。」澄风看他这样子，爽快地答到。

问题不在你敢不敢给我问，而在我有没有胆问你。

究竟该不该问？

「你……再给个保证，不会动我。」叶玦懦弱地说道。

「我保证。」澄风仍旧不以为意。

※※※

这可是你说的。

「我想问……那个跟我一起被抓到这艘船上的那个女子……她还好吗？」叶玦一鼓作气地问出来，观察着澄风的反应，晶灿的大眼闪烁不定。

澄风一听，沉默了片刻。

原本的欢快气氛顿时凝结，房间内的空气彷佛成了液体，不仅无法呼吸，还令人窒息。

「……我也不清楚，光你一个我就忙不过来了，把她交给手下之后我就没再过问。」澄风轻描淡写地带过。

看到叶玦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澄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立即让叶玦噤声，丝毫不敢多有质疑。

看了叶玦的反应，澄风再凶不起来，温和地道：「小家伙，睡吧，别再想东想西。不然我要先睡了，我好累。」

叶玦摇摇头道：「你先睡，我昨睡太久了，想看点书。」

「晚安，别太晚。」

「……晚安。」

澄风明显在逃避他的问题。

看来那女的处境相当不妙，不然他不该是这般反应。

叶玦随手拿了本书翻翻，上面的字体却没有半个钻进他脑袋里。

难不成那女的真……真变成他手下发泄的工具？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担忧不已。在这个时代，怎么还会允许这等事？

不行！他一定得去查证，了解清楚。身为未来的医生，得知有人正被……他岂可隐忍而不去给予帮助。

明天偷偷地问阿青好了，除了他，他还真不知道有谁能问。

※※※

叶玦醒来后，毫不意外地感觉身边空无一人。澄风毕竟是一船之主，有许多事务要忙。

桌上留了早餐，白粥和几样小菜。他只喝了点粥垫胃，毕竟他一向习惯吃西式早餐，三明治或者汉堡之类的食物。

看了身上穿的衣服，叶玦哭笑不得地发觉自己竟然还穿着两天前的那件灰色长衫，这对向来讲究穿着的他，可是从不曾发生过的事。

等下回来一定要跟澄风要求这件事，他要洗澡，以及换洗衣物。

走出门外，穿过两条走道后，有个人朝这方向走来。叶玦大喜，立刻拦下他。

「请问你知道阿青在哪里吗？」叶玦客气地问道。

「你是……叶医生吗？」来人并未像一般的海盗般高大，身形偏瘦。

「我是。」

「你好，我是梁子轩，叫我梁子就好。」梁子笑笑地伸出右手。

叶玦脸一红，笨拙地和他握手。

原来你就是梁子！就是那个胡乱建议澄风，说淤血要揉才会好得快的死家伙！

「你有事找阿青？他好像被阿澄叫过去了。」梁子友善地回道。

「这样阿……那阿育呢？」叶玦只好退而求其次。

「你去甲板那儿，他应该会在。」

叶玦开心地向他道谢，缓缓地向甲板移动。走了这么些路，他感觉后臀的抽痛越来越明显。

唉……是要痛到什么时候阿……

一跛一拐地来到甲板时，叶玦眼尖地看到打赤膊的阿育，夹杂在一群壮汉中，练习着近身搏斗。

虎虎生风的直拳，石破天惊的扫腿，着实看得叶玦暗暗心惊。

看来他的脱逃大计得加上双方的实力差距这个大前提，他相信那种威力的拳头，一下就能令他倒地不起。

每个人都满身大汗，一来一往之间，劲道半点不减。

唉呀……他该怎么叫阿育出来呢？

※※※

「叶医生！你怎么来了？」阿育终于看到他，欣喜地大喊。

「是不是也想来练练身子？医生你太瘦了，真的需要好好练练。」阿育朝叶玦走来，开心地揽住他的肩。

练……练身子？

我才不要！

「等等，我……」

「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见过叶医生！」阿育又是一声宏亮地大喊，顿时所有人都停下来，大吼：「叶医生好！」

不愧是海上汉子的魄力，叶玦被这番震天价响的吼声震得有些头晕，赶紧回道：「你们好。」

正想拉过阿育，却又已不及。

「小万！你比较瘦一点，跟叶医生练练正好。不准丢我们的脸，让小医生见识见识我们的能力！」

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谁都好，快来救救他！

此时小万已走过来，他是个眼睛细细，皮肤黝黑，笑起来很阳光的青年。

阿育站在两人中间，把他的大头凑到小万旁边，嘱咐道：「出手轻点！」接着又把大头摆回叶玦身旁，鼓励道：「放心，尽管出手！把他打趴了最好！」

什么？你是说打趴他，还是要我直接趴倒？

叶玦哭笑不得，那群汉子却已围住他们两，开始鼓噪。

「叶医生加油！击倒小万！叶医生加油！击倒小万！……」

「叶医生！叶医生！叶医生！……」

※※※

「我……我不成的……」叶玦发现情势不对，慌张地对阿育求救。

「放心，不会怎样的。」小万发现叶玦的惊慌，微笑着安抚道。

「叶医生！上阿！打得他满地找牙！……」

叶玦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或者说他也无路可退，骑虎难下。

他高中的好哥儿们是跆拳道社长，曾逼他一道练拳，不过当他花了整个礼拜的心力，才教会他几个最简单的招式后，就宣告放弃。

但他可以很骄傲地说，那几招几式的样子，可是相当正统。

摆好架式，叶玦大步跨向前，身形一偏，右腿送出一个利落的侧踢。

「噫！」小万惊讶地低呼，险险往旁闪开。

身边又是一阵欢呼，音量大得叶玦已经无从辨认他们想表达什么。

承着这股势头，叶玦乘胜追击，顺势又扫出一个横踢。

可惜小万何等人也，刚只是他一时大意而被占了先机。面对来势汹汹的横扫，小万利落地一纵身，漂亮地闪过攻击后，抓住还未取得平衡的叶玦，轻轻一带，叶玦就被抛上半空。

直到他背部着地，疼痛感令他大叫出声时，才惊觉自己被过肩摔。

「阿！好疼！」叶玦疼得眼前一阵模糊，泪水迅速盈满他的眼眶。

被摔在坚硬的地板，背部和臀部首当其冲。对伤痕累累的臀部这般大的冲击，疼得他不住颤抖，泪水爬满脸颊。

在他的视线内，蔚蓝的天空迅速被几张面带关切的大脸挡住。

「叶医生！你还好吗？有没有事？……」

「叶医生！很痛吗？起得来吗？……」

「小万你做什么呢？竟然来真格的，害叶医生哭了……」

可怜的叶玦疼得起不了身，被扛起来送回房间。

第 8 章

叶玦郁闷地把头埋在被子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天！他简直丢尽了脸！

被过肩摔这事没什么，只说明了他技不如人。可他竟然像个娘们一样，被摔了下就疼到在地上大哭，还被扛回房间！

会发生这么多可耻的行为，全都是那恶魔害的！让他男子汉的面子尊严尽失，他再也不要理他了！

澄风一回来就看到这副景象，任凭他怎么哄，叶玦都不肯露出脸来。

「又怎拉？先出来吃午饭好不好？」

微微一拉被子，被子却文风不动，仍旧被叶玦攒得死紧。

澄风无奈地招来手下，问问他们事情经过。

昨晚都已经和好了，没道理一到今天又闹起别扭。想来刚刚应该有发生什么事吧。

听完事情经过后，澄风不禁暗自心疼，却也不住觉得好笑。

自尊心强的小家伙，这回肯定觉得颜面尽失。

也不能由着他一直闹别扭，那日子难过得可是自己。

计上心头的澄风立刻语气一沉，不悦地道：「把阿育和小万叫过来。」

叫他们两个过来做什么？叶玦疑惑片刻，两人已经到了。

「你们害叶玦受伤，是不是？」澄风语调更显严厉，脸色却如往常一般。

「回老大，是我们弄伤叶医生。」阿育还愣愣不知怎么响应，小万却已了解过来，配合澄风，俯首认罪。

「伤了自家兄弟，该怎么罚？」澄风满意地对小万点点头，语气冰冷地回道。

「回老大，鞭刑五十，关禁闭一个月，地位降一级。」阿育终于反应过来，这回换他说道。

什么鞭刑？什么禁闭？为什么要？

叶玦满脑子大大的问号，他们没有伤害他阿。

「知道就好。除非叶玦原谅你们，不然没人救得了你们。现在就去领罚吧！」澄风眼看是时候了，便下了一剂猛药。

※※※

「等等等等等！」叶玦终于了解过来，慌张地大喊。

成功了！三人相视一笑。

「这是误会！误会一场！他们没有伤害我！」叶玦头还蒙在被子里，浑然不知外头三人正在偷笑。

伤害我的是你！

「你说这是误会？什么意思？」澄风顺势接着他的话。

「误会就是误会，字面上的意思！总之你别处罚他们！」有些语无伦次的叶玦，此刻觉得澄风相当难沟通。

「意思就是你肯原谅他们？」

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何来原谅？你这头蠢驴！

叶玦不住在心中大吼，简直想急死他。

「对拉对拉！我原谅他们！不准你处罚他们！」

看到叶玦着急的样子，澄风自觉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他可会心疼。

「我懂了，你肯原谅他们。但你连头都不肯露出来，似乎感觉很不甘愿。是不是他们背地里威胁你，要你……」

你简直比蠢驴还蠢！怎么会有这种逻辑！

叶玦不等他说完，立刻大动作地把被子一掀，就要跳下床来。

「阿……」好疼！牵扯到伤处，令他疼得一双秀气的眉狠狠皱在一起。

「叶玦既然原谅你们，那就下去吧。记得跟他道谢。」澄风一个箭步，迅速伏住叶玦摇摇欲坠的身子，嘴边不忘命令道。

唉……这小鬼怎么总是这么莽撞……

「谢谢老大！谢谢叶医生！」两人一致地回道，就离开了。

※※※

这么轻易就放走他们？

叶玦思索了下，才发觉自己似乎上当了。

算了算了，他们俩没事就好。

「你没事吧？」一抬眼，正好对上澄风。

「我能有什么事。」叶玦气哼哼地把头转向一旁，却也懒得再躲回被子里。

「好拉，别气了，来吃饭吧。谁要你伤还没好就到处跑，还跑去甲板跟他们练拳。」这话一说，澄风自己都觉得好笑。

原来我是自找罪受阿。

叶玦气到无力，没有回应他。

「嗯？是不是我太宠你了，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澄风渐渐丧失耐心。这艘船上，也只有叶玦敢一再给他软钉子碰。

看来他不拿出点船长的魄力，这小鬼头还真以为他吃素的。

叶玦浑身一僵，不得不开口道：「我哪有……」

澄风打断他，冷冷地道：「既然你这么不懂规矩，那我只好辛苦一点，重头教过。第一条，不准忽视我的话。」

听到这些，叶玦委屈地想反驳。

「第二条，永远不准欺骗我。」

「第三条，不许离开我身边，任何一丝逃跑的想法都不行。听到没？」

听到第三条，叶玦脸色一惨，落寞地回道：「……听到了。」

「目前就这三条规矩，要是你犯了错，就小心你的屁股。」

「现在，我要你过来吃饭。」澄风看到叶玦的神情，心软了下，表情却仍就严肃而冷酷。

这是必要的立威，否则小家伙以后一定爬到他头上。

「……好。」叶玦沮丧地垂着头，颤抖着腿缓缓走向餐桌。

※※※

随意夹了点菜，叶玦用筷子默默拨弄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得吃着。

澄风看不过去，皱眉道：「怎么都吃这么少？很不喜欢跟我吃饭吗？」

「……我只是不饿。」对于挑衅意味浓厚的问句，叶玦可没胆不回。

「不饿也可以多吃些，你太瘦了。」

澄风看他没有要多夹点菜的意思，脸色一沉，重复道：「我叫你多吃些。」

「可是我真的没胃口……」叶玦轻声抗议，感觉到澄风瞪视的目光，不禁越说越小声。

「碗拿过来。」

「……我自己来就好。」抬起头，叶玦勉强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

原来自己……已经连吃饭的自由都没有了……

唉……

勉强又夹了点菜，硬是吞下肚后，叶玦怯怯地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糟糕，胃又在翻搅个没停。

「说吧。」

「我能不能洗澡？还有……我没有衣服换……」

「浴室就在隔壁，衣服先穿我的吧。」这个问题虽出乎澄风意料之外，却也未多加为难。

「……谢谢你。」

※※※

浴室内，温水大开，叶玦冲掉头发上的泡泡，闭上眼感受着水柔和的洗涤。

突然一阵不适，他快步冲到马桶边，对着它大吐特吐。

说到底，还是胃最诚实……

迫于澄风的巨大压力下，他可以服从，可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但显然胃正激烈地抗议着。

假如有抗议的余地，他又何尝不想。

※※※

洗完澡后，叶玦套上宽松的衣服，顺了下头发，回到房间。

澄风已躺在床上，望着刚回来的叶玦，微微露出赞赏之色。

叶玦本来就长得很好看，大大的眼，深邃的黑瞳，精致的五官，配上飞扬有型的短发，足足是个俊俏的美少年。

可惜瘦了些。尤其穿上他的衣服后，就显得更是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