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档案 下----柒無玄
  发于:2010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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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优赜还在加护病房,他不用问护士就能准确地找到,但他却没有勇气向窗子里看一眼。
  ——他很可能会昏迷不醒,就算醒了过来,也可能会瘫痪。
  这是医生的原话,他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却始终没有办法就这样接受。
  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他指尖紧紧扣住窗沿,恨不得这一刻躺在那里的人是他自己。
  戴宁还没有离开,他只是下去抽烟透透气,再上来的时候杜霖已经站在那里了,他昏迷的时间不长,也许还不到两个小时,医生甚至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戴宁实在不知道他又是怎么起来的。
  “医生说你身体很虚弱,应该休息,我在这里陪他就是了。”戴宁走到杜霖身边说着。
  杜霖没有答理他,他像是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还是站在玻璃外,注视着里面插满管子的人。
  “杜霖。”戴宁又叫他一声。
  杜霖缓缓地摇着头,脸色惨白,还是没有开口。
  戴宁无奈,叹了一口气,只好任他去,他知道杜霖的性子,原本除了江优赜之外就谁也说不动他,如今躺在里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优赜,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
  整整一夜,期间还有护士来劝说过,杜霖还是不言不动,他什么也听不见,就是要站在江优赜的病房外。
  他不走,戴宁也不放心他,跟冯薇说了之后,他也一直守在这里,到了早晨,冯薇派了两个警员过来替戴宁,戴宁毕竟身为刑警队的队长,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何况唐?文森特还没有落网,他必须回去坐镇。
  “他醒过来了?”冯薇指的人是杜霖。
  戴宁摇摇头,回答她说,“他早就醒来了,只是一直守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
  冯薇皱皱眉,从在手术室门口见到杜霖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杜霖整个人都很不对劲,他的一颗心全系在江优赜身上,就像是失了魂一样,如果江优赜醒不过来,她总觉得杜霖恐怕也很难恢复过来,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羁绊,就算是父母亲或者是夫妻之间也不至于会看见这样的一幕,杜霖不哭不动不说话,除了还会站在那里之外,哪里还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我觉得比起江优赜来,我们更需要找个人来看好他,不然……”
  戴宁明白冯薇的意思,可是杜霖是个孤儿,身边除了江优赜之外本来就没有亲人,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够劝说他的人。
  “他的父母亲都找不到了吗?”冯薇见戴宁面有难色,忍不住问了一句说。
  戴宁点点头,皱眉说,“我偶尔听Ryan说起过杜霖的妈妈好像把他抛弃了,他的父亲是谁没人知道,杜霖自己从来不会提起自己的身世……”
  “那我们要不要查查看?”冯薇低声对戴宁说,“天底下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的,难道不是吗?”
  戴宁想了想,又看了看不远处静立不动的杜霖片刻,点点头说,“可以试一试,也许能够帮助他度过这一段难熬的日子。”
  “嗯,我会去试着找找看。”冯薇说。
  方雅然听说这件事已经是在这天的下午了,江优赜躺在医院的消息虽然被警方封锁起来,但她还是通过其他的途径了解到了这件事,她听说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杜霖,唯一的好消息是杜霖没有被唐带走,但是江优赜的受伤不知道对杜霖会造成什么影响。然后她想到了萧晴,萧晴现在还在医院里检查,她整个人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只是一直想知道杜霖的下落,但目前方雅然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萧晴,而是一个人先去江优赜住的那家医院看一下情形再说。
  当天下午江优赜已经换到了普通病房,之间江榛信来过一次,把他转到了单人病房,他并没有逗留太久,似乎是问了医生一些什么就匆匆离开了,方雅然到的时候在病房里看见的还是杜霖,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江优赜的病床边上,双手垂在两侧,身上穿着的是病人服,她走进去试着叫了他一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杜霖。”方雅然轻轻走进去,她看见了原本被杜霖遮住的江优赜,他带着氧气罩,呼吸显得很平稳,连接心脏的仪器也发出了稳定的滴答声,可是他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杜霖始终没有应声,他连动都没有动,方雅然再走过去一步,她看见了杜霖苍白的脸,他垂着双眼,视线只是盯着江优赜,像个木偶一样。
  “杜霖?”方雅然皱起眉,这样的杜霖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根本想不出来此刻的杜霖怎么会变得这样脆弱,原本他那种淡漠不屑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茫然和无措,那种苍白就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样,却仍然要硬撑着守在那个人的身旁,怎么也不愿意离去。
  “杜霖,江会长他怎么样了?”方雅然试着问他道。
  杜霖不响不动,像是完全听不到。
  这时一个护士拿着点滴走了进来,一见到杜霖不禁微微地摇起头来。
  “护士小姐,请问这位病人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这个人……他……一直在这里吗?”方雅然忍不住轻轻出声问了一句。
  护士叹了一口气,回答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他一直守在这里,让他去休息也不肯,听说从昨晚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谁来都一样……”
  方雅然愣住了,她看了杜霖片刻,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劝服他,她跟杜霖根本不能算是太熟,甚至她还不算了解他跟江优赜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以至于杜霖现在的情形像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他的眼里只有江优赜一个人。
  “那怎么办?就任他去吗?”方雅然不禁问着。
  护士摇摇头,也看着杜霖,说,“我还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形,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他跟着来的时候也晕过去一次,现在不吃不喝的,恐怕根本也撑不久。”
  方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她以为杜霖被江优赜救出来是一件好事,不过现在看起来,江优赜伤得那么严重,杜霖自己恐怕宁愿不要江优赜去找他才是,他这个样子何止让人不放心,如果江优赜一直不醒,他可能会活不下去。
  护士见杜霖依旧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由摇摇头走了出去,方雅然又走上前一步,想要去拍杜霖的肩膀。
  哪知杜霖极快地退开一步,根本不让方雅然碰到他。
  方雅然怔了怔,慢慢收回落在半空中的手,她站在原地想来想去,始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原本就拿杜霖这个人毫无办法,以前也是,现在更加是。
  “那……我先走了,你要不要见一见萧晴?她已经醒过来了。”方雅然试着又问了杜霖一句。
  听到萧晴的名字杜霖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反应,他眨了眨眼睛,方雅然看得仔细,她不禁屏住呼吸,不过眨眼睛这个动作很平常,过了几秒杜霖又眨了一下,方雅然明显觉得很失望,刚才显然是她的错觉,也许杜霖并不在意萧晴,救萧晴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害死罗兰的唐而已。
  “……好吧,你不说话,那我只能先走了,只是我想跟你说的是,你这样下去,万一哪一天会长醒了过来,他想见你但你又出事了,那你又该怎么跟他交代?”说了这番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方雅然只知道杜霖还是一个样,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她只好叹叹气离开病房,但才开门走了出去,却意外见到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您是……”门口站着的是一位老人,这位老人方雅然见到过,是在葬礼上,那位头发斑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见有人出来,朝方雅然微微点了点头,她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站在门口有一阵子了。
  “老太太认识江会长吗?为什么不进去?”方雅然低下头轻轻地问她。
  老太太慈祥地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他。”她的声音带着低低的沙哑,但听起来却又显得十分温柔高贵,她整个人也有一种温婉的优雅,说话的时候尤其明显。
  “那之前的葬礼……”方雅然显然觉得很疑惑,葬礼的主办人就是江优赜。
  “那个是因为我跟罗总认识。”老太太解释着说,然后看了病房里面一眼,又对方雅然说,“今天来是病人的医生约我来的……”
  “您跟医生也认识吗?”方雅然不由好奇,这位老太太一眼看起来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她再多看几眼,总觉得有一点面熟。
  “老师,让您久等了。”正说到这里Joe从另一个病房过来,方雅然听他唤这位老太太为“老师”不由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时老太太又对她说,“我有事先离开了。”
  “嗯,好的。”方雅然点点头,Joe走过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然后带着老太太朝他的办公室走去,方雅然隐约听见他们似乎在讨论着江优赜的病情,她又回头看了病房里的杜霖跟江优赜片刻,这才离开医院。
  三十分钟后方雅然来到了萧晴住的医院,两家医院并非同一家,但隔得不算很远,她想了一路,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对萧晴说。
  萧晴是昨天晚上完全恢复意识的,但她睡了许久,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一点虚弱,像是大病初愈,人也瘦了好多,方雅然到的时候那位谢明学长竟然在,而且一旁的萧晴笑得十分开心,这让她一时间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站在门边出神,不经意中又想到了杜霖的情况,她心里总觉得沉甸甸的。
  “雅然?”萧晴很快注意到她的到来,不由问她道,“你杵在门边干什么,快进来吧。”
  “啊,是你啊,你好,方雅然。”谢明回过头跟她打招呼,方雅然忽然注意到了他的一双眼睛,弯弯长长的,笑起来很好看。
  “你好,学长。”方雅然说着就走了进来,但她的脚步依然带着迟疑,心绪十分混乱。
  “叫我谢明就好,你怎么也跟萧晴一样。”谢明笑着说。
  方雅然笑得勉强,萧晴一眼就看了出来,于是转过头对谢明说,“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你翻译好的东西我还来不急看,可能要等我出院才能还给你了。”
  谢明笑着点头,回答说,“其实我翻译的只有一部分,这两天还在继续翻译,因为这本书写得十分专业,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有些地方我自己都弄不懂,经常要去找专科的导师。”
  “那不是太麻烦你了?”萧晴不由问他道。
  谢明摇摇头,回答,“完全不会,不过不知道作者是谁,这样的著作足以在医学界引起轰动,我的导师曾经调查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一本书将大脑写得这么有系统,虽然有一些地方还有待研究,但无疑已经是一次超越,是一本非常有价值的书。”
  萧晴跟方雅然听他这么说不由吃了一惊,这一点她们根本没有想过而且也不会去想,作者是谁她们清清楚楚地知道,但她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能取得那么高成就的人竟然会去当一个罪犯。
  “怎么了?”见她们脸上有一丝疑惑谢明不禁问道。
  萧晴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完全想不到,因为医学类的书籍很多,但我没有想到会像你说的那么有价值。”
  “嗯,一开始拿到手看了之后我也觉得吃惊,现在大半看下来,更加觉得里面的一些推论跟证明很了不起,而且作者对大脑的了解真的是很全面,我的导师说对于这一个领域,他可能已经能算得是世界上最有权威的人了。”谢明一本正经地说着。
  萧晴跟方雅然默默不语,对医学方面她们当然没有谢明这样了解,可是唐?文森特这样的人如果是权威,那么似乎真的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
  谢明没有久留,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方雅然等他走后依然没有开口,可她的表情又是欲言又止,萧晴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但隐约觉得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雅然,你不说话,是不是杜霖出了什么事?”萧晴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她觉得可能性最大的问题,方雅然皱起眉来,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点了头,回答说,“是江会长出了事,杜霖现在一直守在他的边上,听说不吃不喝,连话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
  萧晴怔住,赶紧问方雅然,“会长出了什么事?受伤了?”
  “嗯。”方雅然把打听到的事告诉萧晴说,“是的,他中了枪,但是好像被唐?文森特进行过半身麻醉,而且麻醉药里面加了药,导致他昏迷不醒,医生说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而且……”
  “而且什么?”萧晴听得心惊肉跳,依她了解的杜霖来看,此时此刻他所受到的打击已经不必多说,如果江优赜能醒来也就罢了,但如果他醒不过来,杜霖是不是也活不下去了?
  “而且就算会长醒了过来,恐怕也会瘫痪。”
  “啊!?”萧晴怔住了,过了好半响,她忽然从病床上跳起来,方雅然猛地站起来阻止她说,“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杜霖。”萧晴说。
  “你去有什么用?先不说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你去了杜霖就能听你的劝吗?”方雅然拉住萧晴急忙说着。
  萧晴站住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然后她仰起头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上说,“杜霖除了会长原本就谁也不理,只是……只是我仍然希望……”她颓然地低下头,扶着一边的床栏。
  “不要这样,萧晴。”方雅然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你不要胡思乱想,或者等你再好一点我陪你去看看他,你昨天才醒,医生说情况还不稳定,我真是不该告诉你,就是怕你会乱来,如果你再出事,那么杜霖做的一切岂不是都没有了意义?那么会长受的伤岂不是也白受了?”
  萧晴知道方雅然说得没错,她的身体确实还没有恢复,至少刚才的那个举动让她觉得头晕目眩,她如果不好好地养好病,杜霖做了那么多事,根本就是浪费。
  可是,让她知道杜霖跟会长的消息却不能够帮忙,她又怎么能够安然躺在那里休息?
  “再过两天吧,这两天我会帮你注意他们的情况的,等你可以走路了,我就带你去,好不好?”方雅然对萧晴说。
  萧晴看着方雅然半响,只好点点头,又坐回病床上。
  她抬头看向窗外,天空分外蔚蓝,可对于另一个变得跟曾经的她一样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来说,这样蔚蓝的天空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她只有迷上眼睛祷告,希望江优赜能够早一天醒过来。
  只不过事实远没有方雅然想得那么简单,杜霖当晚留在了医院,他不肯走,医生护士所有的人都劝不动他,他脸上的那种空洞让人不忍强行带他走,于是就纵容他留了下来,护士甚至还将一张病床抬进病房,好让杜霖睡在江优赜身旁,可是杜霖根本没有看那张床一眼,他觉得累的时候,就直接坐在地板上,靠在江优赜的床沿边小睡一会儿,等容姨第二天早上闻讯赶来的时候,杜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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