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悦风花 下————丝弦若雨
丝弦若雨  发于:2010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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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总是矛盾,既想要罗梓开心,却又见不得罗梓和莫然在一起。这也许就是爱情的荒谬之处。

林枫在心里暗暗地叹。

抱上一坛好酒,两人在院子中就着月光摆上了棋盘。

棋局始,黑白棋子互不相让,你来我往。

平日里,罗梓爱好下棋,总是谆谆教诲林枫,棋盘如战场,取舍进退,虚虚实实,都如同领兵打仗。

林枫的棋艺完全是学自罗梓的,水平自是不如罗梓。

但是今日,林枫明显感到了罗梓落子的随意,根本就是心不在焉,满是浮躁之感。

一着不慎,尚且满盘皆输。此时的罗梓却是着着不慎,很快便落了下风。白子眼见着被逼到了角落,终是再逃不出黑子的手心。

罗梓伸手推掉棋局,叹口气,道:“我输了,罚酒一杯。”

“你根本就没有认真下。”林枫皱眉抱怨。

罗梓一向是控制力极好的,喜怒不形于色。这次虽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深处的脆弱和伤痛,终是让林枫看出来了。

林枫明白,罗梓是真的受伤了。罗梓总是把伤痛藏在背后,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独自一人默默承担的。

那隐约展现在自己面前的脆弱,已是罗梓最大限度的坦白了。

林枫心里憋得发慌,不想趁着罗梓失落脆弱的时候表白。可那痛苦着的罗梓让林枫心里更加痛苦。

“这是你第一次赢我呢。再来,过了今晚,也许你就没机会赢我了。”罗梓似乎根本不介意输赢,咧嘴笑笑,又重新开始落子。

罗梓要的,不过是有个人陪他,消磨掉这难耐的长夜罢了。

月已悬在那正中的最高处,冷冷地俯视着大地。漫天的繁星遁去了影儿,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点,显得尤其孤独。

咚,咚,咚,打更人敲响了三更的锣声。

坛中的酒已浅了不少。

罗梓瞥一眼酒坛,自嘲地想,原来,我竟已输了这么多局。端起斟满的酒樽,一仰头,酒的醇香在嘴里蔓延开来。轻抹去嘴角沾上的酒,“再来。”

罗梓完全无视对面林枫越来越皱起的眉,继续落子。

26.雏鹰展翅

就在这个时候,“反了……军队围了帝都……莫然反……”李公公跑得气喘吁吁,几乎是冲到罗梓和林枫面前。

“什么?”这一刻罗梓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君王该有的从容和镇定,纵然心内大惊,他也只是略略皱起了眉,沉声问,“具体情况呢?”

“莫然约率了三万士卒,将帝都团团围住。举得是先皇罗铮的义旗。皇家卫队已经关闭城门,拼死守城。”

林枫也不由皱眉,莫然如此迅速果敢的行动是大大出乎他意料的。

“林枫,你立刻去召集木军所有在帝都城内的兵力。”

木军,那是罗梓和林枫共同训练的直接属于罗梓的一支私人力量,士卒少而精。平日里隐在百姓之间,照常劳作。

而林枫,正是木军的统领。

“是。”林枫立刻转身飞奔离去,不敢有丝毫的耽误。

望着林枫远去的身影,罗梓轻叹一口气。

李公公不确定地试探,“皇上?莫……”

罗梓不语,只是摇头。

李公公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恭敬地立在一边。

“你下去吧,先封锁消息。知道消息的也叫他们莫惊慌,好好儿在屋内呆着。”

“是。”李公公弯腰领命,转身去办了。

只余下罗梓一人在月光下的庭院中。

酒至微醺,竟将事情看得分外透彻。

一开始只是想笼络莫然,让他成个傀儡,借他之手控制军权。不知不觉,竟然为那双倔强清冽的眸子和那天然的傲气所吸引。

甚至自己还没有察觉,就莫名地沦陷在了那年轻的身影,无法自拔。

于是,用着各种办法,恩威并施想将他收服,将他留在身边。可是,小小的莫然竟然表面对自己服从,暗地里却迅速发展自己的势力。

太小觑他了。

对立的情况一发不可收拾,自己竟天真地以为,只要夺走莫然的权势,莫然便会乖乖屈服。

可事实证明,自己再一次错得离谱。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莫然是只等待展翅的雏鹰,根本不可能被养在笼子里。鹰,是宁死不驯的。而自己,可笑地想用各种计谋手段把莫然置于自己的手掌之中。

结果,自然只能是失败。

是自己,南辕北辙,生生地把莫然越推越远。

现在我放弃了,还你自由,小莫……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四周隐隐传来了喧闹声,喊叫的冲杀声。

想必是莫然在强攻城了。

绷紧了脸的罗梓快步从暗门出宫,正遇着了林枫前来报告。

“召集完毕,总共有一千余人,已经派去守城了。”林枫是皱着眉说出这话的。

罗梓淡淡地道,“加上皇家卫队,也不过三千人。更何况皇家卫队里一半是原来罗铮的人,一对十,完全没有胜算。”

“可是……”林枫咬住嘴唇,莫然一旦攻破都城,罗梓的性命堪忧。所以无论如何……

沉默半晌,罗梓道,“我要去见他,这样打下去平白无辜牺牲掉许多士卒。无论以后是我还是他的天下,这些士卒都是梵国的兵力。”

“不行。”

“放心,他不会杀我的。毕竟,我曾经对他有恩。”罗梓说得很淡然,似乎讨论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不,我不能让你冒险。”

罗梓只是摇头,“林枫,木军的调动全权交给你。好生保存他们下来,不要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亲切地拍了拍林枫的肩膀,然后径直从林枫面前走过。

林枫愣在原地,望着罗梓朝着城门越走越远,回味着罗梓刚才的话,怎生得跟遗嘱一般。

不行,撒腿追上去,“罗大哥,不要自暴自弃,你还有我啊,我爱你。”逼近那个思思念念许久的身影,喊出了一直以来心里的话。

罗梓明显一滞,却没有停下脚步。

追上罗梓,林枫拉住罗梓的衣袖,坚决地道,“要去见他的话,我陪你去。”

罗梓猛然顿住,甩开林枫的手,“不要任性。这边还有恁多事情要打理。放心,我不会有事。”

林枫依旧一脸不甘心,可是看着罗梓一步一步地远去,竟一直愣着再没有上前拉住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总是只有莫然,而我一直站在你身后,你却看不到。林枫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一阵一阵地刺痛蔓延开来。

凉风过,竟觉得分外冷。

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角,林枫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望着罗梓的背影,自已熟悉的,也只有罗梓的背影。

转身,在夜半的空巷中飞快地奔跑,仿佛要发泄什么一般。漫无目的地绕着帝都跑,可心内的郁结竟是越来越深。

一直压抑着的悲伤喷涌而出,从头到脚将自己彻底淹没。

最后,无力地靠在石墙,喘着粗气。

并没有风刮过,可是好冷,冷到蹲下蜷成一团。可依旧止不住打颤,是从心发出的冷,寒到骨子里。

泪止不住地流下,林枫突然想起了当年初遇罗梓时的情景。

那时,自己还是个赏金猎人。那次的任务,因为情报的问题,出现了差错,虽然勉强完成了,却受了重伤。

那天晚上,下着雨。

自己就那样蜷缩在墙角,试图接着屋檐挡去一些雨。早已经浑身湿透,冷得不住发抖,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

街上鲜有人走过,即使一两个路人,也懒得在雨中停下瞥一眼自己。

林枫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一命呜呼了。

可那时,一把伞出现在了头顶,遮住了铺天盖地的雨珠。温和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了?”

“受伤……救我……”我疼痛得不能连贯,刚说完,便昏厥过去。

再醒来便已在宽敞的屋子中,那晚的男子笑着来看我,告诉我,他是罗梓。

大概从此,罗梓这个名字便深深地印在了自己心中。

喧哗声越来越大了,城墙就在面前。

罗梓想要登上城墙,却被两个士兵拦住,“报上名来。”

“罗梓。”

“罗梓?”其中一个士兵有些疑惑地想了一会后,对另外一人道,“这不是当今皇上的名字么?”

“是啊。”另外一名士兵回答,又转向“你,竟然敢冒充皇上,那可是杀头的罪。”说罢,还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时,恰巧皇家卫队的统领将军路过,远远望见三人在争执什么,“你们几个在干嘛。”

一名士卒恭敬地答:“将军,这个人冒充皇上,企图登上城楼,怀疑是奸细。”

那将军扭头一看,差点晕过去,忙下跪行礼,“末将不知皇上驾到,还望恕罪。”

那两个士兵看看罗梓,又看看将军,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皇上饶命,小的们知罪。”

“起来吧。”罗梓没有太多时间和小士卒纠缠,说罢,便迈步登上城楼。

站在城楼上,可以看到护城河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天太黑了,莫然率领的士卒又没有持火把,只能看得城墙外人影闪动,看不真切。依稀间可以猜出,他们已铺上浮桥,这会儿正搬梯子欲往上爬。

城墙上的守军拉弓射箭,箭矢纷纷飞向城墙下涌动的黑影。

扑通,扑通,分辨不清是箭矢入水还是人落水的声音。杂乱的声响四处迎面而来,喊叫声,弓弦声,水声。

刚从暖被窝爬起来、还睡眼惺忪的士卒们慌张地奔走着。

罗梓叹气,扭头对一边的皇家卫队将军道,“开城门,我要去见莫然。”

那将军犹豫,“这……”顿了顿,接着道,“天这么黑,皇上您金贵之躯,万一被乱箭或者士卒所伤,那……更何况,尚且不知莫然在哪里。”

“停下射箭。找几名声音洪亮者来喊休战。”罗梓的语气带有不可违逆的压迫感。

那将军虽是不赞同,也只好点头领命。

“皇上驾到,请求休战,谈判。”呐喊的声音在黑夜之中传出好远。

霎时,四周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只一瞬,便爆发了巨大的议论声,嗡嗡的声音在四周蔓延开来。

罗梓等着莫然回应。

果然,莫然停止了攻城的行为。那些已经渡过护城河的士卒纷纷扶着伤兵,退回到了护城河边。

城门缓缓地打开。

罗梓用坚决的口吻拒绝了皇家卫将军要陪同前往的请求,独自一人,缓步而行,出城门来。

一瞬间,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寂之中。一步一步,脚步声似乎被放大,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罗梓。

短短的一段路,不过五十步,却昭示着什么的改变。

莫然皱着眉,立在护城河这边等着罗梓过来。

一个简易的帐篷,成了临时谈判的场所,一截短短的蜡烛,照亮了罗梓有些苍白的脸。

“你要什么?”罗梓淡淡开口。

“悦。”

罗梓耸了耸肩,颇为无奈的口气,“我确实不知他在哪,以你的能力,找到他们不难吧。”

莫然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答案,并没有继续逼问,只是盯着罗梓,良久,问,“为什么,独自出来见我?”

长叹一声,罗梓苦笑着道,“反正你早晚会攻破帝都的,这样减少些梵国的兵力损失,总算也积些德。”

“你不怕我杀了你?”莫然挑眉。

“你不会。”罗梓望入莫然的眼,眼神中是笃定,“我昔日待你,怎也算不薄。固然,我做错了许多,但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

莫然不置可否,目光聚在跳跃的火焰上。

罗梓接着道,“当时杀了罗铮,坐上这张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位置时,我便想到过今日。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过是我的报应罢了。”不在乎地轻笑着,仿佛说的是毫不相干人的生死。

“我不会杀你的,在悦被找到之前,在确保悦平安无事之前。但是,江山我会收下的。”莫然依旧看着那小小的蜡烛,并没有望着罗梓。

“跟我料想的差不多。我软禁了你一段日子,此番补回去,也无可厚非。但是小莫,你要知道,皇帝这张位子,看上去诱人,可实际上,不过是成了天底下最孤独的一个人罢了,各种责任和束缚会捆住你的手脚,你真的要这些么?”罗梓的声音很轻,像在呢喃着自言自语,在问莫然也在问自己。

权利这种东西,人们总是为了它不惜头破血流。可追逐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竟是一场悲哀,根本,什么都没有得到。

叹一口气,罗梓又道,“我最想要的东西,即使我当上了皇帝,也仍然没有得到……”苦涩溢于言表。

沉默着,一时间有种名为尴尬的气氛蔓延,最后,还是莫然打破死寂一般的沉默,冷冷地开口,“因为你要的东西根本是你不可能得到的。”

罗梓轻摇头,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不可能。若是一开始就换一种方式,也许……可是生活没有如果,也不会再重来。

“我是不是很失败?”

莫然哑口,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间他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恨罗梓。对着一个你不爱却全心爱着你的人,怎么能恨得起来。

心里的一点点内疚突然就膨胀起来,哪怕罗梓做过许多伤害自己和悦的事情,都仍下不了手残忍地对待他。

其实不得不承认,罗梓一向是个很能干、很聪明的人,也是个英明的皇帝,只是,他爱错了人。

莫然终是没有回答,沉默良久后,叫了亲兵将罗梓绑起来。

罗梓没有反抗,只是冷眼看着粗粗的麻绳缠上了自己的身体。

天亮的时候,毫不知情的百姓从睡梦中醒来。有些诧异地回想昨夜似乎听到了雷声轰隆?

不过诧异也只是暂时的,不过片刻,百姓们便各自忙碌起来。

他们不知道,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他们的国家,将又一次换天。

大臣们毕竟消息灵通,基本已经得知了昨夜莫然政变的情况。这会儿正在宫门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商议着什么。

此刻的莫然,却悠闲地在莫府后院散步。

看似悠然的步伐,可他的眉是紧锁的,已经将廖清和宇文悦的画像传至各处的消息站,搜查这两人。

可竟然没有任何消息。

悦,你究竟在哪里。

不由得担心起来,梦中见到的悦过分苍白,让莫然心内总有不好的预感。

已经二十日了,悦的毒应该好了许多吧。

有没有平安,有没有舒适,天凉有没有添衣?不过两日没见他,眼前总是浮现他的影子,有的没的胡乱担忧。

27.路遇山贼

离开凌竹楼已经有两日了吧。

宇文悦靠在马车里,听得外面来往人声,格外热闹。

掀开小窗口的帘子向外看,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街市,大约正赶上集市,各家各户都拿出手工艺品、粮食等各种需要交易的东西,每家一个摊位,主人带着真诚的笑容,热情地吆喝。

那种笑容里的什么东西,感染了宇文悦,两日来的愁绪一扫而去。

宇文悦从未见到过这种场面,虽然一向喜欢安静,但此刻,宇文悦突然觉得,这样繁华的人来人往感觉其实也不错。

扭头对一边的廖清道,“停下马车,我要下去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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