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三儿————饮千流
饮千流  发于:2010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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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鸨冷冷地一笑:“这位小公子,你既没有捕人的官文,就别无理取闹,嬷嬷再怎么说也是杭州郡的老住户了,势力还是有一点的,行有行规,齐公子既然生龙活虎地走进这个门,我们就要保他活蹦乱跳地走出去。”
  杨逊收起扇子,一敲脑门,心想:该死该死,又上了冷大人的当了,皇上这会儿子一定等急了,回头定要责怪我办事淹迟。不怪尚大人曾说,冷馥这只猴儿精,可恨,可恨啊!

  第二十九章

  杨逊叫过一个护卫,低声道:“速去南屏山冷园把本官的印绶要回来。”护卫应声而去。杨逊歪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心下盘算:就是骑追风马,来回也要一个时辰。老鸨一丝不苟地坐在对面陪他等。
  连思尘都吊诡,嬷嬷什么时候对嫖客这么负责了?昨夜,一个黑纱遮面的男子来找老鸨,把今日的情况分毫不差地预言了一番,吩咐老鸨不见官文绝不交人,老鸨一一应承。男子走后,老鸨把自己反锁在房里,直到天亮才出来。
  思尘恍然大悟,一不小心说出了口:“原来嬷嬷是在数钱!”齐凤三在床上梦呓:“唔……数钱……”思尘吓了一跳,过来一试齐凤三的额头竟然烫手,大声唤也唤不醒他,双颊烧得绯红,喘气一声重似一声,口中不知所云。思尘推开门,朝楼下大喊:“妈妈,不好了,齐公子发烧了!”
  杨逊几乎蹦了起来,扇子一指:“嬷嬷,你说行有行规,现在人发烧了,怎么交待?”老鸨并十几个丫头小厮上楼去瞧,见齐凤三坐在床上痴笑,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子上的花球,举手指去:”娘~我要那个~”老鸨大惊,摘了花球递过去:“齐公子,你怎么管嬷嬷我叫娘啊?”齐凤三接过花球,稀罕得什么似的。
  老鸨跟小厮合计,一古灵精怪的小厮说:“嬷嬷,我听齐家的下人说,疯三儿一犯疯病就跟三岁小孩似的,怕是真犯病了吧?”老鸨一听火冒三丈,拎兔子似的扯了思尘的头发,骂道:“好你个没脸的丧门星,昨晚你是怎么祸害人家齐公子的,给我从实招来!”
  思尘跪在地上小媳妇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齐凤三把花球抛到房顶,花球在半空散了,散了满屋的花瓣,齐凤三眨着泪汪汪的眼睛喊:“呜呜~娘~爹爹要打小三的屁屁~”杨逊进来一看,立时拿扇子挡去半边脸,只露一双眨了又眨的桃花眼,盯着齐凤三的身子瞧了又瞧,只觉得心口扑腾扑腾跳得紧,心忖,我说昨天皇上两眼都直了呢。
  看架势老鸨要好审思尘,抬手就一巴掌。杨逊趁机作个顺水人情:“嬷嬷,饶了这孩子,我带齐公子走,此事全不关你,成么?”老鸨巴不得快扔了这颗炙手的山芋,赔笑:“公子如此侠义,哪有不成的理?”转脸对思尘吼了一嗓子:“还不快给齐公子穿衣裳!”
  马车上,齐凤三跟老鸨子洒泪而别,搞得众人哭笑不得。杨逊用力摁着齐凤三,扇子遥遥一指,笑道:“不哭,哥哥带你去找漂亮美眉哦~”说完真想扇自己个耳刮子。
  马车一路烟尘驰入太守府。杨逊蹑手蹑脚溜进后院,先抓个内侍太监来问:“皇上这会儿子干什么呢?”小太监一见他顿时喜上眉梢:“杨大人,皇上等您呢!”杨逊道:“皇上哪是等我,快将这个人洗干净送去。”
  园内传出一缕淡雅的丝竹,有人伴着丝竹低唱,悲悲切切,气若游丝:“平生为爱西湖好,哪堪酒醒,富贵浮云,俯仰流年二十春,须知一盏花前酒,占得韶光,莫话匆忙,梦里浮生足断肠……”
  三个美艳的男宠围坐,一人调玉徽,一人敲班鼓,一人吹凤箫。皇上斜倚龙榻,云髻玲珑,风袖飘摇,流霞凤目半阖,戏词入耳,唇角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忽然间,词儿唱错了,皇上微微睁开眼,花多病连忙惊惶失措地跪在地上,伴奏的三个美男吓得大气儿不敢喘。
  皇上转睛一瞧,莲池对面的凉亭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横波美眄,幽篁风骨伤春瘦,轻衣叠雪,流云簪丝紫凤寒,只此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便是月宫仙子也不免为之一妒。原来花多病是看见了他。皇上婉约而笑,掸手教他起来,问道:“你认识他么?”花多病略略抬眉觑了他一眼,立刻摇摇头:“看不真。”
  此时,回廊转弯处跑来四五个内侍太监,都穿着天青色的府吏差衣,动作却扭捏怪异。其中一人跑在最前头,打远发现了凉亭下那个修长身影,便扯起公鸭嗓对其余几人低呼:“他在那儿呢!轻点,别再叫他跑了!”
  几个人便像捉蛐蛐似的横足虾行,只隔三两步就要碰到他时,那个美丽的身影惊鸿一跃,纵身跳入莲花池,参天的水花平息后,水面却不见人影,吓得几个内侍太监脸都绿了。

  第三十章

  皇上心头一紧,双眉骤敛,玉指环磕到镏金扶手上,磕出一条细细的裂璺。花多病不经意扫了一眼皇上,若有所失地淡淡一笑。这时,莲池中央冒出个水葫芦似的人头,把众人都惊吓得几欲跌翻。只见他口吐污水,手里攥着一只肥溜溜的乌眼儿泥鳅,稚气的小脏脸憋得比莲花还红,骄横横地对皇上说:“娘啊~小三要吃滑滑~”
  内侍太监们大惊失色,半晌无人敢接话茬,此时听一个疑虑重重的声音问:“谁知道滑滑是什么?”众人转眼望去,发现这话竟是皇上问的。一内侍太监斗衣而答:“回大人的话,也许是民间一种吃食叫糖馏泥鳅的?”
  皇上一边叫人去把那只泥鳅做成“滑滑”,一边叫人把杨逊拎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花多病跪下去怯怯地说:“小奴觉得,叫杨大人来不如赶快请个郎中。”这话提醒了众人。被打捞上来的齐凤三浑身滚烫,已经剩了半条命。
  皇上点头微笑:“你想的很周到,本府会按你说的做。”花多病低着头说:“要是没别的事,小奴就先回珍膳楼了。”皇上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地说:“好罢。”花多病叩头,站起,转身,刚迈出半步,又听皇上在身后道:“你唱的很好听。”
  花多病迟疑片刻,没有回头,只略微屈膝一揖,然后踮着莲步走了,穿过雕梁画栋的内廷,走下青砖台阶,一路阴阴沉沉,黯然伤心,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惊得人心慌意乱。花多病举目看去,这人竟是冷馥。花多病瞬时像失了心似的愣住。
  冷馥仿佛早已站在这里等他了,方才只淡淡地问了一句:“这戏,你打算唱到何时?”
  不远处有一架豪华的牛车,车前恭恭敬敬地站着三个姿态各异的人,茗枝,梨花染淡泞,阴柔古朴;茵枝,海棠照月华,娇艳魅惑;茜枝,梅花沾初雪,冷凝幽麝。此三人连根连理,终日跟在花多病身边,如影随形。刚才花多病执意要一个人进去为太守唱曲,他们只好站在外面等。
  花多病掠过冷馥身边,不禁矜骄地笑了笑,反问:“冷公子可以为心爱的人抛弃一切么?”冷馥一怔。花多病坐进牛车,垂下珠帘,对车夫说了声“走”,摇曳的铜铃在古街深处渐渐远去。冥冥之中,冷馥看见他的眼里有露珠在打转。
  三楼窗户上,骑着一衣着轻薄举止风骚的少年,楼下聚满一巷的小戏子,想看热闹又怕给日头照糙了皮肤,蒙着轻纱带着斗笠,把珍膳楼前后堵了个水泄不通。少年长得眉清目秀,风姿绰约,口里的话受用得很:“糙,一个烂戏园子就敢关人,再不开门,爷爷跳啦!”下边有人诮骂:“糙,你跳啊,你奶奶接着你,怕啥?”
  后边又来一个跟腔的:“可不么,我们家窗户都叫你骑臊了。”少年把衣襟往腰上一系,探着脚,想找个落点。又听一人问:“你还跳不跳,不跳我们散了。”少年贝齿咬住朱唇,脚底一滑,大半个身子悬在窗外。
  这时,茵枝叫停了车驾。花多病掀开帘子问:“怎么了?”茵枝举手一指:“主人,你看。”花多病倒抽冷气:“见夏那孩子!快去将他劝下来!”茵枝道:“哼,劝他做什么,摔断腿还省的天天看着呢!”话音未消,一个嘴巴落在茵枝脸上。
  茵枝回眸一看,出手的是茗枝,见茗枝面无表情地说:“敢和主人顶嘴了。”茵枝托着热辣辣的脸跑过去,众戏子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茵枝拔下头上的银簪,对见夏道:“今儿你要是跳了,二爷就划花你那张猪脸,叫你永远回不了临江妓院。”见夏两眼一闭,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散了,散了,没见过猪跳楼么!”茵枝甩着袖子将众戏子哄走,单脚踏着一块青石, 胡乱将头发往脑后一绾,插上簪子,对见夏道:“丫头养的告诉你吧,猪才往下跳呢!看你二爷的!”说完脚下用力一蹬,腾,腾,腾!几步蹿上了房顶。
  见夏看呆了。茵枝站在房瓦上临风一笑,俊逸不可方物:“跳啊你,承认是猪就跳!”

  第三十一章

  花多病坐在金漆椅上慢悠悠地喝茶,左右站着茗枝和茜枝。茵枝拎着见夏,进屋便将他往地上一掼:“跪下磕头!”见夏腿发软,扶着桌子站起来,斜眼打量花多病:“不就是个卖唱的么,装什么龟爷爷!”茵枝一脚踢在他膝窝子上,振得他膝盖几乎要碎了。
  “王八蛋,我没卖给你们!”见夏咬着嘴唇吃力地爬起来。茵枝又要抬脚。花多病放下茶碗道:“你把他踢坏了,怎么对得起齐公子?”见夏猛地一怔,心忽然收紧了:“那个姓齐的是指我家公子么?”花多病看着他点点头:“正是。他说你在临江妓院碍他的美事,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给你赎身,所以你以后要改行唱戏。”
  见夏的心忽然一落千丈,眼眶有点发热:“我才不信呢!我家公子不是那种人!”花多病淡淡地看了看他:“落魄红尘值一笑,少年心事风中毛……”说完,唇角微扬,纤细的喉咙中发出冷冷的笑声:“哼哼……哼哼哼……”而他的眼中却含着伤感,美得像风中飘零的杨花。
  见夏用力咬着嘴唇:“我不唱戏!我要回临江妓院!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花多病却笑了:“你怎么能死呢?死了就永远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你卖身为娼不是为了能再见到他么?只为见上一面不惜作践身体,不要人格。好傻好傻的孩子。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天生玉质、多愁善感,可是,上天却要他独自承受残酷的命运。”
  见夏狠狠剜了花多病一眼,不知怎么,眼里噙的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花多病起身走过来,向他伸出一只手臂:“你知道么,其实我和你是同命相怜呢。”见夏立刻擦干眼泪,把头一别:“哼!谁跟你个臭唱戏的同命相怜!”
  忽然,花多病两眼一滞,膝盖打颤,险些跌下去。茗枝、茵枝和茜枝同时脸色大变,六只手齐刷刷地伸出来接他。花多病坐回金漆椅,面色如土,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面。茗枝道:“主人,请回寝房休息吧。”花多病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走了。见夏对着他柔软的背影悻悻地撇撇嘴。
  太守府大门紧闭,不放任何人进出,冷馥和杨逊还保持在朝中的习惯,每日卯时正刻到门前站立,过了巳时才走,如是数日,王太医终于带出个喜讯:“二位大人,那个人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正在房里吃东西呢。”冷馥和杨逊对视一眼,刚要奔进去,又听王太医连忙补充一句:“不过,这会儿皇上在。”
  冷馥和杨逊又对视一眼,表情各异。冷馥道:“王太医,你进去跟皇上说我们在外面。”王太医退却一步:“这……”杨逊笑着走过来,挽住冷馥的胳膊:“冷大人,既然齐公子没事了,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不是么?”王太医随声附和:“是啊,是啊。”“哼!”冷馥一甩袖子,跨上马走了。
  杨逊看着他的背影,笑着点点头:“知冷馥者莫若皇上。王大人,我们进去罢。”说着和王太医一起走进太守府。杨逊和王太医分手,随后进书房告诉皇上冷馥已经走了。皇上一笑,拿起手边一方青田印:“你办事有长进,这个赏你了。”杨逊连忙跪下道:“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办此芝麻小事不敢受赏,只是有件事想求皇上开恩。”
  皇上脸色一沉:“什么事?”杨逊先叩了个头,低着头颤声道:“求皇上常念尚可品旧日之贤,这次对他法外开恩。”皇上默默一笑:“那个人的命就那么重要?朕怎么没看出来。”杨逊把头压得更低:“尚可品可杀可不杀,若皇上心里恼他,可遣他回原籍调养,此法一举两得,皇上也不担害贤之名。”
  皇上笑道:“其实是他想回家了,叫你来游说朕,对不对?”杨逊一身惊惶不定。
  “杨大人,先顾顾自己。”皇上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悠哉游哉地溜达了。

  第三十二章

  皇上走着走着,忽然想起点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想便听窗户里有人问:“绫儿叹的哪门子气?”皇上一洗皇上肃然的表情,趴窗对里面温婉一笑:“醒啦。”那人默笑点头,冲皇上勾勾手。皇上立刻撩起袍襟,轻松地爬过矮窗,然后掸了掸手,到那人身边,屈膝趴在床沿儿上,手背垫着下颏,仰望着他,眼眸中满是脂粉少年天真无邪的乖巧。
  齐凤三一手拄着下颏,掐了掐他的脸蛋儿,笑问:“我问你呢,刚刚叹什么气?”皇上笑笑地摇头,两只好看的丹凤眼眺目望着他。
  “小孩子叹气会尿床哦。”齐凤三一手拖着他的下颏,拇指挑开他如花的唇瓣,摸了摸他尖尖的虎牙:“绫儿长得好像那个人,连虎牙都长得这么像。”
  “谁呀?”皇上眨着好奇的眼睛,又像是在忐忑着。
  齐凤三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神秘而又宠溺地说:“像梦里的一个美人。”
  皇上安心地笑了,开始吮他的拇指,吮着吮着竟有点兴奋,自己脱起了衣服。齐凤三换个舒服的坐姿,然后拍拍腿。皇上除去明黄缎的亵衣,膝行上床,岔坐在齐凤三腿上,双腿交叉在他腰后,两臂交叉在他颈后,在耳后低语:“小心哦。”
  齐凤三便不作声,一手环住他的腰身,另一手中指以谙熟之速探入,回合之后,抽出,又加一指。皇上以贝齿咬住手背苦忍,喘吸已由不得自个儿。齐凤三噙了他的丹唇,撬了他的玉齿,挑了他的柔舌,千般吮咂万般撩拨,又不失时地进入了他,漆胶撕磨间不容发,把个主动邀欢的小皇上纠缠得叫苦连连,暗暗凝噎。
  齐凤三身子一翻压倒了他,对他软玉温香百般怜惜爱抚,衔住他津液涟涟的滑舌细细品噬,下半身柔风徐徐地动着。皇上低吟过后一阵娇颤,两条莲藕般的胳膊紧紧搂住齐凤三的脊梁,双腿攀上他的腰,恨不能将他的身子勾得再紧些。齐凤三心中大喜,控住他香汗淋漓的纤腰,恣狂幸之。窗外,别院悄悄春深锁,蝶儿双双花间笑。
  冷馥驭马到了珍膳楼下,见茵枝提着三包药回来。冷馥下马问他:“请问花相公在不在?”茵枝略一打量,想起来了:“冷公子?找我主人何事?”冷馥看看他手中的药:“是花相公病了么?”茵枝道:“不错,他现在卧床不起,无法见客,请你过几天再来罢。”说完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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